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小两口恩恩爱爱

    “什么鬼神,不过是童言罢了。”萧锦摸了摸那孩童的小脑袋,笑得和蔼可亲。

    楚暮却是听得心头一颤,也因此更加疑惑,似乎若有所思。可惜思索来思索去,都没个合理的解释,还是一锅糨糊。

    神魔鬼妖,奇怪的月牙,突然消失的孩童,内里到底是何乾坤?

    “我倒是觉得有趣,小弟弟可以再给我讲讲吗?”楚暮道。

    那孩童却怯怯的往萧锦那挪了挪,看着楚暮的眼神都带上了明显的恐惧。

    楚暮得到了回答,便不欲多言,他看了眼江子陵,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收到暗示。

    虽知道这不合礼数,但楚暮看着那孩童,心中隐隐有种不安,斟酌着正欲上前,这边江子陵开口道:“告辞。”

    萧锦忙点头,作揖送别。

    楚暮只好向那两人告别,跟着江子陵转身走了没几步,忽然听见一声闷响,一声惊呼。楚暮忙转头,见那孩童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不省人事。楚暮还未多言,只见江子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锁,迅速上前点了孩童几处大穴。

    萧锦对医术颇有研究,在一旁看着江子陵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不禁啧啧称奇道:“公子果然厉害!”

    江子陵听了他这一番赞美,并未回应。其实他有察觉到这孩童内部经脉还有邪气未除净,且与昨日遇到的邪气极为相似,因此在接触之时暗暗灌了些微灵力为这孩童驱散邪气。

    不多时,那孩童在江子陵一番救助之下,眼睫微动,果然悠悠转醒。孩童懵懂地抬头看他,眉目间多了几分灵动,不似先前那般毫无生气。

    那孩童脑袋还未完全清醒过来,静静看着萧锦,灰扑扑的脸上有些呆滞,但这是正常的。

    萧锦看到小孩已经转醒,见那孩子回复,松了口气,喜上眉梢,连忙道谢道:“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公子才识渊博,实在令人佩服!”江子陵微微颔首,周身透露着微微的凉意,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不过萧锦是个热络的性子,对此并未感到有何不妥,反而热情地问候道:“两位要去哪里?在下对这城熟悉,可以为二位带路。”

    楚暮道:“我与少爷正准备去这附近的临安。”

    萧锦双手一拍,喜不自禁:“赶巧了!我也正欲去这临安城!既然如此,不如一同前往,彼此之间也算是有个照应,公子意下如何?”

    楚暮极轻地晃了晃江子陵的袖摆:“少爷你觉得呢?”

    “也好。”江子陵不着痕迹地抽回袖摆。

    一行人将孩童安置在客栈,嘱托店小二照看之后,便一同去那传闻中“烟柳醉,歌声迷,舞者遍城漫迷醉”的临安城了。

    刚到城门口,就见有人施粥,楚暮站在江子陵身旁静静观察了一番。粥摊那里大概有四五个伙计,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排着长队,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颇为大气的马车。

    萧锦捕捉到楚暮疑惑的表情,忙笑笑解释道:“临安城算是我的本家,近日城里流民增多,我看他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便设了这一处粥摊,希望能帮到一些。”

    一个姿容秀丽的女子缓步自帘后走出,萧锦甫一看到女子,顿时眼中涌上脉脉柔情。

    他向那傻傻地挥手,大声道:“芳儿!”

    那碧玉般的女子听闻这呼唤忙转过头来,眼中充满着温柔的欢欣,她小步走过来,见了两人,款款施礼:“二位公子好。”后眼眸转向萧锦,娇俏一笑:“阿锦也好。”

    萧锦颇为羞涩地拉起女子的手,向楚暮和江子陵介绍道:“见笑了,这是我的未婚妻,芳乐欣,是临安城玉藏铺老板的女儿。她常会来这儿替我看看粥铺的布置情况。”又道:“这是江公子,旁边的是他的小厮。”

    江子陵微微颔首。

    “见过芳小姐。”楚暮对她一笑:“萧公子一表人才,芳小姐温柔娴淑,这般恩爱,羡煞旁人,两位真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芳乐欣捻袖轻笑:“你这小鬼,真是油嘴滑舌。”

    “小友说的不过是事实罢了。”萧锦附和道。

    正当萧锦与芳乐欣二人边说边笑,情意正浓之时,突生险情。

    只见大开的城门外,突然尘土飞扬,烈马的嘶鸣声由远及近。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匹棕色鬓毛飞扬的马似乎失控了一般,毫无控制地向城门冲撞,一路上留下深深的马蹄印,尘土几乎要扑面而来了。

    几乎反应不过来!城门的流浪领粥者、萧家的施粥者,还有刚见面的未婚夫妻。

    众人提心吊胆,却连收拾都来不及。有几个老人家因为行动缓慢,在一片混乱之中来不及避让,像是被吓着了一般,直直地愣在原地,眼看着那烈马就要撞上来了。周围人都忽略了他们,毕竟自己都自顾无瑕,如此险境之中,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俗人了。

    楚暮看到了这景象,心都跳到嗓子眼,便想跑上前去做最后的努力。

    他刚迈出一步,一只有力的大手把他往后一拎,只见江子陵飞身掠过,往那马上一点,那匹马瞬间停止了嘶鸣,软软地倒在地上。

    江子陵轻轻巧落在地上,衣袂飘飞,不染纤尘。

    险情一结束,愣着的众人顿时像缓过神来,尤其是那几个一心觉得自己已经命丧西天的流浪老人家,一个个几乎要落泪了,劫后余生的欣喜几乎要将他们湮没。一个老人家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向江子陵扣头道:“仙人啊!仙人啊!!多亏了有您,不然啊,我这老命啊!可就真的要去了!”

    江子陵难得有一丝局促,忙把老人扶起来,道:“不必。”

    周围人顿时都涌了上来,七嘴八舌赞叹。

    第二十二章 芳儿

    此时的城门口人声鼎沸,大家都聚拢过来,想看看那位据说法力高深,又长得格外标致的仙君。

    市井人家的寻常百姓,哪见过江子陵这样的人物?

    只见他一袭白衣胜雪,衣裾飘然自动,纤尘不染。

    这位仙君的容貌真是极好,几个正目睹了他出手救人的女子心中小鹿乱撞,已然芳心暗动。

    但他那格外冷清的气质却让人望而却步,不敢直视他那冷淡的眼眸,只能偷偷的瞟上一眼。不过仙君身后的半大少年看起来却是很活泼可爱的样子,十一二岁的孩子 ,眉宇间已然可以看出俊俏的轮廓,想必长大后也是个美男子。

    一个姑娘提着裙子跑过来,取下发髻上的金钏,两人还没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她就已经红着脸把钏子塞给楚暮,接着就跑进拥挤的人群不见了。

    眼见着又来两三个姑娘,她们捂着脸,不敢和江子陵说话,于是都拿出自己的手镯玉坠之类的,想让楚暮转交。

    见那几个姑娘含羞带怯的样子,楚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无奈摇了摇头,嗐,爷魅力不比当年啊,竟然被这个冰块比下去了。

    “过来。”

    楚暮听江子陵这么说,心中感觉有些微妙,不是,这招小猫小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但他本就不打算接这些女子的东西,乐得江子陵唤他,应了声后,乖巧的站在江子陵身边。

    江子陵冷淡地看了她们一眼,几个姑娘下意识抖了一下,谁也不敢再送了,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转身跑掉了。

    旁边的萧锦与芳乐欣早在第一个姑娘冲上来时就给惊得呆住了,萧锦不禁哈哈大笑,打趣楚暮:“小友原来竟这么抢手,看起来很受姑娘喜欢啊。”

    楚暮笑着回道:“萧公子可是羡慕了? ”

    突感到背后一凉,萧锦正好对上芳乐欣的视线,芳乐欣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扭过头假装不看萧锦。

    楚暮微微一笑,觉得这两人有意思。

    临分别之时,两人前去相送,江子陵道:“二位不必远送,我们还有些要事,便在此别过吧。”

    “萧公子,芳小姐,我们后会有期!”楚暮向两人挥了挥手。

    萧锦道:“恩人先后多次出手相救,真的是不知道如何才能回报这份大恩。”

    他解下身上的玉佩,双手捧给江子陵:“这是我们萧家的信物,在城中您只要拿出这件玉佩,便是萧家的上宾,他们定不敢怠慢。”芳乐欣也满怀感激的看向江子陵。

    江子陵还是面无波澜:“不必。”

    但在萧锦与芳乐欣的再三恳求,尤其是频频求助地看向楚暮,楚暮终是不好意思了,他摸摸脑袋,试探道:“少爷,萧公子与芳小姐也是一片诚心,要不,你就收下吧。”

    江子陵淡淡的看向他,之后伸手接过玉佩,递给了楚暮。

    见那孩子愣住,萧锦爽朗一笑:“小友,你就收下吧!这也是我和芳儿的一片心意。”

    “是呀。”芳乐欣道。

    楚暮接过玉佩,这玉佩入手冰凉,质地光滑,是上好的材质。

    “谢谢萧公子,芳小姐。”楚暮把玉佩妥帖放好,向二人道谢。

    *

    从城门口经过向着那座庙走去,这路上的人竟不比城中人少,熙熙攘攘倒别有一番热闹景象。楚暮瞧着这人声鼎沸,不禁看向江子陵,他那俊颜上仍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淡漠表情,当真是像一座冰山一样,生人勿近的意味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仔细看那来往的路人,大多都是夫妇结伴而行,面上都洋溢着喜色,带的香和蜡烛都是烫金的,手上提着的贡品也是不俗,都是些贵重东西,香客来敬香如此的阵仗,不免让人想近身探一探这庙的真面目。

    远远望去,那庙中有缕缕焚香青烟升起,颇有朝朝香火篆炉烟的样子,香火十分鼎盛,只是这庙在这个偏僻地界却香火不绝,香客如流,不免让人生疑。

    楚暮心下正在想着这主使者若是藏身在这样热闹的地方,还真是十分安全,只是从前尚未听闻这庙有如此大的名气,心里想着这些,不由加快了脚步。

    两人再出现在街上时,已经是换了个模样。

    江子陵一身翠绿衣衫,手拿一把提了字的折扇,用易容的法术换了一张平常面孔,只有之前的三分俊美,但看起来还是翩翩风流,芝兰玉树,像是哪个书香大家的公子。

    楚暮则是做书童打扮,紧紧跟在公子身后。

    楚暮上前一步,问道:“仙君,我们现在去哪里?”

    江子陵没有回头:“那人还在城中,我们从城中开始查起。”

    倘若那个神秘人藏身于周围的荒郊野岭,他的行事诸多不便,反观城中,鱼龙混杂,便于隐匿。

    上次真正的主使者没有现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人一定不会走远。

    此地民风向佛,城中的人每日都去祈福礼佛也是正常的现象,没有人会感到奇怪,且那座庙与临安临近,这两者或许有些关联。

    这些联系绝非偶然,楚暮隐隐觉得,那座城外的庙应该就是一个关键的点,足以破开如今迷雾般的局面。

    他正想告知江子陵自己的推测,却发现他走向了街边的一处摊贩。

    这是一处贩卖香火灯烛的小摊,摊主看见有人来,热情地招呼道:“这位公子是要去庙中上香吗?我家的香烛可是加进了檀香,质量特别好,菩萨见了铁定欢喜!”

    江子陵点了几样,示意小贩把它们包起来,又看了一眼楚暮。

    楚暮惊讶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怀中竟多了一个装满了钱的荷包!他连忙付了钱,提起装香烛的包裹,尽职尽责的扮演好书童的角色,跟在江子陵的身后,沿着那条贯穿全城的大道向城外走去。

    荷包放在怀里沉甸甸的,楚暮忍不住拿在手上掂了掂,想着,他的钱估计都在我身上了。

    突然从小厮上升到管钱的,楚暮表示,他非常乐意。

    路上若是遇到他哪个老相好,万一江子陵挡不住了,他揣着这袋钱,也不至于留宿街头。

    楚暮这样想着,看着前面那道颀长笔挺的身影,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容,像一个真正的十一岁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跟在江子陵身后。

    第二十三章 送你一篮橘子

    沿着街,未行多久,楚暮和江子陵眼前便出现了一座气势颇为磅礴的寺庙的影子。楚暮脸上稚气的笑容还未消,透着一股天真的,傻乎乎的劲儿。

    楚暮眯起眼睛,明明是热闹的景象,就是感觉这寺庙和人群透着丝古怪。

    两人又朝着寺庙方向行走了几步,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讨论得相当激烈,面上都带着不可思议与虔诚的热忱。楚暮挪了挪身子,竖起小耳朵,发现他们在讨论的是他们所认识的那几户怀孕的人家。

    只见他们激烈讨论着,唾沫星子横飞:

    “诶呀,这送子观音可真是神了!”

    “娘娘!叫送子观音娘娘!”

    “老王你听说没,年初时候,李老爷家那个夫人,成婚三年都没个一儿半女。但是李老爷疼爱夫人,坚决不纳妾,之前请了各地有名的大夫看来看去开了那么多药都没用的那位,生了!”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生了个大胖小子呢!之前啥药都不管用,听说就去这庙拜了拜观音娘娘,就有啦!听说李老爷还特地给庙里的观音娘娘修了个金身呢!不仅如此,还宴请全村来庆祝嘞,啧啧啧…”

    “对对对,还有那黄书生家!都生了三个女儿了,一去求,哎哟喂,媳妇马上又给添了个大胖小子呢!还有那谁家…”

    那几人简直比说起自家喜事还开心,一个个八卦得不亦乐乎,狂热至极。

    楚暮听了这一连串吹捧,若有所思,对江子陵道:“仙君,这‘送子观音娘娘’肯定有问题,我们去看看。”

    江子陵颔首。

    两人踏入了这寺庙。

    一进去,一种熟悉感就上来了。楚暮想了想,喃喃道:“‘斗拱硕大、屋檐高挑,’这不是跟之前那座庙一模一样吗?!”

    只见江子陵也面色沉沉,他所望向的正是与之前格局一模一样的,正正在寺庙中心的送子观音像。

    里面极其拥挤,似乎因为人太多,熏香的味道和烟雾几乎要迷眼了。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不正常的红晕,似乎白雾之中还有黑气。

    明明楚暮已经没有灵力了,却莫名心慌,感觉穹顶上似乎是有些什么东西。这庙里拥挤得也不正常,似乎真正存在的“东西”远远比他们看到的多。

    一见到楚暮江子陵二人,寺庙中就有负责迎客和收拾的小和尚迎了上来,声音中满是欢喜:“二位施主可是替家中女眷前来拜送子观音娘娘的?”

    之前江子陵没有易容时,虽容貌无双,但那出尘的气质是无法遮掩的,感觉多看几眼都是对他的亵渎,是以平日无人敢多看,更无人议论。今日这一易容,容貌在常人中也算颇佳,兼之周身气度非凡,令人不禁心生向往。

    “公子你是哪里人?”

    “公子你头一回来吧?这里可灵了!”

    “公子你长真是俊啊!”

    “公子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楚暮看着源源不断的人,心下有些厌烦。一旁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公子,这是我家自己种的橘子,这个橘子很甜的,你尝尝。”

    一看一个女孩抱着一蓝橘子,满怀期待的看着江子陵,面颊有些微酡红。

    “谢谢小姐姐。”楚暮朝女孩挑唇一笑,直接夺走橘子。

    拨开橘子皮,可以嗅到橘子的清香,半月状的橘子瓣整齐围在一起,鲜嫩嫩的。唔,成色倒是不错……

    楚暮剥下一瓣自己尝了一口,表情淡淡。

    “怎么样?”女孩问道。

    楚暮望了江子陵一眼,顿时眉眼挤成一堆,一张小脸缩成一团,看着像是酸倒了牙,他缓了缓:“酸死了。”

    那女孩噎了一下,转脸却蓦地瞧见了江子陵嘴角微微上扬起来的一丝弧度,女孩一愣,瞬间红了一张脸,惊呼一声后立马捂住脸转身逃跑了。

    “啧啧。”楚暮眉尖一挑,心中颇有不平:想当初我也是个美人胚子,放眼望去谁人不迷倒。现在却被一块大冰块给比下去,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往事不提也罢,楚暮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吃起了橘子。

    看到鼓动着腮帮子吃得正欢的楚暮,江子陵问:“酸你还吃?”

    “不能浪费嘛。”楚暮腆着脸说。

    江子陵睫毛低垂,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几许。

    不动声色地在江子陵身后观察周围,楚暮发现与之前去的地方大同小异,就是少了阴冷的气息。除此之外,楚暮注意到这庙中多为男子,少有跟随而来的女眷。

    楚暮趁江子陵不注意,偷偷去问了身旁一个看上去颇为和气的小公子,尽力用孩子的语气道:“哥哥,怎么没有姐姐来呀?就你一个人吗?”

    那公子笑着回道:“小弟弟是跟谁来到呀?是外地人吧,我们这神庙啊,观音娘娘之前传过神谕给这儿的住持,规定只能由男子来替人求福,怕神气冲撞到了女儿家。”

    楚暮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又状似不经意地说:“诶呀,那住持爷爷呢,我想找他玩玩!我还没见过住持呢!”

    那公子帮他望了望四周,发现并没有住持的身影:“似乎今天住持没来。小弟弟,你要不去问问小和尚,看看住持去哪了?”

    “好的哥哥!那住持爷爷长什么样呀?我想去找他玩玩!”楚暮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住持他老人家道法高超,你看着自然会认出那独特的气质的…哦,对了!他老人家喜欢盘珠子,身上有一串朱砂串串,盘了许久,很有灵气。”

    楚暮谢过他,回到江子陵身边,正看到江子陵在装模作样地上香。不知他动了什么手脚,他一将那三支香插进香炉,身边有几个人就突然“哎呀哎呀”地叫唤起头疼来。

    有蹊跷。

    楚暮看到江子陵的举动,眼神意味深长地盯着那香炉看,似乎也在考量着怎么拿来看看。身边突然有人撞了下他,他本能转头去看,发现那人正“哎呀哎呀”叫头疼,一张开眼,满眼血丝,令人心惊。

    他正准备拉着江子陵继续在庙里找找线索,却见江子陵默不作声,一把拉过他瘦小的手臂,侧身向寺庙旁边的一条隐蔽的小巷子走去。

    “喂,你干什么呢!”楚暮小声控诉道:“都到寺庙里面了,怎么还拐着犄角旮旯又出来了?不多看看?”

    江子陵面无表情,端的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让人又爱又恨。江子陵就这样拉着他走到了小路尽头的角落,楚暮只觉得眼前一晃,江子陵又换回了那副好看地令人窒息的“仙君”面容。

    楚暮一瞬间有些怔住,随即好奇道:“你为何把这刚变了没多久的易容法术又撤下来?”

    江子陵低头看了看小小的他,道:“邪魔威信甚重,邪气入体,望以仙君之名试探。”江子陵难得解释得这么清楚,倒让楚暮有些受宠若惊。

    “那接下来…”江子陵接着楚暮的问话道:“叫醒他们。”

    第二十四章崴到了

    眼看着江子陵将衣袍一掀,便要驱妖,楚暮忙抬手制止他:“仙君你等等!”

    却因动作过急崴到了脚。

    于是这小巷子里就传来了“砰”的肉体落地的声音。

    “你做什么?”江子陵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身上趴着的楚暮,可话到嘴边却被眼前的景象所打断。

    这一处的巷子极其隐蔽,巷子旁郁郁葱葱的草木,于地上两人身上投下了斑驳破碎的光影,若此时有僧人在此经过,必会将自己的眼睛遮住,拨动着手上的佛珠匆忙离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脚、脚崴了。”楚暮愣愣回道。

    却突然想起重点不在这里,而是让江子陵放弃唤醒这些人的念头。

    “这些人虽是被迷惑,但他们之后确实有了身孕,妖魔虽恶,可孩子是无辜的。”

    “那些妇女与孩童,咱们还是再查探一番,若是他们肚子里的孩子真是妖怪的话,再除去也不迟!”楚暮说罢,真诚地看着江子陵,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压着对方。

    江子陵皱着眉头,将头侧了过去,语气中透露出些微嫌弃,道:“若你继续躺着,就不必随我去查探了。”

    此话一出,楚暮才意识到自己正半趴在江子陵身上,他“嘿嘿”笑了两声,忙用双手与能动的那一条腿爬离了江子陵-

    萧锦与芳乐欣告别江公子两人后去寻自家的马车,两人缓步而行,衣带缠绵,好一对天造地设的才子佳人。

    小贩见两人亲密无间,想要抓住这上好的机会,朝这边吆喝道:“上好的青雀头黛,大人,为您夫人买一只吧。”

    芳乐欣听到“夫人”一词,面色一红正要推辞,却被萧锦截了话去。

    “那日答应为你描眉,你可是忘了?”萧锦眯着眼轻笑道,上前接过装好眉黛的盒子,另一只手牵上芳乐欣的柔荑。

    芳乐欣见萧锦想得如此周到,她娇羞着脸低下头去,不敢再抬头去看那笑嘻嘻的小贩。

    “我闺房中爹爹为我备至了许多上好的眉黛,何必劳你费心此事?”她偷偷看向萧锦,只见他牵着她的手便往前走,边走边道:“这只不一样,这是我送你的。”

    听了这话,芳乐欣心下如饮甜水,甜蜜至极,她回握住那双大手。即便手心已出了一层薄汗,闷热与潮湿让她不适,她也没有松手:“这是你说的,日后若是咱俩成亲了,你要为我天天画眉。”

    “那是自然。”萧锦答应得干脆利落,顺手理了理她因风而被吹乱的头发,眼神中充满了宠溺。

    “若是画不好,我可是要罚你的。”芳乐欣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朝萧锦眨了一下眼,而后又恢复方才的羞涩。

    “悉听遵旨,我的好芳儿。”萧锦看着芳乐欣,嘴角笑意渐深,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人。

    两人在这边你侬我侬,楚暮却与江子陵对持着。

    楚暮紧锁着眉头看着一脸冷淡的江子陵,半响过后,江子陵道:“罢了,这边暂时按兵不动,我们去找李家看看。”

    “好的仙君。”楚暮开心地笑了。

    萧锦两人正打算分别乘马车离开,仆人掀起马车帘幕,露出里面的人儿。车里跪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那人低垂着脑袋,脏乱的头发遮住了身体,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且悲伤。芳乐欣心下一凉,急忙上前撩开车帘,萧锦将车帘放下,挡在马车前。

    芳乐欣面色一沉,连带着语气都低了几个度:“阿锦。”

    萧锦垂着目光,犹豫着张了张嘴,终还是闭口不言。刚才还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氛围瞬间降至冰点,芳乐欣将帘子放下,把他拉到一旁,侧过身子对他说:“我不是说过不要再乱带人回来了吗,你这好心肠能卖得了几个子!”

    萧锦揽过芳乐欣,眼睑微垂。

    芳乐欣见他如此固执,扶额轻叹一声:“算了……”

    江子陵与楚暮二人到时正赶上李家小娃娃的周岁宴,远远地就听见街坊邻居念叨着这李家的大胖小子:“哎呀这李家可真是享福啊,娶个媳妇儿就是个乖孩子,没想到还生了个大胖小子,这李老爷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啊!”一个小老头喝着小酒就开始吹嘘了。

    “可不是吗,这李家的媳妇可能耐了,每天都能瞧见这李家人为了她这媳妇买这买那,诶,那不是仙君嘛。”

    有个老婆子正吃着李家的茶点闲聊呢,就看见江子陵两人款款而来,这一呼百应,众人都看到仙君了,忙呼着仙君,跟着一路问好。

    “仙君仙君,可是去李家周岁宴呐,没想到这李家这么有面子,仙君都赏他几分薄面,肯上府上去吃酒,仙君,慢点。”这老老少少都爱凑个热闹,这么一看就是一堆人跟着江子陵。

    看着这一群围在江子陵身边的人,楚暮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来”

    李家家仆看见这熙熙攘攘一群人,簇拥着江子陵道仙君来了,忙上报李家家主。

    家主前来迎接,脸上堆满笑意:“哎呀,多谢仙君肯赏小人几分薄面,来到我儿周岁宴,快请进快请进。”

    进了李家宅院,来来往往都是客人,小孩子跑跑闹闹,大人们围坐在一起寒暄。

    江子陵被带到了主厅坐下,楚暮上前递给家仆手中的东西:“这是我家仙君准备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然后回到江子陵身后。

    李家家主看了一眼里面的物品,瞬间激动:“哎呀,仙君肯赏光莅临寒舍,我已经十分荣幸了,这”

    “既是礼物,便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江子陵对他道。

    “那多谢仙君,我敬仙君一杯。”李家家主说着,举起手中的杯子,自饮一杯。

    第二十五章 周岁宴

    江子陵先顺着仆人的指引落了座,楚暮轻轻在后面戳了戳他,用仅他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仙君,你先在这坐着,我去看看这儿。”

    人来人往之间,倒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身影进了又出。

    边走,楚暮边感慨万分,李家果然是豪富之家。

    他抬头望去,只见那房屋屋檐上挂着一只只虎头虎脑红艳艳的小布老虎。这地儿讲究“姨家出布,姑家做活”,还要做成不同颜色的两袖或者两腿,送给男孩的要送虎头脑,祝愿他虎头虎脑。楚暮再往前走走有一处亭子,上面牵满了细细的红线,把亭子四周交叠着不断布起“五芒星”的纹样。

    果真喜庆非凡,楚暮想。

    但奇怪的是,“五芒星”不知在哪家学派之中有着驱邪、避灾之意,一般周岁宴都不会有这种寓意之物。亭子与大门就隔了一道墙,楚暮往前又紧赶慢赶地走了几步,发现还是一群家仆,只听得家仆喜气洋洋不断报着彩礼彩金,一串一串地,听的人头晕。

    “王裁缝,二百银 . . . . .

    沈老板,一百银加一对白玉珍珠耳环. . . . .

    严捕头二少,一百银加御前御赐红袍茶. . . . .”

    楚暮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些人身份都颇为非凡,而这礼金也非普通人家出得起的,他们一进门,就互相作揖寒暄,一个个身后跟着一串家丁耀武扬威,把这看似宽敞的院子挤得水泄不通。门外又有几个乞丐想要乞讨,那之前对他们和颜悦色的李家奴仆们突然像是换了一副嘴脸,推推搡搡地让他们出去,竟是一点饭菜钱都不肯施舍。

    满头花白的老乞丐颤巍巍地走过来,她的脸上爬满皱纹,腿部有些畸形,走路一拐一拐的:“大爷,行行好赏点吃的吧。”

    那李家奴仆满脸嫌弃的摆了摆手,恶声恶气道:“出去出去,叫花子讨饭就去那门口施舍的粥铺去要粥喝,别在这冲撞了喜气!!”

    老乞丐没有离开,她拿着脏兮兮的碗,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深凹的眼眶有些泛红,嘴里念叨着:“好心人您帮帮忙吧。”

    奴仆直接打断她的话:“走走,别在这待着,要是被我们家老爷发现了我可得吃不了兜着走。老爷说了,吃不完的饭菜已经包给村头养猪的王老四了,少一碗可得少一文钱!”老乞丐一听,噎了一下,愣愣道:“一文钱至于吗?”

    待那老乞丐走后,奴仆摇了摇头:“这一文钱丢了,我的饭碗也不保喽。”

    楚暮目光倏地冷了下来,甚至心中升起了——这种吝啬作风,难怪无后的“刻薄”想法。可惜他身小力薄,便决定先回去同江子陵讲述一番。

    回到江子陵身边的时候,李家家主正在致辞,声声恳切,字字动情,眼中泪光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激动得昏过去。

    “家中二老在上,娇妻在旁,又在送子观音娘娘相助之下,得一虎子。今虎子足周岁,阖家圆满,我实是喜不自禁,故此特办‘周岁宴’,在此,且先谢过诸位肯赏脸而来,为我儿祝福!”

    台下登时满堂恭喜声和要敬酒的声音,乱糟糟吵成一团。

    一个大腹便便似乎是做官的中年男子立马站了起来,端起酒杯,言语间一派豪气:“李老爷客气了!我在此先饮三杯酒——一祝李老爷生意愈来愈好,二愿小公子平安长大,成为一表人才的堂堂男子汉,三愿观音娘娘保佑大家!”又转头对李夫人道:“也辛苦李夫人了,我先干了这杯酒!”说着便把酒一饮而尽,堂下喝彩声阵阵。

    李家家主旁边坐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美目若盼,听了这话,登时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怀中抱着一个孩子,虎头虎脑,眼睛圆溜溜地转来转去,想见是十分机灵。楚暮看着这孩子,突然瞳孔一缩,发现孩子中间正正一点朱砂红,熟悉地令人心惊——那不正是他们在那诡异寺庙中所见的如血色般的红么?!楚暮下意识地看了江子陵一眼。

    江子陵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眼中的冰冷几乎要凝结出实体。

    这时,李家家主兴奋的为来客介绍江子陵:“很荣幸,名声显赫的仙君大人竟也来我府上,这次周岁宴的‘抓周’便交由仙君主持,还望仙君给我这个面子!”

    按习俗,宝宝周岁那天,要找来一堆的东西放在宝宝面前一一摆开让孩子抓,抓到什么就预示着未来要做什么样子的行业,士农工商中的什么,这也就是“抓周”。

    楚暮心中“嘁”了一声,对这位大老爷这副先斩后奏的样子真是感到烦闷至极。

    又见江子陵,他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去,立在李家奴仆们刚刚搬上来的抓周桌旁边,静静地扫视着四周。那胖小子被他的娘亲爱惜地放到了台子上——那台子上有钱、笔、书籍、算盘、布匹、吃食,还有把长命锁。周边一派欢呼声,宾客纷纷猜测起来这一出生便受尽了万千宠爱的李小公子会拿个什么玩意。

    江子陵看着小公子,似乎透过他身上看到了什么,但又因为没有实在的接触而无法确定。他皱皱眉,思绪万千。

    却见那小孩子挥着小胳膊小手,刚刚提及的东西是一样没拿,而是径直拿起了桌上的神牌——那东西是寺庙求来的,本只是为了如主持所说起到“驱邪避灾”之用。而现在,这小孩子却像是着了魔一样,不知为何死死地盯着那块神牌。楚暮心中暗道不妙,只有那李家家主还傻傻地什么都不知道,欢天喜地地说:“哎呀哎呀,这是跟观音娘娘有缘吗?”下面一群人应道:“贵公子佛性非凡啊!”

    江子陵的眉头却蹙的越发紧,他手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楚暮却清楚地看到那孩子头上的朱砂痣微微黯淡了些,恢复了正常的红色。孩子小手一松,把神牌放下了,转身向江子陵施展了灵气的长命锁爬去。

    “哎呀呀更好了,公子长命百岁啊,大福气!”

    第二十六章 你变了,你不给我调戏了

    众人瞧着孩子将长命锁紧紧握在了手中,吵闹声快要溢出了屋子一般,只有楚暮与江子陵两人面色严肃。

    那孩子只抓着有灵气的长命锁,爬在那里不再四处移动。

    孩子坐在台子上,一双眼睛灵动的转悠,让人见了觉得稚嫩可爱,更是让李老爷心中的怜爱往上爬了几个度。

    “来,让爹爹抱一抱。”李老爷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在怀中,怕将孩子磕着碰着,更是学着妇人哄孩子的模样逗得孩子哈哈大笑,但到底是一个大老爷们儿,动作十分别扭。

    楚暮见此,心下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便与江子陵交换了眼神,两人都觉得孩子是事情的突破口。楚暮马上整理了心态,再面对李老爷时满脸眼睛笑得如同天上的月牙。

    “李老爷,小公子跟您简直一模一样,您瞧着眼睛、鼻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楚暮这样一连串马屁拍下来,见李老爷开怀大笑,忙接着道:”小公子实在太可爱了,我能抱一抱他吗”

    李老爷正沉浸在自豪当中,见有人喜爱自己的儿子,且还是仙君身边的人,他心中更是欢喜。看这半大少年一脸期待的模样,李老爷没有拒绝,他便脸上佯装作不愿意,却是将孩子慢慢递到了楚暮怀里,并嘱咐他:“小心点。”

    而楚暮抱着孩子边哄着孩子,边挪动着脚步,慢慢挪到了江子陵身旁。

    两人只将视线放在了楚暮怀中的孩子身上,江子陵细细将孩子观察了一番,皱了皱眉头,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变得更加严肃。

    在他的眼中,这个白胖胖的孩子的身上现今正缠绕着无数根鲜红而又暗沉的红线,可直觉告诉他这不是普通的红线,它更像是由无数血滴组成的一缕烟尘,这些红线周围还缭绕着浓厚的妖魔气息。

    待江子陵想要再靠近点,想将它看得更仔细时,李夫人缓步走了过来。

    女子姣好的容貌上带了一丝愁容,她向江子陵福身过后,道:“孩子还小,身子弱,在外边不能待太久。仙君,妾身担心孩子的身体,先将他抱回去了。”

    楚暮示意还想多抱会儿孩子,可见李夫人态度坚决,只能将孩子还给了李夫人,而李夫人接过了孩子以后,将孩子立马抱给了身旁的服侍着的奶妈。

    楚暮见两人已走,瞧瞧对江子陵说:“仙君,你可是从那小娃娃身上看出了些什么?”

    江子陵看了他一眼,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见状,楚暮心中一动,左右看了眼喧闹的场面:“仙君,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在众人正在欢乐庆祝的兴头下,两人悄悄地走出了李府。他们身后偌大的李府,热闹声不绝于耳。

    这李府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呢?楚暮想着。

    两人找到了一处茶楼,楚暮投下碎银包了一间客房,周边终于能够安静下来。

    江子陵的心下也舒适不少,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待楚暮过来时,就瞧见他在喝茶。

    这人啊,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就想作一下。

    楚暮来到江子陵身旁,伸手想将江子陵的茶杯拿走,却不料江子陵早有防备,他一只手端着茶杯,动作之下杯中水面却毫无波动,另一只手擒住了楚暮的手腕,将楚暮抓得生疼。

    “诶、诶,我开个玩笑,仙君你可别再用力了。”他纤细白皙的手腕已被江子陵握出了一道红痕。待江子陵看到那红痕后,心下微微一愣,撇开了眼睛,他道:“坐好。”

    于是楚暮立马坐了下来,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仙君您说。”

    “李府那个孩子不太对劲,它的身上缠绕着数根红血丝,应是有人在他身上做了手脚。”江子陵回想着孩子身上的红血丝的模样,又微皱起了眉头,而后朝楚暮道:“这孩子的寿命只剩八年,八年以后,他身上的血便会被吸尽。”

    “那小娃娃会变成人干?仙君可知对方是谁?”楚暮问道。

    “我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连江子陵都无法察觉是何人在作祟,就足以说明此人功力深厚,不可小觑。

    楚暮听了他的话后,不仅没有惊讶,他还衬江子陵思考之际将那杯茶水拿到了手,并将其中剩余的茶水喝掉了,见江子陵只微微看了他一眼,没有其他动作,他又无趣地放下了茶杯。

    楚暮一手撑着脑袋,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指在桌面上画圈圈:“既然无法得知何人作祟,那我们可以试试将小娃娃带在身边,沿着发光的红线寻那妖物。”手上动作停下,他转而对着江子陵笑了一下,补充道:“不过我们得小心些,如果被那妖物察觉了,将戾气收起来,那就难找了!”

    江子陵点了点头,面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心下却是有些复杂。

    从他初遇楚暮到现在,楚暮一直是以自己的小厮身份在身旁打转。

    约莫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是这般淘气的,往日他只觉得这孩子虽然爱耍小机灵,却也识大体,放在身边也并无不可。

    可现今再细细想起,便越发觉得楚暮不像是一个普通孩子。

    他懂的似乎有些太多了,也过于大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跑去抓人。

    楚暮在江子陵眼前挥了挥手,道:“仙君,您该回神了!什么事值得您如此沉思?”

    江子陵仍旧不作反应,半晌后,他看着那双晶莹的眼睛,开口道:“那便依你所言。”

    随后他起身,朝门外走去。

    “仙君,你等等我。”楚暮忙不迭跟上江子陵的步伐。

    第二十七章 再遇

    江子陵像是不曾听到他的话一般,径直走了出去。

    整个茶楼有四层楼之高,他们订的是二楼末尾的卧房,二楼走廊外设有栏杆。从一楼往上看,走廊内的事物一览无余,于是,江子陵往楼下走时,一楼席间虽座无虚席,人头满攒,却极其安静。

    江子陵一向不太关注周围事物,自顾自地走着。也没有注意到上一刻还鸦雀无声的人们,突然开始吵闹了起来。

    甫一出,这出尘容貌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茶楼里不乏小姑娘,皆用手绢半掩着或含蓄,或艳羡的面色,向他投来倾慕的目光,也有前来买酒不归的男人,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迟迟不落。

    “何人如此嚣张?”那汉子抚了抚自己的络腮胡。

    “张兄,听闻那位可是仙人啊。”汉子旁边的白面书生感叹道。

    那汉子听了,嗤之以鼻:“哼,不过是个小白脸!”

    “张兄你又没见过仙君,怎知仙君是何容貌呢?”

    “听闻他容资不凡,是世间少有的容貌。但依我看至多耍耍绣花拳头,也只能骗骗你们这些人罢了。”

    书生打了个寒颤,提醒道:“张兄慎言。”

    这回传进了楚暮的耳朵里,令他脚下稍稍一顿,心中不快,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随即楚暮抬起头,看了眼江子陵,前方那道颀长的身影却未作停留。

    江子陵走出茶楼有了一段距离,突感身后少了什么,方才将脚步放慢了许多,状似在悠闲漫步。

    “仙君,你走得也太快了,我都要追不上了!”可即便是故意放慢速度,对楚暮来说依旧是很快。

    他弯腰用手臂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道:“仙君,刚才那人也太过分了,连我都听不下去了,要不要我帮你揍他?”楚暮说着一脸愤然的撸了撸袖子,一副老子罩你的架势。

    一怔,江子陵似有若无瞥了他一眼,纤弱的半大少年说着豪言,明明没有一丝胜算,可他笑得过于灿烂,让人产生一种他说不定可以打赢的错觉。

    江子陵微微偏过头去:“无须理会。”

    “我只知道,仙君不能让人给欺负了,若不然,要我有何用处!”

    江子陵闻言,指尖微微一挑。

    楚暮神采奕奕的看着江子陵,心下却想着,虽然是被江子陵强行绑在身边的,可他和江子陵也算一条船上的人,说江子陵的不是就是说他的不是!敢说他坏话,不把人揍一顿他心里不舒坦!

    他正想活动活动筋骨,热闹的大厅中传来一声凄厉的痛呼。楚暮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宽厚的大汉倒在桌上,酒水菜肴洒了一地。

    一旁的白面书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得脸白了几分。反应过来后,他上前呼了两声,又摇了摇,却不见人回应。

    只见那汉子面色痛苦,双目紧闭,他吐息浅了些,那满身酒气遮掩不住。

    “这是,怎么了?”白面书生呐呐道。

    全然不顾身后混乱的场面,江子陵道:“我们走。”

    楚暮有些疑惑,下意识看了眼江子陵,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依旧冷冽。

    他撇撇嘴,沉默着将袖子放下。

    热闹过后的李府已陷入一片安静之中,客人留下的瓜果残骸遍布,仆人们正在收拾着。

    “听说那位仙君要为咱们的小公子治病,仙君真是好心肠,小公子日后定能健健康康成长。”李府的大厅内,一个长相水灵,手下正收拾着碗碟的丫鬟说道。

    在她一旁的瞧起来较为年长的丫鬟听到她这么说,笑着道:“你可没听到全部,夫人之前请了术士为小公子算了一卦,说小公子三岁之前不能出府,否则的话会早早夭折。仙君就又说是在府内治疗,估计今晚仙君要在这里住下了,咱们啊,说不定也能沾沾福气!”

    江子陵确实要在李府过夜了,要让李府的人看起来他一直都在李府治疗孩童,他才能将孩子抱出去,顺着红线寻找在背后作怪的邪祟。

    婴孩将手搭在奶娘的手臂上,转动着小脑袋,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小公子今天很开心呢。”奶娘笑道。

    李夫人伸出手摸了摸婴孩软乎乎的脸蛋:“夏儿开心吗?”,孩子下意识抓住那只手,咯咯笑着。

    看着那头戴虎头帽的胖小子,李夫人慈祥的笑容中却带着些许无奈。

    这孩子自出世起就一直养在府中,从未出过大门,往常在府里哪里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想来孩子也是觉得新奇吧。

    李夫人抱着婴孩将它小心翼翼放进房间中的摇篮中,而后久久伫立在那,似乎没有离去之意。楚暮见状,忙对她说:“夫人,仙君施法时不得他人在场,若执意在此,怕是会出岔子。”李夫人听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带着奶娘离去。

    房间中的江子陵听到房外的楚暮已经将众人劝退,便抱着熟睡的孩子悄悄出了李府。

    已是黄昏之时,天气凉上了许多,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江子陵顺着红线走了许久,为不惊动那妖物,他未敢使用法术,可街上的行人众多,孩子身上缠绕着的线也越来越模糊,目标也瞬间不清晰起来。

    江子陵只好先停下脚步,想等待人群散后再去寻找。停了有半刻钟,孩子身上的红线却突然亮了起来,这说明那妖物极有可能就在附近,他不敢耽搁,忙向着红线寻去。

    不远处,一个卖玉器的摊位之前,芳乐欣正低头挑选着心仪的簪子。摊主见是个大金主,卖力的介绍着簪子的好处,而萧锦正站在芳乐欣身后,牵着她柔软的小手,眼神里满是宠溺。

    “这只簪子好看吗?”芳乐欣将挑选好的簪子戴在自己头上,因为看不见簪子,将它戴地有些许歪了。

    萧锦看后微微一笑,抬手将簪子扶正,顺便捏了一下她的小脸,再抬头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对芳乐欣道:“我好像看到江公子了。”

    “嗯?江公子吗?在哪里?”芳乐欣忙朝萧锦看向的地方看去,只瞧见了正攒动着的人群。萧锦笑而不语,正要朝江子陵的方向过去。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身后的芳乐欣问道:“你怎么停住了,你看到江公子啦?”

    “我看到他了!”芳乐欣找到了江子陵,正要前去,却被萧锦拉了回来,他的手劲之大,令芳乐欣吃疼。

    而萧锦并未在意,只将视线放在江子陵怀中的孩子上,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手也紧紧握住,将芳乐欣拽得更加疼了,她痛呼道:“萧锦,你这是想痛死我吗!”

    第二十八章 要被打了?

    萧锦一愣,慌忙松开手。

    “你发的什么疯!”芳乐欣揉了揉手,睨了他一眼。

    看到身边委屈的揉搓纤细手腕的人儿,萧锦眼神闪烁片刻:“不是,芳儿…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

    芳乐欣撇过脑袋不看他,萧锦见她还恼着,他挠了挠脑袋,颇有些无奈。

    “疼吗?”萧锦缓缓地伸出手去。

    感到手上传来的温热,芳乐欣眉毛一挑,抬头看他。

    一双宽厚的大手牵起芳乐欣,力度适中的帮她揉着手。看到萧锦温润的面容带上几分讨好与疼惜,芳乐欣心下一软。

    萧锦向来待她极好,虽然她有意识到萧锦近日有些反常,可她终是舍不得与他怄气。

    芳乐欣只是嗔怪了他几句,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好了,我们去与江公子打声招呼吧。”芳乐欣道。

    萧锦点了点头。

    可待他们回过头来的时候,江子陵已经不见了,而他们二人也早已就被淹没在人流中。

    宽阔繁华的街道上张灯结彩,车辆川流不息,人们欣赏着各式各样的灯笼,热闹非凡。

    胭脂粉店梁下站着的小女孩一只手拿着串糖葫芦,一只手被头戴金钗的富贵女人牵着。她咬下一颗糖葫芦,安安静静的站在母亲身旁,滴溜溜的杏儿眼看着外边热闹的景象。

    忽然,一道颀长是身影乍然撞入她的眼中。

    “嗒。”的一声脆响。

    一颗红艳艳的糖葫芦掉在了地上。

    小女孩圆脸微红,呆呆的看着前方。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那人轮廓利落而深邃,眉目清冷绝情,犹如天上仙,恍惚间让周围的一切都虚幻了起来,亦是叫世间喧哗噤了声。

    可她也很快就挪开了视线,不知为何,她莫名就是觉得那人周遭气息冷得可怕,仅仅是看着就让无端升起一种敬畏感。

    让她忍不住靠近,却又害怕靠近。

    低头,看到的却是那颗沾染上尘土的糖葫芦。

    她愣了愣,波光在小女孩眼中转动,下一瞬,大滴大滴的泪水扑簌扑簌砸下来,惊着了一旁抹拭胭脂的母亲。

    自然的,小女孩就没注意到江子陵臂弯中的襁褓。

    人群熙来攘往,江子陵怀中微动,一声软软的轻呼响起,自他怀中露出一张粉嫩的脸蛋。

    江子陵看了眼孩子,襁褓中的孩子无意识的动了动脑袋,咂吧咂吧嘴,再次进入梦乡。孩子白净的面孔恬静而美好,安静的蜷缩着,对周遭的嘈杂热闹毫无所觉。

    环绕在孩子周身的细微红丝穿过人群,一路延伸至街道尽头。

    江子陵收回视线,沉默的跟随。

    卖力呦呵的小贩、奔跑在街道上的孩童、窃窃私语的行人

    他的神识覆盖方圆百里,仔细查探着途经的每一个人。

    天边渐渐洇开了夜色,原是分散的人群像是有组织的一样,逐渐汇聚成一条人流,涌向一个方向。

    与被红线引来的江子陵不同,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指引着人流,让人流前进的方向与红色的线所指引的方向重合。

    不多时,建筑的轮廊彻底呈现在眼前——正是白日里江子陵去过的那座寺庙。

    宽阔的道上人群骈肩迭迹,好不热闹。

    寺庙中的送子观音被传得神乎其乎,不少人慕名而来,有的想一睹送子观音真颜,有的是为了求个念想,而大多数是抱着求子的态度来的。

    江子陵愈是靠近寺庙,那红线上缠绕着的光芒就愈是耀眼。

    模糊的线索轮廊逐渐清晰,就在这时,怀中孩子浅淡的眉头动了动,身子不安的蜷缩了一下,环绕在孩童周身的红丝光芒却瞬间减弱,转眼就消失殆尽了。

    江子陵再向前行近几步,孩子身上仍然没有丝毫的迹象,许是对方察觉到了他,逐切断红线,意在隐藏行踪。

    正待进寺庙一探究竟,江子陵凤眸轻轻一扫,视线中却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无论是那日的孩童,还是现在的街道。

    萧锦出现的时机都太过蹊跷,思及此,江子陵逐上前问候。

    江子陵一礼道:“萧公子。”

    驻足在花灯铺前的萧锦见了江子陵,面上有一瞬的惊讶,却又在下一秒及时收敛了起来,还礼道:“江公子,好巧。”

    萧锦话音刚落,那花灯铺子幕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阿锦,你看我这花灯好看吗?”

    撩开帘子,打里探出一位秀丽的少女,她手中提着一对色彩斑斓华美的花灯,瞧见站在萧锦身旁的人,福礼道:“见过江公子。”

    那孩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江子陵生疏的抱法给硌得不舒服,他挣了挣,看着颇不安分,江子陵拍了拍襁褓,无声的安抚着。

    眼波流转间督见江子陵怀中的孩子,芳乐欣愣了下,她脚下一时不查被门槛绊了下,手上一对花灯荡起一道弧度,照亮了周围。

    萧锦眼疾手快的闪到人前,及时扶住了芳乐欣:“芳儿,你没事吧?”

    芳乐欣顺着萧锦的力道站稳:“没事,没事。”

    看了眼江子陵,芳乐欣有些局促的笑笑,再看向那白嫩的孩子,她的表情有些微的复杂。

    将一盏花灯递给萧锦,芳乐欣转而又看了眼那孩子,斟酌片刻,还是没能说出口。

    萧锦接过花灯时不动声色的拍了拍芳乐欣的手,看向江子陵,温润的面容如春风拂面:“江公子,又见面了,我们二人与江公子真是有缘分呀。今天有庙会,街上正是热闹着呢。我与芳儿正打算去寺庙,江公子也是来寺庙祈福的吗?”

    江子陵微微颔首。

    “那我们正好顺道,不如江公子与我们二人一道同行?”萧锦转头看向身旁的芳乐欣:“芳儿你觉得呢?”

    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芳乐欣晃了晃神,后转头看向萧锦,娇俏的脸蛋上牵起一抹笑:“好呀。”

    “那就有劳二位了。”江子陵道。

    似是想起来什么,芳乐欣在江子陵身侧左右看了下,疑惑道:“诶?江公子,那跟在你身边的小孩呢?今天没与你出来吗?”

    “我派他去处理别的事了。”江子陵淡淡道。

    “这个小畜生!”

    在嘈杂的街道上,不知是谁,突然愤恨的爆了好几句骂人的老土话。

    修真之人的五感何等敏锐,更何况即使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他们的声量一点也不小,他们的对话江子陵听得一清二楚。

    那声音的源头围坐着几人,各个面色带怒,连带着语气动作都激动起来。

    “这兔崽子什么不学好,学人做伢子!我呸!”

    “究竟出了什么事?大家伙聚在一起,庙会就要开始了呀。”

    那人道:“就在一个时辰前,李老爷家丢了孩子,一家子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这才一岁的娃娃他能自己跑到哪里?他是被人抱走的!你们可知是谁抱走的?听说那也是个孩子!”

    “昨天我才去了那小娃娃的周岁宴呢!李老爷家好不容易求来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要是真的没了心都要碎了!”

    “可不是嘛!”

    “这事我听说了,那抱走孩子的人是抓到了,可就是问不出小公子在哪儿,也不知道他给藏什么地方去,可把人急死了!现在人给押堂里边了,李夫人当时还说要活刮了那小畜生呢!”

    闻言,江子陵心一紧,眉微微拧了一下。

    第二十九章 要被打了

    “你究竟将我的孩子藏到哪去了!”年轻妇人恶狠狠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半大少年,只要一想到他拐走自家孩子的事,那钻心的痛楚就让她恨不得生啖其肉。

    众人将楚暮围在中间,竖立在一旁的管家推了一下楚暮:“夫人问你话呢!”

    楚暮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晃了两下,险些扑倒,他稳了稳身形,缓缓抬头看向站在中年男子身旁的李夫人。

    “夫人见笑了,何来拐带小公子的说法呢?我可是一直守在门外,从未离开半步呀,小公子自然是在屋内由仙君施法治疗。”

    李夫人额前一缕发丝垂落脸颊,泪水模糊了她本来精致的妆容,粉扑一块块粘连在一起,显得很是狼狈,哪还有初见时李家主母的美艳华贵?

    面对众人满带恶意的目光,那张稚嫩的脸上竟是过分的安静,映着他如今的处境,实在令人费解。

    李夫人见了,不满的皱着眉头,摆了摆手,立即有两个家仆自人群中走出,一左一右将楚暮强硬的按倒在地上。

    身体接触到坚硬的地板,楚暮眼前景像晃了一瞬,疼痛感带着从喉中挤出一声闷哼。

    楚暮艰难的抬头,神情淡淡的看着李夫人,镇定得不像是一个孩子。

    “仙君吩咐过治病途中不得打搅,突然带着这么多人堵着房门,是我该问您想干什么吧?”

    “我儿分明就是被你藏了,如实招来还可以免了你皮肉之苦,若是再不招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楚暮挣扎无果后,对着李夫人道:“仙君施法总是要些时辰的,若是二位贸然闯入,惊扰了仙君倒是事小,若是术法反噬伤了小公子的根本,岂不是火上浇油,得不偿失?”

    眼看着李夫人就要指使人破门而入,李老爷及时伸手拦住了年轻妇人的动作:“且慢。”

    思及城中对仙君极高的评价,李老爷对江子陵自然是带着敬重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敢闹僵。

    他的眼神凝了凝,思索片刻,道:“再等等吧。”

    “夫君三思啊,如今夏儿下落不明,多等一刻就多一分风险。”年轻的妇人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夫君,扶着李老爷的手转为抓住他的手臂,手上的力度都带上了几分情绪。

    她扭过头睨了一眼楚暮,面色不善道:“且我看这小子心思可深着呢!若是就这样让他给逃了”

    “我没想过要逃。”楚暮道。

    “当初本就是我请仙君来为夏儿治病的,我们夫妻二人寻遍临安都不见得夏儿有好转,若是仙君真能彻底除去那顽疾,那我们等些时辰也未尝不可,我们再等等吧。”李老爷眼下带着青晕,他覆上年轻妇人的手,语气疲惫。

    见劝阻无果,又许是不愿放弃心中的那抹微弱的希望,李夫人直视着楚暮:“你就自求多福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仍不见江子陵出来。见不到孩子,年轻的妇人满面愁容,不时用帕子拭擦泪水,嘴里不停地喃喃:“怎么办呢?夏儿不能离开府邸的,菩萨叮嘱过的若是治病,他会不会给夏儿喂药?夏儿不能喝药的,菩萨叮嘱过,孩子不可喂药,否则良药变苦药”

    “怎么办啊我的夏儿”

    李老爷安抚着怀中的年轻妇人,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急得的脑壳都涨大了一圈。

    他放开怀中人,走近几步,试探着敲了敲门,呼喊了几声后还是不见有回应。

    李老爷初听夫人说自家孩子遇害的消息,一颗心都要骤停了,他火急火燎的赶到,看到的就是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楚暮。

    说是帮着孩子治病,那扇门却紧闭着,里面却半点动静都没有。现下左等右等看不到孩子半点的影子,即便是真的冒犯了仙人,可他要是苦等了好个时辰得来的结果却是将孩子白白送给了伢子,却叫他如何忍得!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李老爷感到眉头突突直跳,像终于下定了重大的决心一般,李老爷指挥着几个家仆:“来人啊,给我砸开!”

    砸门的砰砰乱响与哭泣霸占了李老爷大部分注意力,李老爷心急如焚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老爷,还是打不开!”家仆放下手中的砍刀和斧头,抹了把热汗,气喘吁吁。

    “给我继续!不论用何办法,砸也好,撬也好,给我扒开这门!”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踉跄着倒退两步,一手顺着心口,口里喘着气,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在发颤。

    “老爷!”眼见李老爷就要向后倒去,年轻妇人急忙伸出手扶住李老爷,满眼满心的心痛与担忧。

    他倒是不担心他们破门,为防止外人打扰,江子陵对这间房设下了屏障,若非本人,否则谁都无法打开这扇门。

    无论江子陵有没有寻到对方的藏窝点,他只期盼他赶紧回来!这地板实在是太硌人了!

    楚暮难受的扭了扭身子,可还没等他动作几下,两个家仆就斥了一声,粗暴的再次按住楚暮。

    “给我放老实点!”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陷入思绪中的李家夫妇,一时间,所有视线都落在了楚暮身上。

    楚暮双臂被两个家仆压制着,瘦小的孩子像是一根发育不良的细竹,脆弱得仿佛轻轻一折便断。

    似乎是才意识到楚暮的存在,也不知李夫人是想到了什么,她嘴角微勾,竟隐隐有疯魔的迹象:“老爷你看啊,这小子到现在还什么都不肯说呢!”

    “我李家也不是好欺负的,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的夏儿身上,料想不受皮肉之苦是撬不开这小子这张嘴的,来人啊!给我狠狠的打!打到他张嘴为止!”

    感到一条绳索缠上纤细的手腕,楚暮攥紧了手,下意识瞟了眼李夫人,果不其然带着怒火。

    也不知道那李夫人发了什么疯,江子陵前脚刚走没多久,那李夫人就紧接着来敲门了。本来还在桌上好好的喝着茶,转眼他就被人制服了,不论他如何辩解,那李夫人就是一口咬定是他害了那小孩,要死要活的要见那小孩,简直莫名其妙。

    被人绑住双足,那家仆将楚暮扯了过来,按着他脸朝下趴在地上,楚暮费劲的看向那家仆,直到感到一双大手按在自己的腰上。

    他心中猛地一紧,下意识的挣扎。

    可他的挣扎在一个大人的面前显然是微不足道的,紧接着被人猛地褪下裤子,楚暮又羞又怒,一张白净的脸上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左边站着家仆面无表情的看向楚暮,手持朱漆木棍缓缓举起,这具瘦弱的身躯在他们眼中升不起半点怜惜。

    第三十章 所以裤子白扒了对吗

    屋内,一道黑影翻窗而入,稳稳落在地上。

    *

    “你放开我!”凉飕飕的冷风划过大腿,楚暮双手被反绑在背后,下边被剥得一丝不挂,他的脸蛋烧得通红,仍挣扎着大喊。

    那家仆从后方钳住楚暮纤细的腰身与肩膀,将他彻底制住。

    身体砸向地板,发出一声闷响。

    这副身子若是挨这几十大板子,少说也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到时他一定要给江子陵记上一笔,楚暮不着边际的想着。

    闭上眼等了有一会儿,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落下。

    楚暮疑惑地睁开一只眼,下意识看向紧闭的房门。

    耳畔吱呀声响起,雕刻着精致浮雕的门自里打开,一张寒若冰霜的脸跃然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楚暮眼前一亮:“江子陵!”

    冷冰冰的视线转到这边,眼前半大少年伏卧在地板上,长裤被人褪到腿弯,露出白嫩的肌肤。江子陵眉峰轻蹙,再看时,眼中已经带上了厉色。

    此时天寒地燥,冷风直吹,再耽搁他极有可能感染风寒。

    江子陵大手一挥,宽大的外衣落在楚暮身上,罩住了他的脑袋和大半个身躯,楚暮茫然地抬头,他的脸被半掩着,只能看到精致的下颌。

    “夏儿!”

    紧抓在手中的丝帕飘飘然滑到地下去,李夫人颤声走向江子陵,全然忘了礼数。

    与李夫人所想的一副哭成泪人的样子大相径庭,江子陵臂弯中的孩子脸色较之先前竟然显得更嫩红了些。此时孩子睡意正浓,红润的唇微嘟,唇角还挂着一滴水痕。

    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反应较之寻常孩子还慢些,现下在李夫人带着颤音的啜泣声中才缓缓睁开眼。

    李夫人抱过孩子,那小心的模样仿佛她怀中抱着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碰即碎。在仔细查看孩子后,虽孩子情况有所好转,李夫人却并未松懈。

    “夏儿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没有胡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吧?”

    她不停地询问着,眼中的担忧几乎要化为实质,全然忘了她的孩子还只是牙牙学语的幼童。

    孩子的眼睛转悠了一会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住李夫人的一根手指,张着嘴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表达些什么。

    李老爷急切地凑了过去,在确定自家孩子平安无事后,李老爷终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为何擅动本尊的人?”江子陵道。

    灯芯摇曳,将江子陵的脸照得忽明忽暗,看得人冷汗涔涔。

    给沉溺在温馨的亲情之中的李家夫妇打了个寒颤,仿若坠入了万丈冰窟,从头到脚都是冷的。年轻妇人将孩子贴紧自己,悄悄往中年男子身后退了一步,一双美目中带着恐惧。

    李老爷看向被束缚住四肢的半大少年。

    压制在楚暮身上的力量早在江子陵出面时就匆忙松开了,可捆着手脚的粗麻绳还在,红红的一圈绕着,磨出了红痕。

    “你们还不快放开人家?”李老爷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气势都矮了半截。

    两家仆对视一眼,忙丢开手中棍棒,俯下身来解绳子。他们扶起地上的楚暮,而李老爷又恢复为那时的恭敬。

    “仙君愿为夏儿施法,李家感激不尽。”李老爷做了个揖,继续道:“实不相瞒,夏儿自娘胎里出来就带着这体弱的毛病,平日里料理起来琐碎之事繁多,夫人她为了夏儿更是亲力亲为,甚少离身。

    涉及到夏儿的安危,夫人也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并非有意惩治这小童。冒犯了仙君,望仙君恕罪,李家定会想尽办法补偿您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李夫人怀中被逗弄得咯咯笑,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孩子,声音顿了一瞬,沉沉道:“至于医治的事,还是改日再说吧。”

    将两人请出了府后,作为补偿,李老爷让人准备了不少好东西。但子陵看都没看一眼,就全数退还了,两人来的时候什么样,走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

    夜里风寒霜浓,走在路上,寒冷的风冻得骨头疼,楚暮鼻翼通红,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大氅。

    此时街道依旧热闹,若是再小些的孩子,大人稍不注意就极易走丢。在又一次差点被流动的人海冲散后,楚暮硬着头皮握住了江子陵的手。

    江子陵的手很冷,楚暮下意识就想缩回,却又在下一瞬止住了自己。

    楚暮顺着微晃的广袖往上,对上江子陵清冷的面容:“是有人撞到我了,仙君你要护着我!”

    小手牵着大手,给人带来一种奇异的感觉。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回握,江子陵撇开视线,向他凑近了些,只静静并肩而行。

    “仙君,还好你回来得及时,再不回来我怕是没命见你了。”楚暮呼出口雾气,一脸委屈。

    进入一家客栈,厅中挤满了人,小二跑前跑后,忙得脚不沾地。前台老伯停下手中记账的笔,向两人迎来。

    站在眼前的两人似是一对性格截然不同的兄弟,兄长冷冰冰的,弟弟看着也不像表面上的那般安静,一眼过去给人感觉就该是个闹腾的孩子。

    直觉这牵着孩子的白衣男子气宇不凡,深藏不露,前台老伯斟酌着问道:“二位不像是本地人,来小店是要?”

    男子薄唇轻启,音色如他人一般清冷:“住店,两间上房。”

    本就是天寒地冻的日子,前台老伯听着这音色,感到闹哄哄的店里都冷上了几分,回过神来有些为难道:“这几日正巧赶上庙会,不少客栈都被外地来的客官给定了,本店现下仅剩一间天字号房。”他一双眼珠在两人间流转了一圈:“要不,二位委屈一下,共住一间可好?”

    偷瞟了眼那男子寒霜般的面容,前台老伯连忙补充道:“客官尽管放心,放置在天字号房的床足够宽,平躺下两个大人都绰绰有余,二位睡着绝不会挤。”

    “可。”江子陵道。

    前台老伯在心底暗暗送了口气,道:“二位请随我来。”

    说罢,就带着人上楼了。

    鞋子踩在木梯上,发出轻微声响,楚暮松开手,跟在江子陵身后,将手搭在扶手上,视线向下看去。

    大厅中人流只增不减,身着各色服装的人挤满了客栈,嘈杂的人声听得耳朵发麻,比外边安静不了多少。

    将两床被褥铺好,把房牌交给二人后,前台老伯转身询问:“二位可还有什么吩咐?”

    楚暮摆了摆手,本想说不必,却刚吐出个头,就打了个喷嚏。他捂住口鼻,揉了揉鼻子,继续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有事您尽管吩咐。”前台老伯关上门扉,退了出去。

    屋内点了地龙,热气遍及地面,可楚暮还是觉得冷。他自顾自坐在江子陵对面,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一杯热茶入肚子,楚暮才感到好了些。

    他又拿出另一只杯子,斟好后推向江子陵:“仙君,来一杯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