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罗纨之看见了。
红艳艳的果子还带着水珠,被翠绿的嫩叶衬得娇艳欲滴。
一碟豆糕、一碟果子并排
罗纨之抬起头,谢三郎听见了动静,“想吃点别的”
“不是。”罗纨之奇怪。
谢三郎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好似一桌子菜任她点般。
她又鬼使神差想起罗唯珊从前养的那只很会拿架子的狸花猫。
好鱼好肉放
罗唯珊为了哄猫儿多吃点,换着花样,今天一碗剔刺鲈鱼肉,明天是蛋黄佐鲜羊。
现
她的心蓦然一震。
太奇怪了,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舞伎挥动水袖,侧下腰肢,形如拱桥,
众臣纷纷跟着起哄。
很快,中央的场地空了下来,两边的视线得以交汇。
罗纨之正好看见对面有两张熟悉的脸孔凑
不正是先前
那同情兼轻视的眼神一个个递来,或许都认为她不配坐于华堂,更不该坐
可那又如何。
罗纨之挺直了后脊,并
笑她的人没有料到她的反应如此淡定,渐渐也不觉得好笑。
更何况她旁边谢三郎的目光也若有似无地瞥来,让人不得不避开。
这时候有人站起身,拱手道“惊鸿舞宫宴次次都有也不稀奇,臣倒是听说昔日荆州有双绝,其中有位月珠娘子,琵琶一流,编的那曲飞天舞琵琶更是天上仅有。”
几声附和
罗纨之笑容一,手指紧紧攥住膝盖上的衣料,她循声望去。
开口说话的人年约三十,中等身材,穿着一身深紫衣,腰环玉带,两撇胡子两端成菱形微微上翘,配着他倨傲的嘴脸,和皇帝虚心倾听的神态不难看出此人位居高位。
此人无端端提起月娘是想做什么
月娘早已销声匿迹。
“哦,朕都不曾见过陆国舅快讲讲,这位月娘何
“可惜月娘已经嫁人了。”陆国舅摇了摇头,相当惋惜。
“啊”皇帝大失所望。
嫁人了,那说明年纪也大了。
陆国舅很会拿捏皇帝的心情,话音一转,又笑眯眯道“不过她还生得一女,如今就
闻言罗纨之心已经凉了一半,她明白这陆
国舅完完全全是冲着她而来。
果不其然,他下一句就道
“陛下若是感兴趣,不如令她出来,为大家弹奏一曲琵琶,助助兴”
“好啊”皇帝拍着膝,快声道。
皇帝爱玩闹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陆国舅十分懂得投其所好。
“陛下。”
皇帝正高兴,忽然听见一道松沉轻缓的嗓音传来,就好像一盆子冷水浇到他头顶,凉意顺着他的短胖的脖颈溜了进衣服下,激得他打了一个战栗。
他扭头看向谢家的席位,正襟危坐“三郎,呃,有事”
谢昀没有起身,只是放下手里的酒杯,他将脸转向皇帝,笑容很浅,只有那唇角看得出细微上扬的角度,似乎只是
他朗声道“这是为成海王殿下而办的接风宴,昀以为不该本末倒置,变成歌舞之地,岂不是淡了陛下对兄弟的拳拳之心,陛下以为呢”
皇帝马上点头如啄米,就跟学生见了夫子一般老实“三郎说得有理”
陆国舅紧跟着道“谢三郎何必扣大帽子给陛下,还是不舍的借你的人给陛下高兴高兴,找这理由就不算高明。”
“啊三郎的人是指”皇帝瞥了眼谢昀身边低着脑袋的罗纨之,他眼珠转了又转,恍然大悟。
是了,这女郎从豫州来的豫州可不就
“陛下,难道您就不感兴趣,月珠的琵琶就连谢三郎的尊父都赞不绝口。”陆国舅一扭头,朝谢昀挑眉“当初谢三郎
罗纨之一怔。
罗家主莫非正是因为听到这个传闻的缘故,才自信满满觉得谢三郎一定会接纳她
只因为对方一句再随意不过的话,她就落到这身不由己的地步
虽然罗纨之清楚,这也怪不到谢三郎头上,要怪就怪她权欲熏心的父亲,也怪这低踩高捧的现状。
无论有没有谢三郎,她的命运早已经被罗家主决定。
这番话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陆国舅指的就是罗纨之。
那个被谢三郎当众拒绝纳为妾,又“无奈”为婢的罗家女。
罗纨之胸腔里烧着一把火,但又不能显露半分,唯有那紧绷的唇线泄露她心底的悲愤。
这些权贵路过都要踩她一脚,就因为她无权无势,因为她弱小无助。
皇帝是越
谢昀的父亲谢璋极擅音律,素有才名,能得他夸奖的必然是极好的,皇帝爱玩闹,也喜欢听乐,是以这会被陆国舅说得心痒难耐。
“但看谢家允不允了。”
陆国舅好整以暇望着谢昀,望着谢珏,但凡他们有一个坐不住,那就有好戏看了。
都说风水轮流转,可王氏一族没落,他们陆家没能抢占先机,给谢家后来居上,掌握大局,成为世人口里的顶级门阀,权倾天下。
可恨他们族中子弟还都不如谢家争气,眼见就快没有招架之力,好
如今孝期将满,谢家寄以厚望的宗子即将出山做官,势必会引来一场风雨。
他们要
谢珏没有出声,端起茶杯吹着热气,滚滚的茶雾模糊了那些打探的视线,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谢家与陆家的对弈,罗纨之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陆国舅存心
以她的身份,无疑是反抗不了强权。
可她并不是乐籍也不是庶民,她是没有那么高贵,但也做不到那么卑微。
冷汗从鬓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仿佛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
陆国舅宛若醉酒般,开始摇头晃脑,扬声“罗尚书,罗尚书可
从一角落慌慌张张站起来个人,扶了扶头上的漆纱笼冠,会、会的”
罗纨之听到父亲的声音传来的方向,这才知道罗家所
罢了,她即便再低还能低到哪里
罗纨之扶着膝盖正欲起身,手腕忽然一紧。
是谢昀察觉到她的动静,握住了她,强势地按下她的所有动作,让她重归静止。
罗纨之余光望向谢昀的侧脸,他英挺的眉骨微蹙,眼眸直视前方。
那边陆国舅目光逼人,仍等着好戏。
谢昀迎着他,声音清润如流水潺潺而出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者世上少有,就好比陆家祖上,陆太傅的才学品貌日下无双,可惜后人差之远矣。”
这与他们所谈有何关系
莫名其妙忽然被谢三郎内涵了一把族内子弟后继无人,陆国舅心里更是气恼,张口欲辩。
又听谢昀笑着回头望了眼,语气温和道“罗九娘的琵琶只可悦我,怕诸君听不入耳。”
罗纨之忽然被他温柔眸光所摄,心跳加快数倍,竟比之先前的气愤紧张还要急促。
她都能察觉自己耳尖上那块最敏感薄弱的皮肤逐渐
谢昀没有继续盯着她,而是转回头便命令人道“去拿琴来”
一声令下,旁边的几个宫婢连忙动了起来,听从谢三郎指挥。
“怎么,谢三郎这是要为我等奏琴好好好能听三郎的琴也不错啊”有人拍掌大笑道。
“谢三郎可难得
成海王皇甫倓略弯了下唇,似是满意地朝那会吹捧的人举杯,目光又落到了对面。
常康王皇甫伋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一个方向,看得出神。
那边除了谢三郎之外就是罗纨之。
皇甫倓眸子微眯,露出一分冷意,默默饮完杯中酒。
对面坐着的贵妇脸色一个接一个变得丰富多,谁也没料到谢三郎会为一个低微的小女郎当众出头。
这时宫婢带着一把伏羲式的琴回来,后面还有两名宦官抬着张琴桌,正要往谢三郎的方向走。
谢昀很自然地抬手一指,又命令道“放到陆国舅面前。”
众人神情顿变,这变故始料未及。
比谢三郎肯替这女郎奏琴更可怕的是他当众下陆国舅的脸。
谢昀似毫不
“请陆国舅,为陛下奏琴演乐。”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