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阿炀在沈逍身边
蓝雅琴拍桌而起,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讽刺我?!”
“我为什么不敢?”
蓝雅琴目眦欲裂,“你……”
蓝雅琴虽然生了滕洛炀,却没尽过一天母亲的责,滕洛炀从生下的第一天开始就被她当成邀宠献媚的工具人。为了讨好滕啸天她甚至把年幼的滕洛炀推出去,给滕夫人受伤的儿子滕洛川超量输血,导致滕洛炀几度陷入休克。
易箫尊重蓝雅琴叫她一声妈,纯粹看在滕洛炀的面子上。她既然存心挑衅,易箫还有什么理由忍让?
似是想起来什么,蓝雅琴缓和下来冷笑了两声,“我的儿子,以前可从没人看出他是个同性恋,你说……他是遇到你就变成同性恋了吗?”
易箫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蓝雅琴笑容愈发猖狂了,“要么,换种说法,你猜猜自己是不是洛炀喜欢的第一个男人?”说完没给易箫提问的机会,就起身走了。
蓝雅琴本就不想滕洛炀娶个男人,何况还是个只知道替滕洛炀着想,完全不能听她的话的男人,对她简直毫无用处,幸好滕洛炀不是真喜欢易箫。
最近刻意接近她的那个沈逍倒是挺有眼力见儿,很会来事儿讨好她,而且滕洛炀喜欢他多年对他言听计从,用处可大得很,蓝雅琴自然乐于扶沈逍上位。
易箫被蓝雅琴一通话说得云里雾里的,完全不理解她的来意。不过这个女人虚荣狡诈,一向对他和滕洛炀不怀好意,易箫干脆不放在心上。
周三一大早郁宁珩就开始发消息提醒他史蒂夫先生的演奏会,易箫为此特地找出了几年前的西装,小心熨烫了一遍,换好衣服还用发蜡抓了抓头发。
易箫习惯性的摘掉戒指,想到郁宁珩对他的热情,他迟疑了。
易箫在学校上课,未免被人发现他同性结婚招来是非,通常他在外并没有戴婚戒。
但郁宁珩对他好得实在太明显了,让他不多想都不行,最终还是决定把戒指戴上。
郁宁珩非磨着他发了定位,提前了两个小时过来接他,看着精心打扮过的易箫,一时竟被惊艳得说不出话。
易箫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想先和你一起吃个饭。”郁宁珩替他拉开副驾车门,“我最近新发现了一家餐厅,应该会非常合你的胃口。”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约易箫出来,当然是能多待一会儿就多待一会儿啦。
两人到饭店直接被服务员带去了包厢,易箫正奇怪,“没有菜单吗?”
这时包厢门被打开,服务员们整齐地进来上菜,郁宁珩道:“这家店很难订的,我早就点好了。”
都是易箫爱吃的菜,郁宁珩没跟他吃过几次饭,但已经对他的口味了如指掌了。
郁宁珩的举动愈发证实了易箫的猜想,易箫有点不安。
两人边吃边聊一会儿的演奏会,易箫屡屡用左手拿东西,郁宁珩很难不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易哥你今天戴戒指了?”
“嗯。”易箫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郁宁珩愣了一下,“这是……是我想的那种吗?”
“嗯,婚戒。”易箫突然有点不知该如何面对郁宁珩。
郁宁珩顿时从云端坠落到谷底,他之前亦步亦趋地追着易箫,却独独没考虑到这种可能。
此刻他就像一个,眼睁睁看着别人买走了橱窗中自己心爱的娃娃的小孩儿,不难过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对不起,事先没有跟你说。”辜负了郁宁珩的心意,易箫觉得很抱歉。
“这有什么,我之前又没问。”
易箫今天特地戴了戒指出来,郁宁珩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都是成年人,还能因为这区区一段过不去么。
看着向自己诚恳致歉的易箫,郁宁珩心里一片柔软,豁达地安慰易箫:“易哥,你俊朗聪明气质出尘,有涵养有才华,我从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上你了。”
易箫听得一脸呆滞,他这样的人,又老又丑还得了重病,怎么配让郁宁珩喜欢?
但郁宁珩温柔的双眼却非常有说服力,他又继续道:“不过,你也不必为此有任何负担,我这么喜欢你,当然希望你能过得好,从今天开始我会摆正自己的位置,以朋友的身份跟你交流钢琴向你学习,易哥,你不会介意吧?”
易箫连忙道:“当然不会。”
易箫的感情经历很少,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别人对自己无法回应的喜欢。
他能做的只有尽早表明自己的立场,现在郁宁珩能够理解自然就再好不过了,毕竟他也很珍惜郁宁珩这个朋友。
郁宁珩看着易箫不谙世事的单纯模样,心里嫉妒得发疯,他是真的很羡慕那个能和易箫带着对戒的人,也不知那人何德何能,竟能拥有易箫这么好的人。
沈逍正准备和滕洛炀在公司附近的公寓里共进晚餐,三菜一汤都是滕洛炀亲手下厨,全是沈逍爱吃的菜,还订了沈逍喜欢的蛋糕当饭后甜点。
滕洛炀夹了一块排骨,喂到沈逍嘴边,“尝一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沈逍吃下后满眼放光,赞不绝口,“太好吃了,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排骨了,洛炀,你什么时候竟然练得一手好厨艺了。”
“以前做得多,自然也就会了。”滕洛炀对沈逍温柔至极。
沈逍握住他的手,心疼道:“洛炀,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没有。”对上沈逍含情脉脉的双眸,滕洛炀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自责道:“都怪我当时太弱了,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不得已被迫出国。”
一想到沈逍这些年流落在外,吃尽了苦头,滕洛炀就愈发痛恨自己当年没本事,只想尽自己所有的一切补偿他对他好。
“别这么说,那怎么能怪你呢,当年的事……唉……”沈逍叹了一口气,努力攒出一点笑想让他开心,道:“你手艺这么好,阿易这些年可算有口福了。”
滕洛炀避而不答,“喜欢就多吃点,拍戏辛苦了。”
沈逍在滕洛炀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一看时间,今天是周三,如果没记错的话,易箫那个蠢货现在正在跟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男人参加演奏会吧。
吃完饭收拾好,沈逍对滕洛炀道:“洛炀,这些天你一直陪着我,虽然是因为我脚受伤了,但阿易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你一定会不高兴的,你回去陪陪他吧。”
“他不会不高兴。”
“可是你因为我受伤总是待在我这边,我心里对易箫一直非常愧疚,总是会觉得对不起他。回去看看吧,不要让我良心不安,好吗。”沈逍语气小心,像是对这段友情十分珍视。
滕洛炀拿他没办法,只好妥协了,“那好吧,我回去看看。”
滕洛炀想方设法地对沈逍好,沈逍却一心把他往易箫身边推,一路上滕洛炀颇有些怨气,但一回到家里顿时平静了下来。
虽然他不常回来,但这房子里有他熟悉的气息,让他有种莫名的归属感。
屋里黑漆漆一片,易箫习惯早睡,这个点应该是睡了。
滕洛炀上楼回房,脑子里不断浮现易箫安静的睡颜,这种控制不住的行为连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
“箫箫。”滕洛炀打开灯,房内却是空荡荡的。
易箫不在家?那他去哪了,这么晚了,他又没有朋友,他能到哪去?
滕洛炀心里升起了一个**的问号,这些年无论他走多远,易箫都待在这里等他回来,像这种不知所踪的情况从没出现过。
滕洛炀掏出手机一连给易箫发了好几条信息,但没有回复。
他把易箫当成了他的附属品,他的所有物,可这件物品突然失去了控制,滕洛炀焦躁了起来。
这番动静把珂珂吵醒了,珂珂忙奔上来扒拉他的裤腿,看上去颇兴奋。
滕洛炀揉了揉它的头,“珂珂,爹地去哪里了?”
珂珂摇头晃脑地想和他玩儿,哪里懂他问的问题。
快十点了,他很少回家,那么易箫这种情况是第一次,还是经常发生?真是好大的胆子。
易箫必须给他一个说法,滕洛炀决定就坐着等,他就不相信易箫还敢夜不归宿。
滕洛炀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心里越等越乱,易箫再不回来他能活活把自己气死。
最终还是选择了给易箫打电话。
演奏会气氛正迈入高潮,史蒂夫先生和郁宁珩的祖母是旧相识,在郁宁珩的引荐下,易箫得到了和史蒂夫先生面谈的机会。
郁宁珩对易箫编创的曲子大加夸赞,史蒂夫先生被他说得来了兴趣,看过曲谱后练练点头,表示非常欣赏易箫这样的后生晚辈。
两人一番交流后,史蒂夫先生甚至请求和易箫共同弹奏易箫所编的曲谱。
史蒂夫换装的空隙,郁宁珩对易箫道:“易哥,你也太厉害了吧,除了祖母,我还从没见过史蒂夫先生主动请求与人合奏。”
第二十二章 阿炀误会了我和郁宁珩
“是吗?”史蒂夫是所有钢琴家的偶像,与他合奏是多少人遥不可及的梦,而易箫马上就要梦想成真了,他瞬间成了整个演奏会令人瞩目的焦点,又是激动又是紧张,“真是太荣幸了,希望一会儿不要拖了他老人家的后腿才好。”
“怎么会?”郁宁珩为了缓解他的紧张,对他做了个西方绅士的吻手礼,“你是我发现的最美好的瑰宝。”
“谢谢……”易箫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珍视过了。郁宁珩夸张的欣赏,至少让他明白了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郁宁珩越看越觉得易箫可爱,明明都年近三十了,怎么还能这么干净纯粹呢。可惜他已经属于了别人,自己再喜欢也不能破坏人家。
不过,就算就这么看着他开开心心的,郁宁珩也心满意足了。
这时,易箫的手机剧烈振动了起来。
是阿炀的电话!
易箫立马回归现实,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接通。
“大晚上你跑哪去了?”
“我在参加一个钢琴大师的演奏会,你……你回家了?”易箫早已对滕洛炀了如指掌,这样的语气,情绪显然已经到了愤怒的临界点。
“废话,我不回家你还想怎么着?”滕洛炀恨不得把易箫从手机里拽出来,“赶紧给我滚回来。”
易箫小心翼翼:“阿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让你回来,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滕洛炀一字一顿,仿佛要把易箫嚼碎了一般。
“可是……”史蒂夫先生还在等着他合奏。
“要是今晚不回,以后就都别回了。”滕洛炀给他下了最苛刻的判决书。
易箫一颗心瞬间被撵进泥里。
郁宁珩待在原地等他,只见易箫失魂落魄地走来,哪里还有之前的意气风发。
“怎么了这是,谁的电话。”郁宁珩见他突然这样担心坏了。
“家里的。”易箫勉强笑了笑,抱歉道:“对不起啊宁珩,麻烦你帮我跟史蒂夫先生说,我家里临时有急事要回去,不能和他老人家合奏了。”
“这么突然,什么事啊?”和大钢琴家史蒂夫合奏是易箫的梦想,究竟什么大事才能让他放弃这样的机会?
“你别问了,我得先回去了,拜托你替我向老先生道歉。”史蒂夫先生很重要,但跟任何人事相比,都是滕洛炀最重要。
这是易箫心中无法动摇的排名。
也是他越陷越深的源头,但他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没事,史蒂夫先生那解释一下就好了,但你没有车,我送你回去。”郁宁珩见他着急,没有任何迟疑地将他送了回去。
“到底是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郁宁珩看着易箫明明脆弱却故作坚强的模样,心疼得不行,打心眼儿里希望自己能替他做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你送我回家。”
易箫一心扑在滕洛炀身上,草草和郁宁珩说了两句挥手道别,便火速转身回了家。
易箫从小区门口奔进电梯,又从电梯奔进家门,就易箫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气喘吁吁,“阿炀,这么急着叫我回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滕洛炀靠墙在落地窗前站着,大半张脸笼在阴影里,让人看不出情绪如何。
但冷得瘆人的语气足够说明一切,他道:“那个男人是谁?”
滕洛炀的目光如鹰鹫般锐利,仿佛要生生把易箫看出个洞来。
易箫不知所措,“什,什么男人?阿炀你在说什么?”
“喜欢装是吗?”滕洛炀死死掐住易箫的下巴,咬牙切齿道:“车都开到家门口来了,你这次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不,不是的……”易箫深深地笼罩在上一次被滕洛炀误会的阴影中,好可怕,阿炀太可怕了,易箫吓得浑身发抖,“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我的朋友……”
“很好,上回是学生,这回是朋友。”滕洛炀怒火滔天,把易箫狠狠往茶几上一摔,玻璃杯具摔落碎了一地,“那么,你的学生为什么会和你的朋友开着同一辆迈巴赫?”
就易箫上楼的时候滕洛炀就查过了,“那车的主人并不是安宁杉,而是安宁杉的哥哥郁氏集团的太子爷郁宁珩。我还说什么学生需要你亲自去接,原来是郁宁珩的弟弟!”
“什,什么?”易箫艰难地从茶几上爬起,想要伸手拉住滕洛炀解释,“安宁杉是我的学生,但我不知道他跟郁宁珩是兄弟,郁宁珩是我在钢琴演奏会上认识的朋友……”
“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儿,说出来你信吗?”滕洛炀将他用力往地上一甩,仿佛易箫是什么近不得身的秽物,大吼道:“什么朋友要大半夜叫你出去?什么朋友会把你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送到家门口?看那个关怀备至的样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吧?身上衣服也是他的吧,还敢穿回家,你恶不恶心,还要不要脸了?”
“不,不是这样的……”易箫被推倒在地,手掌被扎了好几块玻璃碎片,钻心的疼。
“不是?”滕洛炀冷冷一笑,嘲讽道:“就你在学校那几个破钱,你不会说这Brioni的定制是你自己的吧?”
滕洛炀脸色越来越沉,易箫知道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挣扎着往前爬,企图逃离滕洛炀的包围圈。
但滕洛炀像拖死狗一样拽住他的脚踝,一把将他拖了回来,并揪住他的头发,俯身在他耳边用森冷至极的声音道:“你把他带回家过几次?你们睡了吗?你觉得他比我做得好?”
易箫疼得直哆嗦,整个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了一般,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冒。他似乎预料到滕洛炀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只能疯狂地摇头自证清白。
“既然没有觉得他比我好,你为什么还要出去找野男人?”滕洛炀不顾易箫拼命挣扎,一把拽下他的裤子,用力揉了两下当扩 张,便直接插了进去,“我说过,你有我就够了!”
“啊!!阿炀,不要,不要……”整个屋子都是易箫绝望的惨叫,他下身痛得痉挛,加上手上的伤流血不断,几乎要昏死过去。
滕洛炀像恨不得把他弄死一般,每一次大张大合都用尽全力,要不是沈逍劝他今晚回来了,易箫这贱人和姓郁的的奸情他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郁宁珩下车时对易箫那个含情脉脉的样子,滕洛炀简直恶心得想吐 看易箫那个瘦骨如柴死气沉沉的样子,姓郁的口味还真挺重的。
“你以为郁宁珩能有多喜欢你?他想要什么人找不到,非得要你这个残花败柳昨日黄花?不过是图个新鲜好玩儿罢了,给你点颜色尾巴还翘上天了?”
就这么个恶心淫荡的人,凭什么占着沈逍的位置。
事后,易箫用最后的一丝力气拉上裤子维护早已破碎的自尊,他双目失神地倒在地上,已然奄奄一息。
滕洛炀扣好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易箫,似乎颇为嫌弃,“你现在知道错了没有?”
“我真的……没有……”易箫虚弱地吐出几个字。
这时易箫掉在一旁的手机传来好几条短信的声音,易箫没几个朋友,会给他发消息的人掰着指头都数的过来。
滕洛炀大步向前捞过他的手机,一看内容,几乎要把屏幕捏碎。
果然是郁宁珩。
【郁宁珩】:易哥,家里的事解决了吗?若是需要帮忙一定第一时间想到我。
【郁宁珩】:你什么都不说我会很担心你的,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要让它成为你的负担好吗,我只是想以朋友以学生的身份关心你,这样都不行了吗?
“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滕洛炀怒不可遏,将手机用力砸了出去。
手机屏瞬间四分五裂,离易箫不到半米,若是偏一点,砸中的就是易箫的脑袋。
“我真的……没有,我跟他就是朋友……”易箫不知道短信的内容,忍着恐惧,艰难地爬向滕洛炀。
“滚!你当我瞎了是不是?”滕洛炀一脚把他踢开,“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地赚钱,养着你在家什么都不用做,你他妈还敢给我戴绿帽子!”
这一脚踹得易箫几乎爬不起来,他知道说什么滕洛炀都听不进去了,他瑟缩着蜷住身体,默默等待着滕洛炀下一个动作。
“你他妈装什么装?”滕洛炀掐住他的脖子,“你就是用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勾引的郁宁珩吗,嗯?”
易箫意识已经模糊,连挣扎得反应都没了。他没有勾引郁宁珩,他没有背叛阿炀,明明是……明明是阿炀在外面背叛了他……
“行了别装死了。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郁宁珩断绝联系,要么就滚出去再也不要见我了。”
“不,不行……”易箫无力地拉着滕洛炀的衣角。
易箫和滕洛炀在一起之后,滕洛炀渐渐垄断了他一切社交,只要有人敢和易箫接触都会被他报复,这么多年下来,易箫终于只围着他一个人转了。
第二十三章 阿炀不要我了
现在郁宁珩支持他的事业欣赏他的艺术,郁宁珩什么都没做错,他不能那么自私的单方面与人绝交。
“好,你为了他宁愿再也不见我是吗?”易箫的拒绝显然是出乎滕洛炀意料的,他气急败坏地把易箫拖出去,“那你滚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随着门嘭地一声关上,易箫瞬间清醒了。
滕洛炀这是不要他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他便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拍打那扇关上的门,“阿炀,我错了,我错了,你开开门,我求你……”
那一瞬间,廉耻,自尊,骄傲,原则通通都化为泡影,任何一切在“滕洛炀不要他了”这个前提下都不值得一提。
但无论他如何苦苦哀求,那扇门始终纹丝不动,身体上无数的伤口让他渐渐乏力,不知何时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滕洛炀出门时看到缩在角落昏睡过去的易箫,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滕洛炀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就消失了。
滕洛炀想起了郁宁珩下车时看易箫温柔的眼神,这蠢货竟然也有人喜欢,莫名觉得好笑。
十一月早已降温,易箫病弱的身体更是比常人更加怕冷,即便睡着都在发抖。
滕洛炀懒得管他,留下自己的外套甩在他身上就走了,要是冻死回头还得赖在他身上。
滕洛炀一下楼就看见沈逍迎面走来,沈逍惊喜道:“洛炀,你怎么下来了?你走后我想着还没到你们家参观过,就想过来看看阿易。”
“那个贱人有什么好看的!”滕洛炀满脸阴沉,径直往外走。
“洛炀,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阿易?”沈逍似乎对滕洛炀说法非常不满,拉住他冷下脸道:“阿易跟你结婚四年,你怎么可以这么侮辱他?”
滕洛炀一把将他甩开,怒极破口道:“那他背着我在外面找野男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们结婚四年?”
沈逍被他推得愣住了。
滕洛炀吼完也愣了,他竟然为了易箫那个婊子失控,还对沈逍发脾气了。
他软和下来,抱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逍向前将滕洛炀搂住,滕洛炀所有的锋芒与情绪都化解在他的怀抱里,沈逍柔声安抚,“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了,你还有我。”
这个拥抱持续了几分钟,沈逍才犹豫着开口,“洛炀,这件事会不会是你误会了,我觉得阿易不是这种人。”
“没有误会。”
车都开到家门口了,还有那样的短信,怎么可能会是误会。
“可能是你平时工作太忙,对阿易的关注不够才……你也知道,阿易从小养尊处优,或许是受不了寂寞才一时糊涂,你应该多在乎一下易箫的感受。”沈逍小心翼翼地替易箫打圆场。
见沈逍还替易箫说话,滕洛炀简直气的吐血,“他就是个表里不一的贱人,我这么多年好吃好喝的养着他,工作忙那是迫不得已,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了?逍逍你就是太善良了。”
沈逍低头看着地面,沉默不语。
滕洛炀叹了一口气,“走吧,我送你回家。”
一路上沈逍没再说一个字,滕洛炀还以为他因为自己骂易箫而生气了,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正当他转身离开之际,沈逍却突然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他,声音带了些试探,“洛炀,你……还喜欢阿易吗?”
滕洛炀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一动都不敢动,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发现我回来这段时间你对阿易总是比较冷淡,阿易也很少和以前大学时一样跟你待在一起了,你们……你已经不喜欢阿易的对吗?”沈逍搂住滕洛炀的手臂微微发颤,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哭腔,似乎鼓足了勇气,“洛炀,如果你不喜欢阿易了,可不可以喜欢我?”
滕洛炀回身捧住沈逍的脸,有种多年夙愿一朝成真的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洛炀,我喜欢你……”沈逍像是破罐子破摔,眼泪一下就滚落了下来,“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了,比阿易更早喜欢你,只是……只是你后来有了阿易,我不能拆散你们,只能默默祝福你们。
“但是你现在不喜欢阿易了,阿易也重新有了喜欢的人……我不想再把这份感情默默藏在心里了,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洛炀,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接受我?”
沈逍这一哭简直把滕洛炀的心都哭碎了,又是心疼又是惊喜,“逍逍,你真的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沈逍委屈巴巴:“讲出这些话就已经用掉了我全部的勇气,你说呢?”
“傻瓜。”滕洛炀用力将他拥住,珍惜道:“从小我就喜欢你,除了你你还见我对谁这么好过吗?”
沈逍抬起头,双眼亮亮地看着他,“所以,所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滕洛炀直接低头稳住了他的唇,这一刻他魂牵梦萦了十多年,再问一百遍一万遍也只有一个回答。
同时又很自责,都怪他当年太过弱小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被迫和沈逍错过只能多年,让他吃了这么多苦。
两人吻得无法自拔,从客厅到卧室,似乎要把这么多年都补回来似的。
滕洛炀正要解开沈逍的衣服,却被拦住了,沈逍羞怯道:“洛炀,毕竟你和阿易还没有离婚,我不想当你们中间的第三者,这样的事我们留到以后再做好吗?”
一切都按照他预料中的在发展,到此为止就足够了,男人都有狩猎般的征服心理,在得到最想到的之前,当然要吊足胃口。
滕洛炀待沈逍如珍似宝,自然无有不准,“放心,我会找个时间和易箫离婚,一定不让我的逍逍受委屈。”
沈逍嗔怪道:“你叫我和阿易都叫xiaoxiao,谁知道你究竟叫谁。”
“我心里的xiaoxiao,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第二天中午,易箫是在邻居家醒来的。
昨天他被滕洛炀扔出来,蜷缩在角落昏了过去,是邻居丈夫发现他把他带回了自己家里。
“你说说你们年轻人也太不爱惜身体了,怎么还昏倒在自己家门口了。”上回易箫也是昏倒送去医院,邻居大婶很是担忧,“还弄得一手的玻璃渣,对面门诊的医生来家里清理了老半天呢。”
易箫心里千疮百孔,满脑子都是昨天痛不欲生的画面。
他被阿炀扔出来了,阿炀说再也不见他了。
“我,我只是忘了带钥匙,突然低血糖就晕了过去。”易箫拼命忍住眼泪,强行挤出一丝笑,急急忙忙道:“麻烦您了,我这就叫开锁公司我回家了,阿姨我手机呢?”
“是啊,你手机呢,我昨晚想打电话联系你家人,找了一圈也不见手机。”大婶也奇怪。
易箫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手机已经被阿炀砸了。
易箫悄悄抹了一把眼睛,向邻居大婶借了手机叫开锁公司。
易箫回到家里,屋内一片狼藉,能砸的全被砸了,可以想象施暴者当时是何等的滔天怒火。
珂珂被吓得躲在二楼杂物间小声呜咽着,易箫叫了好一会儿才把它叫出来。
易箫揉着它的头,温柔安抚:“珂珂乖,不怕不怕。”
当初他和滕洛炀在一起被家里赶出来,蜗居在月租几百块钱的小地下室,每天掰着手指头过日子。
偏偏两人逛街的时候易箫就盯着宠物店的阿拉斯加挪不动眼了,当时他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境况,就只是看看什么也没说。
没想到滕洛炀实心眼儿,愣刷了一个月盘子在他生日那天把珂珂带到了他面前,易箫抱着小珂珂眼圈直发热。
那会儿滕洛炀可比易箫还疼珂珂,对珂珂宝贝似的说:“以后有爸爸在,谁也不能欺负你。”看了一眼易箫,又贼兮兮地补充:“当然,除了你妈。”
“为什么?”易箫不满这个称呼,还翻了他一眼。
滕洛炀一手抱着珂珂,一手给他捏肩,笑嘻嘻道:“你永远是咱们家老大,我哪能越过你说话呀~”
说话的人或许早就忘了,只有听的人铭记在心。
易箫死死攥着过去那一星半点的糖,小心翼翼地舔舐,即便味道淡去连最后的甜味都消失,他也不愿跳出那名为爱的包围圈。
易箫烧水吞下大把药片就已经七分饱,再无任何胃口吃别的东西,拖着摇摇晃晃的身子收拾起了房子。
不论变成什么样子,滕洛炀都是他的丈夫,这栋他们共同住过的房子都是他的家,他想让阿炀随时回来都能看到这儿干干净净的。
卫生全部搞完已经天黑了,易箫倒在穿上,一松懈下来全身都痛,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卧室里没开灯,黑暗的环境里一闭眼便满脑子都是滕洛炀盛怒的脸。
阿炀已经厌恶他了。
阿炀不要他了。
这个想法在他心中无限回放,疯狂蚕食着易箫的意志,让他痛不欲生。
第二十四章 阿炀竟然给我准备了惊喜
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阿炀了,没有阿炀他该怎么办,在生命的最后,他想到的明明只是阿炀在身边。
七年的感情,他为什么要为了刚认识不久的郁宁珩违背阿炀惹阿炀生气?他为什么没有顺着阿炀一点?
也许,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他想象过无数次没有阿炀的生活,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受不了,他真的受不了。
他就像干涸池塘里的一尾鱼,绝望而狼狈,看不到一线生机,却拼命想要自救。
最终,对滕洛炀的爱恋战胜所有,他翻出家里的备用机,抛弃全部尊严给滕洛炀发信息认错。
【易箫】:阿炀,我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易箫】:我和郁宁珩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和郁宁珩联系了,再也不和他见面,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失去滕洛炀的恐惧击垮了易箫全部的理智,他疯狂给滕洛炀承诺,苦苦哀求着。
【易箫】:阿炀,你回来好不好,别丢下我一个人,我求求你了……
【易箫】:……
他什么都没有了,唯一想要的只有一个滕洛炀,若是连这点卑微的念头都要熄灭,剩下的时间他真的不知该如何熬过去。
易箫发了无数条信息,滕洛炀第二天早上才看到,轻蔑至极。
【滕洛炀】:早这么识趣多好,当初何必那么犟呢。
易箫看到滕洛炀的回复,如蒙大赦,组织好措辞小心翼翼地打字。
【易箫】:阿炀,等你不生气了,可以回家吗。
【滕洛炀】:再说吧,有空回去看你。
滕洛炀冷静下来,他觉得易箫应该不是会勾引人的人,而且他相信易箫对自己的感情,一定是郁宁珩主动勾的易箫。
郁宁珩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是个狠角色,但在易箫眼里却是连自己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想到这滕洛炀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大早上看到易箫卑微哀求的信息,旁边还躺着心心念念的沈逍,滕洛炀心情顿时就变好了。
几天后送沈逍去剧组,滕洛炀这才想到回家看看易箫。
易箫看到滕洛炀还跟做梦似的,话都说不出来,匆匆忙忙出去买了菜。
吃饭时滕洛炀见易箫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一惊一乍的,深切感受到了易箫对自己的重视,颇为满意。
“最近没和姓郁的联系吧?”
这是个敏感话题,易箫像只受惊的兔子,连连摇头。
滕洛炀含笑道:“早这样该多好,若是你乖乖听话,我又怎么会舍得对你下手呢。”
“会打你也是因为太在乎你了,我不想你被外面的坏男人骗走。除了我没有人会真心对你好,你有我就够了,箫箫,你能明白吗?”
“真,真的吗?”一直乖乖听训的易箫,对这句假得不像样的话做出了反应。
滕洛炀微笑:“真的。”
其实这话半真半假,滕洛炀将易箫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即便自己再嫌弃再厌恶也容不得旁人染指分毫,易箫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即便滕洛炀的话当不得真,易箫也宁愿当一个傻子,傻乎乎地开心。
酒吧里顾星野冷冰冰地看着自家表哥,“多年夙愿得偿了,准备什么时候离婚啊?”
滕洛炀还是那句:“不知道。”
顾星野一脸无可救药的样子:“你放过易哥吧,他是个好人,这样拖下去对你那个沈逍也不好,你不想让他被人说小三吧?”
滕洛炀脸色一黑,“谁稀罕拖着他,这不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吗?”
真离婚了易箫会怎么办,和郁宁珩在一起吗?滕洛炀想想就觉得烦躁,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何况沈逍现在不让碰,他和易箫毕竟在一起多年身体上比较默契,用来泄泄欲也不错。
易箫这个人好哄得很,随便几句软话就会哈巴狗似的贴上来,真不知道郁宁珩看上他哪儿了。
接下来一个月沈逍的剧组忙,滕洛炀除了去剧组探班,为了隔断易箫与郁宁珩的接触,时不时也回家陪陪易箫。
上次滕洛炀发脾气砸了不少东西,易箫捯饬着滕洛炀随手买回来的装饰品,心里开心得不行,还以为滕洛炀终于回头了。
滕洛炀强迫他把郁宁珩拉黑了,学校那边也请了假,并让小郑帮他搬了家,离市区稍微近了一点,但还是偏僻得不行。
期间郁宁珩换了不少别的手机号给他打电话发短信,着急地问他的情况,着急他为什么失联。
易箫第一次接到郁宁珩电话时,滕洛炀正在厨房做饭。
易箫看着滕洛炀忙碌的背影,心里难受得不行,虽然有些挣扎,但他还是决定兑现对阿炀的承诺。
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道:“宁珩,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联系了,我配不上你的好,也不想被别人误会。”
郁宁珩一听这话就着急了,“易哥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是有人说你什么了吗?”
易箫直接把电话挂断了,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松懈。
虽然很对不起郁宁珩,但面对一份无法回应的感情,对易箫而言确实是一种负担,郁宁珩以后会遇到更好更值得的人。
而他,从始至终想要的只有阿炀一个。
易箫窝在沙发里抱着双膝,偏头正好可以看见厨房里的滕洛炀,人间烟火细水长流,至少此刻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有阿炀就够了……
办公室滕洛炀坐在电脑前冥思苦想,皱紧了眉头,看上去相当纠结,小郑还以为滕总遇到了相当棘手的项目。
没想到滕洛炀突然开口问他:“小郑,你有女朋友么?”
“滕总,我已经结婚了。”小郑提醒道,当初易总还拉着滕总参加婚礼,随了个大红包呢。
“哦。”滕洛炀不太在意,状似不经意道:“你和你老婆一般怎么过纪念日?”
小郑恍然大悟,下周末就是滕总和易总的结婚纪念日了。
最近这段时间滕总成天抱着手机聊天,每天按时准点下班回家,也不乱找小情人了,莫非是终于改邪归正要和易总好好过了?
小郑在心里默默抹下一把辛酸泪,易总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苦尽甘来了。
“结婚纪念日的话,亲自挑选一件对方喜欢的礼物是必须的,然后就是饭店酒店,气氛一定要到位……”
“结婚纪念日?”滕洛炀眼神有些迷惑。
小郑更疑惑:“不是和易总的结婚纪念日吗?”
滕洛炀当然不会和易箫过什么结婚纪念日,下周末是他和沈逍在一起一个月的纪念日,他自然要好好给沈逍一个惊喜。
但出轨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所以他委婉地问小郑,没想到被误会了。
滕洛炀不说话,小郑只当他傲娇不好意思,为了易总能度过开心愉悦的一天,小郑热情洋溢地给滕洛炀出谋划策。
滕洛炀被他左一句易箫右一句易箫嚷得烦躁,正好合作品牌送来一批成衣,就让小郑随便挑两件给易箫送过去。
小郑精挑细选,按易箫和滕洛炀的尺寸取了两套同款西服。
易箫看到时惊喜得说不出话,不敢相信道:“这是阿炀给我的吗?”
“结婚纪念日的礼物,除了您还有谁啊。”想到滕总在办公室那个苦恼样,应该是非常重视这个纪念日的,小郑心里替易箫高兴,神秘兮兮道:“滕总好像还要给您准备别的惊喜呢,您就当不知道,好好等着吧。”
易箫心里五味杂陈,感动得直想落泪。
前两年都是他苦苦纠缠阿炀才勉强回来吃了顿饭,今年他还在想该用什么理由跟阿炀提,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
这还是在一起七年来阿炀第一次送他情侣装,易箫仔细把衣服放好,怎么看都看不够。
易箫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正巧他还没想好该送什么礼物给阿炀,就买两对袖扣来搭情侣装吧。
易箫在商场转了小半天,最终挑中了两对一样的宝蓝色镶银边的,服务员得体道:“先生,这个款两对的话是五万八。”
这个价格明显超预算了,但送给阿炀的礼物一定要是最好的,他自己的那对其实没必要那么好,但阿炀送他的是情侣装,他不想袖扣与阿炀的不般配。
卖房子的钱已经到账了,除去看病吃药的钱剩下的并没有很多,买下这两对袖扣就意味着他接下来必须节衣缩食。
易箫咬咬牙还是买了,没关系,只要是为了阿炀就值得。
付好款易箫珍惜地接过购物袋,想象着和阿炀一起戴上这两对袖扣,满心里都是甜蜜。
这时不远处出现两个身影,易箫下意识躲了起来。
阿炀和沈逍?
他们怎么会一起逛商场?而且阿炀的手还搭在沈逍肩上,看起来相当亲密,就像……就像情侣一样。
不对不对,他怎么能这么想呢,可是……
直到两人走远,易箫才慢慢吞吞往外走,为什么总是他要躲起来呢?明明他什么也没做错。
突然有一只手从后面捂住易箫的嘴,将他拖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
第二十五章 阿炀原来喜欢沈逍
易箫拼命挣扎无果,连购物袋都掉到了地上,滕洛炀甩手把他抵在墙上,一脸山雨欲来的愠怒,低吼道:“你还敢说没跟踪我?”
“我,我没有……”易箫没想到滕洛炀看到他了,但阿炀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那你为什么一看到我就躲?”
易箫被盛怒的滕洛炀吓得不轻,但滕洛炀最近对他一直毕竟温和,他鼓起勇气道:“我是来这买礼物,想给你……给你一个惊喜……”
“要真是惊喜你还会说出来么,礼物?是这个吗?”滕洛炀踢了踢地上的购物袋,随即一脚踩了上去,“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你那几个破钱能买什么像样的玩意儿,捡破烂儿吗?”
包装袋被踩破,两个精致的首饰盒咕噜噜的滚出来,在滕洛炀眼里它们只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那一脚仿佛踩在易箫的心上,难受得令人喘不过来气,易箫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和沈逍来这?”
说完后易箫都惊讶于自己会问出口,低着头忐忑不安地等滕洛炀回复。
滕洛炀更是惊讶,平是娘们唧唧的一声不吭,今天竟然还敢质问起他来了,是自己这段时间对他太好了吗?
“沈逍是公众人物,出来抛头露面太危险了,我陪他来的。”滕洛炀面无表情,还敢来掺和他跟沈逍的事,他看了易箫就想吐,但也怕他把事情闹大对沈逍名声不好,只好解释两句。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好好玩儿。”易箫小心地赔着笑脸。
“没钱就回家待着,少来这种地方丢人现眼。”滕洛炀头也不回地出去,赶紧找到个甜品站买了奶茶给沈逍送去。
沈逍坐在休息区等着,眼波如丝,慵懒道:“怎么这么慢呀,也不怕我被坏人骗走了?”
滕洛炀再不见刚才半天阴冷,笑着在沈逍额上落下一吻,“我错了,排队的人太多了。”
沈逍当然知道他去干嘛了,没想到会碰到易箫那个蠢货。
还能来这种地方消费,滕洛炀对他也还不算太差,沈逍阴狠地想,看来自己要行动起来了,一定不能让那个蠢货有翻身的机会。
他顺势搂住滕洛炀的脖子,撒娇道:“好啦,跟你开玩笑呢,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滕洛炀宠溺道:“再继续逛逛吗?”
“再逛你给掏钱啊?”
“卡给你,想要什么直接刷……”
易箫蹲在安全通道里捡起滚落的首饰盒,小心翼翼地擦掉上面的灰,珍惜地揣进怀里。
还有一个被滕洛炀一脚踢进了楼道里,盒子很快找到了,但里面的袖扣却不知掉到了哪里。
易箫顺着台阶一个一个往下找,不知找了多久,最后腰都直不起来了才找齐两颗。
来商场之前他一直在想象着和阿炀见面的场景,他要告诉阿炀情侣西装收到了,很好看他很喜欢,他会把袖扣送给阿炀,说这是他精心准备的情侣袖扣,是照着阿炀的喜好挑的……
但现实见面后阿炀一脚踩碎了他全部的心意,留给他的只有冷嘲热讽。
易箫走到商场大门,又被在门口等滕洛炀的小郑叫住了,“易总,您怎么在这?滕总竟然叫上你一块儿来挑礼物了吗?”让易总看到不就没有惊喜了吗,小郑一心觉得滕洛炀是为了准备结婚纪念日,痛恨滕洛炀不开窍。
“不是,他和别人来的,我只是凑巧在这。”
“啊,和谁啊?”小郑见易箫脸色不太好看,以为滕洛炀老毛病又犯了,忙道:“不可能啊,我亲眼看到滕总一个人进去的,没有别人。”
“和我们共同的好朋友,是个大明星,他出行不便就让阿炀陪着,你别误会了。”易箫苦笑了一下,他知道小郑是向着他不想他难受的。
是易总的朋友小郑就放心了,道:“滕总应该是想让朋友帮忙挑礼物吧,有时候朋友的建议还是很可靠的。”
滕洛炀对他精心准备的礼物尚且不屑一顾,真的会特地叫上沈逍为他选礼物吗?
明知道不可能,偏偏易箫非要给自己留一丝余地,说服自己相信。
易箫回到家把袖扣用上,他侧躺在床上静静看着衣橱里的两套衣服,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希望在离开之前,能有机会和阿炀一起穿一次。
学校那边被滕洛炀请了长假,接下来几天易箫除了医院哪儿都没去,医生看他淡然的态度,也懒得劝了。
周末易箫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吵醒,接通后,小郑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兴奋,“易总,今晚可千万别忘了约会,滕总可用心准备了好久呢。”
易箫睡得迷糊,但听到一个“滕”字已经清醒了一半,“什么约会?”
“哎呦,还能是什么约会。”小郑坚信滕洛炀口中的纪念日是为易箫准备的,故意酸溜溜地道:“A餐厅1601包厢,滕总都跟您说了吧,好好捯饬一下去赴约吧,祝您度过一个愉快销魂的夜晚。”
易箫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电话挂断许久内心依旧没法平静。
这是真的吗?
他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龇牙咧嘴,这才确定不是做梦。
可前几天在商场滕洛炀明明还对他不屑一顾,而且滕洛炀也没跟他提过,难道是忘了吗?
但小郑不可能也没有理由骗他。
所以,这是……这是真的?
易箫用了片刻反应过来,忙起床灌下一把药便打开衣柜挑选起了衣服。
他很想以最好的一面出现在滕洛炀面前,可镜子里的男人苍白且憔悴,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样子。
二十二岁刚和滕洛炀在一起的易箫,白衣翩翩意气风发,美好得如童话森林里最灵动的鹿,现在他还有什么能留住他的阿炀呢。
难怪阿炀对他越来越冷淡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最害怕的离婚阿炀从未提过。
易箫换好西装打上领结,连头发都用心地抓了抓。他惴惴不安了大半天,一直到晚上才出发去小郑交代的地方。
市中心的高档餐厅,光站在门口都能感受到里面是何等奢华,易箫已经想不起自己上一次来这种地方是多久以前了,何况是和阿炀一起来。
他怀着忐忑紧张地心情推门进去,几乎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心跳,甚至按电梯的时候都差点按错了楼层。
1601,1601……
他顺着走廊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包厢号和包厢里的人。
1601,找到了。
包厢门不知用的什么木材,异常沉重,易箫推开一条缝,看到包厢里的场景,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瞬间僵在了原地。
房间里放满了玫瑰,暗处用盏台点着花形蜡烛,两侧还布置了浪漫的珠帘,珠帘尽头是整间房唯一亮着的一盏灯。
明黄的灯光下,沈逍一张清俊温柔的脸被映得格外清楚,他鼓着腮帮没有任何攻击性地瞪着对面的滕洛炀。
滕洛炀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哄沈逍,易箫不知多久没见他这样发自内心的温柔地笑过了。
接着沈逍用嘴叼了一颗葡萄往滕洛炀的嘴边送去,滕洛炀咬下半颗葡萄,同时伸手将沈逍揽进了怀里。
沈逍双手圈住滕洛炀的脖子,两人唇齿动情纠缠,正旁若无人吻得火热。
易箫知道滕洛炀荒唐,但没想到他真的会和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背着他胡闹。
为什么滕洛炀会在他父亲忌日的时候,抛弃他去接沈逍?
为什么滕洛炀把他用心熬的骨头汤送给沈逍?
为什么同学聚会滕洛炀特地赶来接沈逍,看都不看他一眼?
为什么从不关注娱乐圈的滕洛炀会砸重金投资电视剧,为什么他打电话,滕洛炀几乎每次都在沈逍的剧组……
所有种种,他以前的各种猜测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难以形容的心痛。
易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离开餐厅的,他所有的意识都像被剥离体外一般,直到被停车场的小郑叫住:“易总,滕总都上去好久了,您这是才来啊?”
“不是。”易箫已经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了,“已经结束了?”
小郑显然还没明白过来,“结束?什么结束?您怎么就要走了……”
“临时有事,工作上的事。”易箫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努力让心脏的伤口停止流血,这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
“哎什么工作这么着急啊,您是不知道,上面的房间每个地方都是滕总亲手布置的,这回可是用心了。”难得滕总这么懂事,小郑颇感遗憾,见易箫脸色不太好又宽慰易箫,“没事儿易总,一直以来都是您等滕总,以后该轮到他等等了。”
易箫假装没来过餐厅,将所有苦和泪狠心咽下。唯一知道他来过的小郑还一心觉得他是得到惊喜的那个人,期待地问他开不开心。
易箫相信小郑是真不知情,但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无疑是在他的心口上下刀子,易箫也只能扯出笑脸配合小郑所有问题。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着,不知该去向何方,不知那里是他的归处。
第二十六章 阿炀是不是只喜欢大学时的我
结婚纪念日……
这个所谓的纪念日至少没有白过。
包厢里的每个画面都在他脑中回放,想到灯光下亲密拥吻的两人,连出门前刚吃过的药都不管用了,头疼加上腹痛,一阵强过一阵。
易箫脱力地跪倒在路边的花坛旁,眼前天旋地转。
阿炀,阿炀,可是脑子却不受控制地浮现过往滕洛炀和沈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易箫疼得额头直冒汗,胃里恶心得翻江倒海,哇的一口吐出来,眼皮就再也睁不开了,最后听到的只有急促的救护车的声音。
易箫醒来后就转去了他原来的医院,主治医生看了后也不掩饰什么,连连叹气,“呕吐昏迷,需要特效止痛药的情况照我的预测,应该出现在四个月后,你这还不到两个月……你这年轻人,也太不把身体当回事了。”
“多一个月少一个月,对我来说没有很大区别。”
与易箫医患关系持续这么久,医生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消极,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也不好多说,只道:“你这个病最忌大喜大悲,尽量别让情绪出现太大波动影响身体,多拖点时间总是好的,万一能出现转机呢。”
易箫沉默不语,有滕洛炀在,他的情绪怎么可能不出现波动?
和医生聊完回到病房,他昏倒那天路边的好心人,用他的手机给他最频繁联系的滕洛炀打了不少电话,无一例外没有一个接通。
易箫苦笑了一下,滕洛炀有新欢在侧,哪会管他的电话呢。
“小心点烫。”隔壁床陈棠是个做阑尾炎手术的大学生,男朋友许司洲和他同校,一下课就立马赶来守着了,“我亲手做的,已经尝过了,很好吃的,来张嘴。”
陈棠头扭到了一边,嘟囔道:“我不爱喝汤。”
许司洲特别耐心,“那咱不喝汤了,吃口菜?”
陈棠直接蒙进被子里,“不要,我不饿,不想吃。”
“宝贝儿,祖宗,我叫你祖宗了行不行?”许司洲扯着他的被子又是哄又是说教,“你这病怎么来的自己知道不,饮食不规律,还想再来医院住一趟是吗?”
陈棠从被子里冒出一双眼睛,小声道:“不想,可是我困,不想吃。”
“今天还什么都没吃呢,起来吃一点,几口都行,吃了我答应你一个愿望。”
陈棠双眼一亮,“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我做得到。”
“……”
易箫未免打扰到这对甜蜜恩爱的小情侣,一直闭眼装睡,同时心头也涌上无数回忆,曾经他和阿炀也这么好过……
易箫不明白,同样是年少情深,为什么他和滕洛炀就走到了而今这一步。
出院后正要学校的请假时间也过了,易箫尽量让自己泡在工作中,不去想有关滕洛炀的纷纷扰扰。
滕洛炀陪沈逍待了几天,而后沈逍回剧组,他才在小郑的念叨下想起上周是结婚纪念日。
虽然他无所谓,但那天在易箫那傻子心里应该相当有份量吧。
发个消息哄哄好了:最近手头多了个新项目,忙晕了不记得上周是结婚纪念日了,箫箫想要什么礼物?老公补给你。
发完滕洛炀就扔下手机没管,忙工作去了。
一直到下午下班,他打开手机才发现易箫仍没有回复他。
易箫从来都是追着赶着给他发信息,哪有他主动发信息易箫还不回的道理?
滕洛炀心里有一丝异样,看时间易箫这个点也该下课了,直接开车杀去了易箫学校。
公共办公室里易箫正在解答安宁杉的乐理问题,这时一个女老师走近道:“易老师,你朋友来接你下班了。”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竟然是滕洛炀站在门外,脸上还挂着得体的笑容。
阿炀,他怎么会来?
他在学校近三年,阿炀还是第一次来接他。
安宁杉快速捕捉易箫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正常的变化,一脸八卦,“老师,看您这表情,那位不是普通朋友吧?”
易箫睨了他一眼,“小孩子少打听。”
关于易箫的家庭情况,学校里出现不少猜测,当然也包括同性恋。但易箫为人亲和大方,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很喜欢他,大家对此都是心照不宣。
安宁杉长叹了一口气,“老师,咱俩关系这么好,你明明跟我一样喜欢男人却不告诉我。虽然你应该看不上我,但是我还有个哥哥啊……”
说到安宁杉的哥哥,易箫心里又不免愧疚,郁宁珩前段时间还换手机号给他发了信息,但他一个字都没看就狠心删了。
是他对不起郁宁珩,以他如今的身体,也给不了郁宁珩什么,这辈子围着滕洛炀一个人都已经够他受的了。
易箫出来脸上并没有滕洛炀想象中惊喜的表情,滕洛炀愈发觉得奇怪,“我来接你,你不高兴吗?”
易箫淡淡道:“高兴啊。”
滕洛炀有点不悦,“我给你发信息怎么没回。”
“手机忘在办公室没充电。”
“……”滕洛炀翻出他的手机,确定是真的关机了才罢休。
回家一路上易箫没有像以前一样热情地缠着他嘘寒问暖,反而没有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
滕洛炀心里很不对劲,这傻子今天是怎么了?
难道是在埋怨自己忘了结婚纪念日?易箫会有这个胆子吗。
小区楼下和易箫认识的王阿姨在做体*,见易箫身后带着个高大英俊的大小伙子,眼睛都放光了。
王阿姨上前打听道:“小易,这是你那位啊?”
易箫:“朋友。”
滕洛炀侧目看了他一眼。
王阿姨继续关键问题:“你这朋友有对象了吗?”
易箫看了滕洛炀一眼,微笑:“我们不过问私生活,您问他。”
于是王阿姨的表情飘向了滕洛炀:“小伙子?”
“我目前事业还在上升期,不适合谈这个问题,谢谢阿姨好意。”
回家一关上门滕洛炀就把易箫往沙发上一甩,质问道:“不是易箫你什么意思?朋友,不过问私生活,你就是这么向别人介绍我们的关系的吗?”
“你刚才不也没承认自己结婚了吗?”易箫第一次吵架时抬头对上了滕洛炀的眼睛。
滕洛炀都被看得一愣,易箫是越来越不正常了,“我那是一时情急胡说的,可是你怎么能那样跟别人说?”
“阿炀,难道不是你不想这段关系张扬出去吗?不然我们搬家怎么会选在这么偏僻的位置呢?”
对于易箫的质问滕洛炀又是心虚又是愤怒,易箫这是胆大包天了敢这么跟他说话?
但他没搞明白易箫为什么突然这样,只能好声哄着:“搬到这里只是图个清静利于你养身体,要是你不喜欢咱们可以马上搬到市中心去。”
拙劣的借口,比起清静,更多的明明就是通勤不便社交不便,让易箫彻底沦为了一个连情儿都不如的隐形人。
易箫笑了笑:“我开玩笑的,这儿是很清静我很满意。没跟邻居解释,只是不想邻居议论说家里另一个男主人十天半个月不着家,你知道的,人言可畏。”
滕洛炀被噎得说不出话,以前唯唯诺诺哭着求他的沈逍他觉得恶心倒胃口,但现在易箫平静淡然了下来,他又有点不安了。
易箫明明就与他在同一个屋檐下,伸手就能够到,他却觉得易箫离他越来越远了。
就像一只睡习惯了的枕头,一支用习惯的笔,平时不屑一顾,但丢掉又不习惯。
滕洛炀从没打算让易箫离开,就算离婚他也没准备放易箫一个人出去厮混。
易箫是他的,这个观念好像早已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但今天易箫的异常让他有点动摇。
易箫洗菜做饭忙上忙下伺候得他相当周到,就是不怎么说话,到了睡觉上床的时候,他又进浴室待着没出来。
滕洛炀头一次被他晾着,被迫陪珂珂玩了半天。
滕洛炀再也忍不住了,今天是给易箫脸了敢这么对他?他非得看看易箫在搞什么鬼,还敢莫名其妙给他脸色看?
“开门!”滕洛炀拧着浴室门把手大吼,就差没直接砸门了。
门打开眼前的易箫却让滕洛炀震惊得说不出话,易箫穿着宽松的白衬衫配黑色西装裤,头发抓成了三七分的刘海,领口的扣子没扣自然敞开,锁骨将露未露,连眼神都带着几分青涩的纯真,看起来清纯又撩人。
易箫皮肤白身材好一点都不显年纪,这么一身打扮活脱脱就是小说里走出来的大学男主。
“箫箫,你这是……”滕洛炀结巴了。
易箫被他看得非常羞怯,用力咬着下唇,鼓起勇气扑进了滕洛炀怀里,“阿炀,我大学时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嗯……”易箫打扮成这个样子就是为了讨好他?如果是,滕洛炀还挺受用,但滕洛炀觉得似乎没那么简单。
“阿炀,你是不是只是喜欢大学时的我?”易箫不是个奔放的人,做到这一步羞耻心几乎将他全部吞噬,他压根不敢抬头看滕洛炀。
第二十七章 阿炀又为沈逍丢下了我
滕洛炀不止一次嫌弃过他现在的样子,阿炀真的是因为容貌衰败才厌弃了他,所以转而找和大学时期并无区别的沈逍吗?
明知道这个举动这个问题愚蠢至极,他还是实行了,这几乎是无可救药之人最后的自救。
喜欢不喜欢这种问题,易箫已经许多年没敢问了,滕洛炀对今晚的易箫又多了一个问号。
他只能哄:“箫箫无论什么样我都喜欢。”
易箫大胆地吻住了滕洛炀的唇。
不是最喜欢,不是唯一喜欢,但至少说了喜欢,尽管难辨真假,对易箫而言却是已经足够,让他重新有了和滕洛炀纠缠下去的勇气。
他饮鸩止渴,他作茧自缚,他咎由自取。
他在这场名为爱的游戏里成了对自己最残忍的亡命之徒,无人能救,最终的结果只能被滕洛炀狙杀。
两人动情地亲吻着,滕洛炀皮肤逐渐滚烫,根本无法抑制体内的冲动,直接抱起易箫滚到了床上。
奇怪的是他和沈逍在一起时,并没有这种连血液似乎都要沸腾的感觉,滕洛炀也没多想,可能是他和沈逍还没发展到这一步吧。
事后滕洛炀从背后抱着易箫,鬼使神差的,他突然问出了一个这辈子从没想过的问题:“箫箫,你会离开我吗?”
实在是今天的易箫表现得太“空”了,让他一时没了着落。
易箫没有回答,似乎睡着了。
没听到也好,滕洛炀松了一口气,让他听到说不定还以为自己离不开他,那尾巴指定翘到天上去了。
易箫被他折腾一通,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哪还睡得着。等滕洛炀呼吸平稳下来,易箫才慢慢转身,面对面端详着滕洛炀的睡颜。
滕洛炀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很乖,和平时嚣张跋扈的样子很不一样。
易箫轻轻刮了刮他的鼻梁,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酸意,他颤声道:“傻瓜,你都对我这么不好了,我还是没离开……”他卡了一下,顿时哽咽了起来,“所以可以稍微对我好一点点吗,毕竟我快要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啊……”
夜半静谧,只有晚风和浮云在默默倾听这含泪的字字句句。
难得第二天滕洛炀没急着走,一直到下午还主动陪同易箫去宠物店给珂珂买狗粮。
下楼时再次遇到王阿姨,王阿姨试图说服滕洛炀婚姻事业可以兼顾。
两人逃走后易箫道:“王阿姨就是喜欢给人做媒,没什么坏心思,你别误会。”
滕洛炀纠结的却是易箫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两人并排走着,手互相碰到了几次,易箫也没有主动牵上的意思。
滕洛炀憋着一口气干脆一把牵住了,易箫心头一颤,看着两只交握的手,主动改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滕洛炀终于心满意足了。
易箫却只有无奈,每当他瑟缩着准备后退时,滕洛炀便会抛出颗糖引诱他。
无怪乎他一步步栽进这个坑里出不来。
易箫握着他空荡荡的左手,问:“你的戒指呢?”
“昨天与合作品牌开大会,临时把戒指摘了忘了戴。”滕洛炀谎话张嘴就来。
滕洛炀这么说,易箫就这么信了。
买完狗粮滕洛炀提议晚上在家涮火锅,两人便一块儿开车去市区采购补齐物资。
超市里两人商量着菜单和各类生活用品,这样亲密温馨的场景简直像个遥不可及的梦,若能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让易箫拿命来换都可以。
难得一遇的温馨一直持续到回程,两人正讨论晚上谁下厨,滕洛炀突然接到了彭若宇的电话。
“滕少,在哪儿呢,出大事儿了!”
滕洛炀:“你说。”
彭若宇有点替滕洛炀着急,“刚在M饭店看见沈逍了,为了部新电影正被几个虎背熊腰的油腻投资人使劲灌酒呢,这事儿看着只有你能搞定,英雄救美的好时机,你赶紧过来啊。”
滕洛炀脸上肉眼可见的铁青了,一时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踩下刹车,对易箫道:“下车,我要到沈逍那去一趟。”
易箫没动:“一定要你去吗,你手下那么多人呢?”
“你没听彭若宇刚才说吗,这种场合他们不顶用,你赶快把东西拿上下车!”
易箫:“若只是帮沈逍解围,你打个电话给那位为首的投资人就可以了。”
易箫从来都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实在是A餐厅那一幕实在太过刺激,伤筋动骨,那撕裂的伤口至今都没有愈合,而是在溃烂病变,无时无刻折磨着他。
他想要的,仅仅只是想把眼前的温情延长哪怕一点点而已。
“生意场上的事你在家哪懂啊!”滕洛炀语气竭力忍耐,实际早已失去耐心了,恨不得把易箫扔下去,“箫箫听话,别闹了好吗?”
“阿炀,你每次都因为沈逍扔下我。”易箫语气淡淡的,仿佛只是单纯的委屈。
却狠狠戳中了滕洛炀的心虚,易箫这个人果然怎么看怎么碍眼,“够了,你从小养尊处优没受过半点委屈,又怎么会知道沈逍的难处,收起你狭隘的心思,少把人想得跟你一样龌龊。”
易箫苦笑了两声,“养尊处优?难道你忘了我们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了吗?”
“我说了,下车!”滕洛炀面上一冷,彻底翻脸了,“给你两天好脸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是不是!”
他没再给易箫丝毫反应的机会,蛮横地把易箫和采购的大包小件推下车便扬长而去了。
易箫住的地方位置偏僻,离市区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滕洛炀开到一半将他放下,这个路段车流量极少,打到车的概率微乎其微。
十二月的寒风吹在脸上跟刀子似的,易箫蹲在路边,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有一辆车停下。
眼看天就要黑了,易箫心里着急决定步行到车流量大的位置,手上拎着几个硕大的购物袋,勒得血管都泛紫了,心中无限凄楚。
突然一辆眼熟的迈巴赫停在了他面前,郁宁珩下车走近,“易哥,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相思成疾出现幻觉了呢。”
“你……你别瞎说……”易箫也觉得惊讶,只是中间他单方面断了和郁宁珩的联系,现在突然遇到我还不是该如何面对。
好在郁宁珩也没提这茬,仿佛这段不存在似的,对易箫依旧礼貌得体,“易哥,大冷天的,你怎么一个人蹲在这儿啊?”
易箫思及前因,实在难以启齿,便开玩笑道:“遇到了个黑心的坏司机,见天色晚了路段车又少就临时加价,我没同意,他就扔下我去接价高的客人了。”
郁宁珩何其聪明的人,一眼就看出易箫情绪低落,便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我不是临时加价的坏司机,保证安全把你送到家,易先生要上车吗?”
易箫一下就被他逗笑了。
帮易箫把全部东西搬上车,易箫刚上车郁宁珩未免车内暖气太高冷热交替太剧烈,便给易箫盖了条毯子,又从保温箱里取出牛奶递给易箫,“喝了暖暖。”
易箫如今的胃已经容不下什么东西了,但又不好意思拒绝郁宁珩的好意,还是插上吸管喝了起来。
郁宁珩开车时余光总会不自觉地飘到易箫身上,明明同样是大男人一个,偏偏易箫的皮肤雪白,脖子又细又长,捧着牛奶小口小口喝的样子看起来又安静又乖巧,很像草原上最无害的小绵羊。
郁宁珩光是看一眼就挪不动了,恨不得易箫家远在十万八千里开外,但现实很快就开到了。
郁宁珩见易箫道完谢就准备走,便道:“都到这儿了,不请我上去坐坐?”
“不好意思,今晚我和我先生约好了二人世界,可能不太方便招待你了。”易箫笑容浅浅,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郁宁珩心里瞬间黯淡了,他倒不是想破坏易箫家庭,只是觉得奇怪,易箫每次说起自家先生时脸上总是充满了向往和甜蜜,但为什么易箫每次有事那位先生都不在呢?
“易哥,你前段时间故意不与我联系,是因为你先生吗?”郁宁珩突然道,语气中没有丝毫控诉,只有些许不易察觉的委屈,“你搬了家学校请了假,也不回我信息,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易箫最担心的问题出现了,他几次张口,最终却只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天你一接到电话就急匆匆回家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父母并不在上海,那么就只剩下你家里那位了吧。”
易箫微微低着头,沉默不语。
郁宁珩想要的他给不了,自己只是他人生中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他不想给郁宁珩虚无缥缈的希望,不想那么好的人对满身泥泞的自己念念不忘。虽然断绝联系是被滕洛炀强迫的,但从某种角度而言也替他做了决断。
如果不是这次偶遇,易箫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郁宁珩了。
“对不起易哥,说了让你为难的话。”郁宁珩有点苦涩,“不过我没有别的意思,知道你结婚之后我就只是拿你当朋友。如果你的丈夫会误会,我会离得远远的,但是别和我绝交,好吗?”
第二十八章 阿炀把沈逍带回家了
郁宁珩这样心高气傲的人,能说出这番做小伏低的话,内心不知经历了多少挣扎。
过了一会儿,易箫才缓缓点头:“好。”
他又何尝不珍惜郁宁珩这个朋友,只是碍于滕洛炀的雷霆之怒,碍于郁宁珩对他的心思罢了。
郁宁珩是个值得深交的好人,只是看人的眼光不怎么好。希望几个月后自己离开了,郁宁珩能遇到一个值得他爱的人。
郁宁珩目送着易箫进小区,那么瘦弱的背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似的。明明那么乖那么招人心疼,脸上却总带着两分让人见之伤心的悲愁。
易箫的先生真的对他好吗?郁宁珩心里不禁怀疑,只可惜他并不是那个有资格保护易箫的人。
易箫在寒风里又是受冻又是搬东西,晚上很快就起了低烧。
药吃了大把不见效,翻来覆去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肚子也开始疼了起来。
楼下门锁咔嗒响了,珂珂听到动静警觉地叫了起来,易箫被它吵醒,拖着沉重的身体下楼,原来是阿炀回来了,后面还有……
沈逍。
滕洛炀看起来醉得不轻,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沈逍的身上。
沈逍看到易箫忙招呼:“阿易,你还没睡啊,快来帮我扶一下洛炀。”
“不用,我自己……可以。”经过下午的不欢而散,滕洛炀看着易箫就来气,自己摇摇晃晃地陷进了沙发里。
即便自己都病得快倒下去了,易箫一颗心还是全部系在滕洛炀身上,他勉力上前,着急道:“阿炀,阿炀,你怎么喝成这样了?”
沈逍抱歉道:“对不起阿易,洛炀都是为了替我挡酒才醉成这样的。”
“你在这干嘛?”滕洛炀一把将易箫推开,醉醺醺地吩咐:“赶紧收拾出一间房,沈逍今晚住这儿,另外,再煮点夜宵,我们刚从酒局上下来都饿了。”
易箫疼得额头直冒汗,全凭一丝意志苦苦撑着:“沈逍要住这儿?”
沈逍像是生怕易箫误会,忙解释道:“阿易,是这样的,洛炀担心太晚了我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就让我来你们家暂住一晚。”
易箫脸色苍白,疼得额头直冒汗,他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前提是没有看到A酒店的那一幕。
昔日最好的朋友成了插足自己婚姻的小三,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情,但他们怎么可以闹到他家里来?
“不行。”易箫声音轻轻的,却异常坚定,“刚搬家不久,客房没来得及收拾住不了人,我帮你在附近订个酒店吧。”
沈逍为难地看向滕洛炀:“可是……”
滕洛炀把沈逍拉到身边护着,对易箫骂道:“没收拾你不会现在去收拾啊?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养你这种废物在家干什么用的?你不看现在什么点了,让沈逍一个公众人物出去住酒店,你存心想害死他是不是?”
易箫低着头不说话,像是要反对到底。
这已经是他为数不多的底线了。
沈逍拉着滕洛炀的衣袖懂事道:“要不我还是去住酒店吧,大晚上阿易收拾起来也挺麻烦的,你们不要因为我吵架好吗?”
滕洛炀本就不喜欢易箫,有了沈逍乖巧的对比,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甩手便朝易箫砸了个烟灰缸。
“你坐下。”滕洛炀按住沈逍,因为喝醉了酒,眼角红得骇人,“这房子花的是老子的钱写的是老子的名字,他易箫还没有说话的资格!”
易箫最近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滕洛炀想耐心点弄清楚原因,可易箫为什么非得在沈逍的事情上跟他杠?
在滕洛炀心里,任何人任何事跟沈逍比起来都不值一提,何况是区区易箫。
烟灰缸砸在易箫脚边碎了一地,虽然没有正好砸中,但已经足够心惊肉跳,若是稍微偏一点后果将不堪设想。
易箫心如死灰,不想也不敢再与他辩驳什么,妥协道:“你们住吧,但是客房确实住不了,我不是明星,我可以出去住酒店。”
眼不见为净总是对的。
易箫正要出门,不料滕洛炀猛地起身甩了他一巴掌,恶声恶气道:“你他妈搁这给我犟什么犟?要走是吧,行,滚出这扇门就永远别再回来了!”
易箫亳不设防,被直接扇倒在地,眼泪一下就逼出来了。
“洛炀,有什么话好好说,为什么非得动手呢?”沈逍忙拉住滕洛炀,又上前关心易箫:“阿易,你没事吧。”
易箫双目空洞,像是不会说话了似的,只有眼泪还在流。
珂珂看到主人被打急得汪汪直叫,愤怒地挡在易箫身前,龇牙咧嘴地与滕洛炀对峙。
滕洛炀推开珂珂,一脚踢在易箫身上,“还要走吗?说话啊,哑巴了?”
珂珂见状一口咬住了他的裤脚,大肉爪奋力把他往后扑。珂珂虽是两个人一起抚养的,但滕洛炀多年对它不闻不问,自然不比易箫每天细心照料。
“妈的,易箫是个贱人,连你也被他养成了白眼狼!”
成年阿拉斯加对付起来相当吃力,滕洛炀被缠得几乎动不了,正要找个什么东西当武器制服它。
这时易箫冲上来一把抱住了珂珂,哭求道:“我不走了,你别伤害珂珂。”
“确定不走了?”滕洛炀又一次赢了,作为胜利者趾高气扬的同时,也更加确定易箫就是个不要脸的倒贴货色了。
“不走了。”易箫无力地搂着珂珂,腹部被滕洛炀一踢 已经痛得痉挛,再没有半点挣扎的欲望。
他对滕洛炀的爱与依赖早已刻进骨髓融入血液,就注定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赢过滕洛炀。
他离不开滕洛炀。
易箫早就认清了这一点,继续和滕洛炀犟下去,只会让自己变得更狼狈更可悲罢了。
也罢,之前滕洛炀身边那么多人他都忍过来了,不至于现在忍不了一个沈逍。
总归只剩下不到一年了。
“不走就别装死,赶紧去收拾房间做夜宵。”
沈逍躲在滕洛炀身后默默看戏,真是没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易小少爷,有一天会被男人骗成这个样子,还真是老天开眼。
只是这样都不能把他逼走,自己还真是小看他了。
珂珂愤怒地对着两个欺负主人的人又吼又叫,易箫揉揉它的头安抚道:“珂珂乖,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去睡觉。”
珂珂这才消停下来跟易箫回宠物房。
易箫头痛得像要炸开,从宠物房到客房短短二十几米的距离,他像是走了几个世纪。
沈逍好心跟过去,“阿易,我来帮你。”
易箫什么话也没说,沈逍表面热情,却只做了点掸灰的表面功夫,正儿八经的体力活都是易箫独自完成的。
如果不是撑着最后一丝意志记着要给滕洛炀做夜宵,他一定会当场昏过去。
夜宵做好,油烟味刺激得他胃里直翻腾,蹲在厕所呕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他辛辛苦苦做的夜宵直到凉了也没人来吃,滕洛炀和沈逍两人进了客房就没出来,用膝盖想都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易箫苦笑了一下,带着一身疲倦和伤痛慢慢走回了房间。客房离主卧不远,途中隐隐还能听到两人无所顾忌的嬉笑声。
易箫已经无力在意这些了,一沾床终于痛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股寒气冻醒了。
滕洛炀醉醺醺地倒在了他床上,带着一身浓烈的酒味,熏得易箫想吐。
没等易箫反应,长臂便将他紧紧卷进了怀里。
阿炀为什么会过来,他不是在沈逍的房间睡吗。
难道是怕被自己发现点什么?那倒是多此一举了。
“xiaoxiao……”
滕洛炀声音很轻,含糊得像是梦呓,不过易箫离得近,听清楚了。
易箫鼻子直发酸,小声地回应:“我在,一直都在。”
“沈逍……”滕洛炀再次出声。
易箫的心早已四分五裂,到这一刻终于被彻底碾压成泥。
每每被病魔折磨到极致,易箫都怕自己还没来得及见阿炀最后一面,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现在他醒来了,阿炀就在他旁边睡着,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他是xiaoxiao,我也是xiaoxiao,为什么……为什么阿炀的xiaoxiao不能永远是我呢?”易箫的声音微微发颤,眼泪像是决了堤,即便是刚才受那莫名其妙的一耳光时也不曾这么哭过,把滕洛炀胸口的衣服都浸透了。
第二天易箫一早起来烧已经退了,吃了药就开始准备早餐,只有珂珂陪着他转来转去。
早餐做好滕洛炀和沈逍正好起床,滕洛炀坐下直接提筷子,一个眼神都没多给他。
沈逍则一脸惊喜地贴着易箫,“阿易,你竟然还会做这么多早餐啊,以前可算是深藏不露了。”
“洗漱一下吃吧。”易箫并不想与他有过多交流。
沈逍依旧热情,“阿易的手艺我一定要好好尝尝。”
滕洛炀笑道:“就是口吃的而已,看把你高兴的,试试看合不合胃口,不喜欢我们就出去吃。”
第二十九章 阿炀和沈逍走了
“只要是阿易做的我都喜欢。”
易箫反应淡淡的,沉默地坐下喝豆浆。
沈逍去洗漱的途中也不忘观察餐厅易箫和滕洛炀的动静,不留神绊到了趴着的珂珂,珂珂不满地冲他吼了一声。
这小畜生昨天就对自己又扑又吼的,这幅讨人厌的恶心嘴脸简直跟它主人易箫一模一样,沈逍心里憋着气,提脚狠狠踩向珂珂的爪子。
“啊!”沈逍的惨叫声突然响彻整个房子。
滕洛炀急得什么也顾不上,忙冲过去,“怎么了?”
易箫也赶紧起身去看。
沈逍手腕上多了三条珂珂的爪痕,隐隐还有血珠渗出。
滕洛炀搂着沈逍,冷着脸朝易箫大吼:“这就是你养的好狗!”
易箫生怕滕洛炀为了给沈逍出气对珂珂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忙拦在珂珂身前,把珂珂哄进宠物房,对滕洛炀道:“珂珂不会随便伤人,阿炀,你也养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它的。”
沈逍弱声道:“洛炀,你别怪阿易,是我不小心绊到了珂珂。”
滕洛炀皱着眉,心疼死了,“别替他掩饰,你就是太心软了。”
“真的不怪珂珂,珂珂那么听阿易的话,又怎么会故意伤我呢?”
沈逍这话倒是提醒了滕洛炀,他看易箫的眼神顿时多了些仇视,“珂珂只听你的话,是不是你趁我们没起床的时候指使了它?”
“我没有……”易箫被无端问责,与其说不知从何解释,倒不如说滕洛炀认定的事从不会给他丝毫解释的机会。
“就因为昨天那点破事你就怀恨在心?连条狗都利用,你的无耻还真是每一次都在刷新我的认知,打你的是我不是沈逍,有本事你就冲着我来。”
“洛炀你误会了,珂珂只是一条狗又听不懂人话,这事儿肯定不是阿易指使的。”沈逍急忙打圆场,又对易箫道:“阿易你可千万别生气,洛炀就是太着急了才会说这些气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你肯定不会指使珂珂的。”
“……你相信就好。”沈逍除了插足他的婚姻,并没有实质性地害过他,易箫已经分不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滕洛炀懒得再跟易箫废话一句,一把抱起沈逍,“我带你去医院。”
“等一下。”沈逍对易箫道:“阿易,这周三我搬家,你来参加我的乔迁宴会吧。”
“你让他去做什么?”滕洛炀轻蔑道。
“这次回国总算有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归处,我对这一天的到来期待了很久,阿易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不来我会很伤心的。”沈逍圈着滕洛炀的脖子,说完眼巴巴地看着易箫,说得向往且期待。
易箫犹豫了一下,“我还是不去了吧。”他总觉得现在的沈逍变得不一样了,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让你去你就去,推三阻四的给你脸了?”虽然滕洛炀一点也不想在那种场合看见他,但为了沈逍开心他只好忍忍了。
“我那天没时间。”易箫也知道有沈逍在,滕洛炀并不想看到他。
“你能有什么事?什么事不知道换个时间?”
“洛炀,你别这样……”沈逍从滕洛炀身上下来,用那只伤了的手拉易箫,诚恳道:“阿易,是不是因为刚才珂珂的事让你不舒服了,我知道珂珂不是故意的,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易箫内心颇挣扎了一番。
滕洛炀拉过沈逍,不耐烦道:“爱来不来,别跟他废话了,咱们去医院。”
即将再次看到两人成双成对准备离开的背影,易箫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冲动,“好,周三我会去。”
滕洛炀头也不回,“那就好好准备,别给我丢人。”
沈逍缩在滕洛炀的怀里,脸上闪过一抹得逞的笑容。
“阿炀……”易箫突然叫住了他。
滕洛炀停住脚步,“有话快说。”
易箫竭力忍住眼眶即将滚出的眼泪,哽咽道:“你的戒指呢?”
就易箫这个蠢货会把那种破玩意儿当回事,滕洛炀根本不屑搭理他这种问题,头也不回地走了。
易箫苦笑着摇摇头,为什么还要问呢,他究竟还在期待些什么?
回到卧室,靠窗的书桌角落放着一个精致的绒布首饰盒。
易箫躺在床上把它捧在手心,虔诚地在其上落下一吻,然后将它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样能让心口的伤减少一些。
这时珂珂进来贴着床边呜呜叫了两声,易箫抹干眼泪起来,温声道:“珂珂,怎么啦?”
珂珂依赖地蹭着易箫的手臂,右前爪伸到易箫手心里,不清不楚地发出低沉的呜咽声,看上去情绪不高。
易箫把它从小养到大,看出它是在委屈,揉揉它的右爪,“让爸爸看看,是爪爪疼吗?”
珂珂摇着尾巴,更加委屈地往易箫怀里钻。
“又调皮了是不是,在哪磕伤的?”
珂珂抖了抖毛,一溜烟跑出去又跑回来,嘴里还叼着沈逍落在客厅的围巾。
易箫诧异:“你怎么把沈逍的围巾拿来了?”
珂珂把围巾扔在地上,右前爪大肉掌泄愤似的在上面使劲踩了一脚。
看着珂珂着急恼怒的模样,易箫终于反应过来,“珂珂,你是说爪爪是沈逍弄伤的吗?”
珂珂总算耷拉着脑袋消停下来,算是默认了。
可是无冤无仇的,沈逍为什么要伤害珂珂呢?
想想沈逍当时说的话,是有意想让阿炀误以为是自己安排的吗?到这一刻易箫终于确定沈逍是真变了。
只是阿炀为了沈逍,连从小养大的珂珂都不顾了吗?易箫悲哀地想,恐怕现在在阿炀的眼里,自己连珂珂都不如了吧。
哄好珂珂,易箫将怀里的绒布首饰盒重新放回原位。
周三晚上小郑开车来接,易箫如约去了沈逍的新家,也就是易箫名下的另一套房子,他和滕洛炀曾经的婚房。
小郑全然不知内情,路上还道:“易总,我记得这套房子是您和滕总结婚时用的吧,现在给沈逍住,看来您和沈逍的感情还真是好啊。”
易箫默默无言,如果可以拒绝,他又怎么会甘心把自己的婚房拱手让人呢。
宴会在别墅后院的人工锦鲤池旁举办,滕洛炀的朋友以及奉承滕洛炀的商场名流都出席捧场了,一时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沈逍作为宴会的主角,自然是万众瞩目的中心,三三两两簇拥着他参观别墅内部结构装潢。
宴会上都是滕洛炀认识的人,易箫能做的只是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当个隐形人,他默默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房子,现在大到家具装修,小到摆设装饰,他从前精心布置的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包括主卧挂着的他和滕洛炀的婚礼照片,那是他和滕洛炀最后的合照,也换成了沈逍的个人写真。
点点滴滴,全都饱含着他对未来的希冀,对爱情的珍视,对滕洛炀最深沉的爱……
原来只要沈逍一句话,这一切都能如此轻易的灰飞烟灭。
大厅沈逍和滕洛炀站在一块儿,正和宾客们聊得火热。
彭若宇突然注意到了易箫,高调地大喊:“哟,这不是箫箫吗,今天怎么也来了?”
“阿易?”沈逍满脸惊喜,忙迎上来,“阿易,还以为你有事不来了,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怎么会呢,我答应了的。”易箫勉强笑了笑。
沈逍的妆发由造型师精心设计,从头到脚穿的都是知名品牌的独家高定,贵气又大方,活脱脱就是书里走出的小公子。
衣着平凡的易箫在他面前,其对比堪称云泥之别。
周围不住有人投来打量的目光。
“这人谁啊,沈逍的朋友?”
“嘘,小点声儿,这是滕总的那位……”
“哦,是他啊……懂了懂了,他来干什么?”
“这谁知道呢,或许是想出来显摆显摆自己的正宫身份吧,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
“笑死人了,还正宫呢,你瞅瞅滕总,一见他出现那脸色立马就变了。”
“可不是,滕总现在整颗心都放在沈逍身上呢,这个地段的房价如何咱先不说,这栋房子可是滕总一路打拼过来的见证者,滕总说送就送了,你细细品……”
易箫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自处。
沈逍则一手拉着易箫,一手轻轻拽滕洛炀的衣角,笑道:“我就说阿易一定不会失约肯定会来的吧,我赢了哦。”
滕洛炀目光温柔地看着沈逍,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易箫。
沈逍假装不知道这是滕洛炀和易箫的新房,热情地挽着易箫的手,“来,阿易,我带你参观参观我的新房。”
易箫试图把手抽出来,“不用,你去玩儿吧,不用特地照顾我。”
“阿易,咱们是好朋友,让你玩儿得开心是我应该做的。来到我家还这么拘谨,你是不是没有把我当朋友了?”
易箫摇摇头:“没有。”
新房子装修得很华丽很大方,明明是那么熟悉的地方,而今看着又是如此的陌生。
第三十章 阿炀在照顾我?
沈逍期待地问:“阿易,怎么样,我的新房子漂亮吗?装修都是我自己亲自设计的。”
“很漂亮。”易箫麻木地回答。
“说起来还要多谢你。”沈逍笑道:“我前段时间跟洛炀说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洛炀就让我随便挑一处房产,怎么也是你们夫夫共同财产,我还怕你为此不太高兴呢。不过你放心,房子算我买的,只是目前手头的资金周转不过来,以后我一定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们。”
“我们家都是洛炀说了算,他都没有意见,还说什么还不还呢。”易箫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沈逍真的不知道这是他和滕洛炀的婚房吗?他改装房子之前真的没有看到满屋子都是他和滕洛炀的结婚照吗?
“对了,上回在你家的事儿,你和洛炀说开了吗?”
“嗯,没事了。”这些天他连滕洛炀的面都没见过,又哪来的说开不说开呢。
“那就好,我还怕你们为我的事闹矛盾呢。”沈逍担心地说。
易箫:“……”
客厅里。
彭若宇想想易箫那张寡淡无味的脸就觉得倒胃口,真想不通滕洛炀是怎么忍得住的。
“滕少,特地给沈逍半的乔迁宴,你把易箫那蠢货弄来做什么,晦气不晦气?”
“是啊,沈逍都回来了,还留着易箫干嘛,看着可真够碍眼的。”盛泽也很是赞同。
“滕少,你这都和沈逍错过这么多年了,现在沈逍又那么喜欢你,为了你不惜插足当小三儿,你俩现在情投意合,还在等什么啊?”
滕洛炀摇晃着杯中的红酒,并不做声。
盛泽道:“滕哥,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易箫那蠢货了吧?”
“你胡说什么呢?”彭若宇瞪了他一眼,“易箫算什么,一个死乞白赖的玩意儿罢了,滕少能把他放在心上?”
“我这不着急吗。”盛泽摊了摊手,“滕哥为沈逍苦苦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不早点下决断人又跑了怎么办?”
“也是。”彭若宇也很好奇,“毕竟嫂子的位置就一个,滕少,你打算怎么办啊?”
彭若宇说这话时,易箫和沈逍正好走到客厅门口,易箫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心也跟着一颤,仿佛正在等待滕洛炀的宣判。
“能怎么办,滕哥总不会选个恬不知耻的倒贴货吧。”
“再说吧,还没到时候。”滕洛炀说得很是漫不经心,像是默认。
易箫那傻子最近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滕洛炀看着他违逆自己的样子就上火,若是真离了婚,岂不是更难掌控了?还不知道会跟哪个野男人跑掉。
一想到易箫之前跟郁宁珩在一起甜甜蜜蜜的样子,滕洛炀简直肺都要气炸了,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门外易箫低头的瞬间,唇角闪过一抹苦笑,他究竟还在期待滕洛炀些什么?
沈逍看起来相当为难,对着易箫颇为苦恼,“他们明知道我们三个是多年的好朋友,还老喜欢胡说八道,我跟洛炀怎么可能是那种关系呢?”沈逍愤愤地拉起易箫的手,“走,我带你骂他们去!”
“不用了。”易箫挣开他的手。
“阿易,这都是误会,你可千万别生气啊。”
易箫笑了笑:“不会。”
看着沈逍恳切的脸,若不是亲眼看到酒店那一幕,易箫或许就信了。
沈逍,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还是说……他本来就是……
只是,阿炀那句“再说,还没到时候”是什么意思?
阿炀为了沈逍,竟然想和自己离婚吗?
彭若宇道:“话可不能说得这么含糊,滕少你一天不离婚,沈逍就一天算小三儿,你舍得让沈逍受这种委屈?”
滕洛炀皱紧了眉,似乎是在权衡。
他是一心想和沈逍结婚没错,但他现在也不打算放过易箫。那傻子本来就是他的东西,凭什么要放出去被其他男人占有?
“沈逍委屈,那易哥被你们算计来算计去就不委屈?”顾星野突然冷笑了一声,他本不屑于掺和他们这些事儿,但他心里实在为易箫不平。
“星野,你在挑事儿?”滕洛炀语气一冷。
盛泽不怀好意道:“是啊星野,你每回都这么护着易箫那蠢货,该不会你自己看上他了吧?”
顾星野眼睛一瞪:“你他妈说什么……”
“星野。”易箫突然出声叫住了他,顾星野是为数不多为他好的人了,他不想顾星野难堪。
顾星野浑身的戾气收敛了一些,“易哥,你来了。”
“嗯。”易箫温和地笑了笑。
“我们参观完房子了,就带阿易过来跟你们一块儿玩儿了。”沈逍一出现,瞬间被滕洛炀的朋友簇拥在中间。
“他有什么好玩儿的,扫兴。”
“你看滕少的脸色,有好戏看了。”
盛泽道:“箫箫今天终于舍得出来跟我们玩儿啦?还以为你瞧不上我们呢。”
“怎么说话的呢?”彭若宇阴阳怪气地笑:“咱们箫箫是文化人,知道鸠不能占鹊的巢,这才懂事不出现的。”
鸠占鹊巢。
这个词易箫不是第一次听到,只是上一次他听不懂。
原来是用来形容他们三者关系的。
原来所谓鸠,竟然是他吗?
明明他与滕洛炀才是合法夫夫。
可从头到尾,滕洛炀都温柔注视着沈逍,一个眼神都未施舍过他。
不被爱的是第三者,这话竟是真的吗?
“阿易,怎么站着呢?坐啊,就跟自己家一样,别拘束。”沈逍招呼易箫。
不是易箫不愿跟滕洛炀出席这种公共场合,只是滕洛炀嫌丢人从不带他。
大家对易箫在滕洛炀心中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都一清二楚,而今滕洛炀正儿八经的白月光就摆在面前,这种修罗场百年难得撞见一回,一众人看易箫的目光都充满了戏谑玩味。
易箫面对他们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从最开始如坐针毡,到现在从容不紊。
他低着头,默默找了一个远离滕洛炀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阿易,坐那么远干什么?”沈逍就坐在滕洛炀旁边,朝易箫招手,“过来和我一起坐嘛,洛炀也在这儿啊,这么生分做什么。”
彭若宇贴着盛泽耳朵道:“想不到这傻子还有点儿眼力见儿啊,以他贴着滕少这股劲儿,恐怕就算和他离婚了,滕少也能坐享齐人之福吧。”
“上赶着的玩意儿,滕哥可不一定会稀罕。”
在沈逍的殷切招呼声中,易箫勉强坐到了他身边。
滕洛炀与易箫中间隔着沈逍,他偏头看了易箫一眼。
这时易箫也正好抬头,与他对视的那一秒,易箫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慌忙把头低下。
如果可以做到,滕洛炀一点都不怀疑易箫会把自己蜷成一只球用以自卫。
看到易箫对自己畏惧到,需要这样小心翼翼地回避,滕洛炀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却又怎么都说不上为什么。
沈逍察觉到了滕洛炀在看易箫,若无其事地给易箫推荐酒,“阿易,你喝哪种酒?”
“不用了,谢谢。”满屋的酒精刺激得他胃里直翻腾,若不是一时赌气,易箫是怎么都不会来这里的。
“喝不了酒还来做什么?”
“真晦气,跟个娘们儿似的,扫兴死了……”
滕洛炀突然给易箫递来一个杯子,“喝这个,果酒,酒精浓度很低,喝不醉也不会伤胃。”
阿炀怎么会?
易箫看着那只杯子,竟愣了一瞬。
沈逍眼中的阴郁则更添三分,但脸上依旧保持最亲近的微笑,招呼易箫,“阿易,快接着啊,洛炀推荐的准没错。”
“嗯……谢谢。”易箫有些局促地对滕洛炀道谢。
滕洛炀杯子递出去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无法理解,他有必要管易箫的死活么?
沈逍微微眯着眼笑。
装无辜弱势倒是挺有一手的,自己还真是小看他了。
“箫箫,你们家珂珂呢?怎么没有一起带过来玩儿啊。”盛泽吹着口哨,在场一众人都唯滕洛炀马首是瞻,滕洛炀厌恶的人,他们怎么挖苦欺负都不过分。
易箫:“我……”
彭若宇乐呵呵地接:“咱们箫箫可比珂珂听话,带条蠢狗干什么?”
“若宇,你怎么说话的?”沈逍亲昵地搂着易箫,看起来很是不高兴,“开玩笑也要注意分寸。”
“大家都是朋友,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彭若宇见沈逍维护易箫,摊了摊手,朝易箫微笑,“箫箫,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盛泽鄙夷地打量着易箫,满脸嘲讽,小声地和彭若宇咬耳朵:“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不比一条狗还听话吗。”
易箫知道滕洛炀的朋友都对自己怀着莫名的敌意,也不想与他们争辩,让滕洛炀夹在中间为难。
只要假装没听见就好了,息事宁人是他最擅长的。
滕洛炀余光看到了易箫因为紧张,两只手小心翼翼地蜷缩在腿侧,一声不吭地默默隐忍着。
滕洛炀心里莫名的有些别扭,不自觉地微微皱眉,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第三十一章 阿炀让我陪沈逍直播
“滕少,听说上回黔南那个项目,被霍家的抢先了一步,我们……”
几杯酒干下去,滕洛炀一众人开始聊起了生意上的事。
关于公司大 大小小的事,易箫脱离公司这么多年,早已一无所知。
他听不懂,便只好捧着滕洛炀之前递给他的果酒小口小口地喝,默默注视着滕洛炀沉着冷静意气风发的模样。
没过一会儿,沈逍慵懒地伸展了一下身体,对易箫道:“阿易,反正这儿也没咱们什么事儿,要不你陪我去直播吧?”
“直……直播?”
“是啊。”沈逍苦恼道:“经纪人安排的,强制每个月需要播一定时长,趁着现在有空赶紧播一播。”
易箫道:“这么辛苦啊,艺人也不好做吧。”
“谁说不是呢,混口饭吃罢了。”沈逍苦哈哈地说,亲热的挽着易箫的手,“阿易,你就陪我去播一会儿嘛。”
易箫有些为难,“可是我又不懂直播,恐怕去了也是给你添乱。”
“放心吧,你不用露脸出镜。”沈逍眨了眨眼,“就待在旁边陪我着我,帮我递个道具工具什么的就好了。”
“可是你不是有助理吗,这些可以让助理帮忙的。”
因为前几天珂珂的事,易箫对沈逍已经起了戒心,他实在不懂沈逍究竟想做什么,而且他早就觉得和沈逍待在一起膈应了。
“哎呀,助理怎么能和你比呢?”沈逍亲**蹭着易箫撒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再好的助理都比不上咱们心有灵犀。你坐在旁边的话,我直播的时候心里能更踏实更高兴。”
“……”易箫犹豫着,实在不知该不该陪他。
“箫箫,既然能帮上忙,反正你留在这也没什么用,你就陪沈逍去吧。”滕洛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反正易箫留在这里也是受彭若宇他们嘲笑,还不如让易箫陪着昔日的好朋友玩儿。
易箫对上滕洛炀淡漠的脸,愣了一下,瞬间放弃抵抗,对沈逍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好,我陪你去。”
“别紧张,祝你们工作顺利。”滕洛炀话虽是对着易箫说的,那含笑的双眸却始终未从沈逍身上挪开分毫。
“阿易,你去锦鲤池边帮我搬一下直播设备,我先去看看助理他们把灯光和道具准备得如何了。”出了客厅,沈逍便给易箫分派了任务。
沈逍回国这段时间有滕洛炀全力罩着,在娱乐圈资源好到逆天,即便暂时还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作品,但其热度和咖位已有了实质性的变化。
与之匹配的各种设备也今非昔比,即便是一场小直播,其准备工作也相当惊人。那些直播设备对普通人而言尚且负担过重,易箫做到一半,就累得直冒冷汗。
突然,肩上沉重的摄影器材一轻,顾星野将其扛到一旁,脸上阴沉沉的,“易哥,这里你别管了,我叫人送你回去吧。”
“星野,怎么了?”易箫自然也不想留在这,“可是我要陪沈逍……”
“他是三岁小孩儿吗需要你陪?”听说易箫这几年一直大病小病不断,眼下脸色苍白冷汗不止,明摆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沈逍那么多助理和佣人不用,让易箫亲自搬这些东西?
顾星野越看越觉得沈逍心术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只可惜他哥滕洛炀被这小妖精迷花了眼,顾星野咬牙愤愤道:“他凭什么让你陪?”
“没什么。”易箫朝他温和地笑了笑,“阿炀见我没什么事做,就让我来帮帮沈逍的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星野看着易箫强颜欢笑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易哥,他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么单纯,总之,你别管他们了。”
易箫摇摇头,“星野,你别担心我了,阿炀他们在里面聊工作,你也去看看吧。”
滕洛炀和沈逍是什么关系,他早就不用任何人提醒了。
既然都决定视而不见了,就该坚持到底才好。
反正他很快就要离开了。
顾星野看着易箫瘦弱的身体扛着硕大摄影器材,一个人孤单离开的背影让他心里忍不住泛酸。
滕洛炀不是个东西,却是他的亲兄弟,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顾星野叹了一口气,决定出去透透气,别说易箫,连他都要被这种压抑的气氛憋死了。
等易箫把所有设备在锦鲤池旁准备好,已经累得浑身都要散架了,池里的水被灯光一照清澈见底。
只是他以前悉心养着的锦鲤全都不见踪影了。
听说沈逍说不喜欢鱼,滕洛炀便准备把这个池子改成喷泉,而易箫最爱的锦鲤却不知去哪了。
“易箫!”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他。
易箫闻声看去,只见明兰辰正缓步朝他走来,“真没想到沈逍的乔迁宴你也会来,心还真是大。”
易箫不记得自己和他有过什么交集,他怎么会找过来。
明兰辰说:“易先生,我们见过的,你忘了吗?”
“嗯,是见过一次。”
怎么可能会忘呢?那么狼狈,那么屈辱,而明兰辰彼时却缩在滕洛炀背后冷眼旁观。
“我知道你,你就是滕洛炀那个隐婚的老婆吧。”明兰辰用一种不加掩饰的探究目光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俏皮又灵动,仿佛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
易箫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觉得有点不适,“你有什么事吗?”
“易先生,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来沈逍的乔迁宴?”明兰辰确实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
易箫不会骗人,万千个理由汇到嘴边,最终只犹豫着憋出一句,“我们……是朋友。”
“你和沈逍是朋友?”明兰辰突然捧腹大笑了起来,像是把这辈子的笑话都听完了,“哎呦,哈哈哈,你跟他怎么能是朋友呢!”
明兰辰笑得站不稳,扶着易箫的肩,“你可是滕洛炀的正宫娘娘,知道你老公跟沈逍是什么关系吗,你就跟沈逍做朋友?”
易箫扶他站稳,给两人中间留出一段距离,礼貌道:“无论我们是什么关系,都跟你没关系吧?”
明兰辰正要开口,滕洛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人身后,“明兰辰,你在这里做什么?”
冷冰冰的声音给明兰辰吓了个激灵,明兰辰忙陪笑脸,“滕总来了啊,我正巧遇到易先生,这不看着投缘想跟他聊聊嘛。”
滕洛炀脸上笼了层阴影,“你没乱说话吧?”
他虽然在外面玩儿得花样百出,但从来都是瞒着易箫的,否则还不得闹翻天去。
明兰辰立马竖起四指,“我对天发誓。”
对天发誓的同时,明兰辰又朝易箫递眼神求救。
自身难保的易箫拉了拉滕洛炀的衣袖,道:“确实没说什么,我知道明兰辰是你投资的电视剧的男主角,就随便聊了两句。”
明兰辰二十出头的年纪,千辛万苦才刚浮出水面冒了个气,滕洛炀要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易箫实在不忍心毁了一个人苦苦坚守的事业,毕竟明兰辰从没有从主观上实质性的伤害过他。
明兰辰对易箫抱拳感谢后,飞速逃出生天。
易箫看着滕洛炀满头黑线,正想问他怎么来了,沈逍含笑的声音便高高扬起,“洛炀,你怎么来了?”
滕洛炀脸色瞬间和缓了,就当易箫不存在似的,直接越过他朝沈逍走过去,“他们在商量投资的事儿,我抽空来看看你这边的情况如何。”
“我就直播一会儿能有什么事啊,这儿有阿易陪着我呢,哪能劳动您这个大忙人啊。”沈逍朝易箫眨眨眼,“是吧阿易?”
易箫苦涩一笑,“嗯。”
沈逍看了一圈易箫独自搬来的直播器材,假装不知情对滕洛炀道:“这些我都让助理和佣人准备好了,你就放心回去吧,耽误了工作我不就成千古罪人了么。”
滕洛炀心疼道:“你都累了一天了,稍微播一会儿就去休息,经纪人那儿我去说。”
沈逍一手揽着滕洛炀一手搂住易箫,亲昵道:“好啦,我知道你和阿易对我最好了,我量力而行很有分寸的。”
滕洛炀在这种情况下,看着易箫低落的脸有点不适,淡淡吩咐,“箫箫,我还有事先走了,你照顾好沈逍。”
滕洛炀走远,沈逍羡慕地对易箫道:“阿易,洛炀平时对你也这么体贴吗?也是,你们大学时就一直很好,真是太羡慕了。”
易箫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虚伪之词,沈逍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郁宁珩明明还提醒了他,是他自己太蠢不相信。
“阿易,我要开始播了,你也不用做什么,就坐旁边给我递递道具吧。”沈逍打开设备,对着镜头笑容自信又大方,“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我的直播间……”
“啊对,今天搬家了,一整天都在忙。”
“旁边,别人?不是不是,不是对象,是我朋友,还是大学同学……”
“……”
易箫默默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看着沈逍意气风发,在镜头下熠熠生辉的模样。
第三十二章 阿炀误会我推了沈逍
易箫有些恍惚,曾经的他何尝不是这样的呢?他更加确信,阿炀喜欢的仅仅是那个会发光的他。如今的他病弱萧索,能拿什么来留住阿炀?
半个小时过去,直播气氛渐入佳境,但易箫吹了大半个小时的冷风,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又一阵风刮过,直接撕心裂肺地大咳了起来。
“哎呀阿易,你没事吧?”沈逍故作关心,赶忙上前给易箫拍了拍背,又吩咐助理,“阿桥,赶紧倒杯热水给阿易缓缓。”
易箫咳得满脸通红,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直播间的弹幕都在疯狂刷屏,问沈逍发生了什么。
沈逍风度翩翩地打招呼,“大家稍微等一下,我的朋友身体不舒服。”
沈逍看着易箫半死不活的样子,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他故意调整摄像机的角度,让易箫出镜,却拍不到整体画面。
“阿易,来把这个喝了。”沈逍拧开一个保温杯,看上去颇着急,很是殷切,“前段时间就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好还发烧了,我特地给你准备的草莓牛奶,刚才忙忘了拿给你。”
沈逍一边说,一边给一旁的私人助理阿桥使眼色。
易箫颤着手去接保温杯,刚碰到杯壁,沈逍的手却方向一转,按着易箫的头,把杯子里的液体全都往易箫脸上倒。
易箫被疼得龇牙咧嘴,他条件反射地把罪魁祸首沈逍往后狠狠推了一把。
保温杯里根本不是什么草莓牛奶,而是滚烫的开水。
以易箫而今的身体,即便是拼尽全力的一推也推不开沈逍一个大男人多远,但沈逍偏偏就是摔出去了。
而且手臂还正巧被桌上的水果刀划了道口子,最后一片混乱中沈逍整个栽进了锦鲤池里。
被调整过角度的摄像机录到的,只有易箫莫名其妙将关心他的沈逍推到了锦鲤池里。
沈逍在水里大声呼救。
这一幕吓坏了直播间的几十万粉丝,更吓坏了一旁的阿桥。
易箫被烫得什么都顾不上,踉踉跄跄着跑到池边用冷水降温 嘴角瞬间起了两个水泡。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阿桥忙关了直播,悄悄用一个装着牛奶的保温杯换回了装着开水的保温杯,然后才手忙脚乱地叫人来救沈逍。
沈逍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呛了好几口水,脸上苍白如纸,看起来随时会晕过去。
阿桥急得快都快哭出来了,颤着手掏出手机叫救护车。
滕洛炀一众人接到阿桥的电话便立马中断了会议,驱车往医院赶去。
车上,滕洛炀的脸黑得简直不能看,声音冷得能冻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彭若宇刷着手机,怒不可遏地道:“还能怎么回事,还不是易箫那个贱人!”
盛泽道:“易箫把沈逍推到水池里去了,听沈逍的助力阿桥说,沈逍手臂上还没划开了好大一个口子,可吓人了。”
“该死的,这事儿都上热搜了。”彭若宇把手机递给滕洛炀看,“当时沈逍在直播,你看,微博上还有视频呢。”
滕洛炀接过手机点开视频,摄像机录得清清楚楚,沈逍给咳嗽不止的易箫送牛奶,易箫却猛地把沈逍扑到了锦鲤池里。
评论区里炸开了锅,对易箫骂声一片。
“这人怎么回事啊,沈逍还在直播间介绍说是好朋友呢。”
“emm你看他这一把推得有把咱们逍逍当朋友吗?”
“只有我一个人发现逍逍后面的桌子上有把水果刀吗,他这么一推很难怀疑不是故意的……”
“天呐,要是歪一点后果不堪设想,这是有多大仇啊!”
“逍逍直播的时候我在看,那个叫什么箫的人一直在咳,逍逍好心叫助理给他到了热水润润嗓子,他还是咳个不停,逍逍关心他凑近给他送牛奶,就被他狠狠推了一把,我看这就是预谋好的!”
……
滕洛炀关了手机,脸色难看得不像话。
视频里易箫的动作他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那把触目惊心的水果刀,要是沈逍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他……
SUV内被滕洛炀周身压抑的气场感染,原本声讨得热火朝天,一时都小心翼翼地看滕洛炀的脸色,没人敢出声了。
一行人赶到医院,滕洛炀疾步找到阿桥,心急如焚,“沈逍怎么样了?”
阿桥脸色也不太好,“逍逍手臂被水果刀划伤的地方已经包扎好了,就是呛了很多水,医生说要静养。”
滕洛炀皱起了眉。
易箫上好烫伤膏坐在角落里,看着滕洛炀为了着急忙慌的背影,阿炀的目光哪怕一秒都不曾落在他身上。
沈逍此前虽然有些怪异,却从没在明面上针对过他,而这次……究竟是为什么?
易箫还沉浸在别墅里发生的事没回过神来,即便亲眼看见沈逍和滕洛炀纠缠在一起,也从未想过沈逍会做出陷害自己的事。
随后滕洛炀终于回过头看向易箫,扬起手对准易箫的脸,狠狠扇下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医院空旷的走廊响起格外清晰。
易箫被这一巴掌打得脑袋嗡嗡直响,脸上的烫伤加上这一巴掌,有种撕裂般的火辣辣的疼。
下一秒易箫便猛地被揪住衣领掼到墙上,滕洛炀的脸近在咫尺,愤怒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易箫的脖子被衣领紧紧卡住,几乎喘不过气来,“我……我没有……”
“你还敢说你没有,人沈逍还在里面躺着没醒来呢!”彭若宇帮着滕洛炀训斥易箫。
滕洛炀单手把他甩在地上,仿佛他是个什么会脏了手的垃圾,“易箫,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有了喘息的机会,易箫就像一条重返水里的鱼,但是看着滕洛炀森寒的脸,纵有千言万语却都卡在了喉咙里。
最后的解释也仅仅只是断断续续的一句:“我没有……没有故意推沈逍,阿炀你信我。”
盛泽不屑地嗤笑:“易箫,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就别睁眼说瞎话了行吗?”
“是啊,沈逍开着直播,直播间几十万粉丝都是亲眼看着你把沈逍推下去的。”
易箫看着滕洛炀,使劲摇头:“不是我,是沈逍……保温杯里的根本不是牛奶,是开水,他朝我脸上倒开水,我才会一时情急把他推开的……”
易箫知道滕洛炀偏爱沈逍,会相信他的概率微乎其微。
但所有人都可以冤枉他,阿炀不行,他受不了。
所以只要有一丝可能性,他都想尽力让阿炀信他。
彭若宇用看疯子的眼神打量着他,“易箫你是有毛病吗,说谎都不打草稿?沈逍递给你的明明就是牛奶!”
易箫忍住浑身剧烈的疼痛,勉强保住一丝理智,“如果他的保温杯里面真是牛奶,我的脸又是怎么烫伤的呢?”
盛泽轻蔑道:“你就胡扯吧,边上明明还有阿桥之前给你倒的热水。我看呐,你这脸就是为了逃避伤害沈逍的罪责,自己故意烫伤的!”
易箫简直难以置信,是非黑白怎么可以被他们颠倒成这个样子,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易箫默默看向滕洛炀,对上的却是滕洛炀冰冷刺骨的视线,仿佛能瞬间将他吞噬。
滕洛炀袖手旁观,似乎仅仅是在旁听一场审判,似乎面前眼巴巴望着他的易箫,只是一个从来不曾见过的陌生人。
易箫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四肢百骸都在隐隐作痛。
阿炀,这是……不相信他吗?
阿炀也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策划好的吗?
可是这根本就不是他的错,他什么都不知道,沈逍为什么要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易箫痛得直不起身,几乎是般趴在地上,伸手拽了拽滕洛炀的裤脚,艰难解释:“阿炀,我真的没有……没有害沈逍……”
滕洛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给我闭嘴!”
“滕少,你都听到了吧,都到这一步了他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彭若宇一脚踩在易箫的肩膀上,使劲蹬了一脚,“沈逍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没醒来呢,你还敢在这儿大言不惭地狡辩!”
易箫被他踹得再次撞在墙上,浑身的骨头都要撞散了。
好疼。
真的好疼啊!
病了这么久,易箫已经有了很强的耐痛能力,这次他眼眶竟一下就湿润了,滕洛炀冰冷的眼神就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将他的心割得千疮百孔,刀刀见血。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这时,沈逍的独立病房房门打开,护士走出来道:“你们如果有什么事麻烦声音小一点,或者是换个地方解决,这里毕竟是医院。病人醒了,他想见你们。”
滕洛炀扫了易箫一眼,一言不发地走进了病房。
等彭若宇,盛泽还有阿桥都进去,易箫才跟在最后往里走。
病床上的沈逍柔若无骨,滕洛炀也顾不得会不会被易箫发现点什么了,将人整个温柔地搂在怀里。
这一幕落在易箫眼里有多刺目可想而知。
沈逍看到易箫,忙关切道:“阿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了?”
第三十三章 阿炀冤枉我
这话一问出来,就更坐实了易箫的脸是自己烫伤的,与他沈逍无关。
易箫没想到他还这么能演,凉声道:“我是怎么伤的,你会不知道吗?”
沈逍一下就愣住了,眼睛水灵灵的,看起来相当无辜,“阿易,你这是什么意思?”
“易箫,你能不能别扯谎了?”
彭若宇和盛泽说着风凉话,冷眼看着易箫不自量力的行为,像是跳梁小丑的滑稽表演。
易箫无视这些,走到沈逍面前,一字一顿道:“保温杯里根本就不是牛奶,而是开水,我的脸就是被你烫伤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沈逍震惊万状,像是听到什么最离谱诡奇的故事。
“你听不懂?”易箫自嘲地笑了笑,“我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突然推你,如果不是你,我的脸怎么会烫伤,难道真有人会蠢到烫伤自己的脸,就为了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吗?”
盛泽嘲讽道:“你那张寡淡无味的脸值几个钱,为了害沈逍,做出这种事有什么好稀奇的。”
“阿易……”沈逍费力地从滕洛炀怀里坐起,眼巴巴地看着易箫,“是不是因为我和洛炀走得太近了,让你产生了误会,所以你才会一时冲动……”
沈逍通红着眼眶,泫然欲泣的样子我见犹怜,他狠下心道:“如果真是这样,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见洛炀了……”
“够了!”滕洛炀一听这话顿时就坐不住了,冰冷的眼神像根穿心的利刺,“犯了这么大的错,你怎么还敢如此咄咄逼人?”
“阿炀,可是我……”
滕洛炀不耐烦地打断他,“沈逍给你的保温杯是我和他一起准备的,里面是牛奶还是开水我会不清楚吗?”
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滕洛炀大可早说,他现在竟然宁愿作伪证也要维护沈逍吗?
“编呐,你再继续编呐!”彭若宇冷嘲热讽,打开手机屏掐着易箫的后脖子怼到他脸上,“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我特地叫人去现场拍了照,保温杯里不是牛奶是什么?”
照片里一片狼藉,金属的保温杯倒在地上,流出来的确实是牛奶。
不是这样的,这根本就不对……
是阿桥,难怪阿桥当时总时不时注意他这边的情况,原来是为了帮沈逍调换保温杯。
“再说了,沈逍为什么要烫你?他手臂被划来了这么大个口子,还被你推进锦鲤池了,他会为了烫你做这么自残的事?你配吗?!”
“呵呵,何况沈逍还是大明星,他的脸不知比你值钱多少,他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再说了,旁边还架着摄像机呢,他就算要害你会选自己直播的时候吗?也就你这种蠢货会做这种事了!”
“……”
易箫被他们说得百口莫辩,这件事,一开始就是沈逍计划好的。
半晌,沈逍终于虚弱地开口道:“你们别说阿易了,他肯定也不是存心的……”
“沈逍,他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就别帮他说话了,俗话说人善被人欺。”
“我没事,咳咳。”沈逍边咳嗽边道:“你们就别怪阿易了,都是我的错。阿易,是不是我上次……上次跟阿炀去你家让你不高兴了,还是因为和珂珂起冲突的事……”
一说起这个事儿滕洛炀就更加火冒三丈,上回他带沈逍回去易箫就跟他闹,后来沈逍被珂珂弄伤还不知道是不是易箫指使的。
“别说了,好好躺下休息吧。”滕洛炀动作小心地扶沈逍躺下盖上被子,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易箫,“你好自为之吧,赶紧给我滚!”
易箫走出病房良久,还僵得像快木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泪水慢慢溢出了酸涩的眼眶,顺着面颊砸落在冰冷的地板。
“哟,还哭上啦?”彭若宇讥笑道:“有这么委屈吗,装得多深情似的。”
“也不瞧瞧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人老珠黄古板无趣,你看看自己浑身上下有哪里是配得上滕少的?”
“洛炀喜欢了沈逍十多年,人家两人这么多年的感情岂是你能插足的,你算个什么玩意儿,要不是当初洛炀……”
盛泽有句话被易箫深深听进了心底,易箫猛地抬起一张满是眼泪的狼狈的脸,断断续续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十多年……是什么意思?”
盛泽被彭若宇用胳膊肘捅了捅,反应过来后忙刹住嘴,“你管我什么意思,我说什么你管的着吗?”
十多年……
到底是什么意思?
究竟是盛泽口误还是……明明七年前他和滕洛炀还那样相爱……
他们曾经那么好,阿炀对他是那么的好,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一定是盛泽口误。
即便认定是盛泽说错了,但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易箫还是心痛难忍。
“相信你也感觉出来了,滕少现在对你早就没有感情了,识相的就赶快滚 把位置给沈逍腾出来,这样对大家都好。”彭若宇拍了拍易箫的脸,和盛泽一块儿转身走了,“好好想想清楚吧。”
易箫背靠冰冷的墙壁,脱力一般地缓缓下滑,泪水干涸,眼神空洞。
“先生,你没事吧。”不远处的护士见状忙上前扶易箫,小护士哪见过刚才那场面啊,也被滕洛炀一伙人吓坏了。
易箫没说话。
易箫脸上的烫伤膏还没干,就浮出了五个清晰的指痕,右边脸高高地肿起。
“先生,你要不要再去上点药?医生也建议你再留院观察两天,你看……”
易箫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身上的存款有限,还不知道够不够撑到他彻底离开的那一天,绝对不能再随便浪费了。
就是不知道真到那一天,滕洛炀愿不愿意为他买块墓地。
护士觉得易箫有些不对劲,便道:“不住院的话,我让人送你回家吧?”
易箫喃喃自语:“回家?”
护士点点头,“对,回家。”
回家……
他哪里还有家。
爸爸死了,他和滕洛炀的婚房被滕洛炀当成礼物送给了沈逍,就连他,也马上要被滕洛炀丢弃了。
他还哪有家?
回到几十公里开外的住宅楼,易箫就着冷水灌下一把药,便抱着双膝陷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珂珂摇着尾巴在他跟前晃,他竟也当做视而不见。
不过离开了短短几个小时,重新回来却恍如隔世。
易箫坐了一夜,也没等到滕洛炀回来。
后半夜病情发作,腹部绞痛不止,易箫被直接痛晕了过去,昏睡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滕洛炀还是没回家。
第三天第四天仍是如此。
几天下来滕洛炀一直悉心陪伴在沈逍的病床前不离不弃,沈逍像只小猫似的靠在他颈窝,柔软又乖巧,“你这几天就光守着我了,工作怎么办?”
滕洛炀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口,宠溺道:“傻瓜,工作哪有你重要。”
“知道你对我最好啦。”沈逍舒服地在他身上蹭蹭,“对了洛炀,你去看过阿易吗,他怎么样了?”
滕洛炀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变了脸,“他能有什么事,在家好好待着呢。”
“其实我总觉得咱们俩这样……很对不起阿易……”沈逍从滕洛炀怀里坐起,假装苦恼道:“洛炀,你说阿易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才会做出这种事啊?”
“不会的,不会的。”滕洛炀拍着沈逍的背安慰他:“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上哪知道去。”
“洛炀,我不想当第三者的……”沈逍难受地捂住脸,眼泪一下就滚出来了。
“我也并不是……并不是一定要,要什么名分,只是……”沈逍委屈得说话都结结巴巴,“洛炀,我爱你,我想跟你堂堂正正的,不想……不想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骂成是小三……”
“你怎么会是小三呢,谁敢这么说你?你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吗?”
“没,没人说什么,可是……”沈逍小声道:“可是我心里很有负罪感,我就是怕……怕有一天事发……”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滕洛炀再次将他搂紧,“一切有我,我会摆平一切不会让你有任何后顾之忧的,你放心。”
“嗯,我相信你。”沈逍在滕洛炀怀中浮出一抹快意的笑,假惺惺道:“但是你一定要尊重阿易的想法,千万别伤害他。”
“放心吧。”滕洛炀心软得一塌糊涂,“我知道我家逍逍最善良了。”
从十多年前沈逍把他从火海里抱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沈逍就是他心中永恒的天使,时光荏苒,而眼前人依旧美好如昨,让滕洛炀怎么能不好好珍惜。
“好啦,我这儿没什么事了。”沈逍体贴地劝滕洛炀,“你赶紧回公司看看吧,再顺便替我看看阿易。”
……
滕洛炀走后不久,沈逍的手机便传出一串急促的铃声,沈逍慢悠悠地接通。
“喂,爸,什么事啊?”
电话那头的铃声浑厚低沉,“你怎么回事啊,一连几天都联系不上。”
第三十四章 阿炀没有回来
沈逍用勺子搅着滕洛炀送来的粥,语气随便,“我受了点小伤,滕洛炀这几天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哪敢联系你啊。”
“你在滕洛炀身边倒是逍遥了,你知道沈氏这边都成什么样子了吗?”男人用命令的口吻道:“这节骨眼上,只有滕氏能解燃眉之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爬到滕洛炀正宫的位置上,给咱们输出滕家的资源。”
沈逍翻了个白眼,讽刺道:“哪有这么简单?你行你来啊。”
男人在电话那头气得跳脚,骂道:“别是你不行吧,都回国在滕洛炀身边待这么久了也没翻出点风浪来。听说滕洛炀的正宫娘娘是当初的易家小少爷,他还能看得上你吗?”
“看不看的上我心里有数,爸爸,我等着你来求我的那一天。”
男人冷哼了一声,“希望真能有你说的那么一天,集团已经耗不起了。”
“放心,滕洛炀对我是什么心思我心里有数。”沈逍想想滕洛炀对易箫那个抗拒厌恶的样子,胸有成竹道:“易箫那个蠢货,早就被我比下去十万八千里,就等滕洛炀给他一纸离婚协议了。”
沈逍当然知道家里情况危急,否则他也不会冒险设计出今天这档子事儿,他要让易箫滚得越远越好。
挂断电话之前,男人又提醒了一句,“对了,你之前那个废物前男友,叫什么庾……啊,叫庾舒棠的,他回国去找你了。”
沈逍脸色一下就变了,慌张道:“我对这边的事有分寸,你把他弄来干什么?”
男人的笑声极其猥琐,“这小子迷恋你迷恋得不行,应该能给你派上用场。”
沈逍皱眉:“……”
——————————————
易箫病得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精神时好时不好,不好的时候说昏倒就昏倒,然后几个小时后又自己默默爬起来。
一开始珂珂还被吓了好几次,反反复复见识过几次之后,珂珂还当易箫是在跟自己玩游戏,也绷直了身体跟易箫躺在一起玩儿。
几天过去,滕洛炀一次都没回来过,易箫发出去的一条条消息也全部石沉大海。
冰冷的房子内除了珂珂,就只有一堆花花绿绿的药陪伴着他。
如果他就这么死了,阿炀是不是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突然,沉寂了好几天的手机,突然传出了一串悠扬的视频通话提示音。
阿炀……
是阿炀给他回电话了吗?
易箫就像在无边黑暗中突然看见了一束光,整个人由身到心似乎都得到了一丝希望的救赎。
但手机屏上硕大的郁宁珩三个字,让他一颗心又重新跌落谷底,说不出的酸楚和悲伤。
打开手机易箫才发现这几天郁宁珩一直有给他发消息关心他,只是他一颗心全扑在滕洛炀身上,沉浸在悲伤中没注意到。
易箫对郁宁珩很是愧疚,努力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和情绪,才故作轻松地挤出一丝笑容接通视频电话。
“宁珩,怎么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啦?”
视频那头的郁宁珩看到他安然无恙,仿佛松了一口气,“这几天我都给你打好多个了,只是你没有理我,易哥,你到底怎么了?”
易箫目光闪烁着,“没什么,最近比较忙,没来得及看手机。”
“易哥,你未免太不会撒谎了。安宁杉说你最近课很少,你究竟在忙什么忙到连手机都不看?”郁宁珩看着视频中易箫消瘦憔悴的脸,心疼不已,“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对你说些什么,但只要你愿意,我会很乐意做你最忠实的倾听者。”
易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道:“真的……没什么。”
父亲死后,和滕洛炀结婚,滕洛炀隔断他的全部交际圈。
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真正关心他的人,这么多年下来,易箫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默默扛下所有,独自舔舐伤口。
面对郁宁珩突如其来的关心和爱护,易箫反而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郁宁珩看着他逞强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易哥,你就别瞒着我了,我看了这几天的娱乐新闻。直播截取的视频里,你把沈逍推到了池塘里……”
易箫:“……”
易箫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更加不知该如何面对郁宁珩了,干脆低下了头。
“你不是故意推他的对吗?”郁宁珩见他缩得跟只鸵鸟似的,便又重复了一遍,“易哥,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你不可能无缘无故推他,对吗。”
虽是问句,语气中却没有半点疑问的意思,仿佛笃定了易箫这件事从头到尾并不是易箫的错。
事情发生到现在为止,郁宁珩是第一个站出来无条件相信他的人。
这段时候所有的隐忍和委屈,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再也压制不住,在郁宁珩温柔的神情和耐心的言语中全部爆发。
易箫鼻子发酸,断断续续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没有蓄意推沈逍……”
“我知道,我都相信你。”易箫乖得跟小猫似的,平时看到陌生的小孩儿哭鼻子都会给颗糖哄一哄,这么温柔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郁宁珩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哄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你愿意跟我说一说吗?”
“那天……”
易箫何尝不想解释,只是从来没有人相信他,他的解释便全部成了狡辩。
郁宁珩听完后瞬间黑了脸,虽然一早就看出那姓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没想到他能干出这种下作的事来陷害易箫。
“易哥,上回你还说他是你的大学同学,你们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吗?他为什么要对你下这种手呢?”郁宁珩想问明缘由,内里已经在琢磨报复沈逍的法子了。
“……我不知道。”
如果没有目睹沈逍和滕洛炀在一起,易箫确实想不到沈逍这么做的原因。
但现在,自然是因为滕洛炀了,可这种理由易箫怎么说的出口?
“你不便说也没关系,这件事儿交给我来办就好了。”郁宁珩神情中顿时多了几分森冷,浑身透着股易箫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寒意。
“宁珩,你愿意相信我,能够听我倾诉我已经很高兴了,不过这件事你还是别管了,我也不想再继续把事情闹大了。”
郁宁珩不甘心就这么看着易箫受委屈,皱着眉,“可是……”
“如果事情继续发酵,我会觉得很为难的,就让它到此为止好吗?”
“……”郁宁珩不置可否。
易箫知道郁宁珩家族势力雄厚,如果是他出手,沈逍肯定无路可逃。
但沈逍的背后还有滕洛炀,易箫不想让郁宁珩因为自己跟滕洛炀对峙,双方势均力敌,斗到最后总是不会太好看,易箫没有理由让郁宁珩为了自己去冒这种险。
郁宁珩见易箫执意如此,也猜到了他多半是有所顾虑,也就顺着易箫不再提了。
“易哥,那你自己之后要小心,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跟我说。”郁宁珩不放心地叮嘱,跟之前盘算着对付沈逍时的冰冷面孔判若两人。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儿了,你就放心吧。”易箫笑着答应他。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长长的一声“叮咚”像是砸在了易箫的心上,是阿炀回来了吗?
有了滕洛炀前两次面对郁宁珩的反应,那惨烈的一幕幕竟让易箫形成了条件反射,他的第一次反应竟然是想挂断和郁宁珩的视频。
可仔细一想,这是滕洛炀买的房子,是滕洛炀给他的家,滕洛炀又怎么会没带钥匙呢。
易箫推开门,竟然是外卖员。
可是,他从没点过外卖啊。
易箫一头雾水,“你好,你是不是送错了?”
外卖员也疑惑地抬头再次确定门牌号,“没错啊,是A栋1702啊,请问您是易先生吗?”
“我是,可是……”
“易哥,是你的,我半小时前给你订的。”郁宁珩含笑的声音从视频里传来。
易箫这才糊里糊涂地签收,“我通常都是自己在家做饭吃的,好端端的给我点什么外卖啊,多浪费钱呀。”
光这外卖盒子看起来就价格不菲了,易箫这些年节衣缩食,对钱的概念是越来越深刻了。
“几口吃的而已,能值什么钱?”郁宁珩期待地催促易箫,“易哥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拆开包装,里面的三菜一汤加一份甜点,看起来比外卖盒子更加精美昂贵。
菜品都是易箫惯爱的,样子看起来还有点熟悉,易箫一时没想起在哪吃过。
“尝尝看。”郁宁珩道。
易箫没什么胃口,顺着他吃了两口,终于惊喜地想起来,“这是我们上回,去史蒂夫先生演奏会之前吃过的那家餐厅。”
“是啊,上回看你很喜欢,就记下来了。”郁宁珩假装苦恼,“只可惜,后来一直没有约你吃饭的机会。”
易箫想起了自己之前还因为滕洛炀而拉黑了郁宁珩的事,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之前的事,真的对不起。”
郁宁珩摆摆手,“真要想道歉,就答应我,以后遇到什么麻烦事儿一定要想到我好吗?”
第三十五章 阿炀不在我身边
“我只是……不想太麻烦你。”易箫微微垂下头,像只乖顺的兔子,完全没有意识到郁宁珩的撩拨。
真可爱。
郁宁珩心情顿时就明朗了,道:“赶紧趁热吃吧。”
“唔嗯。”易箫使劲把饭菜往嘴里塞。
这家餐厅是会员制的,点餐之前要提前很久预订,否则有钱都订不到一个心仪的菜。
郁宁珩点的这些全是照着他胃口来的,也不知费了多少功夫。
除了从前的滕洛炀,就再也没人对他这么好过了,易箫感动不已,都不知该如何回报郁宁珩对自己的好了。
之后几天滕洛炀仍旧没有回来,网络上铺天盖地全是对易箫的谩骂之词,易箫能做的仅仅是将自己关在琴房里与钢琴做伴,尽量避免与手机的接触。
说到底,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件事的真相。
沈逍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做出这种事。
滕洛炀明明都已经不爱他了,他年龄渐长容貌衰败,他都快要死了,早就没有任何竞争力了,沈逍为什么还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
这个问题,易箫想破头也没想出答案。
珂珂的狗粮没了。
易箫龟缩在自己暗无天日的小天地中许久,是该出去见见光了。
他算了算手上的余额,挑了市中心性价比较高的超市去了。
今天正巧是周末,里面人流量大,大部分是成群结队的,还有不少是夫妻或情侣,大家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似乎对生活充满了气到。
有那么一瞬间,易箫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混迹在阳光下是那么的突兀。
只是他可以不吃东西,珂珂总不能跟着他不吃不喝地挨饿吧,他找到宠物用品区,打算快速买好回家。
珂珂性格活泼还上蹿下跳的,自己现在身体不好陪它闹不动了,要多给珂珂买些玩具补偿他。
还有罐头和零食,珂珂已经长成一直成年的大狗了,营养一定要跟得上。
也不知等自己走了以后,珂珂跟着滕洛炀会怎么样。
滕洛炀那么喜欢沈逍,万一沈逍不喜欢珂珂,要赶珂珂走怎么办?
易箫想来想去,觉得应该要再找户合适的人家收养珂珂,一定要有爱心,会疼他家珂珂……
想到最后,他觉得自己回去也该教育教育珂珂,让珂珂以后要表现得乖一点,不能让新主人被讨厌……
得知自己的时间不到一年之后,易箫总是在零零碎碎地安排自己身边的人和事,到现在都轮到珂珂了。
超市货架上的商品看得易箫眼花缭乱,脑袋和腹部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要赶快回家吃药。
易箫难受地扶住货架企图让疼痛缓解,这一举动引起了其他路过客人的注意。
一个年轻的女人热心上前扶他,“先生,你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我回家睡一觉就好了。”易箫难受得快直不起腰了,但始终怕麻烦人家。
“哎,你觉得他像不像那个人……”女人的同伴小声地与她咬耳朵。
“不会吧,哪有这么巧的事。”女人的表情顿时变了,眼神复杂地打量着易箫。
“怎么不会。”女人的同伴已经掏出手机搜出图片,毫不避讳地怼到易箫的脸上对比。
“没错,就是他!”得出结论的同伴立马义愤填膺,“就是他,他就是易箫!”
女人难以置信道:“还真是他,他就是那个故意谋害沈逍的易箫?”
这一声尖锐的责问顿时引来其他不少人侧目。
“是啊,没错,就是他,把沈逍往刀山推……”
“你看新闻,我们逍逍可是现在还没能脱离险境出院呢。”
超市其他人顿时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纷纷围了过来。
领头的两个女人已经完全没了之前帮助他时的温柔亲切,一转眼便成了另一副嘴脸,说出来的话恶毒至极,看易箫像是在看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就是这个贱人,看着还挺文弱挺温良无害的,背地里竟敢做出那种事,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们逍逍被你还得伤得那么重,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你个贱人竟然还有脸悠闲地逛超市?你怎么不去死啊你!”她越说越激动,如果不是旁边的人拦着,恐怕就要对易箫动手了。
围观的人不少也是关注了娱乐新闻的,都对易箫指指点点起来了。
易箫头痛欲裂,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要被撕碎了一般。
他苍白着嘴唇,艰难开口,“没有,不是……我,我没有……没有伤害沈逍……”
“哦豁,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嘴硬!”女人越说越愤怒,“如果不是你,我们逍逍怎么可能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难道还是我们逍逍陷害得你不成?!”
“网上有人扒出来说易箫和咱们逍逍,还有滕氏总裁滕洛炀是大学同学。听说读大学的时候你就爱攀着咱们逍逍和滕总裁不放,现在是看到我们逍逍声名大噪嫉妒吧?”
“之前还有人拍到易箫和滕总裁在一起的照片,姿态谄媚风骚,一看就是在勾引滕洛炀。不会是人家滕总裁看不上你这不要脸的倒贴货,又看见滕总裁和我们逍逍关系好,就心理变态来报复逍逍吧?!”
“天呐,勾引滕总裁,就他?”说话的人做出一个呕吐的动作。
“你怎么这么贱啊,为了上位都可以这么不择手段吗?”
“这种人活着都是晦气,早点去死算了!”
“……”
人群中有不少沈逍的粉丝,一众人说得越来越激动,还有人掏出手机往他脸上怼。
“我今天非得好好让网友看看,你这个胆敢陷害我们逍逍的贱人究竟长什么样!”
相机“咔擦”“咔擦”的声音此起彼伏,易箫同时承受着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不堪重负地顺着墙滑坐到了地上。
他将自己的脸埋进膝盖,尽量避免被镜头捕捉。
“你躲什么躲,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吗?”有人甚至直接上手掐着易箫的后脖子,扭正他的脸,强迫他面对镜头。
“像你这种唯利是图的小人,还怕被人看见吗?真是难以想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恶毒的人,连学生时期最好的朋友都能陷害……你这种人啊,活着都是晦气,不行等我们逍逍的伤好了气消了,你还是去死吧,少留在这碍眼……”
超市的大部分是年轻人,看了前几天的热搜,都对易箫这种唯利是图的人深恶痛绝。
易箫痛得双眼都模糊了,耳朵听到的只有七嘴八舌的议论和无尽的谩骂。
短短几分钟,易箫便成了众矢之的,他像一只困兽,被关在笼子里被人肆意观赏批判。人群中嘲讽,鄙夷,轻蔑地目光和言语就像无数柄锋利的刀刃,在他本就残破的躯体上持续切割。
没有人站在他这一边,更没有人保护他,他只是下意识地蜷紧身体,小声反驳:“不是我,我没有……”
刚才拍照的人把照片传到网上,并开了定位,越来越多沈逍的粉丝往这边聚。
这几天沈逍的微博不断更新他在医院的照片,沈逍的粉丝心疼得直落泪,同时易箫这个名字也成了沈逍粉丝心中罄竹难书的毒瘤。评论区对易箫更是怨气冲天,各种不堪入目的恶毒留言简直数不胜数。
“我们逍逍善良不与人争辩,但我们逍逍粉却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有我们在,绝对不会放过你这种伤害逍逍的人渣!”
“真晦气啊,竟然跟这种人在同一个超市买东西……”
“走了走了,跟这种玩意儿呼吸同一片空气,我怕把前天吃的饭都呕出来。”
一旁售货员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按理说她没有权利拒绝任何一个消费的客人,但易箫在这把很多客人都激跑了……
“先生,您的私事可不可以换个地方解决,我们毕竟还要做生意的。”
易箫现在的脑子不是很清楚,但也意识到自己给人添麻烦了。他扶着货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低头抱歉道:“对,对不起,影响到你们了,我马上……就走。”
他一个劲的低着头,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假装听不到那些诛心的闲言碎语,缓慢又艰难地挪动步子往外走。
他不是故意走那么慢的,只是实在疼痛难忍,脸上大汗淋漓惨白一片。
他要回家,他必须要回家……
即便穷途末路,易箫还是有最基本的求生本能。
但一出超市,闻讯赶来的沈逍粉丝已经快把门口堵住了。
易箫只好悄悄找了个他们看不到的角落蹲下,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看着置顶的名字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拨出了电话。
但没过几秒电话就被按断了。
第二个第三个,还是如此。
阿炀都这么多天没理过他了,现在又怎么会接他电话呢。
他没再继续打下去,吃力地收好手机。
阿炀现在在做什么呢,应该还陪在沈逍的病床前吧。
身体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整个人都感觉天旋地转的,易箫知道这种情况自己随时都会晕过去。
他该怎么办?外面全都是沈逍的粉丝,如果被发现他会面对什么?
他为什么要遭遇这些,早知道就不出门了,谁能帮帮他……
第三十六章 阿炀在沈逍的病床前
病房里沈逍坐在病床上闷闷不乐,手里捧着平板看起来很是郁闷。
滕洛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逍逍,怎么了?”
“洛炀你看。”沈逍把平板递给他。
滕洛炀一看,皱眉道:“李导的电影开播了,这部电影原定的男主角不是你吗?”
“是啊,但是李导突然换了黎长溪的人。”沈逍委屈巴巴的,看起来相当失落。
“黎长溪?”
如果说现在的沈逍是娱乐圈顶流,那么黎长溪绝对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天花板,只是前两年因为和同性恋人官宣,为了爱人主动退圈了。
但其在圈内的影响力依旧是难以形容,他推荐的是自己一手栽培的师弟,几乎没有几个名导能够拒绝。
这个剧是沈逍拿奖的一个重要跳板,原本就是滕洛炀砸钱好不容易把沈逍塞进去的,而今黎长溪送自家师弟进去,又是砸钱又是自带流量,演技更是没话说,该选谁应该长了眼睛的都知道。
“他为什么要截你的角色?”滕洛炀非常不解。
沈逍回国几个月能够迅速窜红,明眼人都知道背地里罩着他的是滕洛炀,按理应该没人会来给滕洛炀找晦气。
而且半路截胡这事儿本来就做得不地道,黎长溪素来光明磊落,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不知道啊,我实在想不起哪里得罪过黎影帝。”沈逍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滕洛炀的手机弹出了易箫的来电,滕洛炀没有一秒的犹豫,直接挂断了。
但很快又弹出第二个。
沈逍担忧道:“洛炀,你还是接一下吧,或许阿易是有什么急事找你呢。”
“把你害成这样,他现在在家高枕无忧地躺着指不定多逍遥呢,能有什么急事?”滕洛炀嗤之以鼻,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易箫陷害沈逍这事儿本来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眼下沈逍的角色被人截胡,他现在烦都烦死了,哪还有功夫搭理易箫啊。
“没事儿,这部不演了正好有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我再给你找更好的剧本。”滕洛炀不忍心看他难受,安慰道。
“我难过不是因为演不了这个剧。”沈逍靠在滕洛炀的怀里,软糯乖巧地搂着他的腰,小声道:“只是你为了我,在这个剧本上花了那么多心思,我觉得对不起你的良苦用心。”
滕洛炀心里别提多柔软了,搂着他道:“你别什么事都为别人着想了,一个剧本而已能花多大心思,咱们逍逍高兴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沈逍垂下头,故作羞涩地笑了笑。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身体养好,别的事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滕洛炀宠溺道:“当然,黎长溪为什么会突然找茬儿,截你的胡我也会一五一十地弄清楚。”
易箫缩在空调没有覆盖到的角落里,寻常人觉得凉的天气,对易箫的身体状况而言已是寒得刺骨,何况外面是冰天雪地。
他瑟缩着蜷紧身体,像一尾还有生命意识就被扔进滚油里的鱼,他想拼命挣扎,却看不到任何希望。
好痛……
易箫以前从没感受过这种疼痛,内脏里像藏着一个永动的搅拌机,搅得他翻江倒海整个人都要炸裂了一般。
他的额头早已布满冷汗,后头涌出一抹腥甜,咽不下也吐不出来,卡得他直作呕。
或许是干呕咳嗽的声音太大,他很快就被外面沈逍的粉丝发现了,一群人如洪水猛兽一般朝他汹涌而来。
“原来在这儿躲着呢!”
“躲什么躲?有胆子做没胆子认吗,懦夫一个……”
……
铺天盖地的斥责与谩骂,让易箫仿佛回到了大四那暗无天日的一年。
“他就是易箫,那个乱勾引人的同性恋……”
“那你可得离他远点儿,他们同性恋都有病,小心传给你!”
“咦,他就是那个专门玩儿男人的易箫啊,真变态真恶心。视频里的就是他吧,他怎么还有脸出来见人啊,我要是他干脆从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得了……”
“哎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我看你还长的不错,要不你去勾引勾引易箫,等他把他老子气死了,万贯家财不就落到你手里了?”
“呕,你可别……”
嘲讽的,厌恶的,讥笑的……一字一句都像一只只黑暗深渊的魔爪,一寸一寸地撕扯着他,让他无处遁形。
易箫再也忍不住了,他要出去,他要回家,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努力无视一众攻击嘲讽他的人一步一步往外挪。
他必须要回家,如果不离开这里,他一定会死的,一定会……
“哎你跑什么呀。”一人拦住他的去路。
“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跑,有我们在,咱们逍逍就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为什么要伤害他?!”
……
“我,我没有……”易箫双目已经模糊到无法视物,四肢一软,毫无预兆地向前倒去。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怎么还装死呢……”
“还要不要脸了,讲理讲不过就装死,你这招对我们逍逍粉可不管用,今天不管你是死了还是活的都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
易箫艰难地辨认他们口中的言语,却再也无力爬动哪怕半米的距离。
仿佛动物临死前的哀鸣,他茫然地睁开眼,苍白的嘴唇无声地一张一合,“阿炀……阿,阿炀……”
“你在哪里?”
“我好,我好难受……”
可四围除了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沈逍粉丝,哪里有他最想见的那个人的身影?
这一次,那个人并没有像大四那年一样,携着光出现在他面前将他从泥沼中拉出。
易箫约莫在地上躺了两分钟,才有一对老年夫妻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易箫,他们忙上前查看易箫的情况,“年轻人,你没事吧?”
易箫残存的意识能够辨别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已经无力回应,只好微弱地动了动手指。
老奶奶有点慌乱:“怎么会这样呢?”
相反老爷爷就镇定很多,将易箫扶到休息的长椅上,一边吩咐老奶奶,“这小伙子情况看起来不一般,赶紧叫救护车!”
围观的沈逍粉丝这才察觉情况不对,易箫看起来不是装的,都怕摊上事儿,纷纷做鸟兽散了。
易箫最后只来得及听到急促的救护车声音,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睡梦中易箫脑中全是铺天盖地的侮辱谩骂,这些恶意层层叠叠,像是编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紧紧包裹在其中无法挣脱。
易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拼命想挣脱,却始终无能为力。
筋疲力尽之际,黑暗中突然透进了一丝光亮,背着光的人朝他伸出手,温柔地唤他:“箫箫。”
易箫看到了希望,拼尽全力想去拉住他的手,可那人影却又转身离他而去了,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
“阿炀……”
“阿炀不要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阿炀!”
易箫猛地惊醒,脸上身上都是湿乎乎的一片,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守在床边的老夫妻见他醒了,惊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老爷子先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叫医生。
而易箫还沉浸在梦魇中没有完全清醒,老太太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半天才有反应。
“年轻人,你觉得怎么样了?”老太太看他一脸憔悴苍白的样子,不禁连声音都放轻了许多。
“是您救了我吗,谢谢您。”易箫因为喉咙太过干涩,声音有些嘶哑。
虽然晕倒之前意识模糊,但是他记得老太太,应该是老太太把他送到了医院。
“不用谢,就是碰巧遇到了,换了别人也会这么做的。”老太太看着易箫乖乖巧巧的样子,怪心疼的,“你的家人呢,你的家人在哪里,你病得这么重他们知道吗?”
“……”
老太太的问题很简单,但易箫的脑子像一台生锈的机器,缓慢迟钝地转动发条。他回忆起了自己曾经的家人,本就无神的双眸此刻更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
半晌,他才挤出并不连贯的一句,“我……我已经,已经没有家人了……”
老太太吃惊道:“怎么会呢,那……那朋友呢?”
易箫皱眉沉默不语,看起来相当难受。
老太太十分不解,小心翼翼地问:“年轻人,你昏迷了好几天,虽然没醒来,但嘴里一直含含糊糊地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叫什么……阿炀的,他不是你的亲人吗?”
这个名字一出现,如同一团寒冰嵌入他心底,寒气入骨,冻得人浑身发凉。
易箫假装抬手,实则是为了遮住瞬间红透的眼眶,他颤着声音道:“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哦,是朋友啊。”老太太也没想太多,转身在置物台上取下易箫的手机递过来,“你进医院那天,我和我家老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想打电话通知你的家人一声……”
易箫把手机接过,似乎预感到老太太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第三十七章 阿炀的电话
“我和我家老头用你的指纹打开手机,通讯录置顶的那个人就叫阿炀,你连昏迷都叫他的名字想必关系应该特别亲密,就自作主张给他打了电话,没想到全都挂了,最后还给关机了。”老太太担心道:“你看你这朋友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呀,要不你给他再打个电话问问看?”
“不用……不用了,他工作很忙的,可能……一时没顾得上……”
易箫偷偷抹掉眼角渗出的泪,不想让自己太难堪,他早已是遍体鳞伤,但一遍遍被人扒开血淋淋的伤口是很痛的。
他正在经历什么,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了。
滕洛炀对他的承诺,滕洛炀给他的温柔,通通都是假的。
他早就不奢求他和滕洛炀能回到过去了,他所希望的,仅仅是滕洛炀不要对他造成二次伤害。
他希望就这样,安稳无虞地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哎呦,再忙也应该回个电话的呀,这都好几天过去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置顶的一定是关系最好最亲密的朋友,这怎么……”老太太不放心地嘀嘀咕咕。
这时老爷子带着医生过来了,医生正是易箫之前的主治医师。
看着老夫妻关心切切的样子,他先让他们出去稍后,才上前掀开被子简单做了个检查,叹息道:“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
“发生了,一点意外。”易箫艰难地说。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注意饮食健康,尽量让心情保持平和。你这段时间事故不断,情绪大起大落,只会加重病情,该说的我以前都跟你说了,还是那句话,爱惜身体,药的话,还是按老样子吃。”
易箫一一点头应下。
医生又道:“关于两位老年人我并没有告诉他们你的真实病情……”
易箫大咳了两声,脸上有些虚弱的泛红,“这样也好,两位老人家救人一命不容易,总不好告诉他们其实是救了个即将要死的吧。”
易箫纵然悲伤,却又时刻闪耀着坚强的光,医生知道他是个有故事的,也不多说,就是把前几天的实情告诉他,“你最近小心一点,网上那个事情我看了,有不少沈逍的脑残粉在追踪你。包括你被送来医院的那天,还有脑残粉追着救护车跑,更有甚者还有砸东西的,最后还是报警才解决的。”
沈逍粉丝的疯狂易箫是亲眼见识过的,如果不是有老太太两夫妻热心相助,他可能真就不得好死了。
易箫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仅仅因为网络上一个掐头去尾的视频,他就要面临如此骇人的恶意。
他跟这些人明明都不认识,他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恶意。
自从爸爸死后,一切就都变了。
是不是都是因为他的任性,害死了爸爸,所以老天爷看不下去,非得给他降下一点惩罚?
又或许,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幸的根源。
医生走后,这对老夫妻仍旧耐心地陪着他,老爷子姓安,易箫叫他于叔,叫老太太安婶。
两位老人家把易箫送进医院后一直联系不到他的家人,觉得不放心,便每天抽空来医院看他。
这莫大的善意让易箫感动得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第二天安婶还给了带了鸡汤。
安婶是个活泼健谈的老太太,她觉得易箫面善,什么都愿意和他说。易箫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长辈的关怀了,非常乐意默默当她的倾听者,还和安婶交流了好多种花做菜的心得。
像易箫这个年纪,很少有耐心陪老年人聊天的,安婶一边吐槽自己家两个不着边的儿子,心里更喜欢易箫了。
网上的那些新闻安婶都看到了,但眼见为实,她觉得易箫是个好孩子,就是年纪比她家儿子大了些,否则……
“要是我有个女儿一准嫁给你。”安婶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啊对了,小易啊,我们今天是来跟你道别的。”
易箫道:“道别?您和安叔要去哪儿吗?”
“我们一直定居在美国,这趟原本回来是为了看儿子的,结果那小子忙得见不到人影,这不也到时间该回去了。”
下午易箫送了安婶一本diy的菜谱,并在最后夹了张支票。这些天在医院花了不少钱,看安叔安婶的衣着家境应该不俗,易箫知道如果当面给他们肯定不会收,只好通过这种方式还给他们了。
这两天有安叔安婶陪着,分散了易箫的注意力,易箫自己也在尽量避免想起最近发生的事。
现在他们走了,那些痛苦的记忆瞬间在他心里扎下根,并以几何倍数飞速蔓延。
他忍不住打开了手机,通讯记录显示刚进医院那天,安婶给滕洛炀播了八个电话,滕洛炀至今没有给他回复过一个字。
滕洛炀不相信他。
他只帮着沈逍,他的朋友也帮着沈逍,还有沈逍的粉丝……
那他呢,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易箫的病床靠着窗口,他捧着正显示滕洛炀电话的手机,从下午坐到夜幕降临。
对着满天星空,易箫突然产生了一个幼稚的念头,天上那么多星星,会不会有一颗是爸爸?
几个月后他也会变成星星,到那时他能回到爸爸身边吗?
回到爸爸身边……这是一个相当诱人的假设,易箫目光缓缓下移,从八楼的窗口盯向地面。
如果就这样跳下去,是不是就不用等到几个月之后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便疯狂生长,楼下黑漆漆的一片就像一个被下了蛊的巨大魔窟,正叫嚣着要让他一起融入黑暗深渊。
易箫下床走到窗前,双手扶上冰冷的金属框,外面正寒风呼啸冷得刺骨,正好将他吹出了一丝清醒。
可是,他做了这么多错事,他把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对不起爸爸……爸爸还会想见他吗?
这时易箫腹部一阵绞痛,喉口涌入一股浓烈的腥甜,接着便控制不住地喷出一口鲜血,雪白的病床上瞬间染上触目惊心的殷红。
易箫完全直不起身,只能半跪在地上,扶着床沿摸到手机看时间。
这个点医生们已经下班了,他的这个病也没必要打扰值班护士勉强治疗了,于是易箫只给自己相熟的主治医师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情况。
医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缓缓开口,“关于你的身体状况,我们交流过很多次 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易箫浑身痛得难受,连呼吸都尤为困难,一个人蜷缩在黑暗的角落,艰难点头,“嗯。”
“以你的病情而言吐血是迟早的,但按照我原本的估计,至少是七个月之后才会出现这种情况。现在看来,你的身体状况恶化得很快,以这种速度发展下去……”
后面的内容医生没有说下去,但是两个人都懂。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易箫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尽量平和,但挂断电话的一瞬间,眼泪还是汹涌而出。
明明早就知道结果,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
可是一个人守着这寂寂寒夜,又冷又黑,真的好绝望好绝望。
易箫努力爬回病床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身体却怎么都暖不起来,连呼吸都是痛的。
他睡不着,当身体被病魔催残得要自然失去意识时,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响起一串急促的电话铃。
是一种特别的铃声,他专门给滕洛炀设置的。
即便对这个人早已心如死灰,身体的本能反应一时却改不过来,忙起身抓过手机。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两秒,才把电话接通。
“阿,阿炀?”易箫捂在被子里,刚哭过的嗓音又低又哑,即便绝望至斯,滕洛炀依旧是唯一能给他希望的一束光。
之前安婶打了那么多电话他都没接,现在却主动打过来,是终于相信他了吗?还是滕洛炀查出了那天的真相愿意相信自己了?
“你到哪去了?”滕洛炀听起来情绪不太好。
“我……我在家啊,怎么了?”易箫不想让滕洛炀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麻烦。
“我现在就在家。”滕洛炀声音立刻有了怒意,“我再问一次,你在哪?”
回想起发怒的滕洛炀,易箫不敢再继续骗他,只好如实道:“我在医院……”
“医院,和谁啊?”滕洛炀冷笑了一声。
“没,没谁,就我一个人。”
“别装了,是和郁宁珩吧?”滕洛炀嘲讽道。
“我没有!”易箫生怕滕洛炀再次误会,忙解释。
“我都问过邻居了,你这些天一次都没回过家,除了他你还能和谁在一起?你还要嘴硬吗?!”滕洛炀此刻就像一个手握铁证的法官,正迫不及待想把判决书塞给易箫。
“不是,不是这样的……”易箫情绪一激动,腹部的绞痛就更为剧烈,他使劲咬紧下唇拼命忍着,艰难地发出声音,“不是的,我前几天……在超市,遇到了沈逍……沈逍的粉丝,他们说……”
第三十八章 阿炀让我去死
滕洛炀听着他结结巴巴就烦,打断道:“行了,网上有图有视频,都上热搜了。”
“可是,他们说我陷害沈逍,勾引你……”易箫一想起当时的场面,心都在滴血,那一字一句比刀剑还锋利,痛不欲生。
“他们说得不对吗?”滕洛炀轻轻飘出这么一句话,满不在乎的口吻。
对易箫而言却是晴天霹雳,阿炀怎么可以这样说?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根本就不是……
“我没有……”
“你还敢说没有?!”滕洛炀怒道:“你跟郁宁珩在一起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就说黎长溪都退圈这么久了,怎么会硬塞一个人进来截胡沈逍的角色?原来是是你怂恿郁宁珩去找的黎长溪啊,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本事,真是小看你了!”
郁宁珩找黎长溪出手,截胡了沈逍的角色?
易箫听得一头雾水,他怎么一点都不知情,易箫一回想那天和郁宁珩的视频电话,郁宁珩这么做或许是想替自己出口气吧。
“易箫,你怎么就不能善良一点儿?沈逍一直都拿你当最好的朋友,处处都替你着想,你就是这么对待他的?”
有了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加上沈逍温柔娇弱的耳边风,在滕洛炀眼里,易箫就是一个卑鄙狭隘的小人,“我不就把人带回去住了一晚吗,你就因为嫉妒让珂珂抓伤了他,连条狗都要被你利用?之后还勾引野男人让他帮你打击沈逍的事业,又怀恨在心把他往刀口上推,他现在被你害的现在还住在医院,你有把他当成过朋友吗,你究竟还想干什么?!”
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地插在易箫的心上,他痛苦而委屈,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哽咽着把那句话说出来了,“阿炀,在医院的不……只有沈逍,我也……在医院,咳咳……”
“呵,你陷害人你还有理了?”滕洛炀声线冰冷,“你都把沈逍害成这样了你能有什么事?”
他没有害沈逍,为什么没有人信他?
为什么所有人都像约定好了似的维护沈逍?
易箫像只被扔进沸水的虾,死死蜷住自己的身体,缩在被子里变成了小小的一团,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电话还挂在耳边,寂静的夜里他们几乎能听到对方隔着手机传递的呼吸声。
这一瞬间,易箫脑中不知想了什么,像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哑着喉咙断断续续地道:“阿炀,可是……我快要死了。”
易箫也曾有过把病情告诉滕洛炀的冲动,只是他上一回说的时候,是明兰辰接的电话。
这一次,他不知道滕洛炀会有什么反应。
“那你就去死吧。”
独立病房中安静如死,落针可闻,一声判决易箫听得无比清楚。
电话那头的滕洛炀却只有不屑,为了博他关注,易箫现在真是什么慌都敢扯了。
易箫像被抽干了灵魂,双目无神呆滞地缩在床上,电话什么时候挂掉的谁先挂掉的,他通通不知道。
痛,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第二天易箫跟个没事人一样起来,收拾东西,他要出院了。
“易先生,你的情况,主治医生建议还是留院观察比较好。”护士看着易箫毫无血色的脸,有些担忧。
易箫轻轻摇摇头:“不用了。”
独立病房一天价值不菲,把钱还给安婶安婶后他手头已经所剩无几,即便普通病房也很难负担,再住两天他就真要喝西北风了,好歹还有几个月活头,他不能毫无意义的浪费。
护士也知道易箫的病情,见劝不动他,只好帮他拎行李,“那我送送你吧。”
两人推门而出,便在走廊迎面撞上了两个高大的男人。
一个看起来颇有斯文败类的气质,另一个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两人衣着不凡,应该不是富二代就是太子党。
玩世不恭的调戏小护士道:“一大早就有漂亮小姐姐投怀送抱,看来我今天艳福不浅哦。”
护士看起来跟他们应该是认识的,瞪了他一眼,“我哪敢对乔少投怀送抱啊,还有,你撞到病人了。”
斯文败类赔笑道:“对不起啦,别跟他一般计较了好不好。”
“我错了我错了。”玩世不恭的双手合十,虽是向护士道歉,余光却一直在易箫身上打转。
护士故意没理他们,领着易箫往外走。
“易先生,你别介意啊,他们是走廊尽头那间病房里霍少爷的朋友,就是喜欢开玩笑,不是什么坏人。”护士怕易箫误会点什么,就解释道。
霍少爷的朋友?
易箫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霍家五少霍沉修,上流圈子就这么大,易箫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花花公子一个,据说从北京城一直混迹到上海滩,纨绔又风流。比他玩弄感情的桃李艳华事更闻名的是他的商业头脑,自打来到上海便没依靠家里一分一毫,几年时间便独自创立了叱咤一方的珩华集团。
但就是这么一个扬言要娱乐至死的狠角色,最近在圈子里闹出了一个很不符合他人设的大新闻,据说是为了一个爱而不得的男人,活活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
没想到这都大半年了还没出院……
至于别的易箫没什么太大印象,也就没放在心上。
与他相撞的两个高大男人,看着易箫的背影都走不动路了,皆陷入了沉思。
玩世不恭的率先开口,颇有些意味深长:“林枫,你也觉得他长得挺像一个人吧?”
“像又怎么样,再像他也只是一个陌生人。”林枫摇了摇头。
“说这话就是你格局小了,你不觉得这是一个让沉修走出来的好契机吗?”乔必熏对此抱有很大期望。
“以前又不是没有找过像的人,最后怎么样了?”林枫很是看得开,“万一到时候霍大少又发起脾气来,谁能控制的住?”
“那不一样。”乔必熏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想易箫刚才的一举一动,最后下结论,“以前都是些庸脂俗粉,我敢保证,这个人绝对不一样,我觉得他有种特别的感觉。”
“你遇到每个人都这么说。”林枫拽着他往病房走,有些无语:“你就算把人找来霍沉修跟前,他也只是个替身,这对人公平么?”
乔必熏笑嘻嘻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如此高尚的道德情*?”
林枫故作沉痛捂心状,“跟霍沉修做兄弟这么多年,别的没长进,有一点却是深有体会。”
“什么?”
“一定不能做缺德事,否则迟早得遭报应。”
“这倒是。”
“……”
易箫回家时,珂珂听到他的声音,忙从邻居家奔出来迎接他。
邻居大婶看到他,担心道:“小易,这么多天也没个消息,你是去哪了?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怎么能把珂珂一个人扔在家里呢,好在珂珂聪明又灵性,知道跑出来来隔壁找我……”
易箫觉得给大婶添麻烦了,很是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出门给珂珂买狗粮的时候遇到了一点意外,耽搁了,下次一定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了。”
“哎,我也不是要责怪你什么,就是你一个人住确实太不方便了,发生点什么事别人都不知道。”大婶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理想有追求,但你那老婆,总待在国外学习不会来也不是个事儿啊……”
如果大婶不说,易箫都忘了自己还撒了这样一个谎。
他哪有什么在国外学习的老婆?
他的爱人明明近在咫尺,他们中间却像隔了天堑,连简单见一面都是那么困难重重。
易箫尽量让自己大脑放空,将时间安排得严丝合缝,让自己没有空闲去想滕洛炀。
下午,易箫回了趟学校。
这个学期因为身体不好总是在请假,甚至这回突然进医院都没来得及请假。教导处也没有联系过他,前段时间安宁杉也出国了,不知道学校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学校熟悉的环境让他觉得放松,只有在学校在琴房,他能真正做回自己。剩下的时间,他就好好弹琴……只弹琴就好了。
易箫排空杂念调整好情绪,轻车熟路地向办公室。
进门后易箫像往常一样微笑着和同事们打招呼,却没有想象中热情的回应,满屋十多个同事,看他的眼神都多了那么些怪异。
易箫就像丛林中最脆弱的草食动物,非常敏锐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自处,下意识低下头回避,“大家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办公室其他人闻言纷纷错开了目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沉默半晌,跟他关系比较好的高数老师才道:“易老师,网上关于你和那个大明星沈逍的新闻我们都看了……”
瞬间,易箫就什么都懂了,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剜去了一块,血淋淋的,空荡荡的。
第三十九章 阿炀……
他想起了几天前在超市被沈逍的粉丝围堵,他被困在角落疼得死去活来,侮辱谩骂的词汇铺天盖地席卷了他整套听觉神经,没有人愿意信他,也没有人愿意救他……
那时,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所有人都喜欢沈逍,每个人都相信他。
易箫惊恐地想,办公室里这些昔日的同事里面,会不会就有沈逍的粉丝?
他们会觉得是自己害了沈逍,也会像超市里那些粉丝一样让他去死。
超市里那些毕竟是陌生人,但现在眼前的,都是曾经合作过亲近过的同事。
他受不了的,他真的受不了……
光是这么一想,易箫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高数老师见他一语不发,以为他是在为离职难过,安慰道:“易老师,你在咱们学校这么多年,你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我们都相信你绝对不会做什么陷害明星的事儿,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那……”易箫心中苦涩,张开嘴却不知该问什么。
“你也知道,这种事光我们相信你没有用……事情已经在网上发酵了,沈逍的粉丝查到你在咱们学校,便组织了大量粉丝把我们学校堵了,逼着学校给个说法。学校还有不少学生是沈逍的脑残粉,还扬言不做出处理就要转校退学,事关社会舆论,学校不得已,只好牺牲你把你解雇了……”
高数老师后面还说了什么,易箫一句都没听清,只抓住了一个关键点懵懵懂懂地问:“解雇?”
其他人纷纷把目光侧开了去,只有高数老师硬着头皮说:“易老师,你的能力和教学态度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学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易箫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这间,见证过他数年奋斗时光的办公室的,在二十几双同情的,怜悯的目光下,一步一步地走出去。
他的狼狈,他的卑怯,他所有一切的伤口,都是那么的无所遁形。
他原本是来学校找一个自己的归宿地,却没想到学校也把他无情地丢出去了。
他走出去时正是下课,一路上碰到不少学生,还有学生毫不顾忌地大声议论。
“他就是易箫,听说是那么钢琴老师啊?”
“两面三刀的贱人而已,我们逍逍全心全意地拿他当朋友,他却利用逍逍的信任陷害逍逍,就这种人也配做我的老师?!”
“就是,这种人活着都是浪费空气,也配为人师表?”
“做了这样的事情,他怎么还有脸来学校啊,真当互联网没有记忆吗?”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来这个破学校,有这种人当老师真是晦气!”
“……”
一字一句都在无情地戳着易箫的脊梁骨,办公室里老师们的目光虽没有任何攻击性,于他而言却与凌迟没有区别。
明明是件莫须有的事,但信的人多了,他好像真就那么十恶不赦了一般。
没想到到最后,连他一直苦苦坚守的工作也没了。
易箫胸口像压着千斤巨石,他行尸走肉一般往回走,一回到家便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出院不过一天他又重返医院,检查结果出来,看着数据单上的治疗费用,那一长串的数字对易箫而言无疑是天价。
他死死捏着手里的化验单,蹲在楼道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这条命早就不值怎么多钱了,但一个人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衰败枯萎走向死亡呢?
易箫坐着头晕蹲着腹痛,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他蹲在安全楼道休息,没过一会儿竟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还带着些许血沫。
他这一咳不要紧,却惊动了正在病房中悉心休养的霍沉修。
霍沉修因为某些原因,被家里的大哥和二姐按在医院里修养,小半年过去了精神头一直不太好,睡觉不是被噩梦惊醒就是压根睡不着。
这天破天荒的顺利睡着了,但病房紧挨着的安全楼道却一直有脚步走来走去的声音,愣是给他把睡意吵醒了。
咳嗽止不住,但咳嗽的人却在拼命压抑着,仿佛生怕打扰到其他人。
霍沉修终日泡在药里,这一醒来本就头昏脑胀虚弱无力,被人吵醒后更是烦躁不已。病房里没有其他人,他只好自己下床去看看,让那个咳嗽的人换个地方。
他拖着虚软的身体寻声找去,在安全通道发现了一个虚弱的男人大咳不止,撕心裂肺的样子仿佛能把内脏都咳出来,看得人很是揪心。
他蜷缩着靠在墙角,身形单薄瘦弱。修长的手指掩在唇边,咳出的血沫染红了他白皙的皮肤。
霍沉修默默走上前,递出一方手帕:“给。”
易箫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霍沉修,愣了一瞬,由下往上用他那双咳得通红还带着眼泪的眼望向霍沉修,勉强道:“谢,谢谢……咳咳……”
霍沉修在易箫抬头看清他脸的一瞬间,愣住了。
心中日思夜想的那个名字呼之欲出,最后霍沉修的理智还是战胜了他,亮起的双眸也渐渐黯淡。
“你要不要喝点水?”自那个人离开之后,霍沉修就陷入了与世隔绝的自我状态,很少与人交流,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为什么要管一个陌生人的闲事。
此时无力自救的易箫没法拒绝这样一根救命稻草。
一杯温水下肚,易箫稍微好受了一点,感激道:“谢谢你。”
霍沉修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你的情况看起来不妙,看过医生了吗?”
“嗯,没什么大事。”易箫道。
都这样了还能没什么事儿?不过可能是出于什么顾虑不方便说吧,霍沉修转问:“一个人来的医院吗,怎么蹲在楼道里?你的家人呢?”
霍沉修身材高大,五官生得英挺不凡,是那种颇具冲击力的美,但面无表情的时候会显得很是冷血无情。但他这回却没有着急将人赶走,反而一反常态地追问。
那你就去死吧!
滕洛炀的这句话几乎是瞬间在易箫的脑中闪现。
那你就去死吧……
这句话曾数次将他从睡梦中惊醒,是阿炀亲口说的。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易箫虽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但浓郁的悲伤浸在眼底却怎么都化不开。
霍沉修本身精神就不太好,不知道怎么回答,遂沉默。
“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易箫起身再次道谢,“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易箫一出门便与来看霍沉修的乔必熏和林枫擦肩而过。
两人看着易箫从霍沉修的房间里出来,都面面相觑。
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乔必熏,他都打算放过易箫了,怎么这两人还自己见上面了?
林枫再也抑制不住一颗八卦的心了,一头扎进霍沉修的病房想问清楚。
霍沉修站在窗前,看着易箫离开的背影似乎陷入了沉思,浑身笼罩着的负面情绪却是掩饰不住的。
乔必熏上前拍了拍霍沉修的肩,“看什么呢?”
“他是谁?”霍沉修的眸子像是一汪看不到底的幽潭,似乎下一刻便会暴怒,“我说了,不要再把这种人弄来我身边,楚默还没有死呢,你们想干什么?!”
楚默现在是霍沉修唯一的逆鳞,是他此生最珍贵的至宝,他绝不允许有人找个假货来冒充他。
林枫显然也知道楚默的重要性,忙打圆场,“沉修,你冷静一点,这人是和你住在同一个楼层的病人,真不是乔老大找来的。”
“是啊。”乔必熏两手一摊,“他勾引你了吗,撩拨你了吗,有故意接近你吗?”
当然没有,易箫是被他自己带回来的,而且喝了口水就匆匆走了。
“那不就得了。”林枫很怕他精神出现问题,小心地把他扶到病床上,安抚道:“那个易箫那么病弱,再怎么样乔老大也不可能找个病秧子来代替楚哥啊,是不是?”
霍沉修不置可否,至少没像以前一样乱发脾气了。
想想上回,他俩找了个长得像楚默的跳拉丁舞的小男孩儿,霍沉修愣是把房子都砸了,这是一个不错的兆头。
乔必熏看向了桌子上并不属于霍沉修的一次性水杯,这是霍沉修给倒的水?
那个易箫看起来那么纯良无害,霍沉修对他没有戒心也正常。如果能把霍沉修的病治好……也未尝不可。
易箫出门前把珂珂放在邻居家,去接珂珂时被邻居盛情邀请留下来吃饭。
“小易啊,多吃点,看你瘦的。”大婶特地将肉菜都挪到他面前,热情地劝菜。
但易箫此时的身体哪吃得下这些,几把药丸下肚,就占满了他全部的胃。
易箫唤邻居家的孙子,“涛涛,怎么还不过来吃饭呀?”
“易叔叔等一下,我在看新闻。”小涛涛一本正经。
“那涛涛在看什么新闻呢?”涛涛一个二年级的小朋友,平时可是最不爱看新闻的。
“易叔叔你看,沈逍哥哥出院了。”涛涛看着屏幕里的沈逍两眼放光,“就是那个在《追缉》里演警察的哥哥,他可帅了,易叔叔你知道他吗?”
第四十章 阿炀再见了
“这样啊。”易箫笑容僵了僵。
邻居大婶笑道:“这孩子吃饭没个定性,小易啊,你别理他多吃点儿。”
易箫却已经被电视上的新闻占据全部目光,各大媒体记者在医院门口蹲着,沈逍在好朋友的陪同下从容不迫地点头微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无懈可击。
涛涛这么喜欢沈逍,好在小孩子还什么都不懂,要是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害沈逍进医院的“罪魁祸首”,指不定会是什么反应呢。
电视里的沈逍身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即便戴了墨镜和口罩,易箫也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滕洛炀。
他这么多天果然都是守在沈逍身边,那么高傲的人,为了寸步不离地陪着沈逍,竟会甘愿低调地乔装成保镖。
易箫不觉得刺目,也不觉得悲哀,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珂珂也被电视里的人吸引了注意力,它还记得沈逍上回故意踩它,突然就冲着电视叫了起来。
“珂珂回来,不可以这样哦。”易箫赶紧叫住它,顺势把它带回家了。
回到家珂珂蹭着易箫的腿,看起来颇有些委屈。
易箫蹲下来揉揉它毛绒绒的脑袋,“珂珂不喜欢电视里面的人吗?”
珂珂“呜呜”叫了两声,像是认可了易箫的说法。
屋内没开灯,外面昏黄微弱的夕阳透过窗户照在一人一狗身上,是属于他们仅有的光。
一瞬间,易箫脑中闪过许多有关滕洛炀的画面,各种各样的……
“要走是吧,行,滚出这扇门就永远别回来了!”
“犯了这么大的错,你怎么还敢如此咄咄逼人?!”
“沈逍给你的保温杯是我和他一起准备的,里面是牛奶还是开会我会不清楚吗?”
“你好自为之吧,赶紧给我滚!”
“那你就去死吧!”
“……”
每一个字都是这样清晰……
这时易箫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备注是滕洛炀。
如今易箫再看到这个名字,双眸已然失去了神采,接着,他把电话按断了。
按断滕洛炀的电话,这是第一次,很快就打来了第二个。
易箫几乎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关了机。
挂断这个电话,易箫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解脱了。
他脱力地靠在珂珂身上,亲昵地抚摸着珂珂油亮的皮毛,轻轻说道:“珂珂不喜欢电视里的人,我也不喜欢了。”
当晚易箫就开始收拾自己和珂珂的东西了,二十六寸的行李箱勉强装满,还有一半是珂珂的东西。
大部分他在剩下的几个月都用不到了,需要带走的东西寥寥无几。
这一晚他彻夜无眠。
第二天易箫带着行李箱和珂珂走出房门,屋内一如往常,仿佛他只是跟以往很多次一样简单下楼买个菜。
珂珂已经很久没有和易箫一起出门了,兴奋地嗷嗷叫。
只有易箫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见了,阿炀。”
易箫锁好门转身离开,只有他刚才站过的地方留下一滴清晰的水痕。
所谓年少情深,只是他一个人的深情,滕洛炀并不是。
结婚几年,他早就认清了滕洛炀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他抱着最初的一点糖,小心翼翼地反复舔舐。
其实那颗糖在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和蹉跎,早已风化殆尽失去了最初的甘甜。
他以为他永远可以假装若无其事,但现在阿炀身边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他的隐忍和坚守失去了所有意义。
他终究没能撑到最后。
这套房子是滕洛炀名下的,他不能继续占着,而属于他名下的房子,一套为了负担医疗开销已经卖了,还有一套被滕洛炀送给了沈逍。
易箫目前最迫切的是找个地方安身。
他身上的余额有限,又带着条狗,捉襟见肘的非常难找房子。
最终在外环找个了破旧的小阁楼,冬冷夏热,屋内除了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掉漆的衣柜,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这已经是易箫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房子了,他仔仔细细地把房子打扫干净,贴上整洁的墙纸,虽然简陋了一点,至少看起来还算干净整齐。
易箫可以吃药填饱肚子,但他不能让珂珂受委屈,晚上便出门给它买了上好的肉肠和狗粮。
他已经被学校开除了,失去了最后的生活来源。只要没死就还得想办法活下去,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工作。
第二天走街串巷忙了一天也没个收获,他的简历还停留在几年前,明闪闪的履历配上他狼狈的一身,倒像个骗子,没有用人单位理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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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沈逍正乖巧地坐在滕洛炀身边,和他一起挑剧本。
上部电影被郁宁珩和黎长溪截胡,沈逍有点小情绪,滕洛炀为了哄他开心,承诺一定找一个比之前好十倍的剧本给他。
沈逍亲昵地靠在滕洛炀的肩上,“洛炀,你看这个怎么样,人设形象都很不错,就是题材有些冷门……还有这个,正当红热门的仙侠主题,就是男主人公亦正亦邪,到时候舆论不好控制……另外还有……”
沈逍兴致勃勃地讨论,滕洛炀却是看得心不在焉,他在想易箫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
自从医院那通电话之后,以前黏他黏得跟狗皮膏药似的易箫一次都没给他发过信息,甚至还直接按断了他的电话直接关机了,一直到现在也不见回个消息过来,这是怎么了?
玩儿欲擒故纵?
不,易箫不是会玩这些弯弯绕绕的把戏的人。
那他是真生自己的气了?他做错了还有脸生气。
或者……易箫又跟郁宁珩勾搭上了,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被易箫挂断电话的那一瞬间,滕洛炀非常想去找易箫理论个清楚,但沈逍这边一直缠着他帮忙脱不开身。
他只能等易箫主动找他,现在这么多天过去也不见个音信,滕洛炀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洛炀,洛炀……”沈逍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喊了一声,“洛炀!”
滕洛炀这才回过神来,“嗯,怎么了?”
“我在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的。”沈逍有点委屈,“你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没什么,就工作上的事儿。”滕洛炀揉了揉眉心,心里怎么都不舒服。
“别太担心了,无论遇到什么事,我相信只要有你在,都能迎刃而解的。”
“嗯。”
“累了吧,累了就歇会儿,剧本咱们待会儿再商量。”沈逍端来了两杯咖啡,是两只一模一样的黑底雕花马克杯,“上周定做的咖啡杯,情侣款哦,好看吗?”
“好看。”
面前是深情款款的沈逍,照理他不应该再有任何的不满足,可滕洛炀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滕洛炀越想越坐不住,将放在一旁的外套穿上,“逍逍,剧本你先看,紧着你喜欢的挑,后续资金我来安排。”
“那你现在去哪里呀?”
“有个文件落家里了,我回去取一下。”
沈逍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就不能不去吗,文件让郑助理去取回来就好了呀,洛炀,我舍不得和你分开,你多陪陪我嘛。”
“文件放在保险柜,小郑找不到,逍逍听话。”滕洛炀一分钟都不能等了,他倒要看看易箫到底想搞什么。
“好吧,对了,阿易把我推进池塘后自己也烫伤了,你回去一定要替我看看他伤势如何了。”沈逍的话像是在提醒些什么,但他真挚的双眼确实写满了对易箫的关心切切,简直无懈可击。
滕洛炀笑了笑:“放心吧,我会的。”
滕洛炀一出去沈逍的表情就变了,脸色沉下来变得阴狠无比。
滕洛炀这些天一直守在他跟前,都这么久没回家了,能有什么重要文件落在家里?
摆明了就是为了那个病怏怏的易箫罢了。
滕洛炀这段时间虽然陪着他,心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总是表现得魂不守舍的,现在竟然还主动提出要回家。
看来他确实小看了易箫,都这样了滕洛炀还是为他牵肠挂肚。
得想想办法给他下一剂猛药了。
滕洛炀急急忙忙赶回家,屋内哪里还有易箫的身影,早已人去楼空了。
除了几件应季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还有珂珂,其余什么都没有带走,甚至结婚纪念日他让小郑给选的情侣西装都还在。
滕洛炀记得小郑说过,易箫当时收到这两件衣服明明开心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挂进了衣柜,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现在易箫连最喜欢的情侣装都没带走,那他是什么意思可想而知。
反应过来这个事实的滕洛炀,像是从高空被抛了下来,强烈的失重感让他觉得恍惚。
易箫走了……
易箫没打一声招呼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此时此刻他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没有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给易箫打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却只有冰冷的机械音刺激着滕洛炀的耳膜。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