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一处无人之地,江寒酥在练武。

    他手中握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那是原主的武器,他继承了原主的武功,因此他感觉最顺手的武器也正是这把刀。

    黑色的刀身上似乎浸了陈年的血,煞气逼人,刀刃异常锋利,加上江寒酥体内强大的气劲,削铁断金不在话下。

    江寒酥回忆着原主的身法,又有肌肉记忆辅助,没几天的时间便将原主的武功恢复了七八成。

    他旋身转刀横扫出去,一片坠落的树叶正撞上刀刃,一瞬间便裂为两半,刀锋上裹挟的气劲隔空将前方的树木割开一道裂口。

    后山埋葬了很多没有亲人收敛的尸体,前几日,他偷偷在这里找了一处寂静的地方,为原主立了一个无字衣冠冢。

    这世上,只有他知道那人已逝,且自己是因他才得以重获新生,他想自己理应祭奠那人,好让那人死后魂魄得以安息,自己的情况说是借尸还魂也可,或许人真的有灵魂。

    东宫暗卫统领肖越天不知何时站到了江寒酥身后,他看着江寒酥的一招一式,皱了皱眉,神色有些凝重。

    这次江寒酥的伤是他亲自验看的,既没有受内伤也没有伤筋动骨,以他的能耐,修养了这几日,行动早该恢复如常了,可看他现在的动作,竟然有些滞涩。

    江寒酥发觉有人来了,收了刀,行至肖越天面前,拱手行礼道:“统领。”

    “嗯。”肖越天面无表情的答应了一声,他生的健硕魁梧,相貌周正,看上去既叫人心生畏惧,又让人觉得很是可靠。

    “你的伤还没好?”他问道。

    “属下已无大碍,谢统领关怀,可是有任务交代?”江寒酥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自己的功夫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他只好转移话题,希望对方不要深究。

    “这次你能活下来,应是殿下提前做了安排,行刑之人没有着实打你,你要记得殿下的好处,为殿下尽忠效命。”

    江寒酥没想到他是这样理解的,不过自己关于穿越机制修复了致命伤的想法也只是一种猜测,难道真是太子……

    “是。”

    “你修养了这几日,想来也该好得差不多了,最近没有什么大动作,就不派你出去了,明日开始你就随侍殿下,保证他的安全,不可掉以轻心。”肖越天吩咐道。

    “是,属下遵命。”

    次日,是殿试的日子。

    陆云朝穿了一身杏黄色蟒服,玉带系在腰间,勾勒出他优美的身形,头上的发冠是纯金打造,嵌有珠玉。

    他明明无甚表情,面目却让人觉得十分动人,他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段风流,让人觉得好像天上的仙子,贵不可言贵不可攀。

    江寒酥隐于暗处,大殿之上明明有那么多人,可他的目光一直被陆云朝一人吸引,他从没有见过像陆云朝这样令人惊叹令人自惭形秽的人。

    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参加殿试的贡士们向皇帝行了大礼后便立侍于殿中。

    陆云朝站在皇帝身侧,拿出了试题,他从进入大殿起便一直在观察这些考生,有人面露紧张有人神态自若。

    他看了一眼试题,然后抬起头向考生们宣布了题目。

    江寒酥注意到他此刻的声音不似之前那般轻柔,而是清冷中又带了几分威严。

    在陆云朝说出试题的瞬间,他看见站在第一排的一名考生,原本淡然自如的神色突然起了变化,有些讶异的样子,但也只是一刹那,很快他就收敛了情绪。

    原来就是他吗?

    等等,最后一排的一名考生也不对劲,这名考生先前一直非常紧张的样子,而现在他的表情分明就是不知所措。

    陆云朝皱了皱眉,大哥竟然将考题泄露给了两个人。

    不管怎样,这两人都要按计划被监视起来,还要查清楚他们的背景、关系往来。

    试题宣读后,各位考生便入座开始答题。

    答题结束,答卷被收了上来,呈给了陆云朝,陆云朝装作整理答卷的样子,找出了那两人的,他阅览的速度很快,扫了几眼便知道了两人纸上的内容。

    第一排那人水平还算可以,但也没有很好,第一甲肯定是无缘了。

    最后一排那人,在陆云朝看来,他甚至有些疑惑,那样的水平,之前的考试都是抄来的吗?

    他放心了。

    本来,他最担心的就是,窥题之人的水平原本就上佳,窥题只是为了确保能拿到好名次,比如,状元及第,入侍翰林。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作为本次殿试向皇帝朗读答卷的读卷官,只能当场为那人重新编一套答案了,只是万一被皇帝发现的话,他不敢想下去,幸好,他不用做那样的事。

    考生全都退了出去,陆云朝心无旁骛地为皇帝念起了答卷。

    靖王府,靖王心情十分愉悦地躺在塌上,被一众人服侍着,就等着好消息传来。

    隐年走了进来,敛声屏气的,靖王看他这模样,觉得有些奇怪,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隐年一下跪倒在他面前,道:“王爷恕罪,那试题根本就是假的,今日殿试的时候出的根本不是那道题。”

    “你说什么?”靖王猛地站起来,指着隐年,勃然大怒道。

    隐年不敢再说,头磕在地上,只道:“王爷恕罪,王爷息怒。”

    靖王一时气得大喘气,骂道:“你当时是怎么跟本王保证的?现在呢?这岂是一句恕罪一句息怒就能解决的事!我竟然中了那小畜生的计!”

    他心中激愤难平,竟一脚踹翻了一旁的木几,一声巨响,酒杯食物撒了一地,他身后的莺莺燕燕被吓得尖叫起来。

    “滚,全都滚出去,别在这碍本王的眼。”

    姬妾们四散着逃了出去。

    靖王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他们答得怎么样?可有机会入第一甲?”

    “应当是……不行。”隐年小心翼翼地答道。

    “废物,随本王入宫!”

    靖王进入大殿的时候,陆云朝正在一字一句地念答卷,那声音像水一样温柔,可听得靖王火冒三丈。

    “儿臣参见父皇。”他勉强稳住心神,向皇帝行了一礼。

    “免礼。你来干什么?”皇帝平淡地问道,听不出喜怒。

    “儿臣猜想诸位贡士都是才华横溢之人,未来的国之栋梁,儿臣也想来听听他们的文章,以作学习,望父皇恩准。”

    “嗯,如此你就在一旁听着吧。”

    靖王听着皇帝冷淡地语气,心里很不舒服,但也没法说什么。

    待陆云朝全部念完了,皇帝选出了前三名后,靖王又道:“父皇,儿臣方才听到这状元的答卷,觉得真是字字珠玑鞭辟入里,每一句话都写得很是精彩。”

    “儿臣真是佩服至极,心想世间竟有这样的奇才,这简直就像提前便仔细斟酌过的一样,当然,儿臣并没有别的意思,儿臣只是被他的才华所折服而已。”

    陆云朝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看着很是天真,靖王看见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没听出来自己是什么意思?

    好一出祸水东引贼喊捉贼,靖王的意思不就是状元提前便知道了考题吗?

    从靖王进入大殿时,江寒酥便知道了这人就是书房外下令杖毙原主的人,他不知道试题的事,但他知道在原书中,靖王就是一个十分阴毒猖狂的反派角色,他突然出现,怕是没安好心,方才听他一番言语,意思是状元提前知道了考题?

    为什么?他是真的得到了什么消息还是栽赃嫁祸?

    如果有确切的消息,他会这样含蓄地提醒皇帝吗?不会,以他的性格,会直接了当地戳破对方吧,那么如此语义暧昧,就是在栽赃嫁祸了。

    江寒酥看见皇帝听了他的话后,沉思了片刻,便看向了陆云朝。

    江寒酥惊觉,原来靖王想要嫁祸的人是陆云朝。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因为在原书里,前期陆云朝真的只是一个小配角,他对谁都没有威胁,诸位皇子们根本就没有谁把精力放在他身上,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陆云朝被看了之后,低眉顺目地站在那,什么话也没说。

    江寒酥有些着急,陆云朝这样单纯的人,他如果被怀疑,要怎么为自己分辨?他害怕陆云朝被冤枉,害怕他伤心。

    皇帝看着陆云朝那卖乖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他当然知道,陆云朝没有做泄题这样的蠢事,而且,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当日,皇帝在陆云朝的书房里和他谈起了殿试的事,他让陆云朝拟了几个题目,经过商讨后,最终选定了一个。

    其实,这确实是他对陆云朝的一次考验,他想看看陆云朝会不会借此机会在殿试上做手脚,干涉朝政。

    后来,他就发现了陆云朝的计划,原来他是利用了这次机会故意放出风声,让其他几位皇子知道了试题在他书房里,然后就钓出了靖王这蠢货,但他想要的不止于此,他还设计让靖王拿到了假的试题,以此在殿试当场抓到靖王的人。

    皇帝心中有些感叹,太子是太了解自己了,他做了一些令自己不太高兴的事,但又很有分寸,没有真的打破自己的底线。

    “朕知道了。”皇帝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云朝开心了。

    靖王有些愕然,又很愤怒,自己的意思还不明显吗?父皇为什么都不对陆云朝问责一下。

    江寒酥见此有些困惑,有些提心吊胆,他不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

    皇帝是相信陆云朝不会做那样的事吗?原书中皇帝虽然很疼爱陆云朝,但他本质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他为什么都不问一问?

    但愿他是真的相信陆云朝,而不是把怀疑的种子种在了心里。

    因为这件事,江寒酥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当前的形势,情况好像比他想象的糟糕。

    他想保护好陆云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