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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0章 温度

    虽然岑溪给出的答案很?模糊, 但至少不是完全的拒绝,安苳眼里有了几分神采,点了点头, 顺着岑溪的话说道:“好……那以后再说。”

    然后她尴尬地笑了笑, 转身跳下?了车厢。

    双脚落地的一瞬, 她不由得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然后回到了摊位那边,帮小嘉一起照看不太多的顾客。

    这句话藏在心里很?久了,她一直想找机会跟岑溪说,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她和岑溪的关系一直很?奇怪。之前高中时岑溪肉眼可见地嫌弃她, 她心里有委屈,有不解, 也有一些不甘心、不服气……

    现在想来, 她可能算不上讨厌岑溪,她郁结的是,岑溪的拒她于千里之外?。

    如果?当时岑溪给她一个机会, 又或者她可以勇敢一点, 和岑溪多解释几句,岑溪会不会就不那么讨厌她了?

    现在, 大?概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了吧。

    这两?天和岑溪相处得很?不错,但也只?是不错,心里复杂的情?绪越积越多,已经?积累到了她自己无法忽视的地步——她很?贪心,还想和岑溪更近一点, 想和她完全平等地站在一起, 想和岑溪……

    做最好的朋友。

    但她也知道,岑溪为人很?骄傲, 不怎么交朋友,印象中好像只?和学习委员走得近些,有段时间两?个人经?常一起上下?学,一起上自习。

    学习委员是班里第二,因为岑溪不想当班干部,她才做了学习委员。

    而当时安苳成绩一直吊在火箭班的车尾,和邹琳轮流倒数。

    后来更是连大?学都没去念……

    这样的她,怎么和岑溪做朋友呢?

    想到这里,她就又沮丧了起来。

    感?觉……自己还挺丢脸的,贸然问?这样的问?题。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把这么幼稚的话问?出口。能不能做朋友,难道自己心里没一点数吗?

    大?上午的,书市顾客并不多,岑溪多给了自己几分钟时间,坐在行军床上清醒了一会儿。

    她刚才在说什么……以后再说?

    她跟安苳有什么以后吗?

    她有些看不懂自己,但她更看不懂安苳。安苳到底什么意思,怎么可以在外?面说起这件事?用?词还那么……直接和大?胆。

    仗着自己是直女?,无需负责,所以很?坦然,对?吗?

    是发现这件事很?新奇,尝试起来对?她也没什么坏处,对?吗?

    岑溪平时是不怎么和人打交道,更谈不上恋爱经?验,但她又不是傻子,这些年在京城工作,她可不止一次遇到来搭讪的神经?病,向她提出各种神经?病的要求。

    遇到那些神经?病,岑溪能把他们骂得羞愧难当。

    可如果?安苳真是这么想的呢?

    涌上心头的第一感?受,竟然是失望。

    如果?安苳真是这样的人,她有点失望。

    她讨厌安苳的毫无棱角,但也不得不承认,和这样的人相处很?舒服。这样的人,身上没有任何一根刺,没有任何一处硌人的地方?。

    谁会排斥和这样一个人相处呢?

    只?有十六岁的她吹毛求疵。

    可如果?,安苳表现出来的所有随和细心,都是为了实现某种新奇和刺激……

    在她已经?明说自己不喜欢女?人的前提下?,还要跟她提出这样的请求,岑溪很?难不往坏的方?向想。

    这里是白?石镇,不是京城,她是陈慧陈老师的女?儿,县一中裱在大?门口光荣榜上的优秀毕业生,不是金牌文案Lynn,也不是她自己。

    年少时的恐惧重新漫上心头——安苳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些什么?

    北方?的太阳热烈而直爽,慷慨地炙烤着地面,车厢里也渐渐升温。

    岑溪屈起指节,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脸颊,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面无表情?地走出了车厢,回到摊位。

    “姐你醒啦?”小嘉打了个呵欠,没精打采地打招呼。

    “你去休息吧,我来看。”岑溪在门口坐下?,低头整理着案板上的书。

    深灰色收腰西装裹着纤瘦的身材,披着长发,戴着眼镜,气质清冷,侧身时发丝缱绻,素雅的一张脸在阳光下?越显白?皙精致,像是什么女?明星来跑活动。

    她们这个摊位其实很?不错,安苳大?概是托了她那朋友的关系,把她们安排在了靠近门口的位置,来往的顾客往往都会来这里看一眼。

    岑溪一来,顾客便更多了一些。

    安苳弯腰在里面整理纸箱,干得额头冒了一层汗,抬头看到岑溪,又迅速低下?头去。

    她不知怎么有点心虚。

    岑溪卖出了一套《古文观止》,给人结了账,抱着手臂对?安苳说道:“安苳,你这次来是要进货吧?现在我和小嘉就够了,你可以忙你自己的了。哦,对?了,钱我会算一下,发你微信。”

    安苳动作僵了下?——她怎么觉得,岑溪对?她好像冷淡了许多。明明昨天岑溪还对?她笑,给她买烤肠,宁愿不睡也陪她一起开车……

    是因为她的那个请求吗?

    这几天她对?岑溪很?热络,结交的意思应该很?明显了,岑溪还是……不愿意是吗?

    难言的失落和窘迫像盆冰水般倾倒下?来,淋得她狼狈不堪。

    她想和岑溪做朋友,的确算是个妄想,但她……也没错吧?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还是坚持着把所有的纸箱收好捆好,并留下?几个折叠起来备用?,把里面不足三平米的空地收拾得干干净净,才低着头对?岑溪说道:“我去城北进零食,那……我先走了?”

    岑溪侧身过来看着她,两?个人的视线对?上。

    没等岑溪回答,安苳便来了一通微信通话。

    岑溪淡淡地转开头去。

    安苳拿出手机,看到“张磊”两?个字,竟然反常地有点烦躁。

    烦躁,这种情?绪,其实是很?少出现在她身上的。

    但现在,她却?平和不下?来。

    然而,她还是努力让自己平和了一点——也许张磊找她真有事。

    她看了岑溪的侧影一眼,往旁边走了两?步,背过身去接起了通话:“喂?”

    张磊:“安老板,昨天怎么没回我消息呢?我还挺担心你的。”

    安苳“哦”了一声?:“没事儿,我昨天有点累,睡着了而已。”

    张磊:“我说呢。你现在还在沈城吗?”

    说了半天,张磊其实没有什么事,只?是一些闲聊,安苳木然地跟他说了几句话,就挂掉了通话。

    岑溪微笑着给人介绍着手里的书:“都是正版书,这个版本已经?不好找了。一本三折,买五本以上还有85的折上优惠……”

    她声?音好听,有几分主播的感?觉,再加上疏离的气质,连带她手里的书也显得高档起来。

    把这几个顾客送走,岑溪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安苳已经?走了,接了一个男人的电话之后就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岑溪和小嘉一直在轮流守摊位,晚上闭市时还要把放在外?面的书收进去,锁好卷帘门。一天下?来真是累得不行,岑溪也懒得再去想关于安苳的事,只?想赶紧回酒店休息。

    “姐,安苳姐去哪儿了?”打车去酒店的路上,小嘉疑惑地问?道,“她去进货的话,还会回酒店住吗?”

    岑溪支着额头,懒洋洋地说了句“不知道”。

    她现在可没空管安苳。今天虽然卖出去了不少书,却?仍然不符合她预期中的销量,租金以及她和小嘉吃住都是成本,她必须想办法把这批书尽快处理掉。

    回到酒店,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然后点了一份海鲜沙拉,边吃边想对?策。

    小嘉被她的沙拉吓跑了,一个人跑去楼下?吃串串火锅。

    没有小嘉打游戏骂人,房间里很?安静,岑溪想得出神,以至于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她吓了一跳。

    小嘉怎么刚下?去就回来了?没带手机?

    岑溪不情?不愿地起身打开门,却?微愣了一下?。

    安苳站在门口,略有些局促地说道:“岑溪……我来拿我的东西。”

    “哦。”岑溪点头,转身坐回沙发上。

    安苳跟在她身后进来,带上了门,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一套轻便的睡衣,洗漱用?品,还有用?来提神的花露水和清凉油。

    “你……去哪里住?”岑溪瞥了她一眼,问?道。

    安苳没有看她,低声?回答:“明天要早起看货,直接睡货厢。”

    安苳没心情?装饰自己的形象,也没心情?跟岑溪撒谎了。

    她就是会睡货厢的,也可以忍受一天不洗澡。

    她是个农村人,什么都可以将就。

    岑溪没说话,手里的压感?笔在屏幕上乱画。

    她怎么觉得安苳在跟她赌气?

    虽然不明显,但这种感?觉挥之不去。

    可是……赌这个气干嘛?睡货厢难受的是安苳自己,她又不会心疼。

    不过,安苳这次也好歹帮了忙,她就这么一句都不挽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呢?

    “安苳。”岑溪转头看着她,说道,“我续了五天,你可以睡这里的。”

    房间里安静了一秒钟,岑溪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想的话。”

    安苳把清凉油塞进包里,动作顿了一下?,低下?头,眼眶竟然有点热。

    来自岑溪突然的关心,让她有些委屈。

    “岑溪……”她低头抠着背包拉链,带着一点鼻音,小心翼翼却?又不太甘心地说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以后再说?”

    她鼓足勇气,近乎执拗地问?着这个问?题,明明快三十岁的人了,应该懂成年人的潜台词,却?还是想从岑溪口中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她怕岑溪离开白?石镇以后,就再也没这样的机会了。

    岑溪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压感?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屏幕上。

    她起身朝安苳走过来,直视着安苳的眼睛,明明矮了几公分,却?有种睥睨的气势,好像在对?安苳进行审判。

    “安苳。”她逼近过来,吐息扑洒在安苳唇畔,握住安苳的手,压在自己小腹处。

    声?音却?很?冷硬,“你说的是这种。”

    粗粝的手指触到了某种温度,安苳大?脑空白?了一瞬:“……什么?”

    岑溪勾了勾唇角,把她的手拨开,伸出自己的手,覆在她那里,隔着牛仔裤指节轻碰了下?,动作虽轻,却?有种微妙的进攻感?。

    “不是这种,对?吗?”岑溪语气有些讽刺,在她耳边说道,“对?你来说,意义应该完全不一样吧?这种……你会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