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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Chapter 32

    虽然闻月说自己酒量好, 但是纪则临担心她后半夜会难受,因此不让她多喝。

    闻月喝上了瘾,抱怨纪则临小气。

    纪则临这下是知道了,酒精是闻月第二人格的开关, 只要沾上一点儿, 她就不再像平时那般克己, 而是变得更加活泼,别样可爱。

    晚上夜风大, 入了秋, 室外还是寒瑟的。

    纪则临担心闻月喝了酒再吹风会生病, 及时将她拉回了书房。室内温暖, 催人困倦,闻月昨晚没睡好,今天精神不济,不一会儿就犯了困。

    纪则临见状,并不拖着她熬夜, 绅士地把人送回了客房。

    “今天晚上别写论文了,好好睡一觉, 不然老太太明天又会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纪则临将闻月送到客房门口, 说道。

    闻月点了点头,她打开房门, 刚要进去, 又被喊住了。

    纪则临上前一步, 垂下眼看着闻月, 问:“明天酒醒了, 还能记得今天晚上答应我的事吗?”

    “你又在质疑我的酒量。”闻月不满。

    纪则临挑眉:“这么说,你是不会赖账了?”

    “我不是会做虚假承诺的人。”

    纪则临神情愉悦, 今天晚上实在太过美好,竟然让他产生了不舍之情。如果可以,他希望时间能永驻在这一刻,如果不能,那么他期望这种美好能无限期地延续下去。

    “我需要行为承诺。”纪则临说道。

    闻月心头倏地一跳:“什么行为承诺?”

    “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餐?”

    闻月愣了下,旋即松一口气:“吃早餐啊。”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纪则临从喉间溢出笑来。

    闻月窘迫,觉得纪则临就是故意戏弄自己,一时有些恼。

    “我当你是答应了,明天早上,我在餐厅等你。”纪则临见好就收,低下头在闻月的额间落下轻轻一吻,“晚安。”

    回到房间,闻月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她不是

    第一回谈恋爱,但今晚的感觉却十分陌生,让她觉得不可思议。或许这么想对上一段恋情是不公平的,可她过快的心跳欺骗不了别人。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有些心慌。

    闻月抬手碰了碰发烫的脸颊,最后把今晚的异样归结于那瓶红酒。

    纪则临说得没错,那瓶酒的后劲的确很大。

    喝了酒,闻月晚上没再失眠,回房间洗漱后,尽管躺在床上,她的脑子里思绪纷杂,但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隔天天光才亮,闻月悠悠转醒。醒来后她看了眼时间,还很早,她没有赖床的习惯,直接起床洗漱。

    换好衣服,时间尚早,闻月习惯性地拿了本书想进行晨间阅读,但转念想起昨晚和纪则临的约定,便放下书,下了楼。

    这个点儿,闻月想纪则临大概还没起,但她到小餐厅一看,他已经坐在了餐桌前,正拿着报纸在翻阅。

    纪则临看到闻月,放下手头上的报纸,笑道:“我还以为你今天又会睡过头。”

    闻月回说:“我昨晚睡得早。”

    “才过了一天的时间,就不认床了?”

    闻月轻轻一咳,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大概是昨天晚上喝了酒。”

    纪则临轻笑,并没有抓住这点不放,他见闻月今天的脸色好多了,询问了句:“喝了酒没觉得不舒服?”

    闻月摇头。

    “看来我的确是小看你了。”

    “我说过我酒量不差的。”

    陈妈一大早起来忙活,走进餐厅看到纪则临和闻月,还有些纳罕:“你们今天倒是比老太太还早起来。”

    纪则临说:“我约了人的。”

    “谁啊?”陈妈下意识问一句。

    纪则临看向闻月,她端正坐着,表面上看着很平静,但是微红的耳朵却泄露了她的心思。

    纪则临一笑,回道:“老太太之前不是总埋怨我不陪她吃饭,我这两天住在庄园,正好多陪陪她。”

    “你工作忙,有时间是该多陪陪她,免得她孤单,只能逗猫解闷。”说到这儿,陈妈忽然想起一件事,看向闻月,问:“小月,你前天晚上是不是很晚才离开书房?”

    闻月心里一个咯登,含糊回道:“是有点儿晚。”

    “我就说一直听到楼上有动静,但是上楼一看,就只有那只猫。大概是你前脚走,它后脚就偷溜进去了。”陈妈说着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嘀咕道:“这猫胆子小的很,庄园这么大,没人的地方它都不敢去,那天晚上也是奇怪了,自己跑去了书房。”

    闻月闻言更是一窘,抬眼看向对面,纪则临噙着笑,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全然没有一丝的心虚。

    “你怕陈妈做什么?”纪则临等陈妈走后,问闻月。

    闻月恼道:“陈妈最喜欢和人聊天了,如果让她知道……那庄园里的所有人都会知道。”

    纪则临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见闻月不满地看着自己,才轻咳一声,收敛道:“你以为陈妈不说,其他人就看不出来了吗?”

    “闻月,我从来没有掩饰过对你的好感,你之前是故意装作不知,但是别人很轻易就能看出来,就连纪书瑜……你知道她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吗?”

    “她想让你当她的舅妈。”纪则临一点儿不卖关子。

    闻月听完,想到昨晚纪书瑜认真看书的模样,觉得好笑又难为情,不由道:“你别教坏小孩子。”

    “这可不是我教她的,只能说她的眼光像我这个舅舅。”

    话音刚落,王瑾珍走了进来,看到纪则临和闻月比自己还早到,一时稀奇。她问纪则临:“你刚才说书瑜眼光像你,什么意思?”

    纪则临看向闻月,王瑾珍便也明白了,打趣道:“你这话说得不够准确,要说像,应该是你和书瑜的眼光像我才对。”

    纪则临一哂:“您说得对,我和纪书瑜随您,您喜欢谁,我们就喜欢谁。”

    闻月知道他们祖孙俩侃的是自己,面上微热,但被感染着,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

    王瑾珍的目光在纪则临和闻月身上转了个来回,最后落在闻月的身上,见她笑着,老太太心里默默一叹。

    强求的缘分也是缘分,最终结出的果子是甜是苦,只能看小辈自己的造化了。

    吃完早饭,太阳已经升至半空,大放光芒了。

    纪书瑜起来后,拉着闻月就去遛狗,纪则临陪着老太太坐在户外的遮阳伞下,和她聊着闲天,时不时看向闻月和纪书瑜的方向。

    纪书瑜好动,拉着闻月一起陪Yummy玩耍,她们一大一小轮流丢着飞盘,Yummy再叼回来送到人手里,配合默契。

    秋阳和煦,并不似夏日灼人,庄园里放眼望去一片开阔,有风吹过,还能嗅到空气里草地被太阳晒后散发的淡淡香气。这样的好天气正适合户外活动,晒晒太阳,吹吹微风,极其惬意和舒服。

    纪则临的心情不自觉地十分舒畅。

    他以前算是个工作狂,并不好玩乐,也不贪图安逸,平时除了必要的应酬,基本上不会去娱乐场所。但今天,他难得的享受起了慢节奏的生活,觉得在庄园里消磨消磨时间也不错,就连那只看不顺眼的狗都看顺眼了。

    但即使他有心懈怠,李特助也不允许,他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来,催他回公司,纪则临都不知道到底是谁给谁打工。

    王瑾珍见状,说道:“公司有事情,你就先回去处理,别让底下人难做。”

    纪则临把能推的工作都推了,但还是有一些事务必须他亲自去处理,推也推不掉。他接了李特助的电话,应了会尽快去公司,在庄园的人把车开出来前,去找了闻月。

    闻月弯下腰准备接Yummy叼来的飞盘,但是它跑到一半,突然一个急刹,扭脸就奔向了纪书瑜。

    闻月疑惑,转过头,果然看到纪则临站在自己身后。

    纪则临显然也看到了Yummy中途掉头的行为,轻嗤一声,说道:“我养了它那么久,都没能养熟。”

    闻月撩了下被风吹散的长发,侧过身说:“你平时对Yummy不用心,它自然不和你亲近。”

    纪则临笑一下:“和人一样?”

    “动物本来就通人性。”

    “反过来说,人和动物一样,多用心就能亲近?”

    闻月噎了下,垂下眼回道:“还要看你的用心程度。”

    纪则临失笑:“我当然百分百用心。”

    他说着抬起手,拈下了闻月发间的草屑。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说不出的亲昵。闻月脸上一热,忍不住抬手理了理头发,掩饰自己的情绪。

    “公司有事,我要过去一趟,你今天要回学校?”纪则临问。

    “下午回去,我想再陪陪老师。”

    纪则临轻叹:“我在你心里果然比不过老太太。”

    闻月莞尔:“那是自然。”

    输给王瑾珍,纪则临心服口服。

    庄园的司机把车开了过来,纪则临看了眼时间,对闻月说:“你什么时候要回学校,就让司机送你过去,不要自己搭车。”

    闻月点点头。

    纪则临等了那么久,花了那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把人追到了手,现在要走,还有点儿舍不得。他笑自己,居然有一天成了舅肖甥,变得和纪书瑜一样黏人了。

    “什么时候去青水湾和我说一声,这次别忘了。”纪则临说。

    闻月没想到纪则临还对她从江城回青城没和他说这件事耿耿于怀,她在心里笑他“记仇”,但还是依言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的话。

    纪则临低头,在闻月额上吻了下:“我走了。”

    这个吻和昨晚的一样,是礼仪性质的,但闻月还是红了脸,胡乱地点了点头。

    纪书瑜在一旁捂着嘴偷笑,闻月觉得难为情,等纪则临走后,就折回去,走到了王瑾珍身旁。

    王瑾珍给闻月倒了杯茶,示意她坐下,又忍不住感慨道:“则临是我看着大的,我还是

    第一回见他‘孔雀开屏’,真是恨不得让每根羽毛都亮一亮相,好吸引你的注意力。”

    王瑾珍说的是纪则临,闻月却也难为情:“老师……”

    “小月,你就当我是王婆卖瓜,则临是我外孙,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出色的。从小到大,我这个外祖母就没见他对哪个姑娘动心过,但是对你,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的。”

    “之前你有男友,我劝他趁早打消念头,现在你恢复了单身,我就不能不为他说一两句好话。”

    王瑾珍娓娓说道:“则临骨子里是带了些执拗的,自从他父母去世后,就愈加偏执了,这是他的缺点,却也是优点。他轻易不对人动感情,但是一旦喜欢上谁,那这辈子大概就认定她了。”

    “所以,小月,你无须质疑他对你的感情真诚与否,他如果不是认真的,压根就不会花心思去取悦你。”王瑾珍看着闻月,语气真挚道:“作为则临的外祖母,我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教他学会好好爱人。当然,这是我的私心。”

    “你聪慧敏学,心地善良,要是能和则临修成正果,我乐见其成。不过,旁人的看法都是次要的,最要紧的还是你自己。”王瑾珍拉过闻月的手,亲昵地拍了拍,说道:“反正不管你和则临之后怎么样,我都不会和你疏远。”

    王瑾珍说得诚挚,完全是出自长辈的拳拳之心,闻月不由动容。

    来青城之前,闻月从未想过自己会和纪则临这样的人有交集,他对她来说,完完全全是个不期然的意外。之前她忧心忡忡,心里充满的都是对未来的不确定,担忧以后的事情会脱离自己的控制。

    但现在她反而坦然了。人生之事本来就是计划不来的,她虽然忐忑,却也享受这种不确定性。如果不允许意外的人出现,那么生活未免太无趣了。

    母亲让她尽情地去体验人生的酸甜苦辣,那么她便大胆一些。

    第32章 Chapter 33(新增)

    闻月近来在学校时常被人“围追堵截”。她关闭了社交软件的添加方式, 但一些追求者仍是不死心,线上聊天不成,他们就去线下“偶遇”她,教学楼、图书馆、食堂……甚至宿舍楼下。

    闻月上了好几回学校的表白墙, 实在不胜其扰。室友们知道她的烦恼, 就说要打消这些追求者的念头, 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重新找个男友,彻底灭了他们的希望。

    闻月其实也知道只要搬出纪则临, 就不会再有人会来打扰自己, 但她还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纪则临是青城的大红人, 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 闻月暂时还不想成为所有人的焦点,用大麻烦去解决小麻烦。

    待在学校里总是被纠缠,论文都没办法安心写。闻月也想过去庄园里躲清静,但是这学期她答应了陈晓楠,要给她当助教, 所以平时就算没课,她也不能离开学校太远, 免得陈晓楠需要帮忙的时候找不着人。

    闻月无法, 为了能不被打扰,专心写论文, 就只能待在寝室里, 尽量少出门。这样虽然不太方便, 但也别无他法。

    一周里, 闻月会尽量保证去青水湾三个晚上, 陪纪书瑜聊聊天,看看书。纪则临工作忙, 但会尽量抽时间回来,他几乎每次回青水湾时都很晚了,闻月回校有门禁,他只能充当司机,在送她回去的路上和她说会儿话。

    入秋后,一场秋雨一层寒,进入十一月,青城的气温一天比一天还低,到了中旬,第一场雪不期而至。

    初雪那天晚上,闻月陪纪书瑜看完书,下楼时正巧碰上了刚回来的纪则临。

    纪则临抬手拍了拍肩上的落雪,对闻月说:“今天下雪了,在这儿住一晚?”

    闻月周末留宿落霞庄园,是为了陪王瑾珍,和她交流学习,所以尽管那也是纪则临的地盘,她却自在些。但住在青水湾,仿佛就单纯是为了纪则临,心理上,她还是没办法做到十分坦然。

    “明天导师要开会,我住在学校会比较方便。”闻月忖了下,说道。

    从青水湾到青大,开车至多二十分钟,要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纪则临知道闻月只是不愿意留下,他猜出她的心思,但没有点破,也没有强迫她留下,而是喊来王叔,让他重新把车开出来。

    下了雪,路面湿滑,纪则临放慢了驾驶速度,余光见闻月一直看着窗外,开口问:“喜欢下雪天?”

    闻月回过头:“我只是在想,时间过得好快,感觉去年的第一场雪才过去没多久,今年的雪就落下来了。”

    “时间是相对的,我觉得过去的一年过得比往年都要慢。”纪则临噙着笑道。

    闻月一下子就听出了纪则临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垂下眼,低声说:“那你就往手表里多抹点儿‘黄油’。”

    纪则临轻笑:“但是我现在并不想时间过得那么快,我的手表最好能进点儿面包屑,卡住不动。”(注)

    闻月没忍住笑了,见纪则临看向自己,便又转过头看向了窗外,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未来得及收敛的笑意。

    外面,行道树的秃枝挂上了雪,在城市灯光的照射下呈现出缤纷的色彩。

    闻月认真想起来,她和纪则临认识的时间已经有一个轮回之久了,青城的树木从白头到新绿,又再次白头。

    Winter again。

    去年下雪的时候,闻月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年的初雪日会和纪则临在一起度过。她本以为自己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此刻和他待在一起,她的内心竟然十分安宁。

    车虽然开得慢,但目的地早晚会到。闻月不让纪则临把车开进学校,纪则临就在校门口附近停下车。

    闻月今天穿的是羽绒服,衣服厚实,影响了她的灵活度,她摸索了会儿没解开安全带,纪则临见状,解了自己这边的安全带,探身过去帮她。

    两人间的距离骤然拉近,闻月听到“卡哒”一声,安全带松了,纪则临却没有坐回去。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眸光微微闪烁,轻声说:“我回学校了。”

    “嗯。”

    这么应着,纪则临却动也不动,垂眼注视着闻月,目光深深。

    车厢里莫名安静了下来,雪还在下,落在车身上,发出极为细微的声响。

    “雪下大了。”纪则临说。

    “嗯。”

    “一会儿回去,纪书瑜又该折腾我给她堆雪人了。”

    纪则临似在抱怨,闻月想到他堂堂一个总裁,回到家里还要被外甥女使唤,做一些不太符合他身份的事,便忍俊不禁。

    “谁让你是她舅舅。”闻月说。

    “我就不信她今天没求过你这个‘舅妈’。”

    闻月脸颊一热:“你胡说什么呢。”

    纪则临闷笑:“你和她关系这么好,总不忍心让她的生日愿望落空。”

    闻月抿了下唇:“这是你答应书瑜的事,不能拿来绑架我。”

    “自然。”纪则临抬手,轻轻托住闻月的下巴,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唇瓣,声音喑哑道:“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答应了的事,就会办到。”

    闻月心尖一颤,眼睁睁地看着纪则临靠近,最后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下。

    纪则临动作一顿,掀起眼睑看着闻月,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受了惊的小鹿,叫人不落忍。他几不可察地一叹,凑过去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下她的额头,叮嘱道:“下了雪路滑,回去小心点儿,别摔了。”

    “……好。”

    闻月下了车,往学校大门方向快步走了一小段路,进校前又按捺不住回头。

    纪则临的车还没开走,即使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车内的情形,但闻月知道,他在目送着自己。

    明明寒冷应该止沸,闻月却浑身滚烫,她感受到胸腔里的某块地方前所未有地在剧烈跳动,有一刹那,她居然产生了往回走,重新坐上车的冲动。

    这股冲动让她惶恐,她不敢再回望,赶紧收回视线,仓促进了学校。

    ……

    王瑾珍和好友们有约,下雪后会在庄园里一聚。

    闻月周末去庄园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老教授坐在会客厅里了。他们去年见过闻月,今年再见,对她十分亲切。

    “则临也来了啊。”林教授看到跟在闻月后面进来的纪则临,说道:“我刚才还和瑾珍提起你呢,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纪则临和几个长辈问了好,噙着笑回复林教授:“您和老太太在背后说我什么呢?”

    “说你一掷千金把我想要的书买走了,不是送给你外祖母,是送给了谁啊?”林教授问。

    “老太太没和您说?”

    “唷,她嘴严着呢,说是要问过小辈的意见,才能告诉我。”林教授看着纪则临,“上回你说,以后有机会就把你的心上人介绍给我们,现在是时候了吧?”

    纪则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闻月,她神情紧张,悄悄地朝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眸光微动,收回视线,从容淡定地应了林教授的话:“时机还未到,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

    林教授这下更好奇了,啧啧感慨道:“倒是没想到还有人能做得了你的主,看来你是很中意这位姑娘啊。”

    纪则临坦然承认道:“再喜欢不过了。”

    林教授只当纪则临在卖关子,道了句:“我是越来越好奇了,能让你们祖孙俩都满意的姑娘,到底是何方人物。”

    “等时机成熟了,我再给您介绍她,到时候您就知道我的眼光的确不错了。”

    纪则临在长辈面前这样直白地示爱,尽管他们都不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但闻月是一清二楚的。她的面颊不由得发烫,生怕被几位阅历丰富的前辈看出端倪,就垂着脑袋,像鸵鸟一样隐藏着情绪。

    所幸林教授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很快就和友人聊起了学术上的事,闻月这才松了口气,坐在王瑾珍身旁,倾听着前辈们的话。

    纪则临并不打扰他们交流,去了琴房,督促纪书瑜练琴。

    沙龙结束,几个教授陆陆续续离开庄园,陈妈找了王瑾珍去喝熬好的中药,闻月本来要上楼去书房找书,忽听到偏厅有琴声传来,心神一动,不由自主地就往那儿走去。

    偏厅里,纪则临坐在他母亲遗留下来的钢琴前,信手弹了首曲子,是《致爱丽丝》。

    闻月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弹琴,眸中浮现出惊喜之色。

    纪则临看到了闻月,或者说他早猜到琴声会把她吸引过来,所以才掐着点儿弹了这首曲子。他手指轻按,收了个尾,等余音歇了,才站起身。

    闻月走进去,讶然道:“你会弹琴?”

    “和你一样,小时候跟着母亲学过,不过荒废很久了。”

    “但是你弹得很好。”闻月不吝赞词。

    纪则临轻笑。刚才在纪书瑜的琴房里临时抱了下佛脚,果然有用。

    “几个老教授走了?”纪则临问。

    闻月点头。

    “这下放心了?”纪则临谑问。

    闻月眼神一闪,说:“我又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刚才林教授问,为什么不让我和他们介绍你?”

    闻月犹豫了下,解释道:“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我想等我们的关系更稳定些。”

    “到什么状态你觉得才算稳定?”纪则临近前问。

    闻月也说不上来,但她知道现在的状态肯定是不行的,这段感情迷雾重重,她很难看清前路。

    纪则临似乎看出了闻月的忧虑,果断开口道:“闻月,如果你对我们的关系没有信心,它就不会稳定;如果你对我们的关系有信心,那它就是稳定的。”

    “我们的关系稳不稳定,完全取决于你,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是坚定的。”纪则临抚上闻月的脸,十分笃然。

    闻月看着纪则临,一阵怦然。

    纪则临见她神色动容,眼底微光一闪,挑起她的下巴,低下了头。

    闻月心跳加速,那种心动又不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紧要关头,王瑾珍养的那只猫忽然蹿了进来,叫了一声。

    她倏地回神,往后退了一步,快速道:“我好像听到老师叫我了……我去看看。”

    纪则临手上一空,眼看着闻月快速离开了偏厅。他练了那么久的琴,好不容易把人引过来了,结果还被一只猫给搅和了。

    成也是那只猫,败也是那只猫。

    纪则临抬手扶额,路漫漫修远兮,闻月大概真是属猫的,天生就是他的克星。

    ……

    初雪之后,不到一个星期,第二场雪又落了下来。第二场雪下得比初雪大,一个晚上的功夫,整座城市改头换面。

    小雪节气那天逢周末,王瑾珍心血来潮,说日子好,要亲自下厨做一餐家宴。难得的机会,纪则临就把一些不紧要的工作和应酬推了,顺便和李特助说自己周末要去庄园,没事别找他。

    这段时间,纪则临休息频繁,正常过起了周末,一些生意上的伙伴私下里玩笑说他是不是钱赚腻味了,想起要享受生活了。纪则临只是笑笑,回说自己最近养了只猫,必须要百分之两百地用心才能亲近。

    时近傍晚,天色发灰,看着又像是要下雪。

    离开公司后,纪则临看了眼时间,闻月说她要开组会,他便开车先去了纪书瑜的学校。

    到的时候正好放学,校门口停满了接小孩的车。纪则临把车停在路边上,在车上坐着等,没过多久,他就看见了纪书瑜。

    她背著书包先是在校门口张望了下,今天不是王叔来接的她,纪则临想她可能一下子找不到车,正要下去喊人,就见纪书瑜一路小跑着往另一个方向去,敲了敲一辆车的车窗。

    没一会儿,那辆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

    看到周禹的那一刻,纪则临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

    周禹蹲下身来和纪书瑜说话,纪书瑜对他也不陌生,还给他递了什么东西。他们之间的相处十分熟稔,看样子并不是

    第一回见面。

    王叔之前说纪书瑜说过,最近放学的时间推迟了,让他不用那么早去接她。纪则临还以为是时令的缘故,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已经学会耍心眼了。

    纪则临沉着脸下车,迳自朝对面的周禹和纪书瑜走过去。

    周禹第一时间发现了纪则临,当即脸色微变,站起身将纪书瑜护在了身后。

    纪书瑜不明所以,歪头从周禹身后看出来,见到纪则临的那刻,小脸一慌,顿时六神无主。

    “舅舅……”纪书瑜走出来,怯怯地喊了声。

    纪则临低头看着她,心里涌现出了一种背叛感,他冷着脸,沉声道:“过来。”

    纪书瑜不敢说不,她抬头看了眼周禹,小步走向纪则临。

    周禹见纪书瑜可怜巴巴的模样,狠狠皱起眉头,对着纪则临不满道:“你有什么不痛快冲我来,不要责怪书瑜。”

    “怎么教育她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纪则临不悦地看向周禹,又低下头对纪书瑜说道:“先去车上呆着。”

    他还没丧失理智,知道大人间的是非不能波及到小孩子。

    纪书瑜知道自己犯了错,这时候比谁都乖,听到纪则临的吩咐,她顺从地往回走,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抽抽噎噎地说:“你们两个别打架哦,不然老师会报警的,我不想去警察局。”

    周禹见纪书瑜含着两包眼泪,心都要化了,便一改冷峻的神色,对她温和地承诺道:“我和你舅舅不会打架的,你放心。”

    纪则临看周禹这副慈父的模样,冷笑一声,等纪书瑜走远了,才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我说过,让你不要出现在纪书瑜面前。”

    “如果我说,是书瑜先找到我的呢?”

    纪则临眸光一沉。

    “纪则临,不管你怎么看不惯我,都没法否认,书瑜是我和筱芸的孩子,她和我有父女亲情。”

    纪则临冷哼:“纪筱芸现在连你人都不想见,她生的孩子,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不管她躲到哪儿,迟早有一天我都会找到她。”周禹发狠道。

    纪则临冷然一笑,讽刺道:“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她现在心里已经没有你了。”

    “如果她心里没我,就不会生下书瑜,又满世界地躲着我。”周禹看着纪则临,回以一个嘲讽的笑,奚落道:“筱芸之前说你眼里只有工作,没有男欢女爱,你大概不知道,刻骨铭心的爱情是种什么感觉。”

    纪则临闻言,神色更冷,不客气地回敬道:“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会利用她。”

    周禹的眼神一下子沉寂了下来,表情里隐隐透着一丝苦涩:“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确是想利用她来牵制你,但是后来我对她的感情都是出自真心。”

    “你的真心未免来得太不值钱了。”

    周禹缄默片刻,忽然看着纪则临说:“你如果不相信我对筱芸的心意,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筱芸之前和我提过,你怀疑你父母的事故不是意外,我之前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一回国就和你二叔对着干,后来我想明白了,你觉得是他造成了你父母的死亡。”

    纪则临的神情倏地冷峭,看着周禹的眼神里挟带着凛凛的寒气,似乎看上一眼就能将人冻住。

    任谁见了纪则临这副罗刹模样都要退避三舍,但周禹并不退缩,他直视着纪则临,接下去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找纪崇武谋害你父母出车祸的证据,我可以帮你,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筱芸的行踪,以及,以后要让我见书瑜。”

    纪则临神色微动:“周禹,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我只是想用你我最熟悉的方式,做一笔交易。”

    纪则临轻嗤道:“纪崇武是你的养父,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我十六岁才进纪家,纪崇武收养我,不过是为了培养一个傀儡,他从没有把我当成亲人看待,在知道我和筱芸的事后,我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不中用的弃子。”周禹自嘲一笑,道:“当初我会和筱芸在一起,还有个原因,就是不想再受他摆布,现在也一样。”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在设圈套,和你合作,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纪则临的眼神紧盯着周禹,不可否认,他身上即使没有流着纪家的血,却有着纪家人的手段和心肠。

    他们是一类人。

    第33章 Chapter 34

    周五下午, 陈晓楠照例喊了学生来开会,询问他们最近的学习、工作情况。

    闻月开完组会,和几个师兄师姐还有师弟妹一起走出教室。一个师姐询问闻月的论文进度,闻月说自己的初稿差不多完成了, 再修改一遍就能给导师看了。

    周兆龙这时候在一旁明嘲暗讽道:“你还需要给陈导看吗?直接给王老师不就得了。”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眼, 都看向闻月。

    自从闻月跟着王瑾珍学习后, 学院里的风言风语就一直没有断过。院里很多同学私下里都说陈晓楠是她的挂名导师,实际上只是她的师姐, 俩人是同辈的。

    但陈晓楠从来没有因为外界的议论就刻薄闻月, 闻月对她也是打心底里尊敬, 她不管周兆龙怎么挑拨, 一概平心静气地说:“陈导和王老师都是值得我学习的前辈,能同时得到她们两个人的指导,是我的荣幸。”

    “你倒是说得好听,都抱上王老师这棵大树了,还能看得上我们导儿?”周兆龙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酸味儿, 阴阳怪气道:“我前不久又看到纪总送你回校,你之后怕不是能成为王老师的外孙媳妇儿, 那可就真是‘前途无量’了, 提前恭喜啊。”

    几个同门听周兆龙说得过分,出声劝止了他, 但闻月从他们的眼神中同样读出了探究的意味。虽然表面上他们不赞同周兆龙的话, 可内心里似乎都认为他说的是事实。

    从教学楼离开, 闻月直接离开了学校, 半个多小时前她收到了纪则临发来的消息, 说接了纪书瑜后就会来学校接她。收到信息的那刻,她不自觉地露出了笑, 在察觉到自己的喜悦和期待后,她又有些慌张。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纪则临,闻月总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在上一段恋情中,她虽然没有刻意去掌控,但主动权一直在她的手上,从始至终,她都很从容。但是和纪则临在一起,她时常有种无法把控自我的感觉,那晚的红酒总不至于后劲这么大。

    这种失控感让她觉得陌生且危险,她只能不断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耽溺。

    到了校门口,闻月一眼就看到了纪则临的车,想到周兆龙刚才说的话,她下意识往左右两边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才走到了对面,快速坐上了车。

    纪则临在车上看到闻月再三确认的动作,等人上了车后,随口问了句:“找不到我的车?”

    “不是。”闻月系上安全带,迟疑了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我不想让同学看见。”

    纪则临闻言,回过头看向闻月,声音微微下沉:“什么意思?”

    “太高调了。”闻月说。

    “你如果觉得我高调,我下次换一辆车过来。”

    闻月摇头,想了想,还是说道:“我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以后还是别来学校接我了。”

    闻月有自己的顾虑,周兆龙不过是看到纪则临送她回来,就含沙射影地说她攀高枝,她可以想像,如果和纪则临交往的事被别人知道了,又会有怎样的流言蜚语向她袭来。

    纪则临不久前才被周禹坏了心情,此刻又听闻月想和自己摘清关系,心里头就更加烦躁。他稳住情绪,隐忍道:“闻月,我是见不得人?”

    闻月解释:“你的身份特殊。”

    “所以我不配得到公正的爱吗?”

    闻月怔忪:“我只是没有做好公开的心理准备。”

    “是没有做好准备,还是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纪则临追问。

    闻月眉间微蹙:“你是什么意思?”

    “闻月,你一直在游离。”纪则临盯着闻月的眼睛,直接指出她在这段关系中的不投入。他本来以为她只是慢性子,所以愿意迁就她,但现在看来,她并不想爱他。

    闻月的心脏骤然一缩,咬了下唇,说:“我只答应和你试试,如果你觉得我在游离,那我们——”

    “闻月。”纪则临猜到闻月想说什么,果断打断了她。

    闻月抿唇沉默。

    纪则临见她不说话,心口更加堵得慌。

    他想到了周禹刚才奚落自己的话。当初纪筱芸为了和周禹在一起,不惜和他这个哥哥作对,她说生下纪书瑜是为了报复周禹,让纪崇武和他永远都有隔阂,但要说她单纯只是为了报复,纪则临并不相信。

    真心爱一个人是会不顾一切的,但闻月显然并不打算将自己交付给他。纪则临在她身上尝到了此前从未领受过的挫败感,在这一刻他居然嫉妒起了周禹,刻骨铭心的爱情,他的确没有体会过。

    闻月心里乱成一团,她不愿意和纪则临争吵,抬起手就要打开车门下车,纪则临先一步按下了车门锁。

    闻月皱起眉,回头看着他。

    僵持之际,后座的纪书瑜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舅舅,今天都是我不好,你生我的气就好,不要和闻老师吵架,不然她就不愿意当我的舅妈了。”

    纪则临心念一动,缄默片刻,最后还是收起了凌人的气势,缓了口气,说:“老太太还在等我们。”

    闻月抿紧了唇,想到王瑾珍,便松开了手,沉默地系上了安全带。

    从市里去庄园的路上,车内始终是安静的,纪则临不发一言,闻月一直看着窗外,就连以往好动的纪书瑜今天都不吭声,老老实实地坐在后座上。

    到了庄园,纪则临才解了车门锁,闻月就直接下了车,纪书瑜不敢和情绪不佳的纪则临多待,立刻下车追上闻月,牵着她的手往宅子里走。

    纪则临坐在车上,脸色越发深沉,半晌才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叹了口气。

    王瑾珍下厨做了一桌子的家常菜,纪则临和闻月还有纪书瑜都很捧场,尽管如此,老太太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的外孙和闻月显然是闹别扭了,两人在饭桌上一对上眼神就立马错开,连话都不说一句。还有她的曾外孙女,以前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使不完的劲儿,但今天却异常地听话,都不用人盯着她,她自己就乖乖地把蔬菜吃了。

    王瑾珍人虽老了,但眼明心亮,在饭桌上并没有发问,而是等吃完饭了,才把纪则临喊到了一旁,先是问他:“书瑜怎么了?是不是在学校犯事儿了?”

    纪则临轻哼一声:“她背着我,偷偷见了周禹。”

    “啊?”王瑾珍讶然道:“书瑜也就一两岁的时候见过周禹,照理说记不得人了才对。”

    “估计周禹平时没少去学校看她。”

    王瑾珍摇摇头,叹声道:“他是书瑜的父亲,想见孩子也是情理之中,书瑜还小,正是渴望父母关爱的年纪,你别责怪她。”

    纪则临颔首:“嗯。”

    王瑾珍见他心不在焉,满腹心事似的,忖了下,问:“你和小月怎么了?吵架了?”

    纪则临想到闻月,心里头就莫名一阵烦躁,他自嘲一笑,说:“要是能吵一架倒好了,您看她是会和人吵架的人吗?”

    “小月不是会和人吵个急赤白脸的性子。”

    “但是也不会让人好过。”

    王瑾珍还是

    第一回看到自己外孙这副焦躁难安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不由失笑:“你横行霸道了那么久,这回算是遇到对手了。”

    纪则临苦笑:“我的确拿她没办法。”

    王瑾珍看到纪则临自愿示弱,心里头一阵宽慰。一直以来,她都担心他过于偏执强势,会伤害到亲近的人,但现在,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不是所有事都能用强的。

    “我早和你说过,小月不一样,她的心可不像她的外表那么柔弱,你如果想强行闯入,那是行不通的,非得要拿出真心才可以。”

    “我的真心,她未必看得上。”

    “那么你就得承认,你赌输了。”

    纪则临神色一凛,随后眼神渐深。

    ……

    饭后,闻月带着纪书瑜去了书房,但这次两个人都没什么心思看书。

    纪书瑜见闻月看著书出神,就凑过去说:“闻老师,你别生舅舅的气哦,今天是我惹他不高兴了,他才会对你凶凶的。”

    闻月回神,这才想起纪书瑜一直闷闷不乐的,便关切了句:“你怎么了?”

    “我偷偷去见我爸爸,被舅舅发现了。”

    闻月惊讶:“你爸爸?”

    纪书瑜点了点头,瘪了下嘴说:“舅舅和曾祖母一直不告诉我,我的爸爸是谁,但是我知道他。”

    “他经常在我放学的时候来看我,虽然每次都站得远远的,也不来和我说话,但是我就是认得出他是我爸爸。”

    “我是主动过去找他的。”

    闻月讶然,她想到了之前听说的传闻,如果是真的,那么纪书瑜的父亲就是纪则临二叔的养子,他人在青城,会私下去看纪书瑜并不奇怪。

    “你去见你爸爸,你舅舅说你了?”闻月问。

    纪书瑜摇了摇头:“他没有说我,但是我知道他生气了,他一定觉得我更喜欢爸爸,但是他们两个对我来说是一样重要的。”

    闻月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纪书瑜的眼神不自觉地怜爱了起来。虽然纪则临总说纪书瑜被宠坏了,但她其实是很善解人意的。

    “闻老师,舅舅很喜欢你,他知道你喜欢Yummy,最近都会陪它一起玩了,还和我说这叫‘爱屋及乌’,所以你别生舅舅的气了,原谅他吧。”

    闻月心头一动,随后微微失神。

    她想起了今天在车上纪则临对自己说的话,他说她在游离。不可否认,她的确尽力地在保持自己的理性,每当察觉到陌生的情愫时,就会强制性地把它按压下去。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小船,习惯了在潺潺的溪流中徜徉,而纪则临是海洋,宽阔无边,波涛不定。她必须尽力维持平稳,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倾覆。

    但海洋总是一浪又一浪地拍过来,非要打破她内心的秩序,这样的感觉让她感到无措,不知如何应对。

    晚上,闻月失眠了。庄园的床她是睡惯了的,没理由会认床。

    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闻月就侧躺着,注视着从窗外泄进来的月光,正出神的时候,忽听到房间外传来了脚步声。这次她并不慌张,也没有怀疑是阁楼上的疯女人,她听出了在外面走动的人是谁。

    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在闻月的房间前停下。

    但房门始终没有被敲响。

    没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渐渐远了。

    闻月下意识屏住呼吸,双手不自觉地抓着被子,直到房间外重归安静,她才松开,但心里却莫名感到一阵空落落的。

    犹豫片刻,她拧开了床头灯,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后,稍微迟疑了下,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

    走廊上空无一人,她有些失落,转过身要回房间时,才发现门把上放置着一朵鲜红的玫瑰,玫瑰的叶片上还夹着一张小卡片。她拿下花,又取了卡片来看,上面用钢笔清晰地写着——Rose is a rose is a rose is a rose。(注)

    闻月愣神,忽然想起王瑾珍七十岁生日宴那天,她给纪则临读的台词。

    他这是在告诉她,别忘了玫瑰即玫瑰,在她面前,他没有任何头衔,只是纪则临。

    他想要公正的爱。

    第34章 Chapter 35

    隔天, 闻月醒得稍微迟了些,还迷瞪着的时候,看到了床头桌上的红玫瑰,很快醒了神。她起床洗漱更衣, 下了楼后先是去了客厅, 见厅里没有人, 才去了餐厅。

    王瑾珍已经起了,此时正坐在餐桌前, 看见闻月, 便招呼她坐下吃饭。

    闻月左右看了看, 没见到别人, 才在王瑾珍对面坐下。她犹豫再三,还是问道:“早餐……就老师和我两个人吃吗?”

    王瑾珍看出了闻月的心思,笑道:“你是想问则临?”

    闻月脸上莫名一热:“他以前很早就起来了。”

    “他啊,公司有事,一大早就开车回市里了。”

    闻月愣了下, 王瑾珍怕她多想,解释道:“早上则临的助理给他打电话, 说公司海外项目出了点儿问题, 需要他出面解决,情况像是有些紧急, 所以他来不及和你道别, 就回去了。”

    闻月点了点头, 但心里还是微妙的在意。据她观察, 纪则临只要心情一不好, 就会变成工作狂。看来昨天他的确是生气了。

    陈妈这时候给闻月端上了热牛奶,一边和王瑾珍说:“温室花房里的玫瑰前阵子结了花苞, 我这几天天天都过去浇水,昨天见开了一朵,还想着让你们去瞧瞧,结果早上过去,那朵花居然不见了。”

    “好不容易才开了一朵,也不知道是被谁给剪了。”陈妈不满地嘟囔。

    闻月想到自己床头放着的那朵玫瑰,不由得心虚地低下了头。

    王瑾珍一眼就看穿了闻月的慌乱,心下明了,解围道:“昨天晚上,则临去过花房,花大概是他剪走的。”

    “他一直对花粉有些过敏,怎么会跑花房里去?”陈妈不解。

    王瑾珍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闻月,笑道:“谁知道呢?可能是想借花献慇勤吧。”

    闻月更窘,忍不住将头埋得更低,想到纪则临花粉过敏,心里又有些后悔。她昨天就不应该消极地回避他,应该及时开门的。

    纪则临离开后,这个周末就没再过去庄园。

    闻月陪了王瑾珍两天,回到学校,陈晓楠找她来帮忙批改本科生的期中作业。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但她心里还是莫名缺憾,好像生活里少了什么似的。

    忙了两天总算得空了,闻月晚上去了趟青水湾,纪书瑜一见着她就兴奋地拉着她去看别墅里的新成员。

    纪书瑜说的新成员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布偶,幼猫小小的,看上去可爱极了。闻月看见猫的时候,双眼一亮,没忍住轻轻地抱起了小猫,摸了摸它的背,惊喜地问纪书瑜:“这只小猫是从哪儿来的?”

    “这是舅舅昨天带回来的。”

    “你舅舅?”闻月倍感意外,她知道纪则临是不太喜欢宠物的,因为小时候被抓过,他对猫更是避而远之。

    纪书瑜点点头,对闻月说道:“他说你喜欢小猫,还让我下次见着你,请你为它取个名字。”

    闻月愣怔,随即低下头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奶猫,心里忽的柔软了下来。

    今天气温下降,晚间下起了大雪,雪花漫天,道路一下子就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李妈担心闻月回校不安全,劝她留下来住一晚,纪书瑜也拉着闻月不让她走。

    闻月出门看了看,见雪势很大,便和室友们知会了声,她们知道她是因为天气原因外宿,并没有多问。

    别墅里一直保留着闻月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李妈还给她准备了合身的换洗衣物。洗了澡后,纪书瑜拉着闻月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像小姐妹一样依偎着说悄悄话。

    纪书瑜告诉闻月,今天她爸爸去接她放学,带她一起吃了饭,还说以后他们每星期都能见一次面。

    闻月猜,这应该是纪则临默许的,否则上回发现纪书瑜背着他偷偷见她爸爸,他对她的管教应该更严格才对。

    想到纪则临,闻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有种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的感觉。

    纪书瑜谈兴高涨,直到夜深了,才抵抗不住睡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闻月让纪书瑜在床上躺好,帮她盖好被子,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回到了客房。在新的地方,她总是很难入睡,在床上躺了会儿酝酿不出睡意,就起身在窗边坐下,支着脑袋看着外边的雪景。

    雪慢慢变小了,这时候已经变成了稀稀拉拉的小雪。

    青水湾的视野不如落霞庄园开阔,视线总被别墅楼阻碍。闻月的目光始终落在别墅前的那条路上,但是一直没有看到有车开进来。她心里浮现出淡淡的失落,很快又反应过来,她居然在等纪则临回来。

    察觉到自己的心思,闻月一时慌乱。她倏地站起身,用力把窗帘拉上,转身正打算上床睡觉,却在下一秒听到车轮压在雪地上的声音时顿住了脚步。

    车轮声渐渐近了,不一会儿就消歇在了别墅楼下。

    闻月犹豫了下,还是回过身,轻轻地拉开窗帘,透过缝隙往楼底下看。

    别墅前停了一辆车,但是一直没有人下来。上回纪则临也是这样,这或许是他的一个习惯。

    闻月站在窗边,视线一直落在楼下的车上,期盼看到坐在车里的人,又害怕看到他。她怀着矛盾的心情等了许久,期间纪则临一直没有从车上下来,她的情绪又从忐忑变成了担心。

    最后,闻月还是忍不住披上外套下楼,走出别墅,到了车旁,抬手轻轻敲了敲车窗。

    纪则临看到闻月,愣了下,立刻打开车门下来。他垂眼见她衣着单薄,便敞开自己的大衣,将她裹进了怀里。

    “你今天没回学校。”纪则临言语意外。

    “晚上下雪,就没有回去。”

    “李妈倏忽了,没告诉我你今天住在青水湾……怎么还没睡,认床?”

    闻月轻轻点头,迟疑了下,问:“你为什么一直坐在车上?”

    “习惯了,坐在车上能想明白一些事情。”

    闻月抿唇,沉默了片刻,仰起头问:“你在想什么?”

    纪则临眸光浮动,眼底闪过一抹欣喜。上一回,闻月并不想知道他坐在车上是在想什么,但今天,她对他有了探究的心。

    “我在想,我的玫瑰有没有让你消气。”

    闻月心念一动:“我本来也没有生气,生气的人明明是你。”

    “知道我生气,为什么不来哄我?”

    闻月眼神闪烁。

    纪则临知道让闻月主动一回比登天还难,他无奈地叹一口气,说:“闻月,我和纪书瑜一样,吃软不吃硬。”

    闻月失笑:“哪有舅舅像外甥女的。”

    “如果你能像对纪书瑜一样对我,那我像她也无妨。”

    闻月好笑又动容,不由轻声说:“你那天那么早就离开了庄园,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公司有突发情况,我不得不回去处理,这几天也比较忙,而且……我怕贸然去找你,你又该觉得我高调了。”

    闻月听纪则临提起上回引发他们不愉快的事,忍不住抬眼看向他,思忖了下,细声细语地说道:“我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和你在一起的,自然也不会因为你的身份推开你,只是……我有我自己的顾虑。”

    几天时间过去,纪则临早已冷静,他将闻月颊侧的头发拨到耳后,叹声道:“我知道和我的关系一旦公开,会给你带来很大的压力,如果你不想别人知道我们在交往,那么我完全尊重你的意愿。但是闻月……”

    纪则临顿了下,才按捺着情绪,克制地说:“不要吝啬你的情感。”

    闻月的鼻尖莫名一酸。

    “你之前和我说过,翻译是用天平不断平衡原着和译作的过程,感情和字词一样是有质量的,我已经拿出了全部的砝码,你呢?”纪则临进一步问道。

    闻月的心口处一阵紧缩,她的眸光不自觉地闪了下,语气稍显慌乱:“翻译需要一个字斟句酌的过程,才能达到最精确的效果。”

    “但爱情毕竟不是译文,不需要一分一厘地计较,要全情投入才行。”纪则临轻轻触碰闻月的脸颊,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对我坦诚一点儿,闻月,你应该知道,即使你拿出全部的砝码,天平也不会向你倾斜。”

    “我的情感质量永远要重于你的。”

    闻月瞳仁微震,在纪则临的目光之下,忽然有种失重的跌坠感。

    海浪一下又一下地袭来,她这只小船左右晃荡,次次都在倾覆的边缘。

    “我害怕。”闻月茫然道。

    “害怕什么?”纪则临追问。

    “我怕……我自己。”

    闻月答得莫名,但纪则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心旌不由得为之一荡,内心忽然涌出了不可名状的喜悦。

    他轻笑了下,叹也似的说:“你怎么会觉得我们两个之中,失去自我的那个人会是你?”

    纪则临往前欺近,毫无掩饰地注视着闻月的眼睛,让她看清自己眼里的情感,接着哑声说道:“闻月,或许一开始我是想征服你,但现在,我只想让你爱我。”

    在爱人面前,高傲者也要低下头颅,虔诚地侍奉自己亲手创造的神明。(注)

    闻月心神一震,这一刻,她再难以控制自己的情感。或许对于纪则临,一切的抵抗都是徒劳的。

    母亲曾经说过,总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在她的的生命中,那时候她就能体会到真正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闻月现在好像有些懂了。

    爱人不是一种本领,而是一种本能,是难以抗拒的。

    纪则临好像激发了她爱人的天分,闻月一开始对这种陌生的情感感到惊惧,但现在却能体会到它的美妙。就像此时此刻,在寒冷雪夜中,纪则临裹在她身上的大衣一般,是温暖的、感动的。

    闻月仰头看着纪则临,现在即使不看着他,他的面容都烙印在了她的心里。这几天,她虽然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想他,但是就如大象,当她去压抑自己想法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她的脑海里了。

    现在纪则临就在眼前,闻月已经不想再违背自己的心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下他的嘴角。

    纪则临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后他不给闻月后退的机会,手臂一收,将她揽得更紧,果断地低下头,深深吻住了她的唇。

    夜风忽又拂起,片片雪花在空中不断地旋舞,落在了地面、树梢、屋顶还有情人交吻的唇瓣上,慢慢消融。

    第35章 Chapter 36

    雪夜寒冷, 并不能冻灭有情人的爱意。

    闻月觉得自己的身体现在就处在十分矛盾的状态,她吸入的是寒冷的空气,吐出的却是滚烫的鼻息。纪则临用大衣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身体在发热, 还是他的体温在熨烫着她。

    她觉得要透不上气来了。

    纪则临察觉到闻月的吃力, 松了松手劲, 改变了接吻的方式,从深吻变成了一下又一下亲昵的浅啄。

    闻月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脑袋供了氧后总算是能运转起来了。见纪则临还抱着自己亲个不停, 她后知后觉地感到难为情, 忍不住低头, 埋首在他的胸膛上,藉以获得更多喘息的机会。

    纪则临拥着她,吻了下她的发间,哑声道:“闻月,我就当这是你的回答, 你愿意在我们之间的天平上增加砝码。”

    闻月一呼一吸之间都是纪则临身上的气味,她为自己刚才一瞬间迸发的勇气所惊讶, 但冷静下来, 也并不后悔。

    既然没办法对抗海洋,便只有尝试去驾驭它了。

    闻月抬起双手, 环住了纪则临的腰, 倚在他身上, 全身心地放松下来, 默认了他的话。

    纪则临眸光一澜, 忍不住又想吻她。

    虽然已是深夜,但难保不会有人看见他们, 闻月别开脸躲了下,低声说:“我们先进去吧。”

    纪则临看闻月满脸通红,知道她是不好意思,又担心她是冻着了,不由轻笑着揽住她的肩膀,用衣服裹着她,一起进了别墅里。

    室内燃着壁炉,和外面的天寒地冻俨然不同,甫一进室内,温暖的空气便把人从头到尾地包围住。

    纪则临反手关上大门,手臂一收,让闻月面对面靠在自己身上,低头精准地吻住她的唇,毫无过渡,直接往深了吻。

    闻月虽然谈过恋爱,但是在这方面还很生疏。她微微后仰,闭着眼承受着纪则临的索取,也尝试主动地去回应他。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能有这样的热情。

    室内暖和,整间屋子像是一个桑拿房,热空气烘得人浑身发烫。

    闻月觉得自己是一块冰,要被纪则临融化了,但他好像怎么亲近都不够似的,抱着她越吻越深。

    闻月再次感到呼吸不顺,只好用手拍了拍纪则临,他领会了意思,往后退开,额头抵着她的,给予她喘息的空间。

    “我热。”闻月低喘着,忍不住说道。

    纪则临稍微松了手,不再用大衣裹着她,但双臂还是搭在她的身上,不让她离开自己。

    闻月喘匀了气,轻轻推了推纪则临抱着自己的手,一边心虚地左右看了看,急切但小声地说:“你先松开我,一会儿李妈看到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纪则临低头,语意暧昧地问:“我们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闻月窘迫,耳朵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臊的,一下子更红了。

    纪则临从喉间溢出笑来,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放心吧,这个点儿李妈和王叔早就睡了,只要你不大声说话把他们吵醒,就不会不好。”

    闻月张嘴刚要说话,忽察觉脚边有什么在蹭着自己,低头一看,是一团猫。她惊喜道:“Rose!”

    “你喊它什么?”纪则临问。

    “你不是让我给它取名字吗?以后它就叫Rose了。”

    闻月说着,动了下身体,纪则临见她想抱猫,便松开了手。

    “Rose。”纪则临低声念道,继而一笑,觉得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他和闻月结缘于莎士比亚的玫瑰,此后他们与玫瑰的缘分可谓是十分深厚,即使闻月没有解释,他也能明白她取这个名字的用意。

    Rose是他们爱情的一个象征,原来早在他回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纪则临给闻月送猫,本意是想为那天的不愉快致歉,博她欢心,这只猫本来是他的砝码,现在成她的了。只是简单的一个名字,他就被取悦了,并且甘之如饴。

    “看来我还要养一只Jack和它作伴。”纪则临玩笑道。

    闻月把猫抱在怀里,抬眼看他:“你不是不太喜欢猫吗?Rose养在这儿,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纪则临轻咳,为自己正名道:“我现在还挺喜欢这些小动物的。”

    “是吗?”闻月忽的把怀里的猫往前一递,示意道:“那你抱抱它。”

    纪则临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站定后见闻月双肩颤动,笑得不可遏制,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

    “原来你怕猫啊。”闻月笑意盎然。

    “只是一下子还没适应。”纪则临见闻月抱着猫,一脸喜爱的模样,心头一软,说道:“Rose是送给你的,我先让人帮你养着,毕业后你可以选择带走它,或者……留在它身边。”

    闻月立刻听出了纪则临话里的意思,Rose现在养在青水湾,选择留在它身边,就是变相地答应和纪则临生活在一起。他果然是狮子,只要她稍微一松懈,他就会想进一步侵占她的领地。

    闻月受不住纪则临炽热的眼神,垂眼看向Rose,轻声说:“我肯定不会丢下Rose 的。”

    果然是闻月,这个回答很有智慧,是她一贯的风格,留有余地,从来不会轻易给予承诺。

    “人和动物是平等的,你既然不会丢下Rose,自然也不会丢下我?”

    闻月听纪则临拿自己和猫比,禁不住弯起了嘴角。

    纪则临看她笑了,也随之扬起了唇角,语气轻快却又果断地说道:“闻月,你收了我的‘玫瑰’,从今往后,别想甩开我。”

    纪则临就是这样,在某些时刻很体贴,某些时刻又十分强势。霸道的绅士,闻月觉得自己给他贴的这个标签一点儿也不错。

    闻月受用于他的绅士,且现在已不再畏惧他的强势,因为一只怕猫的狮子并不可怕。

    “那你之后要和Rose好好相处。”闻月抚摸着猫,似是随意地说。

    纪则临听出闻月这是默许的意思,心头一宽。他低下头看着她怀里的猫,想起了小时候被抓伤的经历,眉头微微皱起。

    他没想到和闻月在一起,还需要克服童年阴影。

    闻月把Rose放进猫窝里,起身往回走时险些撞上了纪则临。偌大的别墅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是清醒着的。只要视线一相接,她就会想起刚才他们的亲密。

    纪则临见闻月面色赧然,眼神游移,便猜出了她的所思所想。他的目光不自觉地下移,落到了她的唇上,一时间又想起了不久前的滋味。

    他眼神黯下,正要往前靠近,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李妈走了过来,看到纪则临和闻月,露出了个惊讶的表情,说:“我听到外面有声音,还以为是猫出什么事儿了,就出来看看。”

    纪则临旖念刚起,就被强行打消了。他暗自叹了一声,转过身对李妈说:“猫没事,我和闻月刚刚看过。”

    “哦。”李妈现在的心思都不在猫上了,她的目光在纪则临和闻月身上游弋,到底是有阅历的人了,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坏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回去睡了,你们……随意。”李妈很有眼力见儿地说。

    李妈明显是想入非非了,但也不能说她是想岔了,闻月因此更加窘迫。她赶在李妈离开之前,撇清嫌疑似的快速地和纪则临说道:“时间很晚了,我要上楼了。”

    纪则临一看她这样,就知道今晚没别的指望了。不过来日方长,既然她已经不吝啬对他的情感,那么他也不急于一时。

    “困了就去睡吧,要是还认床,可以找我给你讲故事,纪书瑜都说催眠效果很好。”

    对于纪则临的玩笑话,闻月莞尔一笑。她转身上楼,在楼梯拐角处又忍不住回头看向底下。

    纪则临还站在原地,见她看过来,噙着笑道了句:“做个好梦,闻月。”

    ……

    不知道是不是纪则临的话起了作用,闻月尽管认床,但睡着后果真做了个好梦。

    一夜睡得踏实,清早醒来心情都是愉悦的。

    今天学校没什么事,闻月不急着回去,洗漱换衣后,她下了楼。才至一楼,就看到纪则临拿着个小盆子,蹲在猫窝前,照顾Rose喝水。

    他看上去对Rose还有点儿防备心,手抻直了喂它,表情也不是那么放松,但到底是耐心的。

    闻月不由想到了“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这句话用来形容现在的纪则临再合适不过了。她深知他不喜欢猫却又细心照顾Rose的原因,看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就柔软了下来。

    “闻老师,早啊。”

    闻月回神,低下头看向纪书瑜:“早啊,书瑜。”

    “昨天下了大雪,今天学校通知不用上学了,吃完饭我们一起去堆雪人吧?”纪书瑜兴冲冲地说。

    “好啊。”

    “起来了。”纪则临听到闻月的声音,站起身,等她看过来,才举了下手上的小盆子,似是随意地说:“哦,我在喂猫。”

    闻月看他故作不经意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他和他外甥女一个样儿,做了点儿好事就藏不住,等着人来夸。

    “你对Rose很上心。”闻月浅浅一笑。

    “当然,毕竟以后要长久地生活在一起。”纪则临把小盆子放在猫窝前面,走到闻月面前,问:“昨晚睡得好吗?”

    闻月颔首:“还不错。”

    “你可以在青水湾多住一段时间,熟悉熟悉,这样以后就不会认床了。”

    闻月面颊微热,说道:“我熟悉这里做什么?”

    纪则临一笑:“你忘了,一开始我请你来就是想让你当纪书瑜的住家家教的。”

    “闻月,你现在没有课,并不需要住在学校里,在青水湾没有人会打扰你,有李妈在,她会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在这儿可以专心地写论文、译稿,还有Rose和Yummy陪着,如果你有事要回学校,和王叔说一声,他会送你回去。”

    纪则临罗列了好些住在青水湾的好处,说实话,闻月是有些心动的。

    现在在学校,除了寝室,她已经很难找到一个清净地儿了。青水湾离学校不远,她来这里的确能够有个不被打扰的环境,有纪书瑜解闷儿,还有猫狗作伴。

    不过她没忘了,这里还有一只狮子。

    昨天他们才彼此印证了心意,今天纪则临就迫不及待地要把她圈进他的领地里。

    “我要想想。”半晌,闻月说。

    纪则临知道她的顾虑,故意叹了口气,哂笑道:“看来是我太心急了,让你一下子看穿了我的私心。”

    纪则临主动点破自己的心思,闻月不觉失笑:“你知道就好。”

    “你不让我去学校找你,我只能想方设法让你来到我身边。”纪则临垂下眼,看着闻月的眸光转为幽深,直白道:“我的私心只是想和你亲近些。”

    闻月脸上飞上薄红,下意识看了纪书瑜一眼,她捂着嘴在笑。

    “你在书瑜面前瞎说什么呢。”

    纪则临见闻月面色微窘,就想起刚认识的时候,她在他面前也时常露出这样的神态。

    一晃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他初始以为自己对她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是一往情深。

    纪则临心神一动,抬起手一把捂住纪书瑜的眼睛,低头在闻月的唇上烙下一个吻,心满意足地喟叹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闻月,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第36章 Chapter 37

    吃了早饭, 纪书瑜拿着工具,拉着闻月兴冲冲地去了别墅的湖边,信心满满地要堆出一个大雪人。

    纪则临对这种亲子活动是没什么兴趣的,但闻月被纪书瑜勾走了, 他只好跟着她们一起出门。

    才至户外, 纪则临就接到了李特助打来的电话, 说公司有事要请示。他看了眼在湖边玩雪的一大一小,拿着手机走到一旁。

    闻月许久没堆过雪人了, 印象里上一回还是在伦敦, 和几个同去交换学习的同学一起堆过一个。他们几个基本都是南方人, 一见着雪就十分激动, 一个同学提议说堆雪人,剩下的人便行动起来。

    纪书瑜说自己要做雪人的脑袋,闻月便揉起一团雪球,负责雪人的身子部分。她们俩玩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就吸引了两三个来湖边遛狗的孩子, 其中一个还是闻月之前教过的孟雅君。

    孟雅君还记得闻月,见到她, 有礼貌地喊她“闻老师”。闻月看到她也很欣喜, 虽然她们师生缘分不深,但那几节课相处得还是很愉快的。

    闻月关心地询问了几句孟雅君的近况, 尤其是英语写作方面是否还会觉得吃力。

    孟雅君说自己已经进步多了, 还问闻月:“闻老师, 您之前为什么不教我了呢?我妈妈说你是有别的家教要做, 没办法两头兼顾才走的, 是这样吗?”

    闻月愣了下,当初是孟雅君的父母辞退了她, 说是不想给孩子这么大的压力,那怎么会和孩子说是她自己辞职的?她之后的确成了纪书瑜的家教老师,可在之前,她根本没有答应纪则临,孟雅君的母亲又怎么会说她有别的家教?

    闻月觉得困惑,但当着孟雅君的面,她没有和孩子说些与她父母相悖的话,就顺着解释说自己当时有别的事要忙,也怕教不好她,便没再去她家了。

    纪则临在一旁和李特助沟通完,挂断电话回头,就见闻月和几个年纪不一的小孩子玩在了一起,看上去其乐融融。

    闻月好像天生就有一种魔力,能让人自然而然地想亲近,不管是孩子、动物、老人都喜欢与她相处。当然,也包括他。

    雪人已经初具形象了,纪书瑜和几个小朋友一起给它安上眼睛和鼻子,再给它戴上了一个帽子。

    闻月在旁边看了看,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便将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给雪人围上。

    这样,一个完整的雪人就堆好了,虽然不说栩栩如生,但也有模有样的。

    纪则临走过去,见闻月笑得一脸开心,不自觉地被感染着,也露出了笑意。他取下自己的围巾,替她围好,再抬手为她拂去脸上的雪屑。

    雪人堆好,几个小孩子陆陆续续地散开了,或接着遛狗,或回家。

    孟雅君和闻月告别,纪则临听她喊闻月“老师”,忽然想到了什么,眉间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那是你之前在南苑8号教的学生?”

    “嗯。”闻月颔首,回道:“今天正好碰到了,就聊了几句。”

    “都聊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寒暄了下,不过……她妈妈之前说是不想额外给孩子增加学业负担,才辞退了我,但是雅君刚才说,她现在还是有家庭教师的。”闻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可能他们不满意我,所以才找了个借口。”

    纪则临眼底浮光微闪:“不一定是你的原因,他们也许有自己的考量。”

    “嗯。”闻月只是对孟雅君的话不解,但并没有去深究,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纪则临看着闻月,忽而伸手将人拥进了怀里。

    闻月吓一跳,反应过来推了他一下,快速说道:“现在在外面。”

    “外面怎么了?我们难道不是正当关系?”

    闻月恼了:“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则临抱着闻月,眼神幽幽,显得沉郁。沉默片刻后,他才敛起情绪,退开一些距离,拉起她的手说:“回去吧,脸都冻红了。”

    他招呼了纪书瑜,把小丫头抱起来,牵着闻月往别墅走。

    室内暖气充足,回去没多久,冻僵的身体就暖和了。

    闻月脱下外套和围巾,回头见纪则临也脱了衣服,忍不住问:“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纪则临无奈:“闻小姐,‘资本家’也是要休息的。而且,我是老板,如果不能随心所欲一些,当来有什么意思?”

    闻月莞尔:“我以为你还要忙。”

    “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今天休息一天。”纪则临问:“你应该不急着去学校?”

    闻月摇头:“今天没什么事,导师也没让我去帮忙。”

    纪则临满意:“那你就留在这儿,多陪陪书瑜、Rose、Yummy……还有我。”

    “恐怕我的时间不够,只能分成三份。”闻月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故意说道。

    纪则临轻笑,抬手把人一揽,拥着往里走,边走边说:“那这三份就都给我,让书瑜陪那两只更小的玩。”

    闻月就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纪则临说要独占她的时间,当真就把她带上了楼,去了他办公的书房。纪书瑜不满控诉,他轻飘飘问一句“还想不想要舅妈”,就把她安抚好,乖乖地去陪两只宠物玩了。

    到了书房,纪则临松开手,说自己有份临时文件要处理,让闻月就在这里陪着他,如果她不愿意,他下午就亲自送她回校。

    闻月久违地又看到纪则临威胁人的模样,忍不住说道:“纪则临,你简直比书瑜还幼稚……你要工作,我又帮不上你什么忙。”

    “你在我身边,我比较安心。”纪则临坦然道,他指了指自己的书柜,说:“这里的书有你感兴趣的,都可以拿出来看。”

    闻月知道自己是拗不过纪则临的,微微叹口气,倒也不再和他计较,转过身看起了书柜上的书。

    纪则临在落霞庄园的书房里摆放的都是航天工程相关的书,青水湾的书房却都是商业管理相关的书籍,显然,两边书房的侧重不一样,一边是他的过去,一边是他的现在。

    闻月拿了几本书随意翻看了下,里面的商业名词太多,她读起来费力,所以看没多久就放回了架上。倒是书架上一本朴素的手札引起了她的兴趣。

    她踮起脚尖拿下手札,翻开后意外地在里面看到了一张旧照片。照片是塑封的,虽然没有泛黄,但看得出有些年头了,因为照片里的纪则临还是少年模样,没有现在稳重,却洋溢着年少的意气。

    除了纪则临外,照片上还有三个人,一对相貌出众的夫妻和一位漂亮的少女,显然,这是他的家庭合照。

    “在看什么?”纪则临走过来问。

    闻月回神,下意识道了歉:“我是不是侵犯你的隐私了?”

    纪则临垂眼,看到闻月手中的照片时,眸光泛起,很快又归于平静。

    “对别人算隐私,对你不是。”纪则临神色自如,给闻月介绍道:“这是我的父母,还有我妹妹,纪书瑜的妈妈,纪筱芸。”

    “这本手札是我父亲生前用来记录工作的,他去世后,我在他办公室里找到的。”

    每次触及纪则临亡父母的话题,闻月都犹豫不定,看纪则临的模样似乎早已不再沉浸于过去的伤痛中,但她知道他的内心深处其实还在意着父母的离世,所以不知道是要安慰他,还是将话题遮盖过去好。

    纪则临见闻月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微微一笑,说:“这不是什么禁忌话题,你想聊,我随时都可以告诉你他们的事。”

    这时候岔开话题反而更生硬,闻月思忖片刻,问:“叔叔阿姨是什么样的人呢?”

    纪则临拿过闻月手上照片,凝眸细看了会儿,才平静地说道:“我的母亲是个钢琴家,之前你在庄园看到的那架钢琴就是她用来演出的。”

    “我的父亲……他没那么亲和,从小,他就对我管教严格,但对纪筱芸却很宽容,为此我没少和他置气,就是他出事前,我还和他吵了一架,因为他答应要给我买最新款的火箭模型,但是又忘了。”

    闻月听到这儿,就想起了庄园书房里那个破损严重的火箭模型,心头一凛。

    “你之前说,他们的事故……不是意外?”

    纪则临闻言,神色倏地沉冷了起来,他垂眼看着手上的那张照片,默然片刻,说道:“他们是因为汽车失控摔下山崖去世的。”

    闻月骇然:“山崖。”

    “出事那天,有人把他们约上了山。”

    “是你二叔?”

    纪则临抬眼,显然,闻月也听过那些传闻。当然,这是他有意散播出去的,早前几年,纪崇武在纪氏大权在握,青城根本不会有他的负面舆论。

    “我父亲和我二叔纪崇武其实一直不和,他们在集团的经营理念上总是有分歧,我父亲是比较审慎的性格,但我二叔向来激进。我小时候经常看到他们争吵,一度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纪崇武在青城的郊外有一处山庄,我父母出事那天,就是去了他的山庄,下山的时候在盘山公路上出了事。事故后警方介入调查,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证明是人为,最后就按意外去处理了。”

    “我父亲一向谨慎,何况车上坐着我的母亲,我不相信他会这么不小心,所以私底下找了人去重新检查了事故车,车辆检验报告显示,汽车的刹车盘似乎被人做了手脚,以至于阻力不够,刹不住车。”

    闻月听到这儿,心有戚戚。纪则临说的就像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但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现实,让人心惊胆战。

    纪则临回头,见闻月眸光微润,神情惊慌,才发觉自己说多了。她和他的成长环境完全不一样,没见过那么多险恶的人心,经历过亲人的背叛和搏杀,听了一定会害怕。

    他把照片重新夹进手札里,放回书架上,不再多言。

    闻月还心有余悸,忍不住问:“你二叔会不会……”

    “你担心他对我不利?”纪则临不以为意地一哂,眼神里锋芒毕露,“我和我父亲不一样,我二叔百般和他作对,但是他一直顾及着手足之情,处处留情面,而我不会手下留情。”

    “你不是说我已经找到了基督山岛,放心,他动不了我。”

    虽然如此,闻月还是不能安心。大家族的争斗她只在报纸电视还有书籍上看过,以前只觉得遥远,就当是猎奇的故事来看,但现在却到了眼前,和身边的人息息相关。

    她简直不能想像一直以来纪则临都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这也难怪他们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对她存有疑心,也许从小到大,抱着不轨之心接近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纪则临垂眸,忽然抬起手抚摸着闻月的脸颊,低声说:“闻月,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否则我会以为你在心疼我。”

    闻月轻轻蹭了下他温热的手掌,并没有否认。

    纪则临看着闻月,眼眸渐深,他用手指揩了下她湿润的眼角,尔后捧起她的脸,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来得突然、猛烈,闻月一下子受不住力,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书柜上。纪则临拉起她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腰上,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仰起脸来,反覆地碾转、吮咬,不断地加深着这个吻。

    书房里没了人声,只有唇齿相缠的黏糊声和男女的轻喘。

    闻月的神志被搅弄得一塌糊涂,身体失去重心,只能攀附着纪则临。她迷迷糊糊的,被他引导着微微启唇,由着他攻城略地,忍不住漏出了一丝轻不可闻的低吟。

    纪则临脑中的弦倏然一紧,迅速往后退开些距离。垂眼看到神色迷离的闻月,他的眼眸染上了欲色,像是点了墨,愈加浓烈。

    闻月颤动着眼睫,缓缓睁开眼,瞳仁像是浸了水一般,湿漉漉的。

    纪则临抬手拨了拨她散乱的发丝,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嘴角,哑着声音说:“现在你可以去找纪书瑜一起逗猫逗狗了。”

    闻月不解,纪则临看她表情无辜,轻叹一声,隐忍道:“我需要自己待一会儿,明白吗?闻月。”

    闻月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明白后,脸上轰然一热,红得似那晚纪则临送的玫瑰。

    第37章 Chapter 38

    这段时间, 闻月周末就去庄园陪王瑾珍,平时没事会去青水湾待着。纪则临之前让她在青水湾多住一段时间,她觉得不妥,但是白天过去修改论文、译稿却十分舒心。纪则临为此还特地让人给她收拾了一间书房, 特地供她看书译文。

    纪则临偶尔从公司回来, 看她在忙, 也不会打扰,直接把东西搬到她的书房, 自顾自工作起来。闻月见他自己有书房不用, 非得和她挤在一处, 每每无奈, 但也默许了他这样的行为。

    他们在一间书房里各忙各的,闻月只要学累了,一放下手头上的书,纪则临就会趁机和她亲近,美名其曰帮她放松。明明是司马昭之心, 他却粉饰得冠冕堂皇。

    白天纪书瑜去了学校,别墅里没人打扰他们, 李妈和王叔都特别有眼力见儿, 没事绝对不会出现,这就让纪则临更加肆无忌惮。

    闻月恼纪则临的痴缠, 但是更恼自己每回都被他带着走, 沉湎其中。

    遇上纪则临之前, 闻月一直是个情绪极其稳定的人, 她的情感就像一条河流, 没有那么多跌宕起伏,始终都是脉脉的。但最近这段时间, 她为自己的澎湃所震惊。

    纪则临是河流中的石头,撞上他,她这条无声的河流便被激起了阵阵水花。

    青城几场大雪过后,整座城市一片素净,为了给城市景观增加点儿别样的色彩,各大主干道的行道树上都挂起了彩灯或者红灯笼。

    论文中期报告会开完那天,闻月和寝室里的三个室友一起出去吃了顿饭。从研一到现在,她们的感情一直不错,隔段时间就会出门聚一聚,吐槽一下论文难写,聊一聊娱乐八卦。

    往往这时候闻月都是倾听者,这回也是,陈枫健谈,她和张佳钰两人从校园轶事聊到明星八卦,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聊到了纪则临。

    陈枫神秘兮兮地说:“我好像知道小纪总那回在演讲上说的心仪的人是谁了。”

    闻月正用汤匙舀汤,闻言动作一顿,心下诧异,无端紧张起来。

    “是谁是谁,快说。”张佳钰迫不及待地问。

    “就是最近才拿了新人演员奖的叶鸢。”

    张佳钰惊诧:“啊?就那个放着富家小姐不做,非要勇闯娱乐圈的叶家二小姐?”

    闻月也一样的吃惊,忍不住抬头看向陈枫。

    “叶家你们知道吧?虽然实力不如纪家,但也是青城老牌的大企业了。”陈枫说。

    张佳钰连忙点头:“知道知道,市里好多商城都是叶家的。”

    “听说叶家二小姐叶鸢和纪则临打小就认识,两人之前还一起在国外留学来着,当初纪则临回国,要不是有叶家在背后支持,他也没资本和他二叔分庭抗礼。”

    “这么说,纪则临和叶鸢真是一对儿?”

    “我朋友也就那么一说,不过今天不是有八卦媒体在伦敦拍到叶鸢和一个男人见面了吗?我看网上好多人都在扒他的身份,好些人猜是小纪总,就因为他们两家有渊源。”

    “照片,什么照片,我怎么没看到?”张佳钰急了。

    陈枫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她们看:“喏,就这个。”

    闻月扫了眼陈枫递到眼前的手机,几张照片拍得很糊,看上去就是偷拍的。照片上的两人坐在一家咖啡馆里,女人戴着墨镜,男人背对着镜头,只有一张隐隐露出了侧脸。

    “还真有点儿像,看来他们是真的。”张佳钰说。

    闻月微微出神,等陈枫喊了自己的名字才回过神来。

    “小月,你和小纪总来往过几回,有见过这位叶小姐吗?”陈枫问。

    闻月摇头。

    “也没听他或者王老师提过?”

    闻月还是摇头,她是真的没听说过叶鸢,要不是今天陈枫说了,她都不知道纪则临有这么一位朋友。这么想来,她对他实在不够了解。

    那边陈枫不知闻月所想,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可惜了,之前学校里传小纪总在追小月,我还以为是真的,很期待来着,没想到磕的cp be了。”

    闻月:“啊?”

    闻月下意识给了个反应,倒让陈枫以为她是觉得荒谬,赶忙解释说:“之前不是有人看见小纪总来学校接送过你几次嘛,大家就都在传,小纪总是在追你。”

    “反正你和任骁那个渣男分手了,现在是单身,想和谁谈就和谁谈,就算是小纪总,你这么优秀,也是配得上的。”陈枫从认识闻月起就是她的颜粉,深交之后更是觉得闻月是个特别好的姑娘,她要是男人,也会去追求她。

    “就是就是。”张佳钰附和着点头,对闻月说:“王老师这么喜欢你,我之前也以为你和小纪总有戏来着。”

    “不过这也是我们一厢情愿,闹着玩儿的,现在我们知道是多想了,小月你别介意啊。”陈枫说。

    闻月看着她们,心里很是愧疚,但把秘密告诉给风儿,树可能就会知道,到时候一片森林都会喧嚣起来。(注)

    她想安静地过完研究生生活,因此在毕业之前,并不想把和纪则临交往的事公之于众。

    ……

    这阵子纪则临出国,闻月去青水湾时,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呆着,放松时就去陪Rose和Yummy玩耍,晚上再陪纪书瑜看书。

    纪则临不在,没有人拉着她消磨时间,她居然还有些不适应,以前她可是从来不会觉得孤单的。

    年底,青大的课程陆陆续续结束,进入了考试月。

    闻月被喊去当监考,监督本科生的期末考试。在考场里坐了一天,虽然什么也没干,但也十分疲惫。

    下午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闻月收好卷子密封后送到了办公室,这才拿出手机,想看下时间,结果看见了纪则临发来的消息。

    两小时前,正好是考试开始的时间,他说他回来了。

    一小时前,他说他在青大。

    半小时前,他说他正在外院院长的办公室,还调侃说她学校的领导尽说一些客套话,他听得都快睡着了。

    闻月想像纪则临坐在办公室里,表面上一本正经,私下里给她发消息抱怨领导无聊的模样,禁不住笑了。

    早在王瑾珍七十岁生日宴上,纪则临借自己逃避社交应酬的那回,她就知道,他在“纪总”这个头衔下的另一面。

    闻月笑着给他回复了个表情。

    “小月,吃饭去吗?”同来监考的陈枫问道。

    闻月正要应好,下一秒手机屏幕亮起,纪则临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是一个车位号。

    “小月?”

    闻月回神,犹豫了下和陈枫说:“我突然想起我有样东西落在教室了,你和佳钰先去吃饭吧。”

    “行,要不要给你打饭?”

    “不用了,我迟点儿再吃。”

    “行,那我们晚上图书馆见。”陈枫应了话,和张佳钰先一步离开了办公室。

    闻月等她们走后,才下楼离开教学楼,往学校的地下停车场去。她很少去停车场,在里面绕了好大一圈,才在角落里看到了纪则临的车。

    驾驶座上没人,闻月便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上车关门后,回头问:“你今天怎么——”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纪则临欺近闻月,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护住她的脖颈,迳自吻上了她,把她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闻月总觉得车上不是适合亲密的地方,何况他们还是在学校的停车场里,外面随时都会有人经过,万一被哪个学生或是老师看到了,那就遭了。

    “专心点儿。”纪则临轻咬了下闻月的唇瓣,不满她的分心。

    “会有人……”

    “外面看不到的,只要你不出声音。”纪则临含笑道。

    “你……”闻月脸上一臊,刚想说纪则临耍流氓,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汽车解锁的声音。

    在车内能听到声音,说明距离很近,或许就在隔壁几个车位。

    闻月的身体微微一僵,再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别人听见。

    纪则临见她紧闭着唇,一副如履薄冰的模样,低声一笑,也不执着于撬开她的唇,转而顺着下颔线慢慢地往下吻,在她颈侧轻轻啮咬。他像是吸血鬼,在她的颈动脉处不断地游移,寻找最适合咬破血管的位置。

    闻月浑身一颤,又不敢说话,只能用手推他。她那点儿推阻的力气,根本撼不动纪则临这棵大树。

    外边传来了人的说话声,闻月余光看到车前走过几个人,更是吓得往后靠,害怕他们一个回头,就从前挡玻璃看到了自己和纪则临。

    纪则临顺势将她压在车门上,趁她惊呼的时候,重新吻上了她的唇,不费力气地就侵入了她严防死守的领地,处处标记。

    闻月一开始还会推拒,再后来没了力气,就只能让纪则临得逞了。

    车厢内的温度不住地攀升,狭小的空间就像是一个小型的火炉,连空气都是灼热的。

    闻月感觉胸腔里的氧气都被吸走了,她憋得透不过气来,就抬手轻轻捶了下纪则临的胸膛,示意他松开自己。

    纪则临垂眼,见闻月满脸涨得通红,往后退开了些距离。

    “闻小姐的学习能力不太行,多久了,怎么还是没有长进?”纪则临低笑道。

    闻月的胸口起起伏伏的,恼道:“从来没有人说我学习能力不行。”

    纪则临失笑,闻月在学习上是有自尊心的,非常要强。他凑过去,亲了下她的鼻尖,认错道:“那是我这个老师没教到位,我再继续努力。”

    闻月脸上的温度好不容易才降下,听他这么说,一下子又升温了。

    纪则临最后再亲了闻月两下,这才松手,不再难为她。

    闻月坐好,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回头正要控诉纪则临不分场合地胡来,就见他递了本书过来。

    书是闻月最近很喜欢的一位英国作家最新出版的作品,国内还买不到。她从来没和纪则临说过自己想要这本书,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了解自己,出差还不忘给她带一本回来。

    闻月接过书,翻开后居然看到扉页上有作者的赠语还有亲笔签名,顿时欣喜道:“你怎么拿到的?”

    “托一个朋友要来的。”纪则临见闻月这么高兴,便觉得为了几个字费那么大的功夫也值了。

    闻月听纪则临说起一个朋友时,不由想起了陈枫前两天提起的叶鸢。

    纪则临在伦敦和她见了面,那这个朋友应该就是她?

    闻月没有过问,她向来觉得即使是恋人,也应该有自己的空间,不必事事都和对方报备。既然纪则临没有介绍这位朋友,她就不多问了,否则显得自己没有边界感,过度去干涉他的生活。

    第38章 Chapter 39

    闻月把书收好, 这才问起纪则临:“你之前不是说明天才回国吗?”

    “工作提前结束,就回来了。”

    “那怎么会来青大?”

    “你说呢?”纪则临朝闻月看去,“你不让我来学校找你,我想见你, 只好找了个理由, 以老太太的名义去见见你们院长。”

    闻月没想到他绕这么一圈, 就为了见自己一面,不由笑了下, 说:“明天就是周末了, 你要去庄园看望老师的吧?到时候不就能见面了。”

    “看来我出国一周, 你都不见得想我。”纪则临说。

    闻月想起自己这几天在青水湾觉得孤独的那些时刻, 觉得冤枉,忍不住说:“如果是这样,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找你?”

    纪则临见闻月蹙着眉,一脸肃然的模样,细看还有些委屈, 怪让人心疼的。他满意地笑了,抬起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笑着说:“闻月, 你总算是对我坦诚一些了。”

    “这样,我熬了几个通宵, 快马加鞭处理完工作, 从国外赶回来也值了。”纪则临伸手把人揽进怀里, 亲了亲她的发顶, 问:“晚上去青水湾, 明天上午一起去庄园?”

    闻月迟疑了下,摇了头:“我答应了我室友, 晚上陪她一起去图书馆,帮她梳理论文思路的。”

    “上次在演讲上问我的问题那个?”

    “嗯。”

    “说起来,我还欠她一个回答。”纪则临垂下眼,“我之前和她说过,如果有了伴侣,不介意公开,你说什么时候把答案告诉她好?”

    闻月抬头:“你答应过会尊重我的意愿。”

    纪则临从来都是被人追着捧着的,别人巴不得和他沾上点儿关系,但闻月一开始对他避之不及,现在又藏着掖着,好像他是什么不吉利的人。偏偏他就是拿她没办法,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

    “我尊重。”纪则临轻叹一声,感慨道:“secret love,没想到我也有这一天。”(注)

    “只是暂时的,等毕了业,如果我们还在交往——”

    “闻月。”纪则临眉间一拧,沉下了声,问:“你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

    “我仅仅是比较严谨的表达而已。”闻月解释道。

    “小翻译家,别拿对待学术的那套用在我身上,爱情不需要这么严谨,等你毕了业,我们依然会在一起。”

    对话不是答辩,闻月不和他做字句之争,接着说:“到那时候,你想公开,我没有意见。”

    纪则临哂笑:“那我就等着那天。”

    闻月和纪则临在车上待了会儿,见时间不早,就提出要走,否则过一会儿陈枫该找她了。她转身要去打开车门,又看到有人走过来,下意识缩手往后一躲,一下子撞回到了纪则临的怀里。

    纪则临见闻月这副胆小的模样,噙着笑在她耳边低声说:“secret affair?”(注)

    “你别胡说。”闻月窘迫,再次伸手搭上车门把手,回头说了句:“我走了。”

    “嗯。”纪则临故作幽怨,“反正我也留不住你。”

    闻月忍不住笑了,想到纪则临工作这么忙,出国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来找自己,不由心头一软,主动凑过去亲了他一下,道:“明天见。”

    从国外到国内,再到青大,纪则临费尽功夫,最后就只短暂地见了闻月一面,但她仅是主动献上一个吻,他就被安抚住了。

    这段关系里,他看似是掌控者,其实一直都是被动的。

    ……

    闻月去食堂吃了晚饭,之后回了趟寝室,收拾东西的时候,陈枫突然走到了她身边,指了指她的脖子,问:“小月,你这里怎么红红的?”

    闻月立刻知道陈枫指的是什么,马上抬起手捂住脖颈。这时节又不能说是蚊子咬的,她只好强自镇定地解释说:“可能是衣领磨的。”

    这个理由实在经受不住推敲,衣领的磨痕怎么会是竖着的?但陈枫心大,没有多想,点点头说:“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过敏了呢。”

    闻月松了口气,在心里埋怨了纪则临一句,都是他的孟浪惹出的祸。她怕别人再注意到自己颈侧的红痕,赶紧换了件高领的衣服,把脖子遮得严严实实才安心。

    收好东西,闻月就和陈枫一起出了门,往图书馆去。

    路上,陈枫又说起了纪则临和叶鸢的绯闻。她说网上有人透露他们父母的关系很亲厚,两人打小就结了娃娃亲,是有婚约在身的。

    闻月听到这儿才微微一怔,神色茫然。

    年底这几天,青城的天气都不太好,虽然没下雪了,但天总是暗沉沉的。周六这天,许久没露面的太阳总算是出来了,有了阳光,即使外面白雪茫茫,体感上也温暖了许多。

    闻月从图书馆出来,到了校门口,就看到了庄园的车。她和开车的吴师傅打了个招呼,拉开后座车门时,意外地看到纪则临在车上。

    “你今天和我们一起去庄园?”闻月坐上车后问。

    纪则临挑眉:“你昨天说今天见,难道不是让我早点儿来找你?”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我自作多情了。”纪则临一笑,说:“你不让我来接你,我搭吴叔的顺风车总可以吧?”

    这话说的,好像闻月多霸道似的,还不让他搭自己雇的司机的车了。

    “你想搭就搭吧,现在就算有人看见你,大概也不会误会我们的关系。”

    纪则临眉间一动:“什么意思?”

    闻月低头看向纪书瑜,觉得有小孩儿在,且吴叔在开车,此时并不是沟通的好时机,便轻叹了声,回道:“没什么。”

    纪则临了解闻月,她不会平白无故地说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肯定是心里有事。他回头,见她已经和纪书瑜说起了话,思索片刻,暂时按捺下了询问的欲望。

    到了庄园,闻月牵着纪书瑜的手进了宅子,到了大厅才发现另有客人上门,是个年轻的男人。

    纪书瑜一见到那个男人,就欣喜地喊道:“爸爸!”

    闻月愣住。

    纪则临看见周禹,眉头皱起,语气不快地问:“你怎么来了?”

    “好久没来看望老太太了,而且,我这周还没和书瑜见过面。”周禹起身说道。

    纪则临不满:“周禹,你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周禹耸了下肩,这才正色道:“我有事和你商量。”

    纪则临眸中暗光一闪,猜到周禹要说的事和纪崇武有关。

    王瑾珍知道他们有事相商,抬手招呼闻月和纪书瑜一起上楼,去书房看书。

    纪则临也回过头,对着闻月缓和了颜色,温和说道:“你先和老太太上去,我一会儿去找你。”

    闻月颔首:“嗯。”

    她礼貌地朝周禹也点了下头,牵着纪书瑜的手,跟着王瑾珍上了楼。

    周禹多打量了闻月两眼,等人都走后,才看向纪则临,说:“书瑜之前和我说她有舅妈了,我还以为是叶鸢。”

    “叶鸢?”

    “筱芸从小和叶鸢关系好,她以前就一直想撮合你们在一起。”

    纪则临冷哼:“她自己的感情一团糟,还管上我的了。”

    周禹已经习惯了纪则临的冷嘲热讽,此时并未被激怒,反而噙着一抹看戏般的谑笑,问:“你既然对叶鸢没意思,怎么会私下和她见面?”

    纪则临拧眉:“你怎么知道?”

    “有人拍到了你们在伦敦一起喝咖啡的照片,现在网上都在传你们是一对儿,连早有婚约的说法都有。”

    纪则临闻言,眉眼沉了下来,这才知道自己着了道了。

    上周纪筱芸知道他去了英国,说她正好在欧洲,想和他见个面,让他把她给王瑾珍还有纪书瑜买的礼物带回国。结果到了地方,来的人是叶鸢,她解释说纪筱芸临时有事,托她过来送点儿东西。

    周禹见纪则临变了脸色,立刻问道:“是筱芸捣的鬼吧?”

    纪则临没有否认。

    “这是她做事的风格,总是动小脑筋。”周禹说。

    “心思不用在正途上,就会耍小聪明。”

    “不过这回,她算帮了你一个忙。”

    “什么意思?”

    “上回我们在公司差点儿‘动手’,现在全公司上下的人都知道我们俩因为筱芸,闹得很僵。我去找纪崇武表忠心,他虽然不像以前那样信任我,但是对我的态度缓和了很多,毕竟他现在缺人用,我这个傀儡多少还能派上点儿用场。”

    周禹顿了下,接着说道:“我最近查到,他私底下一直在往外转移资产,或许是知道你一直在查他,所以提早做准备。”

    “如果真像你怀疑的那样,纪崇武之前为了上位,加害你的父母,那么他就是没有底线的人。他现在不敢动你,但不代表不会对你的身边人下手。”

    纪则临闻言,眼神一冷。

    “所以现在网上传你和叶鸢的绯闻,也算是一个掩护,再怎么说她都是叶家的人,而且是公众人物,纪崇武不敢动她。这样,你真正心仪的那位小姐的安全也有保障。”

    纪则临之前倒是忽略了这一点,最近他在加紧削弱纪崇武在公司的权力,要不了多久,他就有把握将他踢出纪氏,这一段时间,他的确要警惕纪崇武狗急跳墙。

    王瑾珍住在庄园里不出门,纪筱芸常年在国外,纪书瑜上下学都有人接送,再者说有周禹在,他也不会让纪崇武打小孩子的主意。只有闻月,她现在是他的软肋。

    纪则临在这一刻,还有些庆幸闻月之前说暂不公开关系,只要她不暴露,他就不会有后顾之忧。

    周禹观察到纪则临的表情变化,玩味道:“看来你的确很喜欢那位闻小姐,就是不知道她如果知道你插手干预过她的感情,她还会不会愿意和你在一起。”

    纪则临的眸光倏地一凛。

    周禹见纪则临神色倏冷,好整以暇道:“纪崇武之前一直想利用联姻攀上赵氏,和你抗衡,但是纪欣尧不争气,背着纪崇武和一个从江城来青城创业的年轻男人勾搭上了,这事不知道被谁捅到了纪崇武的面前,他发了好大的火,纪欣尧为此被禁足了好几个月。”

    “纪欣尧怕再挨一顿骂,没敢和纪崇武说那个男人有女友,自己反被摆了一道的事,倒是和我提了几句,还让我替她去看看,你有没有替她讨回公道。”

    周禹挑了下眉,说:“我知道你不是这么好心的人,如果一件事对你无益,你不会去做,何况是纪欣尧的事。所以我就去查了下那个脚踏两条船的男人,很轻易地就知道了他的正牌女友居然就是书瑜的家庭教师。”

    “我相信这一切不会是巧合,今天看见你这么紧着那位闻小姐,就更加坚定了我的猜测。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想破坏纪崇武的联姻计划,但现在我才明白,你是利用纪欣尧,破坏了闻小姐和她那位男友的感情。”周禹盯着纪则临,眼神犀利,语气笃然。

    纪则临眼神在周禹的话语中渐渐黯下,内里情绪晦暗不明,像是酝酿着一场风暴。

    周禹不是纪欣尧,他并没有那么好忽悠。

    这么多年了,周禹和纪则临对峙,始终被拿着短处,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心情无比的愉悦。纪则临拿纪筱芸对着他冷嘲热讽了那么多回,现在他算扳回了一城,也让纪则临尝一尝他当初的憋屈滋味。

    “你放心,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大舅哥,我不会拆你的台,但你最好有把握能瞒得住闻小姐,否则你就要和我一样,用余生来请求原谅。”

    第39章 Chapter 40

    周禹给纪则临带来了纪崇武的近况, 再埋下一个地雷后就走了。

    纪则临等人走后,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纪崇武不会乖乖地等着被踢出公司,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反击, 想到当年父母的意外, 纪则临的眼底就覆上了一层寒冰。他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重演。

    还有周禹最后不知是警醒还是诅咒的话, 纪则临只要一想到就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心情格外烦躁。他知道周禹不拆台并不是因为好心, 他是想在他头上悬上一把达摩克斯之剑, 以此来折磨他, 同时手上也能有一个可以拿捏他的筹码。

    纪则临当然不会惧怕周禹, 他真正在意的只是闻月。可以想见,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他曾像蝴蝶般对着她的人生扇动翅膀,以她的性格,一定会选择离开他。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所以他不允许它发生。

    午后, 王瑾珍去休息,纪书瑜也被陈妈带走, 回房间午睡。

    闻月看了眼时间, 从大书房离开后,去了小书房。书房里没有人, 她犹豫了下, 走到纪则临的房间前, 敲了敲门。

    没多久, 门开了。

    纪则临似乎在里面换衣服, 一手打开门,一手还在扣着衬衫上的扣子。

    闻月眸光闪烁, 垂下眼,快速说道:“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进来。”纪则临让开门。

    闻月觉得自己进他的房间不太好,便说:“我在书房等你吧。”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被纪则临一把拉住了手,带进了他的房间。

    门一关,就与外面的人和物隔绝开了,在私密的空间里,连呼吸都是隐秘的。

    纪则临靠在门后,拉着闻月的手,让她面向自己:“就我们两个人,在哪儿都可以说话。”

    在书房和在他房间里说话差别大了,不过闻月了解纪则临,他有时候恶劣得很,如果她说了,他指定会让她讲讲两者的差别,故意惹她发窘。

    她现在摸清了他的脾性,才不会着了他的道。

    纪则临等了等,不见闻月开口,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低笑了声,问:“你想和我说什么?”

    闻月才想起自己有话要问,她凝神想了想,很郑重地对纪则临说:“我小时候读《简爱》,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罗切斯特先生明明娶了妻子,却还是隐瞒事实,向简求爱,尽管我后来重读这个故事,也明白他有他的苦衷,但依然觉得这个行为不妥。”

    “你想问我是不是像罗切斯特一样有个妻子,或者说,有一个未婚妻?”纪则临问。

    闻月抿唇:“你有吗?”

    纪则临笑了:“闻月,虽然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不讲道德,甘当一个滥情者,但是我并非是一个完全没有原则的人。你可以不相信我的品格,但是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忠诚。”

    闻月心头一动,眼底泛起了层层涟漪。

    纪则临接着解释道:“我的父母和叶鸢的父母是好友,两家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小时候他们的确有让我和叶鸢结娃娃亲的想法,不过最后被老太太给打消了。”

    “老太太是很讲自由民主的人,她觉得感情的事应该由小辈自己做主,长辈不应该包办。”

    “我和叶鸢其实说不上熟稔,只是因为父母的关系才认识,倒是纪筱芸和她一般大,她们关系好。纪筱芸一直想撮合我和叶鸢,这次去伦敦,我本来是去见纪筱芸的,来的人是叶鸢,我也很意外。”

    纪则临这么说,闻月就知道他和叶鸢怎么会在一起喝下午茶了。

    “现在,闻小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纪则临看着闻月,眼里透着笑意,他很满意闻月对自己的在意。

    闻月摇了摇头。

    纪则临噙着笑,开口道:“难怪今天去接你的时候,你说现在没人会误会我们的关系……吃醋了?”

    “没有。”闻月快速否认,说完才觉得自己回得太快了。

    纪则临笑意更盛:“闻月,我说了,坦诚一点儿。”

    闻月不能欺骗自己,在听到纪则临和人有婚约的消息时,尽管心里明白这大有可能是个误会,但她还是被影响了情绪。

    “我没有吃醋,只是有点儿在意。”片刻后,闻月抬眼看着纪则临,认真道:“我并不希望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纪则临闻言,神色沉寂,看着闻月的眼神忽的晦涩起来。

    闻月确认了自己想知道的事,解开误会后打算离开,奈何纪则临靠在门上不动,她只好开口说道:“我要出去。”

    “中午就别看书了,休息一会儿。”

    “我回自己房间休息。”

    “何必舍近求远?这里也有床。”纪则临拦腰抱起闻月,几步走到床边,把她放倒在床上,自己随即也躺了上去。

    闻月看着天花板懵了片刻,意识到自己现在躺在了纪则临的床上,立刻就想要坐起身,却被纪则临抬手压住。

    “陪我躺一会儿,我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休息,乏得很。”纪则临侧过身,微阖着双眼说。

    闻月抬眼见他神态疲倦,不是装的。他这阵子出国处理工作,忙完又赶回国,这两天估计时差都没倒回来。她难得看他露出这么毫无攻击性的一面,不由心口一软,便也侧过身,静静地躺着。

    房间窗帘没拉上,午后一缕阳光穿窗而过,斜斜地洒在地面上。冬季,庄园的生灵或是去了温暖的南方,或是在休养生息,窗外连一声鸟叫声都没有,十分静谧。

    闻月本身就认床,何况现在在纪则临的房间,躺在他的床上,更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她闭眼安静地躺了十分钟,耳边听到纪则临平稳的呼吸声,以为他是睡着了,悄悄睁开眼睛往上看,才发现他并没在休息,始终睁着眼在看她,眼底有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冬日室外寒风凛冽,白雪皑皑,和恋人一起躲在屋子里,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彼此,似乎别有一种浪漫的情调,叫人心醉。

    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或许是心有灵犀,纪则临和闻月都向对方贴近,默契地接起吻来。这个吻一开始是温和的、脉脉的,甚至是不经心的,纪则临的呼吸扫在闻月的脸上,痒痒的,她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很快,笑声便被吞没了。

    纪则临不再满足于蜻蜓点水,他翻过身,一手枕在闻月的脑袋下,无限度地加深了这个吻。

    身下的床像是变成了沼泽,闻月觉得自己要陷进去了,她没有安全感,本能地抬手搂住了纪则临,想寻找可以将自己拉出沼泽的力量,却被他压着往更深处陷落,迷失了神志。

    纪则临的另一只手游移在闻月腰上,渐渐的不再满足于隔靴搔痒般的触摸,转而潜进了外衣之下,蛰伏片刻,游鱼一样逆流而上。

    他掌心温热,和衣物的温度无二,闻月被吻迷糊了,一下子没有发觉,直到……

    “别……”闻月倏地睁开眼睛,窘然出声,声音却软得她自己听着都陌生。

    她松开搂住纪则临的手,想摆脱他的掌控,身体刚一动,就被纪则临制止住了。他抽出手,埋首在她颈侧,低喘着说道:“别动,闻月。”

    闻月像是猜到了什么,脸上红得要滴血,却不敢再乱动。

    她就知道在书房里说话和在他房间里差别大了。

    纪则临压抑着体内的那一股冲动,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不再压着闻月,转而侧卧着,半拥着她,低头安抚性地亲了亲她的后颈,哑声道:“抱歉,吓到你了。”

    闻月一开始是吓着了,不过不是害怕,是羞怯。他们是恋人,情之所至算不上冒犯。

    她也平静了下来,依偎在他怀里,透过房间的落地窗看着庄园壮阔的雪景,忽而轻声说:“好安静啊。”

    纪则临将下巴轻搁在她的头顶上,问:“你喜欢热闹?”

    闻月想了想,说:“我的家在落云镇的河边上,河上有一座桥,镇上的人都喜欢站在桥上说话,有些小商贩还会在桥上吆喝做买卖,我以前读书的时候都不需要闹钟,一大早听外面的声音就知道天亮了。”

    “我有时候觉得吵闹,有时候又觉得这些声音很有烟火气,十分亲切,离开家久了,还会很想念。”

    纪则临垂眼:“想家了?”

    “有点儿想我妈妈了。”

    “你们学校要放假了吧?”

    闻月颔首:“我还要监督几场考试,结束后就没什么事了。”

    “到时候我送你回去。”纪则临说:“老太太一直牵挂着你妈妈的身体,我也应该要上门拜访下她。”

    “你要和我一起去江城?”闻月微讶道。

    “你不愿意带我去见见你妈妈?”纪则临语气上挑。

    “不是。”闻月回道:“只是有点儿突然。”

    “那我现在告诉你,等你放假,我要跟你一起回江城,你从今天就开始做心理准备吧。”

    纪则临简直霸道,闻月腹诽,但她并不排斥他的这个提议。

    和纪则临交往,闻月没有瞒着母亲,母亲知道这事后并未反对,甚至不感觉到意外,还说有机会想见见他。现在既然纪则临主动说要去江城,她也不拦着。

    “你能抽得出时间吗?”闻月问。

    纪则临知道闻月这是同意了的意思,遂笑道:“什么工作都比不上跟你回家重要。”

    闻月轻笑:“那等学校的事情结束了,我再告诉你我什么时候回去。”

    “嗯。”纪则临低头,在闻月发顶上轻轻一吻,说:“老太太要午休一个小时,现在还有时间,你睡一会儿。”

    闻月到了午睡的点儿,也有些犯困,便闭上了眼睛。从纪则临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恬静的睡颜,像是童话里的睡美人,格外惹人垂怜。

    他从来没有贪恋过哪段时光,因为知道时间永不止步,即使留恋也是没用的,但此刻,如果可以,他希望时间能够定格在这一刻。

    纪则临能感觉到闻月现在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游离在关系之外,对他保持理智的冷静,天平另一端的重量在上升,但他心里却不能感到踏实。

    哪怕父母离世,他独自出国留学亦或是回国进入公司,从零开始,他都从来没有生出现在这样,如同走钢丝般的危机感。

    患得患失,纪则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情绪。居然有一天,他会担心自己没有能力留住一个人,而他要面对的对手,是他自己。

    第40章 Chapter 41

    元旦过后, 闻月又被安排去了监考。

    上午两场考试结束,她把卷子送去了办公室,离开后拿出手机看时间,见有好几个来自江城的未接电话, 是姜阿姨, 母亲的同事打来的。

    闻月莫名心头一坠, 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回拨了电话,姜阿姨很快接通, 着急忙慌地说:“哎哟, 月月, 我可算是联系上你了, 你赶紧回来看看,你妈妈今天在上课的时候晕倒了,现在人在医院呢。”

    闻月听到这个消息,耳中猩然一响,险些站不住。

    她想起了前年暑假, 也是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告诉她, 父亲晕倒被送去医院急救的消息, 等她匆忙赶到医院时,等来的却是抢救无效的通知。

    闻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姜阿姨, 挂断电话后, 有几分钟的时间,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茫然不知所措。手上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闻月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 她慌忙蹲下身,捡起来接通。

    “考试结束了?我今天来青大出席个活动,中午一起吃饭?”纪则临直接问。

    闻月蹲下后都没有力气再站起来,蜷缩成一团,半晌才无助地喊了声:“纪则临……”

    纪则临立刻察觉闻月声音有异,马上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妈妈……我妈妈晕倒了。”闻月喉头一哽,带上了哭腔。

    纪则临听出闻月状态不对,知道她现在应该慌得不行了,立刻安抚她:“闻月,你别着急,你妈妈现在是什么情况都还不确定,你先别往坏处想,自己吓自己。”

    “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纪则临温声问。

    “我在……在考试的教学楼。”

    “你听我说,我会让人订好今天前往江城的机票,你现在先去找老师说明情况,请他找人来替你监督剩下的几场考试,再和你的导师说一声,和导员请个假,拿上身份证来找我,我在停车场等你。”

    “别怕,有我在。”

    闻月的情绪在纪则临的话语中渐渐平复,她深吸了一口气,撑着腿站起来,应了声好。挂断电话,她掐了掐手心,折回办公室找负责的老师说明了家里的情况,之后给陈晓楠打了个电话。

    处理好学校的事,闻月回宿舍简单收了些东西,直接去了停车场,在上回的车位上看到了纪则临的车。

    纪则临下车,迎上闻月,把她抱进怀里,这才发现她在发抖。

    “机票已经买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机场。”纪则临说。

    “你……”

    “我和你一起去江城。”

    纪则临说完,拉着闻月上了车,直接让李特助往机场开。

    路上,闻月又给姜阿姨打了个电话,询问母亲的情况。姜阿姨说她刚到医院没多久,医生正在检查,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闻月心下焦灼,慌得六神无主。

    纪则临见状,将她搂进怀里:“我已经安排人去了落云镇,有什么情况他们会第一时间反馈的,你不要太着急。”

    车里明明开了暖气,但闻月觉得浑身都是冷的,她依偎在纪则临的怀里,双手抱着他,像是想寻求安全感。

    “我爸爸就是晕倒之后,再也没有醒来了,我怕我妈妈……”

    “不会的,闻月,现在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你别吓唬自己。”纪则临轻抚闻月的后背,让李特助把车开快一点。

    纪则临让人订了最近一班从青城飞往江城的航班,到了机场,办完各种手续,一直到登机后,闻月都心神不宁,这样的情绪持续到飞机落了地也没有缓解。

    下了飞机,纪则临拉着闻月走出机场,早有车辆在外头等着,他们一上车就直接出发,往落云镇赶过去。

    刚才姜阿姨给闻月发消息,说她的母亲已经醒了,但还需要进一步做检查,才能知道晕厥的原因。

    听到母亲醒了的消息,闻月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有了附着点,但在没见到人,知道病因之前,她还是不能完全放松下来。

    从江城市里到落云镇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纪则临让司机把车开去了落云镇医院,汽车才在院门口停下,闻月就下了车,跑向住院楼。

    落云镇医院的条件有限,纪则临让人安排闻母住进了这里最好的一间病房,闻月在护士的引导下找到了病房,进去看到躺在床上的母亲时,眼圈倏地就红了。

    闻母刚醒过来没多久,看到闻月先是一愣,很快笑道:“囡囡,是不是吓到你了?妈妈没事,别害怕。”

    闻月忍了一路的情绪,在听到母亲声音的那刻再也控制不住了。她走到病床边,轻轻握住母亲的手,眼泪默默地往下淌。

    闻母回握住女儿的手,安抚地摸了摸,转眼看向病房门的方向,对闻月说:“囡囡,你带了人回来,怎么不和妈妈介绍一下?”

    闻月这才想起纪则临,抬手用手背抹了下眼睛,回过头看过去。

    纪则临走进来,看到闻月脸上的泪痕时,眸光微动。

    闻母打量了眼纪则临,即使身体不适,她还是很有礼节:“是纪先生吧,小月之前和我提起过你,她在青城读书,多亏了你和王瑾珍老师的照顾。”

    纪则临略一颔首,谦和道:“您是长辈,喊我则临就好。”

    闻母从善如流:“麻烦你大老远的陪小月回来一趟,费心了。”

    “闻月很担心您,我陪她回来是应该的。”纪则临看了眼闻月,说:“老太太也很关心您,但她上了年纪,不方便出远门,让我代她向您问好。”

    “你也代我向她问好,小月父亲在世时,经常和我提起他的英语启蒙老师,以后有机会,我再去青城亲自看望她。”

    纪则临知道闻月和她母亲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他很有分寸,并没有过多地占用她们母女的时间。和闻母问了好后,便和闻月知会了声,说自己去找医生问问情况,离开了病房。

    闻月在病床边上坐下,关切地问母亲:“您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你别担心,医生刚才说了,就是血压有点低,加上今天上午我误了点儿,急着去上课,没吃早饭,才会晕倒。”

    “您怎么能不吃早餐呢,还有血压,我不在的时候您没有定期测量吗?之前医生开的药,没有按时吃吗?”

    闻母见闻月神色严肃,微微晃了神,很快握着她的手感慨道:“我的囡囡长大了,现在都会管教人了,要是你爸爸看到了,不知道该多欣慰。”

    闻月心头一恸,哽咽道:“您不知道姜阿姨给我打电话说你晕倒的时候,我多害怕,我怕你和爸爸一样丢下我。”

    闻母看闻月掉眼泪,心疼得不行,赶紧抬手帮她揩了泪珠,安慰道:“是妈妈不好,以后我一定不会再忘记吃早饭,会按时吃药的。血压我也会控制好的,你要是不相信,妈妈可以天天量了拍照发给你看。”

    “这是您自己说的,我可没有逼您。”

    “对,是我自己承诺的。”闻母摸摸闻月的脸,温和地笑道:“怎么还哭鼻子了,让人看见了笑话。”

    “谁会笑话我?”

    闻母微笑:“则临之前看过你失态的样子吗?”

    “我在他面前都闹过好几回乌龙了,而且,他不会笑话我的。”闻月吸吸鼻子,说。

    恋爱与恋爱是有差别的,闻母觉得闻月现在的状态和上一段恋情很不一样。以前她谈起恋爱对象,是很从容淡定的,但今天却有了女儿家的娇态,提起纪则临的时候,眉目间是有情意的。

    闻母不敢替女儿判断现在这一段恋情是否会比前一段长久,现在的恋人又是否与她百分百契合,但至少目前来看,在这段关系中,闻月是快乐的,那么就足够了。

    闻母还需要留院观察,闻月不敢拉着她一直说话,便让她多休息。等母亲睡着后,她才起身离开病房,在走廊尽头找到了纪则临。他正在打电话,说的似乎是工作上的事。

    纪则临交代完公司的事,一转身发现闻月站在自己身后。他垂眼,抬手轻轻擦了下她发红的眼角,问:“你妈妈怎么样了?”

    “状态还好,现在睡着了。”

    “我刚才问过医生,他说初步检查没什么大问题,镇上医院条件有限,我想把你妈妈转去市里的医院进一步检查看看,你觉得呢?”

    闻月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我刚才问过她了,她说前阵子才去体检过,体检报告没什么问题,不愿意再去市里的医院折腾。”

    “她既然这么说,我们还是尊重她的意愿,先留院观察,之后再说。”纪则临问闻月:“现在安心了?”

    闻月看到母亲好好的,能说能笑,提了一上午的心可算是落了地。经历过父亲的骤然离世,她实在不能再承受母亲一丝一毫的意外。

    “你今天陪我回江城,是不是很多工作都来不及安排?”闻月担心自己打乱了纪则临的计划,给他添了麻烦,立刻说道:“我妈妈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如果忙的话,可以先回青城,不用陪我在这儿呆着的。”

    “闻小姐这是赶我走了?”纪则临挑声问。

    “我是怕你青城那边走不开。”

    “我说过,什么工作都比不上跟你回家重要。我离开几天,公司不至于转不动,而且……”纪则临哂笑道:“我都没来得及在你妈妈面前表现,现在走了,印象分可就扣了。”

    闻月失笑:“我妈妈才不会随便给人扣分,她很尊重我的意见,我喜欢的人,她也会喜欢的。”

    “那么……你觉得你妈妈对我印象如何?”纪则临看着闻月,目光灼灼。

    闻月刚才说她母亲对人的看法是由她这个做女儿的决定的,那纪则临的这个问题就等价于问闻月对他的喜欢程度。

    如果是以前,闻月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今天,想到上午从青城到落云镇,纪则临这一路的陪伴、安抚,她心里一阵熨帖。如果没有他,她在青城的时候可能就垮掉了。

    在不知不觉之中,她已经慢慢地开始依赖他了。

    闻月不想抗拒内心真实的想法,顺势靠向纪则临,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抱着他轻声说道:“我想,她很满意你。”

    纪则临感到天平的另一端又重了些。

    闻月简单一句话所蕴含的情感质量是旁人无可比敌的,她的一句满意可以抵掉他人的十句。以前在他的世界里,谁都没有这样以一敌十的份量。她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守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