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皇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错撩门阀公子后 > 第 47 章 试试
    想要他?要二郎?

    罗纨之不由屏住了呼吸,心中愕然。

    比起她的心慌,谢昀神情坦荡,他眼中也完全没有轻佻与亵慢。

    而是大大方方看着她。

    就好像,只要她开口。

    天边的月亮,她亦唾手可得。

    即便罗纨之厌恶门第之见,也不得不承认是身份的高低让她从不敢生出这样的念头。

    她坐如僵石,面呆眸凝。

    表面的平静下,胸腔里好像飞进了一只鸟,扑通扑通,在用力挥舞着翅膀,想要飞出来。

    她迟疑了下,缓缓问出一个她觉得不可思议的问题,“……二郎是喜欢我了吗?”

    可谢昀反问她:

    “这样算是喜欢吗?”

    “你不知道?”

    “自然,我从未喜欢过人……”谢昀略一思索,又凝望她,别有用意道:“还是卿卿更明白些?”

    罗纨之一愣,随即面皮发烫。

    若谢二郎压根不明白喜欢,难道他口里的“想要”就是字面的意思,就如她彼时在安城听到的那一句,并不是她误解了!

    而他现在说“要他”亦是指她图他身子?!

    罗纨之倒抽了口凉气,莫非是那天的事情让二郎心底留下了这不可磨灭的印象……

    她可没有如此“无耻”的想法啊!

    谢昀不知罗纨之因他这句话,心湖已经翻起了巨浪,冷不丁又给她脆弱的心灵砸来一块巨石。

    “卿卿想远离我,是因为怕自己控制不住喜欢我,是吗?”

    他在这里十分克制地换上了“喜欢”二字。

    但到罗纨之耳中,便自动换成了“想要”。

    这个念头犹如踩到了罗纨之的尾巴,假使她有的话。

    罗纨之如临大敌,连忙否认,“我没有!”

    由于太急,还呛着了自己。

    谢昀递了杯茶给她。

    “……”

    罗纨之立刻低头喝茶,借此躲避谢二郎的目光。

    这郎君的目光总是那般敏锐,好似任何心思在他面前都无影遁形。

    待喝完一整杯水,罗纨之才重振旗鼓,勇敢抬头看着谢二郎,正色道:“再优秀的人也并非所有人都会思慕,就好比二郎,我、我虽然崇敬二郎,可也断不会‘喜欢’二郎。”

    “你如何敢肯定?”谢昀并没有因为她的话生出恼怒,仿佛她不过是一只被逼到洞口的小兔子,纵使再怎么“张牙舞爪”,也不过外强中干。

    罗纨之不吱声。

    谢昀轻声道:“彼时在戈阳,你为何有把握让‘九郎’帮你?”

    罗纨之心跳如擂鼓,以沉默回应。

    谢二郎却不在意,他早已经找准自己的方向。

    “是因为你有把握让‘九郎’喜欢你,是吗?”

    有句话,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她有恒心与耐心,慢慢磨他的“铁石心肠”,如今换作他,亦有足够的耐心与恒心,去磨她。

    “要与我试试么?”

    他握着她的手腕,捏住她的寸脉,温言柔语:“卿卿,你的心未必有你的嘴硬。”

    她的脉搏在他的话语下,跳得更快。

    /

    西下院。

    一干侍女已经困在院中两天没有出去。

    虽然吃食照常有人送进来,但没有任何站出来给她们说明被关的缘由。

    “该不会是谁偷了素心姐姐的东西吧?”

    “她哪有什么好东西,她那赌鬼老爹早把她搜刮得一干二净了,更别说还有读书的弟弟和待嫁的妹妹等她照应。”

    “嚯,难怪我看扶光院里的一个个比她年纪小的都嫁出去了,偏她还在,还当是舍不得谢二郎呢!”

    先前说话的侍女“嘁”了声,“二郎要是喜欢她,早把她收了。”

    芩娘子坐着椅子上嗑瓜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旁边的人见她镇定,都朝她讨个安心话。

    芩娘子道:“不过是例行检查罢了,我倒是无所谓,等老夫人回来,自然要叫我前去伺候。”

    旁边人了然,老夫人最是信赖芩嬷嬷,连带着嬷嬷的侄女儿芩娘子一并疼爱,这是爱屋及乌。

    院子正闹哄哄议论,只见几名管事鱼贯而入,面色凝重。

    众人皆静,不敢出声。

    管事在内庭站定,环视一圈,最后伸手一指道:“芩娘子,劳烦移步,郎君有话要问你。”

    四周的目光聚在她身上,芩娘子脸上忽青忽白,她站起来,几下拍干净手里的瓜子壳,“郎君找我何事?”

    这个时刻,她也不至于蠢到以为谢二郎召见她是一件好事。

    “芩娘子确定要在这儿说吗?”管事面无表情。

    芩娘子抿着唇,恨恨盯着管事。

    /

    两日后,罗纨之就听到说是找到了那个给她下药的始作俑者。

    正是那位芩娘子。

    物证、人证皆有,只是她始终不肯认罪,咬定自己是被人冤枉的,要等老夫人回来还她清白。

    因着老夫人的关系,管事也没有办法强逼她,只好先把人关起来,等郎君回来再议。

    谢二郎在这期间出了一趟远门。

    所以芩娘子一连关了二日。

    罗纨之“被迫”休息了几日,直到她实在再没什么不良反应,才得以照常到家塾上课,课余时间除了文渊阁就是打理她的生意,重归平静的生活。

    只是这些时日,南星、天冬两个总有一人会跟着她,罗纨之知道这是谢二郎的安排。

    她有些无奈,其实吃过这次亏,她的警觉提升不少,必不会那么容易再上当。

    但两人说什么也不肯放弃,也是怕郎君责怪,罗纨之只能由着他们。

    权当是路上多了个说话的伴。

    直到一日午后,一位嬷嬷带着几名健妇在去往文渊阁的半途堵住了她,要请她去见刚刚才回府的老夫人。

    谢家老夫人原本姓王,是王家嫡系,身份是何等尊贵,而且以当年王家的显赫,她嫁入谢家算是低嫁的,所以即便现在谢氏如日中天,谢家上下依然对老夫人相当尊重。

    罗纨之从清歌、素心以及南星嘴里就听过不少这位老夫人的旧闻,得出来的结论是——不好相处。

    “老夫人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南星大为吃惊,据他们的消息,老夫人还要迟几日,怎么也要等郎君回来后。

    他眼珠子转得飞快,心里暗暗喊糟。

    那位脸色严肃的嬷嬷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老夫人何时归来还要问你的意思吗?”

    “不是不是,芩嬷嬷您误会。”南星挠了挠头,“我是想说郎君都不知道,这才出了远门。”

    罗纨之听见姓芩,心下了然。

    难怪对他们两个没有半点好脸色。

    那个被关起来的芩娘子正是这位嬷嬷的侄孙女儿,老夫人怕不就是她请回来的救兵。

    偏偏这个时候二郎还不在,这还真是——敌众我寡,大事不妙!

    “怎么,我们老夫人还请不动一个小小婢女吗?”

    罗纨之脸色微变。

    南星连忙挡在她的面前道:“老夫人刚回来,怕是舟车劳顿,不如休息几日,等郎君回来后……”

    不等南星说完,芩嬷嬷就一挥手打断他,“笑话!老夫人要见什么人,还轮到你推推阻阻?你们扶光院的人这般不懂规矩了?”

    南星面色凝重,若是天冬在这里,想必还能和嘴巴犀利的芩嬷嬷较量一二,轮到他,便有些吃力了。

    郎君也未能料想老夫人悄没生息提前杀回来,所以眼下只有个不顶事的他。

    芩嬷嬷略过快要哭了的南星,把目光挪到他身后的罗纨之。

    这女郎的确生得靡颜腻理、般般入画,但是谢氏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哪能容得下这些妖里妖气的女郎倚姣作媚,魅惑郎君?!

    罗纨之妙目轻眨,往芩嬷嬷身侧看去,几个健壮的仆妇有备而来,气势汹汹,可见今日她不见也得见。

    她轻轻按下南星拦在身前的手臂,朝着芩嬷嬷施了一礼,柔声低语:“老夫人召见,九娘岂敢拒绝。”

    “罗娘子!”南星愕然,急忙去扯她的手,道:“郎君说了……”

    即便拼着惹怒老夫人,南星也不会让芩嬷嬷带走罗纨之。

    他手上有郎君的令牌,身上还带有一些暗器。

    只是不晓得郎君许不许他用……

    罗纨之摇摇头,对他轻生道:“不妨事的,老夫人只不过想见见我罢了。”

    她秀眉微蹙,一副不愿把事情闹大,只想息事宁人的态度。

    “可是……”南星惶恐的眼神,仿佛罗纨之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娘子还算识得礼数!”

    芩嬷嬷把南星

    瞪了眼,生生把他的话逼了回去,又转眼重新打量下罗纨之,见她柔柔弱弱,面露愁色。

    一看就十分好拿捏。

    “那就走吧!”芩嬷嬷因为她乖顺,没有让人架着她。

    罗纨之怯怯应“是”。

    从扶光院到老夫人住的磐松院路程不短,几个人顶着烈日一路走来,穿过两棵松柏老树,就见一处白雾缭绕的院落。

    穿过廊桥,进入正堂,老夫人膝前有几位年轻的女郎环绕,其中两个还与罗纨之在家塾有过点头之交。

    “老夫人,人带来了!”芩嬷嬷急不可耐地打断谢老夫人与谢家小娘子的和睦氛围。

    罗纨之走至中央,在一干人或好奇或审视的注视下,自然抬起脸,直视被人簇拥在中间的老夫人。

    已是花甲之年的王老夫人精神矍铄,除却花白的头发和眼角的皱纹,她看起来算不得老,而且还因为她那双明锐的眸子显得格外精明,让人不敢小觑。

    “你就是罗九娘?听闻前些日子闹出不少事来。”她淡淡出声,语气里不辩喜怒。

    罗纨之目光瞥向站定在老夫人身后,昂首挺胸的芩嬷嬷。

    可见在此之前,她没少往老夫人耳中添油加醋。

    不过芩嬷嬷算是估错了,若以为她会因为畏惧马上跪地求饶更是大错特错。

    罗纨之迎回老夫人的目光,很快眼眶里泪雾弥漫,语气低落道:“回老夫人的话,阿纨确实在前段时间经历了不少事情。”

    这一垂泪,让她那张美丽的脸犹如雨过的海.棠花,娇怜动人。

    芩嬷嬷都看直了眼。

    这女郎刚可不是这幅做派,怎么一到老夫人面前,就先委屈上了?

    “哦?”王老夫人也没有料到她会是这个好像还打算向她诉苦的反应。

    要不是真的软弱,要不就是心机深沉。

    罗纨之马上一点头,趁机就讲其自己被骗到林子一事的前因后果。

    谢二郎到扶桑城,对下边的人又是惩戒又是调派,闹得动静很大,这样的事情早有人传信给还在归途的老夫人得知。

    谢昀管理部曲手下那都是他作为宗子的权力,可当这个前提是为一个出身低微的小女郎出气,足以让老夫人提高警惕。

    “阿纨也不知道为何那位侍卫要如此对我,但是能够救下郎君,阿纨无怨无悔。”说罢,她就站在那儿,目光不偏不倚望着老夫人,娇柔却不软弱。

    好似即便老夫人要为这件事“为难”她,她也不会后悔自己进去涉险。

    芩嬷嬷忍不住破口骂:“你这刁泼的女郎!东拉西扯这些作甚!”

    她分明是在混淆视听。

    老夫人抬手止住了芩嬷嬷,“哦?为何?”

    罗纨之目光澄澈,既没有谦卑也没有贪慕,只是平静道:“郎君出色优异,乃世间少有,就如稀世宝玉,盼其能玉泽万世,故而不忍其有半分损伤。”

    老夫人心中一动。

    她

    何尝不也是这样,从一众年幼的孙辈当中一眼看出二郎非凡品,从此对他百般呵护培养,更不愿意他受到任何伤害。

    罗纨之和她有相同的觉悟,无疑让她心中的怒火平息不少。

    “话虽说得好听,但你也不能否认自个对二郎、九郎别有用心。”芩嬷嬷就怕老夫人被罗纨之二言两语说动,连忙道:“这可是大家有目共睹。”

    老夫人立刻又拉起了脸。

    不错,这女郎天生一双多情的美目,一看就会勾人,兄弟阋墙这样的事会带来太多不安定的因素,这是谢家绝对不允许的。

    “我与二郎、九郎都清白着,芩嬷嬷何苦急着要污我名声?”罗纨之泫然欲泪,微微哽咽道:“九娘出身虽非高贵,遭此劫难无处言说,只愿安稳度日,绝不想挑弄是非,惹出让郎君为难之事!”

    她句句在诉说自己的委屈,又句句另有所指。

    让郎君为难的另有其人,她不过是救了郎君又给人害了。

    芩嬷嬷一张老脸黑了个彻底。

    旁边乖乖听着的谢家小女郎摇了摇老夫人的手臂,“祖母,我觉得罗娘子说的有道理欸,更何况她与九兄一起的时候大多都是在研究功课,我们几个都是有目共睹的,不像是……”

    她瞟了眼凶巴巴的芩嬷嬷,放低了声音道:“不像是有些人说的那样不堪。”

    老夫人没有料到自己的小孙女居然会帮罗纨之说话。

    这全靠罗纨之在家塾里从不惹是生非,认真学习的态度所致,夫子们起初不看好她,后边见她果真是来读书的,渐渐也接纳她了。

    而谢家的小郎君、小女郎们又看见九郎待她格外和善亲切,自然而然也觉得她为人还不错,身份低点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事。

    所以这个关头才愿意为她说一两句公道话。

    罗纨之低头擦了下眼泪,没有出声,任由老夫人把她反复打量。

    等到芩嬷嬷再想开口的时候,罗纨之才及时道:“老夫人,至于那日我不慎饮用了下了药的酒,又被人别有用心送到九郎院子,此事尚存不少疑点,因芩娘子不配合,故而还不知道是谁对我下的手,对我下手也就罢了,阿纨是无足轻重,但我到底还是扶光院的人,万一让郎君也喝到或碰到不干不净的东西……”

    对外,二郎并没有公布罗纨之究竟是中了什么药,外界猜测很多,所以罗纨之这一说就把事情变得严重起来。

    总而言之那药肯定不会是好东西。

    老夫人脸色逐渐难看,一旦代入罗纨之口中所说的那些事,她再无法忍受。

    确实,这件事必须严查!

    无论底下人如何争宠争斗,都不该牵扯到谢家的郎君身上,尤其是二郎。

    “说的不错,千不该万不该这件事不能发生在二郎的周围,芩嬷嬷,这件事既然牵扯进阿玲,那就查清楚些,看看是谁在后头搞的鬼。”

    芩嬷嬷暗暗倒抽了口气,她瞪着罗纨之,整张脸都气得发抖。

    罗

    纨之朝她轻扬唇角。()

    在她的浅笑中,芩嬷嬷这才回味过来罗纨之先前的示弱,心中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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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女郎难道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到老夫人面前,趁此机会引起老夫人的重视?

    “芩嬷嬷?”老夫人疑惑身边人没有反应。

    难道她不愿意早点还芩玲儿清白吗?

    芩嬷嬷咬咬牙道:“老夫人,即便要查,这女郎也不该再留在二郎身边了啊!”

    她不屑地瞥了眼罗纨之,道:“听闻常康王看上了这女郎,还想要她,只是二郎不肯,故而还与常康王闹得有些不愉快,不过是个小女郎,既然被王爷惦记上了,也不好再留在二郎身边了,还不如做个顺手人气。”

    罗纨之没想到芩嬷嬷这么不要脸,身上的血都凉了一半,但见老夫人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急道:“老夫人……”

    “我来迟了么,好热闹啊。”

    人未至,先听见一道笑声,紧接着有婢女挑起遮阳的竹帘,就见一位仪容温雅的美妇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领着几位仆妇进来。

    罗纨之马上就认出了她。

    是先前在家塾树下见过的那位娘子。

    她果然是位身份尊贵的夫人。

    “二伯母!”还在老夫人膝边的小女郎立刻站了起来,甜甜喊了声。

    萧夫人走上前,顺势把猫儿放进小女郎怀里,叫她到边上玩去,自己走上前坐到老夫人下手的位置。

    罗纨之虽然猜到她尊贵,但没料到她就是谢二郎的生母,那位萧夫人。

    老夫人拧着眉,“你怎么来了。”

    听语气,似乎不怎么待见这位萧夫人。

    “我约了罗娘子一起赏花,却左等右等见不到人,这才知道是给母亲请来了,所以也不请自来。”萧夫人对罗纨之一笑。

    罗纨之愣了下,触及那位萧夫人和善的目光才明白她的好意,心中微动。

    老夫人哼了声,指着她肩头衣摆上残留的木樨花瓣道:“省省吧,谁不知道阖府上下就数你是个懒骨头,无事不登二宝殿。”

    花都落了一身,可见在门口站着听热闹不止一小会了。

    萧夫人笑吟吟也不解释,伸手淡定地把花瓣拍了拍,才笑道:“这不是事关我儿么,做母亲的自然要担心些,听闻拖了好几日没有结果,我就过来问一句,不奇怪吧?”

    事情发生在扶光院的人身上,所以萧夫人说事关二郎也无错。

    周围的人,面色各异。

    这萧夫人向来随性,不拘小节,故而外边都说她有名士之风。

    但是熟悉的人都明白,她才是那个最难对付的。

    “芩嬷嬷,你侄孙女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身为长辈应当多开解一二,不该为了一点小性子,耽搁了老夫人以及我们的时间,对不对?”她温声细语,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芩嬷嬷却在她敏锐的目光下冷汗涔涔,讷讷道:“是,老奴回去就跟她说,定要她知而不

    ()

    言!”

    萧夫人转头又笑眼弯弯看着老夫人,“这事本也与罗娘子无关,母亲问她也问不出什么。”

    老夫人听出她的意思,没好气地摆摆手,“你既然着急赏花,领走就是。”

    萧夫人欢欢喜喜起身拜谢老夫人,“母亲疼我,那我便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说罢就叫上罗纨之一起离开。

    从她进来到坐下再到出去,全程不过几句话,未到半炷香的功夫。

    可见她实在任性。

    罗纨之哑然,随萧夫人一路往外,见仆妇为她撑伞遮阳,她自个捏着把刀扇摇个不停,酷暑炎热令她不适。

    可她却还特意来跑了这一趟。

    罗纨之不解,萧夫人为何会来“救”她?

    萧夫人的住处叫风仪院,四周繁花锦簇,有风来时,花香沁鼻。

    正屋窗洞敞开,垂着湘妃竹帘遮光,四角还摆放着冒着寒气的冰鉴,故而比外边凉快不少。

    萧夫人换了身浅碧色纱罗裙,乌发松挽,比起在老夫人屋中时松弛不少,随意一抬手让罗纨之落座。

    罗纨之略有些不自然。

    比起谢老夫人,她其实更害怕面对萧夫人。

    或许因为她是二郎的生母,和二郎有着更密切的关系。

    而她正为与二郎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所烦忧。

    虽然萧夫人一直没有对她表现出恶意,甚至还温柔地请她用茶吃糕点,把她当做需要招待的客人,而不是出身卑微、又“处心积虑”接近自己儿子的谢家婢女。

    “在你到老夫人院片刻后我便到了,你别怪我没有第一时间进去,因我对你还不是很了解,所以存了一分好奇。”萧夫人笑吟吟望着她。

    好奇她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解决。

    “夫人言重,还要谢夫人为阿纨费心了。”罗纨之意外萧夫人的诚实,不过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怪罪她没有及时出手相救。

    “我见你处事不惊,能把不利被动化为主动出击,确实不错。”萧夫人大大方方夸她,也并没有觉得她是个心思很多的坏女郎。

    相反她身处劣势,还能想出一条行得通的活路,足见机敏灵慧。

    “夫人谬赞。”罗纨之略有些羞愧。

    因为她确实用了些手段。

    一番话下来,两人互相的陌生感淡了许多。

    萧夫人又对北边的事情很关心,罗纨之便把自己听来的、看到的都一一说给她听。

    萧夫人叹气:“北民艰难啊。”

    罗纨之跟着点头,虽然她们罗家是逃了出来,可还有许许多多的北地百姓还时刻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夫人,二郎回府了。”这时门口有婢女来传话。

    知子莫若母,萧夫人笑问:“哦,他眼下去哪了?”

    “去磐松院了。”

    萧夫人一副“果真如此”的神情,对罗纨之摇头笑道:“瞧这孩子,还担心你吃亏呢。”

    她眉目舒展,笑容自然,让罗纨之不由想起了庾十一郎的母亲。

    因为看不起她,连带着对十一郎恶语相向,怒骂他为了她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出女郎自甘堕落,不思进取……

    罗纨之心中酸涩,也越加忐忑,她忍不住琢磨对面夫人的笑脸。

    生怕萧夫人心底所思其实并非面上所示。

    “你似乎有话想问?()”

    罗纨之在谢二郎面前藏不住心思,到了萧夫人眼皮底下也是一样。

    对上她那双睿智的眼睛,扯谎变成了件难事。

    罗纨之忍不住问:

    夫人难道不介意么≈hellip;?[”

    萧夫人略一歪头,“我介意什么?”

    这么久来,萧夫人都还没有提起她与二郎的事情。

    罗纨之斟酌用词,小心翼翼道:“府里的那些传闻,还有我的身份……”

    老夫人所介意的,无非是她这个女郎即便做妾,她也觉得配不上二郎。

    “你啊……”萧夫人笑着用扇子点了点她的额头,“明明是个灵慧的小女郎,为何要钻牛角尖呢?既明已经长大了,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是不会干涉的。”

    轻罗刀扇一触即离,罗纨之不禁摸了摸额头,心中温澜潮生。

    若说在这之前她觉得萧夫人是位和善但仍有距离感的夫人,此时此刻却觉得她更像是一位和蔼的母亲。

    月娘天生性子凉,她并不像其他母亲那样情绪外露,孩子犯错会教训,孩子迷茫会像刚刚那样,亲昵敲一敲额头,点拨迷津。

    “即便我不了解你,可我相信既明,他若是瞧上你,那你这女郎必然有独到之处。”

    罗纨之蹙眉敛睫,唇瓣翕动,似是下意识就想要为此辩驳。

    比起风骨清举的的谢二郎,她有什么优点足以挂齿?

    他不过是被她用“可耻”的手段所迷惑,或因为她的不告而别生出些不服。

    若是萧夫人知道她在戈阳的所作所为,或许就再不会这样温柔可亲的对她说话。

    罗纨之抿住唇瓣,手指也不安地搅动在一块。

    “不是的夫人……”

    额头忽然再次被点了点,她扬起睫毛,望向萧夫人,似是不解。

    萧夫人眸光盈盈,温言细语:“不要自我否定,倘若既明真是只看上你的外表,或被一时迷惑,那我也不会责怪于你。”

    眼睛长在郎君身上、心也长在郎君身上,甚至那惯会作恶的玩意也生在郎君身上,可偏偏一有不受赞许的接触,所有的过错都容易归在女郎身上。

    是她长得太美,是她朝自己笑了,亦或者只是不期而遇地迎面经过。

    萧夫人讨厌这样的话题。

    她看着罗纨之,语重心长道:“那是他的问题,亦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能教好他。”

    罗纨之眼睛发胀,心口也变得酸酸涩涩。

    从风仪院出来,罗纨之的脚步比平时要快许多,

    那铺着粗石的小径连着一片小树林,罗纨之钻进去,背靠着一棵树缓缓蹲下身,抱着自己,控制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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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一次一次的贬低已经很难再触动她,但这一句温言肯定就让她狼狈地丢盔弃甲。

    在戈阳城的她就如井底之蛙,一直坚信自己可以,等到了建康才明白她是真正的渺小。

    渺小如她,当真能好到可以与谢二郎并肩吗?

    /

    树林外听不见哭声,只能看见那耸动的肩膀,以及鬓边摇晃的珠钗。

    那无助的女郎独自一人躲在里面哭,让人心生怜惜。

    只是郎君没有动,苍怀也不好贸然上前,就问道:“郎君不过去安慰罗娘子吗?”

    “她躲起来就是不想让人打扰,倘若她在我面前哭,我自然会去安慰。”谢昀晃了晃手里的小酒葫芦,对苍怀道:“你去跟母亲说一声,今日我就不过去了。”

    苍怀领命离开,谢昀站在林子外,不知道过了多久,罗纨之才扶着树起身,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抬脚穿过林子。

    谢昀慢了几步才跟了上去。

    罗纨之找到了一口水井,想要打水把脸好好洗一下,不然回去后是人都知道她哭了。

    她可不想让人误会心善人好的萧夫人。

    水桶好不容易提上,罗纨之才把头凑过去,就见到一绿呼呼的东西忽然冲着她的脸蹦了出来,她受到惊吓,手推向水桶,那边沿上翘起的刺狠狠扎进她的指头。

    罗纨之又猛地缩起手指,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抽着气捏住指头,刚挤出几滴血,身侧忽而站定了一人。

    “让我看看。”

    罗纨之诧异道:“二郎?……你怎么在这?”

    谢昀没有回答,握着她的手腕,看她指上的伤,“我们到亭子去。”

    说着也没有松开她的手,自然而然牵住她。

    罗纨之没有挣开,随他一路走到掩映在葱郁花木中的亭子里,两人坐在石墩上,谢昀从腰间解下一个天青色瓷制的酒葫芦,剥开木塞,清列的酒香就迫不及待涌了出来。

    “那水井经久未用,木桶也没有更换,怕不干净。”谢昀解释,把酒浇在她的伤处,香味随之散开。

    罗纨之“嗯”了声,又用手背擦了两下眼睛,把那残留的泪痕快速抹去。

    谢昀看了她仍红通通的双眼和鼻头,没有多说。

    低头盯着从葫芦口流出来的酒,冲洗在她扎破的伤处。

    酒液淌过伤口上,有些疼,但是罗纨之好像感受不到,她悄悄看着低垂眸眼的谢二郎。

    远在戈阳城时,她就听过很多他们这些高门大族的传闻,最多的还数他谢二郎,有人便说谢二郎不似世间人。

    他的气度风华独此一份,真正的郎艳独绝。

    即便带有冷酷无情的头衔,但也不妨碍对他喜爱的女郎犹如过江之鲫。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郎君,此刻正认真地为她清洗这么一个小小的伤口。

    她的心很不争气地在胸腔里乱跳。

    诚然如谢二郎所说,她的心并没有她嘴硬。

    “怎么?”

    罗纨之眨了几下眼睛,从恍惚中回过神,就见谢二郎已经放下酒葫芦,正注视着她。

    她湿漉漉的手指上还沾着酒液,在一滴滴往下掉,手指上的伤口不疼了就是有些发烫。

    “我……我在想,听闻二郎最喜欢的酒叫千金酿,价值千金,该不会是这瓶吧?”

    谢昀弯唇浅笑,“千金?夸大之词罢了。”

    “哦……”罗纨之心里好受了些。

    谢昀又紧接着道:“或许叫一金恰当一点。”

    罗纨之“啊”了声,又提起了心,失声道:“那岂不是还是很贵,这,二郎岂可浪费这好酒……”

    价值一金的酒现在一大半在地上,小部分挂在她手指上。

    “算不得浪费。”谢昀不在意。

    罗纨之不赞同,满脸惋惜,“我用清水冲一冲也可以的。”

    “你非要介意的话……”谢昀抬起她的手,一扬目,张嘴轻轻含住了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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