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借条的借款,过了多么多年早就成了陈年烂账,安景就没想过还能要回来。
和那些贪婪的吸血鬼亲戚老死不相往来,是安景原本设想的最好结果。
没想到这笔烂账,被晏启离平了。
以安景对自己家那些亲戚的了解,吞进去的钱是不可能轻易再掏出来的。
还筹钱还账。
安景很难不多想。
知道这钱的来历后,安景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而是担忧:
晏启离踩法律红线了吗?
凶神恶煞拿着不破去堵人,已经是安景想过最和缓的方式。
晏启离问安景,他心里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吃人吗?
安景在心里秒答:活阎罗,比吃人还可怕。
但安景又不傻,没真的这样答。
晏启离:本就是你的钱,还给你收着就是。】
活阎罗没有朝□□发展的意思,并没有像安景脑补的那样,不管不顾的打上门。
他只是动了动脑,借用了一下晏家的便利而已。
钱是很重要,但人生在世,有许多比钱更重要的人事物。
比如安景那个小叔,即将大学毕业的儿子安林的名声和大好前途,就比几万块钱重要。
安景听后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那就好。
晏启离:你还要去剧组?】
合同都签了,不谈其他,违约金在那儿摆着,自然要去的。
安景消息发过去后等了好一会儿,晏启离一直没回消息。
直到安景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剧组,他和晏启离的聊天记录,仍然停留在那天晚上他回的‘要去’上。
那晚之后,晏启离对他的态度也十分冷淡。
若说前几天是安景故意躲着晏启离,那现在,就是晏启离把他当可以无视的陌生人。
说陌生人可能有些严重,更确切的说法是,普通的室友。
这原本也是安景理想的、期望的两人相处的模式。
但从‘朋友’退回到‘普通室友’,其中落差还是让人心生惆怅。
每次晏启离旁若无人从安景面前走过时,他都会后悔——
要不算了吧。
反正过段时间晏启离就要搬走了。
见一面少一面,自己何必为难自己?
以后连面都见不上时,肯定会懊恼自己没珍惜仅有的相处机会。
晏启离一个直男,在感情方面不一定就敏锐,不一定就能看出自己的小心思。
至于合同上的违约金,对安景来说也不是一笔不能承受的数额。
安景列了很多条留下来的理由。
但最后都败给了‘以晏启离的为人,知道后说不定会对此心生厌恶’这一条。
北疆王最不喜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人。
与其犹犹豫豫越陷越深,不如趁早抽离。
安景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出门,关门前往客厅看了一眼——
晏启离端坐在沙发,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文件资料在看。
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安景还是没忍住,小声开口:
“我走啦?”
晏启离翻书的手略一停顿,最后也没转头看安景,只给了一个简单高冷的‘嗯’。
安景嘴角往下,行叭,总比不理人好。
要求很低、很容易满足的安景轻手关上门。
等再次回来,这房子里应该就没有晏启离的身影了。
想到这一点,安景抿紧了唇,默默拉上口罩。
算了,不想了。
反正是留不住的人。
早晚要告别的。
‘叮’
电梯到达。
上一秒眼睛还像是粘在文件的晏启离,目光落向紧闭的大门,面无表情,眼底一片幽暗。
***
《大盗不止第一个取景地,是著名的影视城。
影视城离南城不远,高铁直达,只需两个小时。
好久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安景心里难免紧张,排队刷身份证进站时,都担心轮到自己时会不会出现意外。
万一有什么意外,工作人员把自己拦下来盘问……
一到人挤人的户外,安景就会不自觉陷入内耗,自己先把自己吓个心跳加快。
直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安景心跳才逐渐复位。
好在一路没意外,也没遇见认识的人。
《大盗不止已经开拍,每耽搁一天烧的都是真金白银,所以今日总导演邓宏韦在影视基地拍着,让其中一个副导演和司机一起来高铁站接安景。
双方事先都交换过联系方式,可安景却没有这个勇气主动给副导演打电话。
给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打电话,光是开场白都能难倒粉丝千万的大神级社恐作家。
基本在电话拨通后‘嘟嘟’响起时,安景就会紧张到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眼看即将到站,安景看时间的频率直线上升——
他期望副导演主动打电话给他。
这样也不用他在这里忐忑紧张,只用回答应和就行。
副导演没让安景希望落空,他刚走出出站口,手机就响了。
安景做好接电话的准备,环顾四周,找到了不断张望的副导演。
怕两人错过,邓宏韦给安景发过一张副导演的照片。
而签合同时需要他的真实姓名和身份证号码,邓宏韦是知道他实际年龄的。
当时邓宏韦收到合同时,直接打了电话过来,说合同必须要宴年老师本人签才行,子女不能代签。
当时的安景:“……”
好不容易解释清楚是本人不是子女亲戚或助理代签,知道宴年老师才二十出头时,邓宏韦的震惊简直要顺着网线冲破屏幕。
邓宏韦知道了,安景理所当然的认为来接自己的副导演也知道。
毕竟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干干瘦瘦的男人。
找到人也就不用接电话了,安景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
反复几次后,安景深吸一口气,带着视死如归的心,快步对方走去,同时在心里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别紧张安景。
走过去,正常打招呼就行。
没什么可紧张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出错了,大家也不会在意……
“你、你好……”
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开口颤抖的声线却暴露了真实情绪。
让安景听了只想死。
司机只知道要来高铁站接一个大人物,具体是谁却不知道,但副导演是知道自己要接的人是谁的。
他最喜欢的作者,宴年老师!
在知道邓宏韦把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的宴年老师请到剧组当总编剧时,副导演就有自己即将追星成功的激动。
从邓宏韦手里得到宴年老师的电话号码后,他更是连发三条朋友圈,隐晦炫耀。
那股激动支撑着他,昨晚拍戏熬了个大夜也不愿意休息,回到酒店洗漱收拾好自己后,就自告奋勇跑来高铁站来接人了。
那可是宴年老师!
安景停在自己面前时,马上要见到偶像1激动又紧张副导演根本没往宴年老师身上想。
没办法,对方虽然戴着口罩,但模样看着也过分年轻了。
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宴年老师。
更像是迷路或者是需要帮忙的大学生。
于是,安景等着副导演接他的话,副导演等着他的下文,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高铁出口,面面相觑。
副导演:“……?”
你挡我面前做什么?
安景:“……?”
我们还不走吗?
生动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大眼瞪小眼。
已经到了说好的时间,打给宴年老师的电话直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怕错过接人副导演心里有些着急: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不管什么事,等我先联系上宴年老师再说!
安景:“?”
安景下意识摇头,随即又点头:“那个,我……”
“麻烦请稍等我一下。”副导演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我现在有些忙。”
本就社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安景立马闭嘴,以为副导演这次出来除了接他之外,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安景没多问,听副导演的话,拉着行李箱站到了旁边。
副导演再次拨打备注为‘偶像’的号码。
‘嘟嘟’两声后,舒缓的音乐从身旁响起,副导演扭头,就见是刚才那个小男生手机响了。
安景低头看看亮起的手机,又看看近在眼前的副导演,不明所以。
副导演还没意识到,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好心提醒:
“同学,你手机响了。”
安景茫然:“要接吗?”
副导演看起来比他还茫然:“你的手机,你问我?”
这小孩儿,别脑子有问题吧?
怎么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对于副导演的行为,安景不理解,但选择了尊重,接通了电话。
“你、你好?”
手机传来的声音和现实重叠,副导演愣了一下,随后缓缓,缓缓,缓缓转过身。
一手行李箱,一手通讯工具的安景,站姿比小学生升国旗还标准,烟茶色的眼眸染了一层浅浅的疑惑。
副导演:“……”
副导演:“!!!”
人就站在面前,副导演却不敢认:“宴、宴……宴年老师?”
众所周知,社恐见社恐是不会社恐的,这个公式,换个情景也同样适用。
一听副导演这比自己还颤的声线,安景瞬间就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心里的焦虑,也神奇的减少了许多。
大家都一样嘛,谁也不笑谁。
安景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很礼貌的询问:“可以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