“你或许有个妹妹,但谢昭宁不可能不是谢家的大公子,大嫂不敢以假换真。且我大嫂确实生下一子……”
谢蕴自己顿住了,好像哪里豁然开朗,金镶玉跟随她多年,瞬息就懂了她的心思:“主子,您说得没错,大夫人确实生下一子。”
大夫人生下的是儿子,但谢昭宁是女子。谢蕴遍体生麻,哪里出错了?
还是说大嫂原本生下的就是女儿,心有不甘,让女儿扮成男子。
她微微皱眉,金镶玉扬唇一笑,媚笑酥麻入骨,“谢相,我查得可认真了,这位谢大公子洁身自好,独来独往,接触最多的便是裴暇。裴家出事后,裴暇却没有来找她,怪得很。”
金镶玉不知谢昭宁是女子!
谢蕴张了张嘴,“就算谢昭宁不是谢家的血脉,你妹妹也嫁不了。”
“为何?难不成您要嫁?”金镶玉敛了笑容,眸色不解,“您二人可不般配哦。”
谢蕴冷笑:“她是女娘!”
金镶玉笑不出来了,谢蕴嘲讽她:“你好像生性爱笑的,怎么不笑了。”
“谢相,别闹了,大公子怎么会是女娘呢。”金镶玉眉眼横波,轻挑眉眼,“我不信。”
“那你的妹妹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
金镶玉:“谢相,我信了。”
她又兀自挣扎一句:“我妹妹不喜欢女娘,我喜欢女娘,给我!”
谢蕴睨她一眼,红唇轻动:“滚!”
“好嘞,我带着大公子一起滚!”
谢蕴懒得理会金镶玉的疯言疯语,坐下来认真思考金镶玉的话,大嫂当年究竟生的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这点,一查便知。
从此出手去查,便利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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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搬出了谢府,很快就找了新宅子,三爷亲自将二房的箱笼送了过去。
二房的院子空了出来,谢家人很快夷为平地,谢昭宁让人买了些桃树来,顷刻间,大片桃林成了春日一景。
待谢蕴回来,桃树已入土,昨日的宅院似乎成了一场梦。
少年人一袭淡蓝色锦袍,雅致宜人,乌黑的长发衬得肌肤瓷白。
“谢昭宁。”
谢昭宁回身,笑容浮于唇角上,她欢喜地走向谢蕴:“姑母!”
一句姑母,让谢蕴面上淡淡的笑容消散了,她看着少年人一步步走近,心慢慢沉了下去。
“姑母,你的事情办妥了?”
“尚可,你将二房夷为平地,不怕你祖母生气?”
“她吵着要见谢涵一面,您答应吗?”
谢蕴沉默。
谢昭宁走近一步,目光黏在了谢蕴的面上,阳光之下,她都能看到谢蕴面上的细小绒毛,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姑母,您身边的人在查我,对吗?”
话题骤变,惊得谢蕴心神一颤,面上佯装镇定,“是吗?我不知道,或许是人家喜欢你,想要将妹妹嫁给你。”
“那你告诉她,别费劲了,我不娶她妹妹!”谢昭宁面容含笑,眸色如水,瞧着温润无害。
谢蕴单手负在身后,以手握拳,面色淡淡,“是吗?”
“姑母,你心虚吗?”
谢昭宁朝前又走了一步,脚尖抵着谢蕴的脚尖,唇角蕴了一抹笑,“姑母。”
一句又一句姑母,让谢蕴烦躁,她抬首,撞进少年人深渊似的眸子里,一瞬间,她浑身麻木。
“姑母该知晓我只会娶妻,不会纳妾,刚刚那句话成了您的破绽。您为何查我?”谢昭宁漫不经心地揭露谢蕴的破绽,温温润润,像是带了蜜糖的毒.酒。
谢蕴皱眉,下意识后退一步,谢昭宁跟进一步,“姑母,您退什么,无言以对?”
“你娶她妹妹,并无不妥。”
“她是孤儿,哪里来的妹妹。”
谢蕴眉眼含怒:“你查她了?”
“我将姑母身边得力的下属都查了一遍,无一例外,都是孤儿,无牵无挂。”
谢蕴似乎踢到了铁板,谢昭宁年轻,不代表她稚嫩。相反,那张漂亮的脸成了她最好的伪装,欺骗世人。
“撞我的那艘船是你母亲的船,我查你,不应该吗?”谢蕴很快找了借口,“你想杀我?”
谢昭宁深吸了一口气,“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还救了你。大夫人害怕你回来与我争家主之位。我却知晓你是被谢涵骗回来的,我以为你会成为谢涵的后盾。”
谢蕴是百官之首,她想要谢家,易如反掌,压根不用回来走一趟的,整个谢家供她驱使。
大夫人想得太简单了,也将官场想得太容易了。
谢蕴故作谅解,“罢了,此事到此结束,我也不想追究了。”
谢昭宁听了她的解释,释然道:“谢姑母!”
谢蕴转身走了,谢昭宁哪里是什么小白兔,分明是一只小狐狸,金镶玉在她身上碰了钉子了。
回去后,她就喊来金镶玉:“你查她的事情,她都知晓了。”
“她怎么知道了,你说的?”金镶玉第一反应就是谢相偏袒。
谢蕴不悦:“你自己的问题,反来寻我的毛病,你如今再查,都是她想告诉你的,不告诉你的,你未必能查到。”
金镶玉疑惑:“就这么罢手了?”
“你自己想办法。”谢蕴道。
“那是你的侄儿!”
“那不是你的妹夫吗?”
金镶玉骤然笑了,“您说的对,是我的妹夫。”
谢蕴又泼她一盆冷水:“她连你是孤儿都查清楚了!”
金镶玉笑不出来了,被反将一军的感觉太难受了,她不服输,撸起袖口就说道:“谢相,人给我,我灌她三壶酒,什么都清楚了。”
谢蕴嗤笑:“给你一套刑具,更清楚了。”
金镶玉想起那张白玉无暇的脸颊,心疼得皱眉:“不成,我心疼她那张脸,怎么可以毁了呢。”
“闭嘴!”
谢蕴低斥一声,金镶玉不敢再说话了。
屋内缄默须臾,谢蕴再度开口:“哪里有酒?”
金镶玉眼神一亮:“谢相,我来,这个我最拿手。”
“闭嘴!”
金镶玉委屈极了:“您想自己来啊,我给您去找酒。”
谢蕴似乎被金镶玉带进阴沟里了,糊里糊涂就答应下来,待人走后,她又醒悟过来。
自己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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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又闹了一回,要见谢涵,谢蕴没答应,三爷瑟缩着不敢回应,其他庶出的几方也装不知道。
谢蕴的凌厉手段,震慑住全府,吓得秦家接连几日都不敢登门。
谢昭宁接管谢家,略过三房,将各个铺子的账簿都捏在了手里,不少与谢涵打交道的商户开始转投她的门下。
一时间,谢昭宁在谢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她管着外面,府里的事情乱得一塌糊涂,大夫人并不想管,甚至劝她将秦晚晚娶进门来,令她掌谢家中馈。
今日的谢昭宁哪里好拿捏,她回了一句:“姑母答应我娶,我就娶。”
大夫人偃旗息鼓,她这回领略了谢蕴的手段,不敢与谢蕴正面对上。
但她心有不甘。
如今的谢昭宁是她带回谢家的,谢昭宁能有今日,是她捧起来的,但时至今日,她已无法掌控谢昭宁了。
大夫人开始慌了,想回娘家取计。
大夫人回了秦家,谢蕴回府,带走了谢昭宁。
“祖母要见谢涵,姑母,你怎么不管。”
“姑母,你带我去哪里?”
“姑母……”
“谢昭宁!”谢蕴头疼极了,一句一个姑母,喊得她心跳加快。
谢昭宁眨了眨眼睛,无辜极了,“姑母,您想带我去哪里?”
“金镶玉要请你喝酒。”谢蕴不得不说一句。
谢昭宁靠着马车,眼神狐疑,定定地打量谢蕴,发觉她眼睛眨了两下,想说什么又没说。
十分奇怪。
行至半路,三爷打马追来,马车停下来。
谢蕴挑开车帘,三爷询问:“七妹,你去何处?”
“酒肆。”
“酒肆?”三爷不满,“母亲寻死觅活,你还有心去酒肆?”
“三哥,你若长进些,谢家不至于落至如今下场。”谢蕴不悦,眉眼凌厉,“你瞧你,可有半分稳重。”
车里的谢昭宁瑟缩了下,恨不得自己不存在。三叔没什么野心,资质平庸,有珠玉般长兄,又有野心勃勃的二哥,他的存在感很低。
谢涵出事后,他才不得不出面走动,奈何他人脉浅薄,什么忙都帮不上。
在他各处走动的时候,谢昭宁夺了先机,让他两头都没捞着了。
谢蕴的话,让三爷不敢再说了。谢蕴放下车帘,隔着车帘说话:“兄弟的情分尽了就可,被人当枪使就是你自己的问题,至于母亲,她愿意随谢涵去,谢家办一场丧事罢了。”
三爷:“……”
马车缓缓走了,车里的谢昭宁吓得吞了吞口水,最后那句话被祖母听到,多半会气得她从床上爬起来揍谢蕴。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谢蕴目光转向她,吓得她一颤:“姑母,我没有寻死觅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