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雪吟的安排下,叶紫岚带着昏迷未醒的段非离连夜从极乐宗消失。
翌日一早,林墨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雪阁内:“师父命我来为大师姐行针。”
昨夜,楼少微为段非离逼出体内的三道剑气后,丢下一句话:“明日起,加大药量。”
不知是否念及这份师徒情意,这十年来,楼少微用的药是循序渐进的,也因此效果缓慢,加大药量,用药者会感到明显的痛苦,但会在短时间内取得惊人效果。
留给郑雪吟的时间不多了。
“行针时,外人不可在场,还请大师姐屏退左右。”林墨白慢条斯理地打开自己带来的药箱,从里面取出三只长颈玉瓶,一列针具。
郑雪吟看向一旁打坐的贺兰珏,开口道:“来人,带贺兰公子出去晒晒太阳。”
林墨白将三只玉瓶里的药液都倒出来部分,调成一碗汁水。
亲自将贺兰珏送出门外,郑雪吟关上殿门,回身,一碗琥珀色的药汤被林墨白托在掌中,递了过来:“先把这个喝下去。”
楼少微派林墨白来用药,打的就是林墨白与她为敌,不存在徇私的可能。
药不苦,甚至还泛着一丝清甜。
林墨白低头整理着他的那些针具,头也不抬地说:“请大师姐褪下外衣。”
“会疼吗?”
林墨白动作一顿,抬起头来,青涩的脸庞已初显成年男人的轮廓,漫不经心地荡开笑意:“不疼。”
“你猜我信不信。”
“爱信不信。”
“你早就知道楼少微对我的心思了?”上回药浴这厮的反应就很不对劲,幸灾乐祸的表情几乎怼她眼睛里去了。
“在我面前直呼师父的姓名,不怕我告诉师父吗?”
“你去说呗,死猪不怕开水烫,楼少微都对我这样了,再坏的后果也坏不到哪里去。”
第一次听到有人骂自己是死猪。
林墨白手指轻拂,插在针袋里的银针排列成一字,腾到半空中,又见他用手一点,烛台上的火焰化作火龙,将针尖都燎了一遍。
“你就不好奇楼少微为何对我如此?”
“不好奇。”
“骗人,师徒反目成仇,这泼天的狗血,怎么可能不好奇。小师弟,莫不是你已了解个中缘故,不妨与我这个当事人八卦八卦。”
郑雪吟啰啰嗦嗦,凑到林墨白跟前,观察着他的表情,想从他这里撬出些什么。
“不清楚。”林墨白说完,不等郑雪吟褪衣做准备,抬手一辉,那悬浮于空中的银针落下点点星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郑雪吟周身的穴道。
他认穴之准,速度之快,完全叫人无法防备。
整整十二根寒玉冰针,刺入穴道的瞬间,郑雪吟浑身的经脉像是被冰封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四肢仿佛浸入冰水里,有人撬开她的骨缝,往里面倒着冰渣子,尤其是丹田处,一团阴冷至极的气息沉了下来,冻得她直打哆嗦。
待林墨白施针完毕,取出那些寒玉冰针时,郑雪吟的脸孔白得像是敷了一层厚厚的粉。
她目送着林墨白离开大殿,在林墨白丢出那句“七日后我再来”,彻底软了腿脚,攀着柱子坐了下去。
台阶还是先前的台阶,白玉砌成,耀目的天光下,熠熠生辉。日光透过树隙,撒下斑驳的光影,她坐在光影间,缓了许久,身体才恢复过来。
贺兰珏立在树下,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头顶的仇恨值倒退到了90%。
她猜得果然没错,她倒霉,他就掉仇恨值。
缺德鬼。
郑雪吟咬咬牙,心想,要不趁着可怜劲还在,当他的面再滚一次台阶。
想是这么想,不小心滚下去是一回事,主动滚下去又是一回事,踌躇半晌,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从地上爬起来:“外面日头紧,快回屋吧,可别晒坏了你这一身好皮囊。”
贺兰珏的眼睛里升起不加掩饰的嫌恶,转身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你又不搭理我了。”郑雪吟追上去,拦住他,直勾勾盯着他头顶的进度条,伸出自己的右手,“上回是我做错了事,惹恼了你,这样,我斩了自己这只作恶的手给你赔罪。”
她从储物袋里掏出自己名为“相思”的佩剑,剑锋对准手腕,作势要斩下去。
贺兰珏似看穿她的心思,岿然不动,冷眼旁观她的演出。
说好的圣父属性呢?
快来阻拦她,说原谅她了。
郑雪吟等半天,都没有等到贺兰珏的反应,悻悻然收回宝剑,将右手藏到身后。
贺兰珏的眼神告诉她,她给了他灵感,他要斩下这只作为罪魁祸首的右手,一雪亵渎他的耻辱。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嘛。
郑雪吟原是想再撬一撬仇恨值,现下是欲哭无泪,后悔不迭了。
贺兰珏垂眼将郑雪吟垂头丧气的模样收入眼底,突然问:“你是如何求得楼少微放过段非离的?”
“你想知道啊。”郑雪吟眼睛里重新燃起光芒,黑亮黑亮的,令贺兰珏想起自己曾喂养的一只小狗,“你拣两句好听的夸夸我,我就告诉你。”
回应她的,是贺兰珏消失在门后的一截雪白衣角。
轰的一声,大门在郑雪吟眼前合起。
“喂,贺兰珏,这好像是我的地盘吧。”郑雪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
雪阁近日来了个厨子,十分擅长烹饪,无论什么样的食材,经过他的手,都能变成世间难得的美味佳肴。
郑雪吟每日最期待的就是用膳。
到了用膳的时间,婢女手捧白玉盘鱼贯而入,珍馐美味尽数陈列眼前。
这些膳食的食材都是取自多愁山的灵植灵兽,富含浓郁的灵气,食用可助益修为。
她迫不及待拿起玉箸,端着玉碗,每样菜肴夹一遍,待堆到碗口,再也盛不下时,将玉碗交给婢女:“端给贺兰珏。”
婢女恭敬地托着玉碗,来到黄金笼子前:“贺兰公子,请用膳。”
笼内,贺兰珏闭目打坐。
这几日他每日不是打坐,就是打坐,都快成为这殿内一道固定的风景了。
郑雪吟想不通,他一个修为尽废的,成天搁那儿坐着有什么意思。
孵蛋吗?
这么喜欢孵蛋,回头拿几颗鸟蛋,塞他怀里。
郑雪吟认真思索起“孵蛋”的可能性。
贺兰珏睁眼。
婢女小心翼翼将饭食放在他身侧支起的小木桌上,退了出去。
郑雪吟三下五除二将桌上的菜肴一扫而光,好吃是好吃,就是分量少得可怜,不够几筷子的。
她意犹未尽,端着空碗,绕到黄金笼前:“那个,贺兰公子,你不吃吗?”
她顿了顿又说:“你三两日才吃一顿,都饿瘦了。”
贺兰珏冷然开口:“与你无关。”
郑雪吟眼中露出跃跃欲试:“不吃拉倒,我吃。”
正要伸出筷子,一人入殿,拱手禀告:“雪君,今日花阁那边捉了个男人回来。”
郑雪吟收回筷子,眼睛一亮:“什么样的男人?”
贺兰珏头顶的仇恨值快速跳了一下,增长到91%。
郑雪吟:“……”
这也生气?
不是与你无关吗?
那人是被郑雪吟派过去监视花阁的。郑雪吟吩咐过,别的不用管,只待戚语桐捉了陌生男人回来,就马不停蹄的回来通报。
“是个年轻男人,年纪约莫二十五岁左右,相貌英俊,气度非凡,有一身的好武艺,因与人争执,砸了戚语桐开的酒楼,无钱赔偿,被捉了回来抵债。”
“就是他了。”郑雪吟搁下碗,卷起袖子,急吼吼地往外走。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男主简言之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