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皇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赝品如我 > 18、第 18 章
    颜湘疼得闷哼一声,剧烈地咳嗽起来,雪呛进嘴巴里,心脏都被冻凉了。

    因为不断的咳嗽,他的背难受得弓了起来,又是一杖,颜湘低下头去,从脸颊到耳朵死死地绷紧了,忍过那阵眩晕。

    周助理也在,看得于心不忍,微微侧过了脸,不再盯着。

    颜湘这次没有再哭,在雪里仰视着蒋荣生,说道:“你在电话里说过,是来听我说话的,说话要算数。”

    蒋荣生单手撑着雨伞,另一只手插进裤装裤的兜里,高高在上,目光俯视着地上的颜湘,笑了一下:“那你说说。”

    雪越下越大了,周围的世界变得只剩黑白色,阴郁的树木,盖在树丛上的白色的雪,墨色的劳斯莱斯,折射着银色光芒的镜子,蒋先生打理良好的黑色发丝,白色的衬衫,极致反差的颜色不断撕扯交错,在颜湘的瞳孔里飞速掠过,他的手指又开始小幅度地瑟缩着。

    颜湘一把按着自己的又开始无法控制的手,仰起头,直视着蒋荣生的瞳仁。

    深蓝色的,一如既往地疏离淡漠,偶尔眨眼,蓝色就显得越加浓郁悦动,是撕扯着这个黑白色世界的存在。

    颜湘顶着那抹墨蓝色,在风雪里恳切道:“我想去做雕塑,这是我一直在学的东西,也规划好了自己的路,这辈子我只会做这个,你能不能放过我这一次,以后你说什么都行,可以吗?”

    蒋荣生摇摇头:“很遗憾,不行。”

    这副毫不动摇的样子简直让颜湘绝望,他咬牙切齿:“那要怎么样才可以?!蒋先生,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你还不讲道理的人,你知道吗我根本没有办法长时间面对摄像头,会休克的,你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吧?为什么你就不能稍微,稍微善良一点呢?我已经在求你了,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这一次呢?”

    蒋荣生举起雨伞,用伞端戳着颜湘的肩膀,一下,一下地,把颜湘戳得身体往后一晃,一晃。

    他轻描淡写:“这个世界上求我的人多的是,难道我都要听吗?颜湘,我并不是救世主。”

    他说着,又轻飘飘地撇着颜湘,眉骨压下来,显得很冷硬,雪落在蒋荣生的脸上,都看不到痕迹,皮肤实在是太白了,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长期处于上位者的皮肤质感。

    蒋荣生俯下/身,用虎口掐着颜湘的脸,直勾勾地盯着他:“而且,我不喜欢有人顶撞我,忤逆我。”

    “这个世界不是绕着你转的。”颜湘气地发抖。

    “当然不是。”蒋荣生微微笑着,“我只不过是一个,仗着有几个臭钱,就能让你跪着跟我说话的无良生意人而已。”

    颜湘小声说:“…你是疯子。”

    “嗯?你说什么?”蒋荣生没有听清。

    “我说!你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颜湘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朝着蒋荣生扑过去,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船厂里会有淡淡的血腥味,也许是有人曾经死在这里,也许是铁锈生锈的味道,更有可能是命运一早的暗示,预征着在这个风雪天里,他会有一声绝望而愤怒的哭喊。

    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再也无法忍受蒋荣生的轻蔑和冷酷,握紧了拳头,朝着蒋荣生的脸上挥去。

    “蒋先生!”……“蒋总…!”

    混乱来得猝不及防,安保和助理发出惊呼,来不及上去组织,他们都以为颜湘是个软弱哭泣的包子,又因为毕竟是蒋先生私事,不敢仔细看。

    可是蒋荣生的童年是在黑暗暴力的斗兽场长大的,而且一米九二,他单手就掐住了颜湘的脖子,面无表情的凝视着颜湘。

    只有脸上被划了一下,不轻不重的一条长痕,落在眼尾。

    倏尔,蒋荣生笑了一下:“你倒是有种。”

    说着,他伸手摸了一下眼尾,指尖上沾了淡淡的红色痕迹。蒋荣生把指尖那抹血迹涂在颜湘的眉间痣中间,歪着脑袋,静静地欣赏着。

    像被子弹射穿眉心的伤口,留下了被弹药灼烧炸开的美丽瘢痕。

    颜湘被掐得喘不过来气,生理性窒息让他的眼睛很快地漫上泪水,他用发抖的双手,不住挣扎,一下一下地垂着蒋荣生的手腕,只是力道越来越轻,如同暴雨里奄奄一息的雏鸟。

    蒋荣生将颜湘甩开,惯在地上。

    “嘭”的一声,整个人在雪地里炸开,溅起的雪花沾在了蒋荣生的裤腿上,他低头看着,嫌弃地“啧”了一声。

    背躺在雪地里,湿漉漉的雪花很快把他的衣服沾湿,刺骨的寒冷钻进颜湘的身体,这下不仅仅是手指,而是全身都开始冷得瑟缩发抖,眼泪掉下来,很快凝结成霜,碎开,随着咳嗽,又涌出更多的眼泪。

    “你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的?很无聊。”蒋荣生托着下巴,打算上车。

    “我想画画,我想刻雕塑!”颜湘用咳得嘶哑的嗓子挣扎道,想从地上站起来,却只能虚虚地抓了一把雪。

    没有力气了。

    很疼,而且很冷,眼睛里是模糊一片的眼泪。

    “不允许。”

    蒋荣生头也不回道。

    “我说!我要,做雕塑!”颜湘再次从地上踉跄着挺立起来,透支所有的力气,再次朝着蒋荣生扑过去。

    再一次被掐住。

    颜湘和蒋荣生在雪里对视着。

    蒋荣生眼睛里的墨蓝成了灼烧颜湘灵魂的一抹业火,让他痛不欲生,却又绝对不屈服。

    就是不求饶。

    蒋荣生再一次如同甩抹布一样把他惯在地上,力气更狠,带了点不耐烦。

    颜湘反复地朝着蒋荣生撞过去,又反复地被扔在地上,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这样显得很无谓,很蠢,他又打不过蒋先生,也没办法让他回心转意。

    他只能一次一次地拦住蒋先生的脚步,不想让他走,觉得这一次当蒋先生一走,他就可能再也做不了雕塑了。

    颜湘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只有要么把哥哥的雕塑做出来,要么死掉。除此以外是一片绝望的墨蓝,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只在乎雕塑,只在乎哥哥,不能失去雕塑,不能失去把哥哥的样子雕刻出来的机会。

    而蒋荣生成了阻挡着一切的人,他简直对蒋荣生都有点微妙的恨意了。

    “我要刻雕塑…”

    忘记了是第几次带着眼泪的控诉。

    又忘记是第几次被惯在地上。

    蒋荣生一直在重复性地动作,居高临下地掐住,拎起来,甩开。

    情绪始终稳定而毫无波澜,面对着颜湘的狼狈和悲惨,他眼都不眨一下,铁石心肠莫过于此。

    颜湘平时没什么脾气,就是特别倔,认死理,喜欢的人,想要做的事,一旦认定了就绝对不会再改变。

    远处的港口传来船的鸣笛声,天地之间的风雪仍然在肆虐着,变得有些模糊,像上个世纪老旧电视机里古老的电视机屏幕。

    穿着西装的所有人朝着海面望过去,宽阔的水面被大雪笼盖着,一艘闪着银色光亮的游艇正在缓缓地停泊在港口岸边。他们知道,马上就要出发了。

    没多少时间了。

    这本来就是在等游艇开往公海的间隙。

    两个安保拎着一件黑色长风衣伺候蒋荣生穿上,蒋荣生理了理袖口,戴上银色的低调奢华腕表,以及一双黑色手套。

    那手套为半掌大,是薄薄的小山羊皮革,与蒋荣生下半截润泽雪白的手掌皮肤形成对比,显得更为禁欲而冷艳。

    蒋荣生的指节被柔软的小山羊皮革完美地包裹着,显得修长而严谨。皮革上的细致纹理反射着雪的莹润,细细含吮着缠绕着阴翳的柔光折线,寂静无声。

    蒋荣生已经坐在了劳斯莱斯的座位上,车门半开,长腿翘起,露出短短一截裹着黑袜的小腿。

    雪花则臣服在蒋荣生的皮鞋尖。

    颜湘抓起一把雪,扔进车里。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轻飘飘的雪花像跟他作对一样,在风里转个了圈,飘回他的脸上,冰得一阵寂寞。

    连雪都跪在了蒋荣生面前。

    蒋荣生慢条斯理地系好风衣的纽扣,手搭在座位的扶手边,指节自然垂下,钻石腕表折射着华贵而优雅的光。

    “真是犟种。”蒋荣生冷漠地。

    他说着,手指半扶着额边,苦恼道,“好吧,你真是太顽强了。你想做雕塑,那要拿什么东西来交换呢。我喜欢以物换物。”

    “你知道的,像你这样的,完成梦想并不是轻而易举地,要付出代价。”

    “什么,都可以。”颜湘抬起眼睛,心里毫无波澜。

    他已经不会再那么天真了。

    蒋荣生总是这样的,假装不亲他,当他放松警惕,就会让他喘不过气来。

    假装在可以放过他,当他以为有希望了,嘴唇就会被领带绑住,整个人都被掌控着,哭不出来,也没办法发出声音,如同一个可以被尽情虐待的性/爱工具。

    这次肯定也是一样。

    蒋荣生又下车,半蹲在他的面前,用虎口卡住颜湘的下巴,迫使他昂起头来,脸上的伤口和狼狈一览无余,还有虽然很害怕,但是依旧睁着眼,死也不屈服的倔强眼神。

    “真是犟种。”蒋荣生再次轻然叹谓,隔着皮革手套,用手背玩弄着颜湘的脸颊,“我突然有一个很有趣的想法。要么你乖乖去上课,要么你在这里跪着,一直跪到明天太阳升起来才能回去,我就同意你做雕塑好不好?你来选。”

    跪到明天太阳升起…。颜湘睁大了眼睛,再一次审视着面前的男人。

    漂亮,优雅,成熟,风流。跟哥哥相似的那么五官。

    皮囊下却藏着那么恶劣疯狂的灵魂。

    颜湘才知道,原来墨蓝色是一种那么无情的,恶意的,疯狂的颜色。

    可是那又怎么样。只要能做雕塑,就够了。

    他说过这是他的梦想,蒋荣生把他当玩物,看不起他的梦想,毫不留情地玩弄着,践踏着,觉得低贱的人只配随着生活的洪流涌向既定的远方,梦想,是贵族的特权。

    可是绝对不是这样的。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颜湘要告诉雕塑之神,要告诉在天上的哥哥。

    为了雕塑这件事,为了能创造出一直想创造的作品,他可以一直挺到最后。

    颜湘的嘴唇已经干涸,他用发抖的指尖,举起手来,反手抓住蒋荣生的皮革手套,冰凉而冷酷的触感让他更清醒了些。

    颜湘问:“如果是这样,就可以去画画做雕塑了吗?”

    蒋荣生轻笑:“我说话算话。”

    颜湘点点头。

    “成交。”蒋荣生掐了掐颜湘的脸颊,“那我走了,这里有监控能看到你,我会随时检查。你也要说话算话,赌桌上不止有你所谓的梦想,还有你的母亲——那个可怜的病人”

    颜湘瞳孔骤然夸大,死死地扣住蒋荣生的手背。

    蒋荣生不慌不忙地:“北城医院有一半姓蒋。所以你要一直跪着,直到晕过去,或者明天的太阳升起来。能做到吧?”

    颜湘只能点头。浑身却疼得瑟缩起来,一次又一次地,见识到蒋先生的残酷。

    蒋荣生满意地点点头,又盯着他的脸,微微皱起眉:“你摔在地上弄得脏兮兮的,我不想亲你了。”

    蒋荣生站起来,理了理风衣,单手插兜,上车,“好了。再见。”

    劳斯莱斯的车门关上,碾着雪,飞速擦过颜湘的身边,溅起来的雪花落在颜湘的手臂上,他已经不会感到冷了,早就麻木了。

    颜湘端正地跪在雪地里,抬起头,寻找着太阳的踪迹。

    不知道为什么答应下来,选择坚持下去。

    不爱就会很残忍。

    可是如果真的喜欢,喜欢哥哥,哪怕是跟哥哥有一点点沾边也好,喜欢雕塑,就会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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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凌晨五点,颜湘手机上的那条天气通知来自于北城市气象台,整个城市将迎来百年难见的暴风雪——

    【预计即刻起72小时内,北城市将出现暴雪,北部城区特大暴雪,明日降雪量将达到本次累计峰值……目前,北城已启动重大气象灾害(暴雪)应急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