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051号冤种
皇后娘娘手里的茶盏微微一顿, 笑道:“师青蓿,这个名字,有点意思。”
素衣少女, 也就是师青蓿也微微笑着, 依然不卑不亢:“是我母亲取的名字, 自然很不错。”
“你母亲?”
说实话, 皇后娘娘也只偶尔听说过师青蓿的母亲,也就是前任丞相夫人,并不是都城的大家闺秀, 而是从草原来的,虽说也是贵女,却与都城中的宁静秀雅的风姿格格不入。
最后,也只能默默无闻消匿在后院的一方天地中。
“家母来自草原, 在她眼中,紫花苜蓿充满生机, 因此为臣女取名青蓿。”
皇后娘娘勾了勾唇角, 眼底全是对师青蓿的不屑。
紫花苜蓿, 她当然知道,不过就是喂马喂牛的杂草。而师青蓿的名字, 居然不是她父亲取的, 这也说明, 这位丞相府的嫡出大小姐,是真的不受宠。
皇后娘娘也听说过, 当初这师丞相还不是丞相的时候,曾经流落草原, 是被师青蓿的母亲和族人救起来的,一来二去, 为了获得草原的支持,师丞相也就跟师青蓿的母亲成了亲。
再然后,师丞相仿佛有如神助,一路回到都城,从籍籍无名到一国丞相,背后都有师青蓿和草原的影子。
当然,师丞相自己恐怕不这么认为。
“本宫听说,如今这丞相府出了许多乱子,都跟你有关?”
师青蓿一脸无辜:“不知娘娘说的是什么乱子?臣女倒是未曾听说过,居然还有乱子跟臣女有关?”
皇后娘娘放下手中的茶盏,眼中是闪烁的光芒,一脸好奇地看着师青蓿,“我听说,丞相府的人,时不时会出些意外,说什么走路摔了跟头,吃饭崩了牙,虽说都是些小事,可是好像都跟你有关?”
师青蓿还没说话呢,闻雀不淡定了。
小小声跟沉禹吐槽:“这什么人啊,明知道那些人是在欺负人,这话里话外都说是师青蓿在捣乱。”
沉禹默默看一眼闻雀。
闻雀顿时理亏。
好吧,也确实跟师青蓿有关,毕竟她也是为了师青蓿才出手。
“我觉得,这个皇后娘娘会找师青蓿入宫询问,身边还站着修士,多半是认为师青蓿是修仙入了门才会有那些手段,倒不是觉得有什么神鬼之说。”
毕竟喻真国与修仙界的边界没那么明显,对于修士的认知也更全面一些。
但事实是,师青蓿并没有踏上修仙一途。
“也不知道这皇后娘娘想做什么,师青蓿有没有修仙入门很重要吗?”
闻雀偏着脑袋仔细想想,她所知道的细节里并没有这些。
算了,那些不重要。
还是师青蓿的想法更重要。
沉禹也很好奇闻雀想做什么,毕竟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做了那么多,还非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其实师青蓿应该早就知道了。
师青蓿不说,闻雀也玩得开心,这两人倒是有一种很神奇的默契。
主要是闻雀如今心情有些复杂,她是想帮师青蓿没错,但在她看来,师娘什么的,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师青蓿已经转世,那就是全新的人生,不该再跟上辈子的爱恨情仇有纠葛,虽然冤种师父看起来确实很可怜,但那跟师青蓿也没关系了。
不过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师青蓿怎么想才是重点。
可是,真的有必要让师青蓿知道她上辈子的事?
退一万步讲,她这会儿跑过去跟人说,你上辈子是我师娘,我师父这会儿还哭着喊着要找你——别说师青蓿了,闻雀自己都想给人一脚踹飞。
也因此闻雀躲躲藏藏都现在也没敢跑到师青蓿面前去。
沉禹也充分认识到了晏起所说的闻雀胆子小是什么表现,从某种角度来讲,确实胆子不大。
不过闻雀能做的也不多,因为修士和凡人的差距实在太大,即便是喻真国也有不成文的规定,修士不能随意出手干涉凡人间的事情。
能有凡人供养的修士也是会受到限制的,谁也不敢任意妄为。
也就是闻雀都是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她身后站着沉禹这样一个化神期大佬。
就算有人察觉到这里面不对,想来丞相府探个究竟,也只会被吓跑。
化神大圆满的大佬,谁敢轻易招惹。
包括皇后娘娘身边那位筑基修士,仿佛被沉禹那道灵力吓坏了,直到师青蓿离开,那脸色都还是惨白的。
之后没多久,就听说宫里要招待贵客,这都城的贵女都收到了邀请,包括师青蓿,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事。
大概是这段时间的“意外”让她入了皇后娘娘的眼,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在知道师青蓿手里的帖子是皇后娘娘专门遣人送来的之后,师丞相对师青蓿的态度都不一样了,十多年来第一次踏足了师青蓿生活的小院子,还大手一挥让人送来了不少华衣锦服和首饰,主打一个不能让师家丢脸。
至于不让师青蓿去这个念头,师丞相是半点也没有。在师丞相看来,虽然再不怎么讨喜,身上还有那个女人的血脉,师青蓿也是自己的女儿,能入了皇后娘娘的眼,也就能入宫中其他贵人的眼,说不定还能有个显贵的前程,那师家也就能更上一层楼。
至于小女儿的抗议和妻子的言外之意,师丞相全都没放在眼里。
寻常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在家里小打小闹就算了,师丞相可看不得家里人在外面丢人现眼。
反正师丞相发了话,要是谁敢动手脚让师青蓿去不了这次宴会,那她自己也别去了——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就差直接点名现任师丞相夫人和师家二小姐。
有了师丞相的警告,师青蓿这边才稍微消停了几天。
闻雀却托着下巴沉吟:“这里面肯定有哪里不对劲。”她捏了捏手指,“沉禹前辈,我去宫里看一眼。”
她得去看看宫里在憋什么大招,这架势看着不像是要宴请贵客那么简单。
“师青蓿这边,就……麻烦沉禹前辈了?”
闻雀也知道自己这是蹬鼻子上脸,大概是沉禹太好说话了,这才让她膨胀了。
沉禹应了一声好。
“多谢沉禹前辈。”
那边闻雀刚走,师青蓿就像是感应到什么,抬头望着窗外。
虽然看不见,可她的眼神却很准确地落在了沉禹身上。
沉禹默然一瞬间,撤掉隐匿身形的法诀,出现在师青蓿眼前。
师青蓿一愣。虽然早就猜到有高人隐藏在暗处,不知道为什么会出手帮她,可在亲眼见到对方的时候,依然会觉得惊讶和震撼。
这就是仙人啊,真正的仙人,比起外面那些趾高气昂的仙长们,这样的仙人才符合师青蓿的想象,和期待。
但心底还有一点不确定的失望,就像是有一种感觉,那个在暗中帮助自己的人,不该是眼前这个人一样。
沉禹默默看着师青蓿,说实话,年少时的相处,他对卿蓿也算是了解,虽然眼前这个少女眉目长相与卿蓿毫无关系,但她展露出来的气质和眼底的光芒,倒是与卿蓿如出一辙。
“吾名沉禹。”
师青蓿拱手行礼,“见过沉禹仙长。”
如今的师青蓿只是一介凡人,虽然有灵性能看出沉禹是修士,却也不是很清楚沉禹与她所知道的那些修士之间的区别犹如天堑。
师青蓿还往沉禹身后看了看,似乎在期待能看到其他的身影。
沉禹弯了弯唇,露出一丝笑意:“她不在。”
师青蓿顿时眼睛一亮,自己的猜测得到了承认,脸上的笑容又灿烂真诚了几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位仙长都顺眼了许多,而且仙长刚刚还主动跟她解释,说明仙长也是好人!
另一边,闻雀已经摸进了皇宫。
自从知道喻真国到处都是修士,筑基期修士也跟大白菜一样见惯不怪之后,她就知道自己那半罐子的隐匿手法根本不够看,还是沉禹帮的忙。
不过现在她身上有沉禹亲手拍下的隐匿法诀,完全够她在皇宫里横着走,所以她一点都不心虚。
然后这一溜达,就在皇宫的花园里看到一个熟人。
“咦?”
闻雀挠了挠脸颊,小师妹明溪那个在琥珀王朝的太子表哥,叫什么来着。
好像大名叫殷即轩来着?
殷即轩若有所感,偏头望向闻雀站立的地方,可只看到一阵微风下,树枝轻轻摇摆,一片泛着青黄的树叶正缓缓落下。
“殷太子在看什么?可是有何不妥?”
“没什么。”
藏在一边的闻雀抹了抹脸,好家伙,刚刚殷即轩是发现她了?
明明殷即轩也就是个普通人,哪儿来这么敏锐的感知?
等到殷即轩打发了其他人,这花园里只剩下他之后,闻雀的感觉就更不妙了。
再看到走到自己面前,差不多只有三五步远,似乎因为不确定没有继续前进的殷即轩之后,闻雀人都麻了。
这是发现她了吧?是吧是吧?
闻雀憋着气,殷即轩也在犹豫。
刚刚有一瞬间的感觉,仿佛被一道极其熟悉的视线注视着,但他目之所及,并没有看到任何身影。
殷即轩虽然无缘修仙,但本身天赋体质都不错,于武学一道上还是颇有造诣,五感灵敏,并不觉得刚刚那一瞬间的触动是自己的错觉。
但——
闻雀也犹豫了一瞬间,然后抬手解开了隐匿的法诀。
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在眼中时,殷即轩眼睛也是一亮。
“闻雀。”
闻雀“嘿嘿”一笑:“是我。”
与明溪在琥珀王朝那段日子,从一开始的“闻姑娘”到后面的“闻雀”,跟太子殿下也算是熟悉了。
“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殷即轩曾经也对“太子殿下”这个称呼提出过微弱的抗议,但闻雀就觉得这个称呼显得特别帅,也只能由着她去。
“大概是,两国正常建交的出使和会晤?”
“啊,所以传说中的贵客就是太子殿下您啊?”
“嗯?”
闻雀嘿嘿嘿笑着:“太子殿下不知道吗?喻真国的国君为了招待来访的贵客,即将在皇宫举办大型的盛宴,整个都城的贵女都受到了邀请呢!”
殷即轩:“……”他听懂了。
也很难不懂。
“国君太客气了。”
没想到他父亲都不着急他成家的事,喻真国的国君倒是先着急上了。
“你又怎么在这里?”殷即轩上下打量着闻雀,比起上次见面的时候,这姑娘的气质好像变了不少,人看着更加鲜活了。
以他对这些修士的了解,就算外出历练来了喻真国,也不该是隐身在皇宫里溜达,分明是有什么事。
闻雀摸摸鼻子,“怎么说呢……”
确实不好说,师青蓿的事,她不打算告诉其他人。
“你就当我是来看热闹的了。”
殷即轩看了看闻雀身后的树,要是他没记错的话,闻雀之前就是藏在那里,“你就这么看热闹?”
“啊,这不是不方便嘛……”
她来得突然,也没什么其他想法,最初就是想看看师青蓿,至于皇宫——
“那你要不要陪我几天?”
“诶?”
殷即轩摊手:“我怎么说也是出使的邻国太子,身边跟一两个朋友也很正常?而且,你也说了,喻真国这位国君还费尽心思想要给我牵红线,身为朋友,你是不是该帮我挡一挡这个风头?”
闻雀默默退后一步,“我才不要当这种挡箭牌呢!太子殿下你太不厚道了。挡箭牌这种职业,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太子殿下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曾经跟你说过,还有人妄图拿明溪当做挡箭牌,如今你也要做这种事了?”
殷即轩怔然,当即面色一变,站直身子之后,长揖一礼,“对不起。”
闻雀顿时吓得直接跳起来:“好了好了,我也就是说说,你也不用这样。”
“不,确实是我的错。”是他太想当然了。
“没事没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殷即轩也是一笑:“是了,闻雀仙子教训得是。”
“嗯嗯。”闻雀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殷即轩,“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不想要就是不想要,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可是琥珀王朝的太子殿下,谁还能委屈你不成?”
“是,闻雀仙子说得都对。”
“为了那些面子委屈自己不说,你还想委屈我,就是你的不对了。”
殷即轩:噗嗤。
“那作为朋友,闻雀仙子这几天可愿意陪着我,你放心,麻烦的事我来处理,你就负责吃好喝好玩好。”
闻雀眼睛一亮:“那也不是不行。”然后她突然想到了沉禹,“但是……”
“但是?”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闻雀想了想怎么形容,“家里还有长辈跟着呢!”
殷即轩了然的点头,家里长辈不放心,跟着一起出来也很正常。
能是闻雀的长辈,必然也是一方大能。
沉禹很快就得知,闻雀遇上了熟人,并且打算跟在熟人身边混入宫中。
看着那个浅笑优雅的青年,据说是隔壁琥珀王朝的太子殿下,也是闻雀的小师妹明溪的太子表哥。
沉禹沉默了一瞬间,“好。”
“那前辈你呢?”
按照闻雀的想法,沉禹也是可以一起的,但看起来沉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其实闻雀也曾经想过,沉禹跟着她这一路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好心,或者说是看在小师叔的面子上多照顾她一下,那也照顾得太多了一点。
她是憨,可她又不傻。
沉禹当然不会跟着一起去,就算他自己不介意,可他这身份要是出现在人前,他还没怎么样,估计能吓晕不少人。
沉禹挥了挥袖子,在闻雀眼前隐去了身形。可只要她一回头,就能感觉到某人依然还在暗处,从没离开过。
——
宫宴那天,焕然一新的师青蓿出现在大家眼前,但看着依然柔弱纤细的身躯,却有着与大家不一样的精气神,仿佛荒草一般野蛮生长,充满着不屈不挠的生命力。
而师青蓿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目光逡巡,在看到殷即轩身边的闻雀时,仿佛有一道电光闪过脑海,顿时生出一个念头:就是她!
明明从未见过,却无比笃定。
好吧,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
正在跟殷即轩说话的闻雀一抬头,就看到了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远远望着自己的师青蓿。
一个很神奇的缘分,闻雀就觉得对方是在看自己,不由得一笑。
师青蓿也笑了。
“师青蓿,你收敛点。”
师家二小姐,也就是之前那个想要欺负师青蓿,却被闻雀的恶作剧不小心烧了头发的师青鸾。
一段时间过去,师二小姐的头发再次恢复了乌黑亮丽,那高傲的眉眼充满着对师青蓿的不屑。
要不是父亲的坚持,这个野丫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再见到师青蓿看着殷太子那目不转睛的样子,师二小姐气得后槽牙都疼。
“那可是琥珀王朝的太子殿下,不是你这个野丫头能肖想的!”
这都城里又有谁不知道,这一次的宫宴邀请了都城排得上名号的贵女闺秀,就是为了这位琥珀王朝的殷太子。
琥珀王朝的太子?
师青蓿的目光这才从闻雀身上移到旁边那位温润如玉的青年身上,说实话在这之前她根本没发现这位太子殿下的存在。
在接到皇后娘娘送过来的花帖之后,师青蓿确实有设想过这次的宫宴不简单,却也不知道所谓的贵客来头居然这么大。
据她所知,琥珀王朝的皇室与喻真国不一样,一脉相传的琥珀王朝皇室子弟在出生的时候基本就已经确认了身份地位,这位太子殿下从小就被皇帝陛下带在身边,亲自培养,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
不像喻真国,那几位皇子成天削尖脑袋钻营想要在国君面前刷存在,为了那个位置天天打破头。
师青蓿看一眼打扮得花枝招展师二小姐,这位娇娇小姐打的什么心思,师青蓿心知肚明,“你不是喜欢二皇子?如今对这位殷太子也有兴趣了?”
师二小姐虽然骄横不讲理,但是提起心上人的时候,她也免不了一脸娇羞,然后外强中干地瞪着师青蓿,“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让你好好照照镜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殷太子不是你这样的野丫头能肖想的!”
来这宫宴的小姐妹,哪个不是打扮得犹如盛放的娇花,就是为了让殷太子多看一眼。
运气好,真被殷太子看上,按照琥珀王朝的传统,就算挣不上后位,多少也能挣个妃位,那身份地位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相比较之下,琥珀王朝这位太子殿下,从各个角度都能碾压喻真国这几位得势的皇子。
人不能比,一比就绝望了。
师青蓿没打算肖想什么殷太子,要不是师二小姐划拉那一下,她都不知道那是琥珀王朝的太子。
她看到的也只有殷太子身边那个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少女,那干净纯澈的气息,就像是她之前感觉到的那样。
见师青蓿再次出神的望着那边,师二小姐也顺着看过去,顿时面色古怪,“你认识她?”
师青蓿摇摇头,“不认识。”
但是她很想认识。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大庭广众就那么巴着殷太子,不知廉耻!”
师青蓿瞥一眼师二小姐。
师二小姐顿时炸毛:“你那是什么眼神!”
师青蓿摇头叹气。她是真觉得师青鸾很蠢,无可救药那种,有家里人护着,找个老实人嫁了说不定还能安稳一辈子——啊不对,不能这么欺负老实人——以师青鸾这性子这脑子,真要是让她嫁进皇家,那才是真的祸害,害人害己还可能家破人亡那种。
也不知道师丞相什么时候能认清这个现实。
所以师青蓿看师二小姐的时候,那眼神确实复杂又充满怜悯。
就连师二小姐都能看懂那种怜悯。
闻雀偏头跟殷即轩说了几句,就颠颠儿地跑到了师青蓿面前,那裙裾飞舞的样子,跟大家闺绣没有半天关系,却让师青蓿觉得赏心悦目,分外欢喜。
闻雀还在打量师青蓿,寻思该怎么搭讪,师青蓿就已经笑着开了口:“师青蓿。”
闻雀短暂的怔愣之后,顿时咧开了巨大的笑容,“闻雀!”
而旁边看热闹的师二小姐只觉得惨不忍睹。怎么能有姑娘家走路的时候裙裾都踢飞起来,头发和发钗摇晃得毫无章法,而且那笑容,她也从没见过有谁家的姑娘能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
师二小姐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不拘小节了,在闻雀面前也只能饮恨败北。
闻雀是从殷太子身边走出来的,不清楚对方的身份,被师丞相耳提面命不能惹事的师二小姐关键时刻还是有些本能的,轻易不敢招惹闻雀,却敢拿师青蓿撒气。
“你还说不认识她!”
不认识的人能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熟稔的打招呼吗?
师青蓿却理直气壮地说:“现在认识了。”
闻雀也很是不解地问:“你见谁都认识了还会在见面的时候互通姓名啊?”
那语气,就差没直接说:你是不是傻啊?
师二小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骂人!
师青蓿和闻雀一见如故,这一点师二小姐无法理解,师青蓿和闻雀其实也觉得很惊讶。
但惊讶过后,就是相视一笑,仿佛又熟悉了几分。
师青蓿更是直接:“之前多谢帮忙了。”
闻雀一愣,这语气——闻雀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一切,师青蓿说不定都知道,并且还一眼认出来她。
闻雀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突然想起来,眼前的师青蓿,除了是原落枫道侣的转世之外,上辈子同样是个惊才绝艳的修士,并且在逢魔时刻那么关键的战斗中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最后更是牺牲自己,换来沧澜界的安宁。
师青蓿能这样的敏锐和聪慧,似乎一点也不奇怪。
倒是提起她之前的“帮忙”,闻雀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干笑两声。
她之前那些小动作,与其说是帮忙,不然说是捣乱。
但师青蓿看起来就很高兴的样子。
一直光明正大偷听的师二小姐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惊声大叫:“你们还说不认识,不认识哪儿来的以前!你们明明以前就认识!”
师二小姐尖叫完了才发现,周围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角落。
师青蓿一脸坦然,闻雀更是面带微笑,两人都是目光复杂的看着师二小姐。
很好,大家的目光都有了目标,顿时都看着师二小姐。
包括现任丞相夫人,也就是师二小姐的母亲,她着实没想到,自己一错眼没注意,师青鸾就给她捅这么大的篓子。
谁家姑娘不是轻言细语,师青鸾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居然敢惊声尖叫?
当然,丞相夫人也不会在这时候教训女儿,急冲冲地走过来,瞪一眼师青蓿,声音却是轻柔又充满关爱:“青蓿这是怎么了?你第一次参加这种宫宴,不习惯也很正常,本来让你妹妹带着你,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的朋友?”
刚刚师青鸾的叫声丞相夫人也听到了,大殿中一瞬间的宁静,她想说听不清楚也难。
而师青鸾尖叫的主要内容,大概就是师青蓿遇上了认识的人?
丞相夫人偏头看一眼闻雀,是个陌生的少女,在都城没见过,想来也是刚从外地回来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眉眼灵动,看着很是可爱。大眼睛水汪汪的,眨巴着看人的样子,似乎就让人很难拒绝她清澈的眼底。
丞相夫人也很清楚,这种眼神,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很难拒绝。
顿时就对闻雀心生不喜。但同样的,她也能看出来闻雀虽然打扮的清爽简单,身上饰品都没几个看着毫不起眼的样子,可不管是从衣物的款式还是质地,包括头上束发的玉钗,都不是凡品。
更甚至,都城最大的锦绣阁,都很难拿出这样隐隐透着灵光的布料来。
“这位姑娘是刚来都城吧?之前未曾见过?”
闻雀笑了笑,看着这位笑得慈祥的丞相夫人,落落大方地说:“是,刚来没多久。”
确实,她是第一次来喻真国的都城,也是刚来没多久,之前大部分时候还蹲在丞相府,几乎不认识其他人,对这位丞相夫人却颇为熟悉。
“怪不得眼生,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姑娘?我们青蓿腼腆,寻常很少出门,也没什么朋友,难得见她跟姑娘相熟,得空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呀!”
哪家府上?
闻雀摸了摸下巴,坦然道:“我不是喻真国的人,算得上是殷太子的朋友,这次跟着他过来见见世面?”
殷太子的朋友?
这话一出,原本恢复了一片纷杂的大殿再次宁静了一瞬间。
看着大家都沉浸在宫宴的热闹中,实际上都支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声音。
可以说在场的人就没有不对闻雀身份好奇的,包括大殿之上的国君和皇后。
殷即轩来的时候就已经说了,闻雀是他的朋友,跟着来见见世面,身份也算是过了明路。
但到底是什么样的朋友,又是什么样的来路,就没人知道了。
倒是隐藏在暗处的修士对闻雀的身份有点认知,但也不多。看起来就是刚筑基没多久的小丫头,也不是很能打的样子。
说起来,琥珀王朝的太子殿下身边跟着几个修士也是很正常的,可要是这么个看起来就没什么修为的小丫头,也就太寒碜了一点。
对于闻雀的话,丞相夫人不是很相信,要真是第一次来都城,第一次见到师青蓿,又怎么会是师青蓿的朋友。
真就一见如故了?
殷太子特意带到宫宴上的朋友,居然对师青蓿一见如故,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丞相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闻雀,她甚至开始怀疑,闻雀会选择师青蓿,会不会就是殷太子的授意。
所以殷太子看上师青蓿了?
眼看着丞相夫人眼神波动,师青蓿就知道这位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剧情,她也无所谓,拉着闻雀就去了旁边的席位。
“你跟我坐这里?”
闻雀当然不会拒绝:“好的呀!”
师青蓿失笑:“这边的菜色酒水可没有殷太子那边的好,看表演也不是很方便。”
听师青蓿的意思,这一次的宫宴,也不过就是来蹭吃蹭喝看表演的宴席。
闻雀小小声地说:“没关系,我给你加餐!”
师青蓿挑眉,是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可是有着大神通的修士,有什么样的神仙手段也不为过。
因为知道有其他修士在,闻雀也没想过要刻意隐瞒自己修士的身份,一个筑基期虽然不够看,却也足以震慑大部分。
在角落里安坐之后,闻雀就看起来偷偷摸摸实际上明目张胆地从储物袋里炫了一桌的美食放在师青蓿面前,豪气地挥手:“别客气!这都是我平时攒的,可好吃了!你喜欢喝什么?酒?还是果子露?我前段时间发现一种很好喝的梅子酒,你要不要试试?”
“好!”师青蓿笑眯了一双眼睛。
而不远处的丞相夫人和师青鸾看着闻雀的动作,那可是一挥手之间,就变出一大桌菜的人!
她们也就意识到闻雀的身份,是修士!是凡人可望不可及的修士!
师青蓿到底是什么运道,为什么都这样了还能有人看得上她,还是个年轻的修士,而这个修士背后,甚至是琥珀王朝的天子殿下!
这到底是什么造化!
倒是另外一边的师丞相,在知道这回事之后,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不管是师青蓿被宫里看中,还是被殷太子相中,或者就只是跟修士交好,对于师丞相来说,都是不错的收获。
虽然不待见这个女儿,但也勉强养了这么大,没亏。
而闻雀也把众人的心思看在眼中,抬眼看着师青蓿。
“师……姑娘,你怕吗?”
“叫我青蓿就好。”师青蓿笑弯了眉眼,“这个名字是母亲给我的,我很喜欢。”
她很喜欢青蓿这个名字,也很向往那片草原。那是她从未拥有过的自由,也是母亲曾经拥有过,却不小心遗失的故土。就因为一份披着伪善外衣的爱情,母亲到死都没能回归故土,再看一眼那片辽阔的草原。
如果有机会,她很想摆脱现在的身份,摆脱这份桎梏,在那片草原上振翅翱翔。
只是当初看着母亲眼中的光慢慢熄灭时,她就曾经默默许下诺言,以后,等她变强大了,一定要带着母亲重归故土——
“青蓿。嗯,青蓿姐姐,嘿嘿。”
“我有什么好怕的,怕他们居心叵测,还是怕他们勾心斗角,或者敲诈利用?”
闻雀递了一杯青梅酒在师青蓿面前:“唔,我都怕。”
师青蓿接过青梅酒,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微微摇晃出的波纹,“那你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帮我那么多?”
闻雀指尖一颤,笑道:“如果我说,是看阁下骨骼清奇,十分适合踏上修仙一途,想给你这份仙缘,你要吗?”
师青蓿眼睛一亮,那感觉,就像是期待了已久的梦想终于敞开了天光,变成了事实。
“我可以要吗?”
闻雀神色有些复杂:“但这条路,并不好走。”
师青蓿将杯中的青梅酒一饮而尽,“好喝!”酸酸甜甜的,纯澈清香。继而笑道:“这世间又有哪条路好走了?”
师青蓿举着空了的酒杯,点了点不远处的那些人,“你看看他们,再看看我,就没有容易的。”
闻雀深吸一口气,“那青蓿姐姐,要不要先听我讲一个故事?”
第052章 052号冤种
闻雀给师青蓿讲了个故事, 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很简单。
不过就是跟师青蓿简单讲了一个女修的故事。
然后撑着下巴问师青蓿,“青蓿姐姐, 你觉得她应该怎么选啊?”
“我可不知道, 毕竟我又不是她。”师青蓿捏着一块梅花形状的粉色糕点看着闻雀鼓出来的包子脸笑着, “我知道你想说, 假如我是她,应该怎么选,可我不是她呀, 假如这种词,并不好假如,没有切身实际面临那种情况,谁也不好假如。”
闻雀点头:“确实是这样没错。”
谁也没办法代替卿蓿假如, 因为她已经死了呀。
“这个味道不错诶。”师青蓿掰开梅花糕点,放了一半在闻雀面前的碟子里, “我只是觉得, 全新的人生就是全新的开始, 背负过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就像是她的母亲,那么鲜活恣意的一个人, 最后在痛苦中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
师青蓿啃了一口梅花糕点, 一如她想象那样甜腻, 甜得脑仁都有疼,却透着一种欢喜的味道。
“我更喜欢随遇而安, 随心所致。”师青蓿眯眼笑着,“谁也没有不能规定说以前喜欢了现在就必须要喜欢, 也不能说忘记了就不能再喜欢。”
“那都是没有发生的事,谁知道呢。”
闻雀呢喃着:“是啊, 谁知道呢!”
而事情的后续发展,更是超出了闻雀的预料和想象。
“你是说,你找到师父了?”
她不过刚刚跟师青蓿提及要不要一份仙缘,师青蓿就说她已经有了理想的师父人选?
“谁啊?”
师青蓿眯眼笑,默默看着闻雀。
闻雀连连摆手:“不行的不行的,我不行的,就我这水平,肯定不能收徒弟的。”
而且天阳宗有规矩的,为了不误人子弟,不到合体期不让收徒弟的。
“我知道。”师青蓿笑着说。
然后一个念头闪过闻雀的脑子:难道是沉禹前辈?
该说不说,师青蓿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存在,是不是也能发现沉禹前辈的存在?
“额,也不是不行,要是前辈同意的话?”
沉禹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看看沉禹,再看看师青蓿,闻雀就觉得哪儿不对劲,但也不是不行。
感觉很微妙,却莫名有一种爽感,无法形容。
“渡缘山一脉单纯,我也该收个弟子了。”
沉禹默然笑着,那眼中的沉静和温柔,深深撞在了闻雀的心头上。
闻雀摸摸鼻子:“我果然还是差远了。”
这心态就完全比不上。
沉禹愿意收师青蓿为徒,完全是看在她的天赋和心性上,要说这是卿蓿的转世,在沉禹看来,不过是个巧合。
而师青蓿有了仙缘,能拜仙长为师,这在喻真国上下看来,都是非凡的机缘,只是打了师丞相一个措手不及。
并不是师青蓿修仙不好,而是这一切,这个女儿就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师丞相很清楚,仙者岁月与凡人不一样,师青蓿这一走,恐怕就再也跟丞相府没有关系,他要想享受到师青蓿带来的好处,怕是等不到的。
但他也根本没办法拒绝,那是他在喻真国就算爬到顶头也无法触及的世界。
“这是好事,是好事!”师丞相抹了一把不存在的鳄鱼眼泪,一脸老父亲深感安慰的模样,语重心长,“这孩子从小吃了不少苦,谁想到她居然能有这样的造化,我是真不放心啊,放心不下啊……”
师二小姐更是不甘心:“我不信!为什么她就可以,我也行啊!她不过是个野丫头,哪儿来……”
闻雀直接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笑!”怒气上头的师二小姐也不管闻雀是不是什么修士,毕竟看起来就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一点也不厉害的样子,她就没忍住直接跟闻雀呛声了。
“我笑你啊。”闻雀又不怕这个外强中干的大小姐,“你成天张口闭嘴都是野丫头,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父亲的心情啊?”
师二小姐:“额……”
丞相夫人立刻将自己的傻闺女往后一扒拉,赔着笑脸说:“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冒犯仙子了。她只是羡慕大小姐能有这样的机缘,这才失了心智。平时姐妹俩关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听到大小姐要离开家里去寻仙缘,她这不是舍不得嘛!”
说到这里,丞相夫人话锋一转,“都是亲姐妹,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也能有一份机缘?”
那可是修仙啊!长生不老啊!谁不羡慕,又有谁不想要?
闻雀眯眼笑着:“确实看起来像是失了心智的样子,不过说什么关系好的跟一个人一样,恐怕是恨不得这家里就只剩自己一个人?”
当她什么都不知道,瞎忽悠呢?
丞相夫人面色一变,讪笑着:“那都是孩子不懂事,喜欢跟大小姐闹着玩呢!”
“那好呀,等师青蓿学成归来,也跟你们闹着玩,我想你们应该会高兴的哦。”
反正闻雀是对这家人没有好感,也不怕得罪人。
而师青蓿毕竟跟他们还有着血脉上的关联,有些事不好做,有些话不好说,那就让她来做,她来说。
听到闻雀这话,师丞相的脸色都变了,“亲姐妹哪有隔夜仇的,孩子们那都是小打小闹的,青蓿从小就懂事,也会照顾妹妹,当然不会跟妹妹一般见识,她不会介意的。”
闻雀回头看着师青蓿:“青蓿姐姐,你介意吗?”
师青蓿点头:“我介意。”
师丞相:“……”那种这个女儿不受控制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而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更超出师丞相的预料,他完全没想到师青蓿有了靠山之后,会这么疯!
不过几天功夫,师丞相就接到了国君那边传来的旨意,一道圣旨,就要让他早亡的发妻,也就是师青蓿的亲生母亲,和离!
让他一个死人和离!
虽然师丞相从来没喜欢过那个女人,一切都不过是权宜之计,但怎么也是拜堂成亲祭过祖先的,是他师家的人,埋在师家的祖坟里!
师青蓿怎么能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师丞相想要抗争,可是面对的是国君亲笔书写的圣旨,他只能去国君面前哭诉自己对亡妻的深情,师青蓿这么做完全是把他的心,他对亡妻的思念撕碎在了地上,更是对亡母不孝。
“怎么能惊动亡魂啊!怎么能啊!青娘这一辈子不容易,怎么能死后都不安稳啊!”
师青蓿对师丞相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样子无动于衷,冷然道:“确实是不能让母亲死后都不安稳,也是我不孝,这么多年了,才找到机会完成母亲的遗愿。”
师青蓿清冷的目光落在师丞相身上:“父亲一定不知道,母亲当初还留下了遗书吧?”
遗书?
师丞相愣住。
“遗书我已经呈给国君看过,也验证过确实是母亲亲笔书下,当然还有亲生女儿的供词,必然是做不得假的。”师青蓿弯唇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并未触及眼底,“父亲也可以看下是不是真的,总不会以为我在哄骗你吧?”
当即就有侍从奉上了书信,信封上还带着陈旧的血迹,看着就触目惊心。
“哦,那血迹,是母亲临死前将信交给我的时候,不小心沾染上去的,这么多年,一点点浸透了进去。父亲应该还不知道吧,母亲是吐血而亡的?”
“那时候父亲在哪儿呢?可惜我年纪太小,记不太清楚了,父亲你还记得吗?”
师丞相面色惨白,他倒不会觉得师青蓿会用这些事来骗他,师青蓿对她母亲有多濡慕,师丞相是心知肚明,师青蓿绝对不会拿青娘的名声来说事。
可这和离,对青娘的名声来说,绝对是个致命的打击。
“父亲,可还记得母亲的诞辰?可还记得母亲的忌日?你可还记得母亲最想要的是什么?”
师丞相怔然。
要说他不喜欢青娘,那也是不可能的。那个在草原上长大的姑娘,有着都城闺秀不一样的风采,那鲜活的笑容,那生机勃勃的模样,是在都城永远也看不到的。
而他也知道,他这一份喜欢从一开始就夹杂着利用和背叛。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那个鲜活的草原精灵在这深宅大院里如失去水分一般的娇花,迅速枯萎衰败,最后被掩埋在荒土之中。
就像是掩埋了师丞相最为不堪的过去,让他忘记自己确实是因为青娘和青娘身后的草原的支持,他才有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师丞相看着师青蓿,仿佛想从她身上看到青娘的影子。
“父亲,回答不了吗?”
“你这孩子……”已经回过神的师丞相的语气里是宠溺的无奈,“你是真不知道,当年我和你母亲有多不容易,才走到一起。”
“是挺不容易的。”师青蓿神情依然冷凝,她做到这一步,就没想过要退缩,“辛苦你了。”
师丞相:“……”这话要他怎么接。
这事就没给师丞相转圜的余地,从圣旨到丞相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师青蓿本来也没想过要这么早就做到这一步,毕竟在这之前,她还以为自己有得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到那一天。
然后这一天突然就降临了。
拿着由师丞相亲手写下的和离切结书,上面还有国君陛下的亲印,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再起出母亲的尸骨,送去草原,师青蓿与丞相府,与这喻真国的因果,也就可以断了。
那些曾经在她生命中无时不刻折腾她的,很快就会变成过眼云烟。
“这就要回去了吗?”
解决了喻真国的事,将师青蓿从那一团泥泞里扒拉出来,闻雀也算是大功告成,就跑去跟殷即轩告别。
在喻真国的这段时间,还多亏了殷即轩的招待,以及后续帮忙师青蓿的时候,殷即轩的存在也给了喻真国这位国君不小的压力。
殷即轩这次过来可不只是简单的出使,两国友好交流,更是有不少的合作,喻真国还指望着琥珀王朝拉拔一下。
知道这一切的闻雀都不得不感叹,相比较原剧情中因为鹤雪衣的介入之后,琥珀高塔倾覆,琥珀王朝覆灭,如今的琥珀王朝完全就是如日中天,而喻真国是肉眼可见的日暮西山。
“嗯,事情都解决了,我也该回去啦!”
闻雀就是专门来跟殷即轩告别的。
“不过有个问题我就想问,喻真国都这样了,你还要跟他们合作吗?”
对于闻雀这个问题,殷即轩很是笑了一会儿,才回道:“之前不知道,来看过就知道了。而且,虽然喻真国不行了,但喻真国还是有不少人才的。”
闻雀拉成声音“哦”,“太子殿下这是憋着坏呢!”
知道喻真国不是合适的合作对象,合作什么的可以打马虎眼,但看得上眼的人才不能放过。
这也是殷即轩到现在还逗留在喻真国的原因。
当然,难得见到闻雀,他也不想那么早离开。
却没想到闻雀比他还先离开,真不知道下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殷即轩突然有些怅然。
“好啦,太子殿下,你别露出这种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殷即轩失笑。
“这次回去我就跟小师妹说,你想她啦!这就让她回去看你!”
算算时间,小师妹应该顺利出关了吧?这次出来,恐怕就是金丹修士了呢!
沉禹是将闻雀送到了天阳宗,这才带着师青蓿离开。他要带着师青蓿回渡缘山,开山祭祖,正式收师青蓿为徒。
而无涯峰上,晏起静坐在原落枫的洞府前,那张意气风发的脸上,布满了霜寒之气。
闻雀是偷摸摸跑上来的。
师门里就只有二师姐在,大师兄和小师妹都还在闭关没出来,小师弟也在自己院子里闭关研究新得到的丹方。
还是秋锦悠告诉闻雀,师父被小师叔带回来之后,再次闭关。
与其说是闭关,不如说是被关了起来。
晏起带着原落枫回来的时候,并没有隐瞒,宗门长老都能看到原落枫的状态,因此原落枫入魔的事,长老以上的人都知道了,只是还瞒着下面的弟子。
至于晏起,在看到原落枫洞府里的情况时,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也不怪之前闻雀对原落枫的吐槽怎么那么狠,因为原本纤尘不染的洞府里,充满了各种诡谲秘法和禁术的痕迹,看着根本不像是一位正道化神尊者应该有的样子,反倒像是什么邪修或者魔修的巢穴。
洞府里蔓延的血痕,腥臭的气味裹挟着甜腻的香气,让人头脑发晕。
而那些血痕在洞府里构建出一幅庞大的符纹痕迹,从地底蔓延到头顶,笼罩整个洞府,而符纹的中心,停放的是一具晏起并不陌生的棺椁。
卿蓿师姐。
当时卿蓿师姐过世,师兄原落枫不相信事实,整个人都疯疯癫癫,还是晏起收敛了师姐的尸身,亲手放在这玉棺中。
如今玉棺已经被血色的符纹包裹,而玉棺中的尸身,也早就变成了白骨,那些符纹甚至已经蔓延到了白骨之上。
那一刻晏起都不是很明白,师兄到底想做什么?
原落枫站在洞府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神情也有些恍惚,面对晏起的疑问,他的声音也很是飘忽:“我只是,想要试试……复活她……”
“师兄,你真的……疯了!”
原落枫捂着脸:“是啊,我早就疯了。”
再失去卿蓿的那一刻,他就疯了,彻底疯了。
“那师兄你有没有想过,你失去理智的时候,会伤到你亲手带回来的徒弟。”想到原落枫差点伤到,甚至弄死闻雀,晏起就觉得背心一凉,“那你同样也会伤害到卿蓿师姐?”
“不!”原落枫睁着猩红的眸子,神情再次癫狂,“不会的!我不会伤害到卿蓿,绝不会!”
“那你看看!”晏起指着血色的符纹,指着被血色符纹包裹的玉棺,以及早已化作白骨的卿蓿的尸身,“你还记得师姐是什么样吗?你还记得她最痛恨的是什么吗?你还记得师姐是为什么没了的吗?那你看看,你把师姐变成什么样?”
“原落枫!你想用师姐的尸身,复活一个什么东西!”
晏起的话就像是一道惊雷劈进原落枫的识海,混沌中仿佛有什么正在慢慢觉醒,但更多的还是那些困扰他很多的嘈杂,一直在他的耳边回响。
“闭嘴!”原落枫捂着额头,神情痛苦。
晏起一步上前,直接捏诀,一道冰障将原落枫和这洞府中的符纹隔绝开来。
“师兄,你清醒点!这时候,没人能帮你!”
除了原落枫自己,没人能跟他的心魔做抗争!
“师兄,你不是说闻雀知道师姐的下落?你就不想再见到师姐?难道你就想让师姐看到你现在这个鬼样子?”
原落枫摇头:不,他不想。他从未如此想过。
“师兄,你还记得师姐最喜欢的原落枫是什么样的吗?”
原落枫愣住。他都已经快忘记当年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了。
抬头就能看到冰层上面的倒影,那个扭曲狰狞的面容,血红恐怖的眼神,就是他自己。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晏起,”原落枫叹息,“对不起。”
晏起点头:“嗯,师兄你对不起的人有点多,要道歉的话尚早,如今,我们先处理好你的事。”
“好……”
原落枫彻底放松下来。
晏起也彻底冰封了这一处洞府。
原落枫的心魔只有他自己能看抗争,在那之前,首要解决的是那魔物。
原落枫说了,他原本以为是卿蓿的残魂,所以拼命蕴养,就等着有一天能复活卿蓿。而他拼命的方式就是将残魂放在自己的心口,用自己的精血和灵力去蕴养。
想来原落枫会变成这样,跟这魔物也脱不了关系。
可这么多年过去,原落枫的心魔和这魔物相辅相成,早就化作原落枫的一部分,要想根除,太难了。
只能暂时将原落枫也冰封起来,至少在找到解决的办法之前,不让他的情况恶化下去。
晏起是变异冰系单灵根,这事由他来做最合适。
要冰封的不仅是原落枫,还有他体内想要垂死挣扎的魔物和心魔,晏起也是费了极大的功夫。
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冰霜之中。
刚喘口气,虽然没看到闻雀的人影,却能听到她那并不算小声的嘀咕。
【小师叔这在干嘛,冻得跟小雪人一样,看着可怜巴巴的。】
【啊,对了,小师叔本来就是冰灵根,这样的温度对他来说肯定没啥。】
【不过小师叔在这里干什么?】
【看师父那洞府冰封三千里的造型,感觉小师叔这是出手了?】
【师父还好吗?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冻感冒?】
晏起:“……”
之前他还担心这只小啾啾会不会被吓坏了,如今看她这活蹦乱跳还能胡思乱想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是小瞧这个小家伙了。
“闻啾啾!”
“诶诶诶在呢在呢!”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闻雀放弃挣扎,从角落里爬了出来。“小师叔……”
“躲在那里干嘛?装蘑菇呢?”
“诶嘿嘿。”闻雀摸着后脑勺傻笑,“这不是不知道小师叔在做什么,怕打扰您嘛!”
晏起抹了一把脸,脸上的冰霜消融,露出他那张帅气的脸庞来,只是神色间颇有些疲惫,看着就没什么精神。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呢!二师姐说您和师父在这里,我就想来看看……”
【毕竟之前师父发疯的样子挺吓人的,要是他真跟小师叔打起来,还真怕小师叔吃亏。】
晏起:嗯??
【毕竟小师叔还有理智,不能真对我师父也就是他师兄下死手,但我师父那是疯的呀!真要弄死几个小师叔也不是不可能的。】
晏起:“……”
晏起摸了摸下巴,开始认真思考真要是出事了,自己对原落枫下死手的可能。
嗯,好像也不是不行。
“你跟沉禹出去溜达了一圈,有什么收获?”
看闻雀的样子,修为上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闻雀:“额,这不好说……”
【我该怎么说,我已经找到了师娘的转世,啊,其实不能这么说,按照师姑娘,啊不,青蓿姐姐的意思,转世了就应该有着全新的人生,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谁还要背负着上辈子的事负重前行啊,那死得也太辛苦了。】
晏起:“……”
认识闻雀久了,他无语的时候也变多了。
“我有没有收获不知道,沉禹前辈的收获挺大的。”闻雀心虚地移开眼神望着天,“据说渡缘山一脉单传,沉禹前辈这次找到了合适的徒弟人选。”
【我该怎么说,沉禹前辈心仪的徒弟人选,就是师娘的转世呢?这其中的关系太复杂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晏起:好家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以他对沉禹的了解,沉禹那性子,说不定就单纯是看到了一个合适的接班人。
也正如闻雀说的那样,都已经转世了,那就是全新的人生,不该背负上辈子的责任。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全新的人生里,开启一段不同的相识。
只可惜原落枫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沉浸在过往的虚幻里,给自己织就一个虚妄的牢笼,将自己困了起来。
当然,那魔物也是可恶,在原落枫心神失守的时候趁虚而入放大那些虚妄,更是给原落枫造成一种卿蓿的残魂还在身边的假象,让原落枫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徒弟?”
“是的,徒弟,是个漂亮小姐姐。”闻雀试探着开口,“叫师青蓿。”
晏起顿时就乐了:“闻啾啾,你在试探什么?”
“额,就想问,你有没有对这个名字感到熟悉?”
晏起看着闻雀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复杂。
年纪不大,心思倒挺重,知道那么多,却无法说出口,天天在心底尖叫,也不怕把自己憋出毛病来。
还要这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想要让他们知道多一点。
啧,却不知道他们早就从她的心声知道了一切。
这么想起来,闻雀是不是也算得上挺冤种的?
晏起身后,揉乱了闻雀的发顶,叹息道:“真可怜。”不是他们不想告诉闻雀,分明是天道规则压制着他们不让他们说。
算来算去,他们有闻雀的帮忙可以改写命运,摆脱冤种的结局。
可只要闻雀这心声一天能被他们听到,闻雀就是这师门中最大的冤种。
这么一想,晏起顿时心气儿都顺了。
只剩下闻雀捂着脑袋一脸懵逼:【谁可怜?我可怜?我怎么就可怜了?小师叔脑子被冻坏了?】
晏·脑子被冻坏·起嘴角挂着一抹扭曲的笑容,恶狠狠地说:“闻啾啾,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别老是让人猜来猜去的,拐着弯儿跟人打哑谜,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啊,这不是说出来怕你们不信嘛……”
【而且我的消息来源也有问题,就算告诉你们,先不说信不信,你们扭头就问我是从哪里知道的我该怎么办?】
【总不能说是老天爷告诉我的吧?还是说我做梦梦到的?】
【说实话我自己都不信……】
【诶,等等,小师叔这话的意思,是他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
闻雀抬眼看着晏起,心神不宁地说:“小师叔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总感觉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
晏起但笑不语:他还真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不能说。
“信不信,你得说出来才知道,闻啾啾,你可以多一点对我们的信任。”
是不是老天爷就知道闻雀没那么信任他们,才会给了他们机会,可以听到闻雀的心声?
“好的吧。”闻雀本来就想找机会说点什么,既然晏起都主动提起了,她也不会客气。
【说不说是我的事,信不信是他们的事。反正我说了,信不信就看他们自己了。】
“师青蓿应该就是师娘的转世,小师叔你知道吧?”
晏起点头:“本来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
他只从原落枫口中得知,闻雀知道卿蓿的下落,却不清楚是什么程度的下落。
原来连转世都找到了吗!
甚至,还成了沉禹的徒弟。
“沉禹前辈收了师青蓿为徒,虽说还要回渡缘山叩山门,但我觉得这里面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了。”
“嗯,沉禹行事稳妥,既然他觉得师青蓿合适,那就不会出什么意外。”
“话虽这么说,但是小师叔你不觉得奇怪嘛?”
“哪里奇怪?”
“师青蓿是师娘卿蓿的转世,而师父……”
【看着就不会对师娘轻易放手的样子,这是支撑了师父这么多年的执念,已经成了心魔的执念,根本无法根除,因为那就是师父的命……】
晏起怔住。是啊,卿蓿师姐就是师兄的命。
师姐没了,师兄也就成了活死人。
但是——
“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这不是担心师父发疯,伤到青蓿姐姐嘛!】
“我担心师父那边失控,到时候不好收场,毕竟沉禹前辈是你的朋友,而他肯定会护着自己唯一的徒弟。”
【这要是打起来可怎么办是好呀!】
晏起一指头戳在闻雀的眉心,手指上还残留着浸骨冰冷的寒气,戳得闻雀一个激灵,“你成天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这不是担心到时候真打起来,小师叔你会为难嘛……”
“不,我不为难。”晏起十分肯定地说,“如果真打起来,我会帮卿蓿师姐,哦,是你的青蓿姐姐。”
闻雀:“诶?”
“不是跟你说了,要多相信我一点?虽说护短,但这点认知还是有的。错的,是我师兄。”
“好的吧。”
【其实师父也挺可怜的。】
【错的分明是那魔物,趁虚而入陷害师父,害他跟师娘错过……】
提到魔物,晏起突然有一个想法。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如今师兄状态不好,”晏起瞥一眼闻雀,“你也看到你师父之前的状态,生了心魔。却原来是早在仙魔大战的时候,他身受重伤就已经被魔物寄生,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
闻雀张了张嘴,没说话,心里却在叭叭:【天啦撸,这也是我这样的小菜鸡不花钱就能听的嘛?】
【这不应该是极高机密吗?】
【师父可是落枫尊者,天阳宗最高战斗力之力,即便闭关这么多年,江湖上依然有他的传说!】
【要是让外界知道传说中的落枫尊者早就被魔物寄生,甚至这么多年都被心魔困扰,还做出很多难以理解的事,天阳宗恐怕都会受到动荡吧!】
晏起拧眉,他当然知道闻雀说的是事实,因此原落枫入魔的事除了长老们,还没传到外界。
当然,沉禹知道,但他不是多话的人。
“如今你师父暂时被我用冰封起来,魔物也无法作祟,但魔物寄存在你师父心脏之上,要想取出魔物,必将会牵连你师父的性命。”
事情就这么陷入了僵局,暂时无法解决。
在找到将魔物彻底清除又不伤害原落枫的方法之前,恐怕只能一直将原落枫冰封着。
要是情况继续恶化,说不得还要采取其他更彻底的封印方式。
闻雀表情有些怔愣:“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咦,小师叔也不知道方法吗?长老们也不知道吗?】
【我以为小师叔肯定会知道什么呢!毕竟小师叔在看到我识海里残留的劫雷之力之后,就去藏书阁给我找到了解决的功法呢!】
【总感觉小师叔无所不能的!】
【毕竟在师门这些冤种都献祭得差不多之后,还是小师叔一路大杀四方给大家讨还公道,收拾了不少人呢!】
【只是还是逃脱不了剧情大神的压制,最后变成冤种的一部分。】
晏起扶额:这事其实可以直接跳过的他并不是很想听。
“长老们都商量好些天了,藏书阁我也去翻过,打算一会儿再去看看,总能找到办法的。”
【是哦,其实办法也不是很难,另辟蹊径换个角度想,其实也很好解决。】
晏起:!!!
【按照原本的剧情走向,师父这边入魔的症状应该没那么快被发现,毕竟他常年闭关,别说我们这些弟子基本见不到他,就连小师叔还有其他长老也很难见到他,所以没人知道师父在自己的洞府里搞了那么大一个复活阵法,想要整个大的。】
【其实说是复活阵法,更大的一部分还是魔族那边的转生阵法。】
【只不过师父不知道,被寄生的魔物影响了意识,真当那是复活阵法,钻研多年,还真被师父弄成功了。】
【而魔物寄存的目标就是师娘那具看起来被师父照顾得很好,其实也一直被魔物暗地里用魔族功法蕴养着的遗骸。】
闻雀偷偷瞥一眼晏起。
【也不知道小师叔他们看到没有,按照时间来算,如今师娘的遗骸应该已经变成了玉骨,但实际上其实已经是魔骨了。】
【啊,我的冤种师娘,万幸她已经转世,不会因为我师父这些糟心的行为气得揭棺而起。】
【哦,不对,要是真能揭棺而起,师父那不得高兴疯了?】
虽然闻雀的思维再次跑偏,但晏起已经从闻雀那乱七八糟的心声里,提取出了关键的信息。
大概也是足够了解闻雀,清楚她的思维模式,说了这么多废话,那就是一个意思:要想解决原落枫体内的魔物,完全可以利用布置在他洞府里那个巨大的血色阵法。
只不过,以晏起对魔族那些阵法的了解,不管什么阵法,都会跟献祭扯上关系。
想来那个魔物肯定也早就安排好了这个献祭的对象肯定是自家冤种师兄,要是想要利用阵法,必须先要解决献祭的问题。
不过这剑走偏锋的方法,晏起要是敢提出来,肯定会被长老们认为是得了失心疯。
但这个念头一旦生起来,就很难在压制下去。
晏起不得不承认原落枫对闻雀的评价。
有些人能在闻雀的心声下打破心魔,也有人能在闻雀的心声下一念心魔生。
晏起摸着自己心口,心想:太难了,总感觉下一个入魔的就是自己。
第053章 053号冤种
虽然闻雀脑子里那个念头很离谱, 但从来恣意妄为的晏起觉得那确实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只不过这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要不然肯定第一时间会把他和他师兄一起关起来。
闻雀则是偏头看着晏起:“小师叔,我总觉得你刚刚的表情很明显憋着什么坏, 你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晏起一巴掌糊在闻雀的脸上, 不想看这小姑娘的眼神, “有你这么没大没小的?怎么跟你小师叔说话呢?”
“你心虚了!”
【小师叔那表情, 咦惹,看着就是在打坏主意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听长老们对小师叔的评价就知道了, 从小到大没少让大家头疼,据说宗主秃头都是小师叔给愁的。】
晏起:???
这小家伙成天在外面到底都听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
宗主那头发都是他自己揪掉的,跟他晏起有什么关系!
但闻雀是真的不安,伸手拽住晏起的袖子, “小师叔,你悠着点啊, 千万别做什么危险的事啊!”
【虽然现在大家都很安稳, 不存在要让小师叔跟谁谁谁直接干架复仇的剧情, 可小师叔这个人设,是没事也要找点事出来的。】
晏起:有你这么评价人的吗!!
【这种危险的感觉, 在遇到师父之后, 好像就突然觉醒了, 奇奇怪怪的。】
晏起也觉得奇奇怪怪的,但不得不说, 闻雀这预感还挺准确的,当然他也不觉得能是多大的事。
虽然吧晏起在符箓阵法这上面天赋一般, 比起师兄原落枫更是相差甚远,但洞府中血色阵法眼看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想来只要有合适的祭品就能触发。
只要晏起能调剂好中间的差距,将魔物引出来应该也是水到渠成,这中间要是能取得师兄原落枫的配合,那就更容易许多。
只是想到阵法中心的玉骨,晏起心情就荡到了谷底。
那是属于卿蓿师姐的遗骨,如今却变成了那诡异的阵法核心,这让晏起的心情很难好起来。
之前也是怕不小心损毁了师姐的遗骨,当然也是因为没有找到稳妥方法可以解决那个符纹阵法,要是贸然行动引起什么不良反应就不好了,所以最后只是将它们全都冰封起来。
要是按照闻雀的说法,再次启动这阵法,彻底将魔物引出来,那师姐的遗骨——晏起不敢想。
也不敢动了。
“我没打算做什么危险的事。”
这个晏起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的,他可以无所谓,但他不能拿无涯峰,拿天阳宗开玩笑。
这还是要怪他师兄原落枫,整这些邪门歪道的手段也该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啊!他倒好,这么明目张胆,直接在大本营就整出一手绝活来。
还真不怕炸窝。
“我只是在担心师姐的遗骨。”
听到这个,闻雀也默然。
【啊,说起这个,也真是冤孽了。】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师父用来制作那什么复活阵法的阵眼核心,就是师娘的遗骸,生生将一副玉骨,炼制成了魔骨。】
【当然这也是那魔物放弃师父选择师娘作为复生载体的原因,肉眼可见师娘的玉骨天赋更高,而我那冤种师父就正好被当做祭品献祭了。】
晏起:“……”
【诶不对啊,既然是献祭,那师父必然很难幸免,可我记得,魔物成功在师娘的玉骨上复生之后,当时就反手给了师父一剑穿心?】
【这里面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要说不对,晏起还是知道一点的。
原落枫怎么也是化神期的修士,即便当时身受重伤心魔入侵,最基本的抵抗力还是有的。那魔物能够顺利寄存在原落枫身上,是假冒着卿蓿师姐的残魂趁虚而入。
能让原落枫都分辨不出来,那魔物身上也确实有着卿蓿师姐的残魂碎片,这样算起来,魔物选择卿蓿师姐的遗骸来复生,似乎也更加可以理解了。
要是献祭原落枫的时候,卿蓿师姐的残魂并没有彻底被炼化,那就有极大的可能在阵法最后,会本能保护原落枫。
所以原落枫没有直接被阵法吞噬,也很正常?
想到这一点,晏起就觉得很糟心。
自家师兄太不争气,明明以前也觉得是天作之合,但是经历这么一遭之后,晏起突然就觉得自家糟心师兄很是配不上卿蓿师姐,这应激能力也太差了点!
而且看原落枫的状态,晏起深刻怀疑原落枫的神魂也被那魔物啃了一块走,感觉是把脑子也啃走了。
“不过我觉得,虽然有些膈应,但青蓿姐姐应该不会在意?毕竟她没有记忆,也对那些记忆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晏起回眸看着闻雀,“你不知道?”
“啊?我应该知道什么?”
“修士修内息,元婴之后炼神魂,理论上是没有转世机会的。”
闻雀怔住,她还真不知道这一点。
“修士死后,要不会神魂俱灭回归大地,要不然可以神魂之姿转入鬼修,还有就是你应该听说过的夺舍重生,却没有机会再次踏上轮回路。”
这也是从一开始,不管是原落枫还是晏起,甚至其他人都没想过这个可能。当然晏起也没想过原落枫会疯到居然拿捏着卿蓿师姐的残魂——他以为的——想要复活卿蓿师姐。
“虽然不知道卿蓿师姐为什么能转世,但从以往的经验和记载来看,修士的转世都会封印着上一世的记忆。”
闻雀:啊这。
“你也说了卿蓿师姐的转世没有记忆。”
闻雀摸着额头【啊,我说了吗?】,不是很确定地说:“也有可能只是还没到触发记忆的时候?”
晏起默默看着闻雀,虽然这丫头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早已经确定卿蓿师姐的转世根本不会恢复记忆。
哦,也许是根本没有机会恢复记忆。
“而我更怀疑,有着卿蓿师姐记忆的神魂碎片,就在那魔物手中。”
“诶?”
“虽然师兄疯了这么多年,但他其实也没那么好骗。”
晏起斜眼看着闻雀。
闻雀吐槽他师兄的那些话,他都听着呢,什么大冤种,什么连自己媳妇都认不清,那些巴拉巴拉的话。
虽然晏起也这么认为,但他还是要为自己师兄稍微辩解一两句的,不多,就两句。
【哦,小师叔的意思是,那魔物能骗得了冤种师父,是因为它有师娘的全部记忆?】
【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就是吧,还是会显得师父很蠢的样子。】
【明明沉禹前辈一眼就认出来师娘的转世……】
晏起:!!!
还能这么比较的?
算了他也不给原落枫找理由了,等事情解决了——如果能顺利解决,师兄还能完整活下来的话——这事情让他自己去解决吧!
他懒得管了。
不管什么事,只要牵扯了情感纠纷,就会变得十分麻烦,晏起敬谢不敏。
要不还是想办法把师兄摇醒让他自己解决吧?
“闻啾啾,你还不知道吧?”
闻雀:???
【这开场白,我感觉很不妙,小师叔这是又要跟我说什么严重的事?】
【这真的是我这个小身板能免费听的?】
【我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
也就在闻雀这个念头生起的同时,晏起就探手捏住了闻雀的后脖颈。
“闻啾啾你跑啥?我话还没说完!”
闻雀:“嘿嘿嘿,小师叔我突然有了点灵感,觉得天时地利人和,我就想回去乖乖闭关。”
师兄师姐还有师弟师妹们都接二连三的闭关,没人管闻雀,她最近的修炼都松懈了不少。
【就是觉得小师叔刚刚那表情太可怕了,我觉得我宁愿修炼也不要被小师叔抓壮丁。那感觉就像是一言不合就会把我扔进阵法里当祭品一样,太危险了!】
“有话你可以好好说,我有不会吃了你,更不会把你送到阵法里当祭品,你跑什么跑?”
闻雀:“诶?小师叔你这话说的,就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
晏起顿时就乐了:就等着你承认呢!
“怎么,你还真这么想了?”晏起捏着闻雀后脖颈,“闻啾啾,要是我不把你扔进阵法里试试,就浪费你这么编排我了?”
“不不不小师叔我错了,我没有,我觉得没那么想!”
【啊啊啊小师叔好可怕啊,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把闻雀逗得唧哇乱叫的晏起倒是真生了心思,随手捏出一个阵盘,就把闻雀扔了进去。
正好就看到这一幕的秋锦悠:“……小师叔。”
晏起拍了拍手,瞥一眼秋锦悠:“怎么,心疼了?”
秋锦悠不好说,心疼只有的,但也知道晏起的打算,“只是觉得,天地四时阵法对三师妹来说,还太难了一点。”
“难吗?”晏起看一眼正闪烁着莹莹光芒的阵盘,“已经是最简单的模式,又没有生命危险,她手里还有你们给她的那么多好东西,连这都突破不了?”
天地四时阵算是无涯峰最常用的修炼法阵,就算原落枫很少管这些徒弟,但也没少让他们去天地四时阵里磨炼。
这阵法就是一重又一重的闯关,磨炼自己,培养战斗意识,增加战斗经验。
等到闯过所有的关卡,就能破阵而出,然后选择下一个难度。
当然,也可以在觉得力有不逮的时候选择放弃,然后离开阵法,等下一次再来继续努力。
而要是有任何不妥或者危机生命的现象,这阵法也会第一时间把人送出来。
闻雀进入阵法的时候慌乱了一瞬间,但很快也就冷静下来,在心底骂骂咧咧一会儿之后,也就接受了现实。
小师叔那个人吧,虽然看着好玩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也是个死倔又认死理的性子,既然把她扔了进来,那肯定没那么容易放她出去。
当然,这里应该也没什么危险,毕竟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小师叔也不至于真把她找个地方埋了。
搞清楚这阵法的原理和行为准则之后,闻雀也很无奈。
好家伙,这不就是真人版全息闯关游戏嘛!虽然有点疼也是真的累,但不会死还能存档重启,这简直就是天选游戏啊!
【这种好东西小师叔怎么就不能早点拿出来呀!】
因为太菜刚进去没多久就因为人身安全问题被阵法踢出来的闻雀跟晏起和秋锦悠打了个招呼之后又一头扎进了阵法里面,还给两人留下这样一句喜出望外的心声。
晏起:???
他突然就看不懂这个闻啾啾了,这不应该是她的正常反应呀!
以闻雀的性格,这会儿不应该是哭天抢地抱着他的大腿求饶?
怎么还乐颠颠地自己就跑进去了?
晏起不解地望着秋锦悠,仿佛在等她的解释。
秋锦悠脑门子上也是冷汗,“以弟子对三师妹的了解,她大概……把天地四时阵当做好玩的游戏了……”
晏起扶额:“那也行吧,总比她哭着喊着不愿意进去好。”
只要愿意进阵修炼,多少总是有收获的。
晏起才刚松一口气,就看到刚进阵没多久的问题就栽着跟头被阵法踢了出来。
晏起:“……”
这,是真的菜。
就连秋锦悠也没忍住,扭过头笑出了声。
——
沉禹带着师青蓿登上天阳宗拜访的时候,闻雀已经能在天地四时阵里待上两顿饭的功夫才被受不了的阵法给踢出来了。
当然这对其他人来说完全没啥值得骄傲的,但以闻雀以前的进度和她本身的性子来说,这已经是极其不得了的进步。
而且看她那架势,兴致盎然,还会继续玩下去的样子。
嗯,就挺好的。
而沉禹带师青蓿来天阳宗,基本上也就是为了这天地四时阵。
晏起抱着胳膊瞪沉禹,他是不敢将目光放在师青蓿身上,就怕暴露什么。
“姓沉的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之前只是听闻雀说过,师青蓿就是卿蓿师姐的转世,那时候晏起还没有多大的感触,仿佛就只是知道了一个消息。
可是在见到师青蓿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闻雀会反复吐槽师兄原落枫居然还自己最心爱的人都不认识,因为他在看到师青蓿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即便没有闻雀提前透露,他也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沉禹也是知道的,可他仍然带着师青蓿上了天阳宗,居心叵测。
“有问题?”沉禹平静地看着晏起。
“问题太大了!”晏起胳膊也抱不下去了,指着沉禹,神情有些暴躁,“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沉禹很平淡地“嗯”了一声:“我不知道。”
晏起又不明说,他能知道什么?
晏起扶额,好吧他忘记了,沉禹听不到闻雀的心声,所以没有其他的消息途径,而这家伙除了自己潜心修炼偶尔出门之外,也很少跟人交流——
晏起寻了机会跟沉禹提了几句原落枫的状态,虽然对于长老们来说沉禹也是外人,但在晏起看来,沉禹和无涯峰缘分挺深的。
更别说沉禹如今还是师青蓿的师父。
按照渡缘山的传承,应该是已经祭告过天地,师青蓿也应该得到渡缘山的认可了,沉禹才会带着师青蓿来天阳宗,想借天地四时阵修炼?
总觉得哪儿不对。
晏起斜眼看着沉禹:“你总不能为了个天地四时阵就跑来无涯峰吧?”
天地四时阵是无涯峰一脉相承,不会外传,但吃透阵法原理之后,外界有不少仿制品也够用,就是比起最正的天地四时阵总会差点什么,用来给年轻的弟子修炼也足够。
要是沉禹只是想用天地四时阵来给师青蓿入门,也不一定非要用无涯峰的吧?
唔,不过以沉禹那个吹毛求疵的性格,再加上他对唯一徒弟和传人的看重,会有这种安排也不是不可能。
然后沉禹给了晏起一个意外的答案:“她体弱。”
师青蓿体弱。
晏起当然也看出来了。他也听闻雀提起过几句,师青蓿这一世刚开始的时候生活并不好,在继母包藏祸心的手段下艰难长大,能保全自己已经是不容易,身体弱一些也很正常。
但这对修士,特别是对沉禹来说应该不是难事,稍微调理一下就行,而且随着修炼进度进展,身体的孱弱也能慢慢修复。
除了一些即便灵力也无法改变的先天不足。
“先天不足?”
沉禹点头,“神魂力量孱弱,初看应该是有缺失。”
晏起也沉默了。
之前跟闻雀提及自己猜测的时候,晏起也没想到居然还真能证实,师姐的转世真的是神魂不全,所以她确实有残魂碎片被那魔物卷走。
“你知道什么?”沉禹看着晏起,仿佛想从他的神色里看出端倪。
“啊……”晏起望着天,这要他怎么解释呢?
突然就体会到闻雀那种知道很多但不敢说,甚至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感觉。
“缺失的神魂,我确实有点想法,但现在情况比较复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晏起摊手,“另外,你有没有想过,她缺失的神魂,其实跟她的记忆有关。”
“沉禹,我并不确定是否要让她恢复记忆。”
“那就告诉她。”沉禹十分冷静。
“我……”
“选择权在她手里。”
其实沉禹觉得,在闻雀跟师青蓿讲过那个故事之后,师青蓿应该就有某种感觉了。只不过那感觉还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怎么也不会阻拦她挺拔上进的信念。
“你太小看卿蓿师姐,也太小看她了。”
晏起沉默片刻,过往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他终究一笑:“是了,既然都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即便师青蓿如今做了选择,将来后悔,那也是她必将要承担的,而不是现在就由他们来替她做选择。
师青蓿也没想到,师父去和朋友聊了几句,就给她聊出这么大一件事来。
“晏起前辈……”
虽然之前闻雀跟她讲故事的时候,她就有某种感觉,就像是传说中“我有一个朋友”一般,在暗示她什么。
可她确实是故事的主人公就算了,甚至还牵扯到神魂上的问题?
听到师青蓿这一声“晏起前辈”,晏起背后都立起了一层汗毛,不由得一个激灵。
但如今师青蓿已经是沉禹的徒弟,这么喊完全问题,只是他自己有些接受不良。
晏起“啧”了一声:“现在的问题就是,你要继续修炼,如果神魂上的问题不解决,那必然有着极大的隐患,限制你今后修炼的高度。”
“有可能金丹期,也有可能元婴期,运气好一点到了合体期,在隐患爆发之后,你可能修为也就止步于此。”
师青蓿一双秀眉轻轻一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才刚引气入体,不管是金丹还是元婴,更别说合体期,那都是极其遥远的事,可眼前的晏起已经考虑到了那个时候。
“从根本上来讲,修复蕴养神魂,对修士极其关键,但你现在的问题,则是如果修复神魂,有极大可能会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即便现在没有恢复,在将来有一天,也会全部记起来。”
“我明白了。”师青蓿点点头,“晏起前辈是担心我受到前世记忆的影响?”
“嗯。”晏起垂眸看着师青蓿。
其实眼前这少女的眉眼,与记忆中卿蓿师姐的模样没有半点相似,只是在眼波流转举手投足间其实都能看到卿蓿师姐的影子,却有衍生出不一样的风华。
终究是不一样了,再也套不进那个壳子里。
“那些记忆,终究跟听故事‘感同身受’不一样,因为是自己切身经历过,所有的情感,还有苦痛。”
师青蓿却扬眉一笑:“听晏起前辈的意思,这记忆好像很痛苦?”
晏起梗住。
这要他怎么说?
其实在仙魔大战之前,师青蓿,原落枫,还有他,偶尔加上个沉禹,不管是在无涯峰还是在其他地方,生活修炼历练冒险,全都是他们恣意的痕迹。
算不上痛苦。
而唯一的痛苦来源,可能只有原落枫,那个被他冰封在无涯峰洞府中的冤种师兄。
这冤种师兄还疯了。
更甚至要想找到师青蓿确实的神魂碎片,还非要经过原落枫这一茬。
听完晏起的解释,师青蓿都怔愣了一瞬间。
说实话听完整个故事,甚至直到现在知晓故事主角是自己,师青蓿都没有太多的感觉,差不多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故事里还有另外一个主角。
嗯,也就是她上辈子的道侣。
师青蓿眼神飘忽了一瞬间。
即便知道了全部,她也只是想着这大概是修炼途中的一道波折。
她也看过不少话本子,少年寻仙途中九九八十一难,最后在山门前还有问心求道。
她觉得这差不多也是属于她的一道磨难,加把劲跨过去就行了,但是听晏起这意思,要想解决这件事,似乎还要打包送她一个上辈子的道侣?
师青蓿不是很确定:“上辈子结契的道侣,这辈子还算吗?”
晏起解释得也很艰难:“我不确定。”
“这也能不确定?”
“上一世,卿蓿师姐与师兄原落枫祭告天地,在天道的见证和祝福下结成道侣,这结契之印是落在神魂上的……”
但他从师青蓿身上并没有看这天道的印记痕迹,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正好落在了那片确实的残魂上。
好家伙他似乎又给师兄原落枫的失心疯找到了一条借口。
“如今你看着与我师兄确实没什么关系,但神魂修复之后,就不知道了……”
师青蓿也沉默了。
所以她要修复神魂的话,有极大可能会恢复上辈子的记忆,还不知道是什么构造,而最大的可能就是还会附送一个上辈子的道侣,天道认证的那种?
心情就很复杂。
突然想说要不是离家出走的神魂不要也罢?
师青蓿还在思考,那边闻雀已经得知沉禹带着师青蓿来天阳宗的消息,颠颠就跑了过来。
“青蓿姐姐!”面色红润的少女身上似乎还带着摸爬滚打的痕迹,扑棱棱就跑到师青蓿面前,“你来啦!”
也没忘记一旁的沉禹,“沉禹前辈,好久不见呀!”
其实也没多久。
“嗯,好久不见。”
晏起突然觉得沉禹这不值钱的样子没眼看,闻雀那更不值钱的样子就别提了。
【沉禹前辈怎么突然就带着青蓿姐姐来天阳宗了,这节奏不太对啊!】
【师父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疯,青蓿姐姐跑过来难道不是送羊入虎口?】
【啊嘞也不对,毕竟以师父对师娘的看重,做什么都不会伤了青蓿姐姐。】
【但师父如今的存在对青蓿姐姐来说,本身就是个负担,咦惹,太麻烦了。】
晏起听着闻雀这毫不客气吐槽自家师父的声音,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就看到了师青蓿瞳孔地震的模样。
晏起:咦?
师青蓿这表情变化晏起并不陌生,毕竟当初他刚听到闻雀心声的时候,他的瞳孔也地震过。
只是师青蓿之前与闻雀相处那么长时间,都没触发这一点,如今她的命运已经被改写,却在这时候突然听到闻雀的心声?
以过往经验推测这一变化的晏起甚至觉得这是不是意味着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在师青蓿身上。
以此推演,对师青蓿来说,如今最大的麻烦和不好的事,大概就是自家冤种师兄了吧?
晏起表情也空白了一瞬间,好家伙,大概是被闻雀潜移默化太久,连他都觉得自家师兄是个冤种,并且会威胁到师青蓿了吗?
此时的师青蓿也在极度的震惊中,她难以置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明明闻雀并没有开口,她却能清楚听到的闻雀的声音,连珠炮一样,瞬间透露极大的信息量。
一抬头,就对上了晏起兴味的眼神,那感觉——
晏起也同时开口:“闻雀。”
“在呢!”
“带你沉禹前辈去你师父的洞府看看,具体情况你也知道,跟你沉禹前辈好好解释一下。”
闻雀:“哈?”
“师青蓿。”
“弟子在。”
“我带你去天地四时阵。”
这就是要分开行动了。
打发走闻雀和沉禹,晏起这才转身看着师青蓿,“你听到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但聪慧如师青蓿,当然知道晏起在说什么,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嗯”了一声,“晏起前辈也能听到?”
晏起呲牙笑了笑:“能听到的人不少,你师父除外。”
也不知道闻雀这心声是怎么筛选的人群,除了他们这一师门的冤种,如今再加上一个暂时不是他们师门的师青蓿,也全是齐活了。
简单跟师青蓿解释了一下,当然也没必要说太多他们自己的冤种事迹,主要让师青蓿知道闻雀的心声不受控制,并且会暴露很多属于未知的未来消息,还无法跟外界交流,更无法让闻雀察觉。
只有他们这些能听到的人之间可以交流。
“师父也不行?”
晏起摇头:“不行。”然后郑重提醒师青蓿:“不要妄图挑战这规则之力,心魔上头,谁也承受不住。”
师青蓿坦然笑着:“自然不会。”
晏起微微叹息。是了,要是师青蓿继承了卿蓿师姐大部分的性子,就不会轻易被心魔困扰。
犹豫片刻的师青蓿慢悠悠地开口:“所以闻雀提到的,师父……就是晏起前辈的师兄,也就是……”她上辈子的道侣。
尴尬得有些说不出口。
“是,落枫尊者,原落枫,如今天阳宗无涯峰的峰主,也是闻雀他们的师父,我的师兄。”
“他,很不好?
晏起点头,“很不好。他身上需要解决的问题,比较棘手。”
晏起突然就想起来同样被冰封起来的魔族阵法中的玉骨遗骸,眼神飘了一瞬间,“还有一件事。”
于是师青蓿就听说了,自己上辈子的尸体还被原落枫珍藏着,甚至被魔族趁虚而入炼成魔骨,打算以此来重生——
“等等,晏起前辈,你等等,我缓缓。”师青蓿扶着心口喘了一口气,信息量太大了,她脑子有点迷糊。“也就是说,我要修复神魂,找到属于自己的神魂碎片,还要跟自己上辈子的尸骨打交道?”
晏起默然不语,算是承认了。
“嘶……这感觉,也太诡异了。”
突然就想起之前闻雀跟自己说话的时候,那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
“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在心里吐槽我的……”
所以她当时为什么听不到,现在突然又听到了?
这里面的微妙感,没人能解释,就连闻雀都不能,毕竟她自己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自己的心声早就暴露了一切。
师青蓿深吸一口气,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中光芒闪烁,眼底是一片坚定的宁静:“晏起前辈,需要晚辈做什么?”
“嗯?”
“我知道,晏起前辈说这一切,最重要的还是想要救落枫尊者于水火之中,这其中的关键,似乎还在我身上。”
晏起怔然,继而失笑。是了,眼前这位可是卿蓿师姐的转世,自然是能如此敏锐。
“恢复记忆没关系,而神魂上的契约,不合适的话,也不是不能解,对吧?”
看师青蓿坦然的样子,晏起就再次噎住。这话要是被原落枫听到,估计又得原地发疯。
很艰难地回答了一个“对”。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师青蓿做什么?其实晏起也还没想好。
“你先提升修为吧?”
一个刚入门炼气的修士,不管要做什么,似乎都太早了。
师青蓿:“……好。”
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她被嫌弃了。
而另一边,闻雀已经领着沉禹走到了原落枫的洞府前面,那冰封三千里的景象,闻雀每次看到都是一个哆嗦。
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寒冷。
一道柔和的灵力笼罩在闻雀身上,为她挡住了彻骨的冰寒。
“多谢沉禹前辈,其实也不是很冷。”
在她的承受范围,却会有一种本能的瑟缩。
“我也不知道小师叔为什么让我带前辈您来这里,前辈你怎么看?”
沉禹神念一扫,就看清楚了冰层中的景象。
不管是半入魔的原落枫,还是洞府中血色的魔族阵纹,都不容乐观。
这就是晏起想让他看的。而这一切解决的关键,还就在师青蓿身上。
神念落在阵法中心的玉骨上,他似乎能感觉到那血色的符纹正在玉色的遗骸上慢慢蠕动,一点点将玉骨吞噬,直到它彻底变成魔骨。
“照心。”
言出法随,沉禹的本命剑照心应声出鞘,化作一面流水,融入眼前的冰层之后,落在了仿佛沉眠中的原落枫身上。
一道黑影瞬间清晰落在流水的痕迹上。
这一切太过显眼,就连闻雀也看得分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是魔物?”
这就是寄存在师父身上的魔物?长得可真丑!
那扭曲蠕动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或者它本来就是这样。
“沉禹前辈,那是什么!”
眼尖的闻雀很快就发现裹挟在黑色粘稠中微弱的光芒,只剩下一星半点,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一般。
沉禹也看到了:“神魂。”
即将熄灭,或者说,即将被这魔物完全炼化的神魂碎片。
只剩下最后一点灵光,垂死挣扎般。
“卿蓿师姐的神魂。”
闻雀瞬间就懂了。
可是这神魂已经只剩这一点,想必最关键的部分已经被这魔物吸收,难道要让这魔物把吃了的全都吐出来?
“沉禹前辈,这,要怎么办?”
本身想要取出被魔物裹挟的神魂碎片已经很难,如今变成要从这魔物中去剔除被吸收的大部分神魂,就更难了。
要不然这一点残留的神魂,还没取出来就已经消散,根本达不到修复的作用。
就听到沉禹说:“那就碾碎,一丝,一缕,都找回来。”
闻雀猛地抬头:这语气,这架势,简直太帅了有没有!
第054章 054号冤种
渡缘山一脉单传, 在外声名不显,几乎很少有人知道渡缘山的存在。
而沉禹要不是跟晏起认识,又跟原落枫和卿蓿交好, 本身实力强天赋高长得还好看, 所以在外界还挺出名, 但也很少人知道他来自渡缘山, 是渡缘山唯一的传人。
而大部分即便知道沉禹实力强悍,却也不了解渡缘山的内核。
渡缘山最初的起源,是一个四处挂单的老和尚, 哦不,准确来说,是个佛修,溜达到渡缘山的时候, 觉得这里山清水秀天生灵脉,万物有灵, 顿悟了。
再然后修炼的功法也契合渡缘山的天地万物, 就留在那里不走了。
等到功法大成, 老佛修就开始在沧澜界行走,机缘到了的时候就收了一个小徒弟, 继承他这一脉的功法——
渡缘山的功法最大的特性, 就是克制魔修。
对魔物有着天然的压制。
即便沉禹不来天阳宗, 最后晏起依然会找他帮忙,这事离了沉禹, 晏起这心里还真没底。
结果沉禹不仅自己送上门,还带来了师青蓿。
虽然有些突然, 晏起却知道原落枫如今这状态,离了这两人恐怕还真不行。
此刻闻雀就只能在旁边乖巧地看着, 沉禹举手投足间仿佛都带着一种佛性的光辉,明明灵根是水系,所修功法也全都以水系为主,就连本命剑照心也是。
可这会儿运转功法的沉禹,看起来就跟小金人一样,连眼底都铺满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闻雀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闻雀的小动作沉禹当然察觉到了,只不过他现在也无暇分神去探究闻雀为什么会退这一步。
照心之下,隐藏在原落枫体内的魔物无所遁形,但多年的隐藏,原落枫和魔物的神魂纠葛在一起,很难分离开来。
要是强行驱除也不是不行,但是对原落枫也会造成极大的损害,甚至会影响根基。
再加上原落枫体内心魔作祟。
即便是沉禹,也没办法轻易解决现在的问题。
当时不是不能解决,就要做不少准备工作,以及取舍。
沉禹反手收起照心,一瞬间那雪色的光芒和金色的光辉都消失殆尽,就连诡谲的黑色魔物也同时隐匿。
闻雀:就这。
沉禹回身看着闻雀,那清凌凌的眼神,什么也没说,仿佛什么都说了。
闻雀再次默默后退一步,心虚的。
“你为什么要退?”沉禹不解,“你害怕我?”
闻雀抠着耳后一缕碎发轻轻扒拉着,“当然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沉禹前辈你在做正事,我不能添乱,所以我就稍微往边上退了一点,就一点。”
也就两步的距离。
但是看起来,沉禹好像很介意的样子。
可闻雀也没办法说,自己莫名其妙觉醒了对危险的诡异直觉,不管大事小事,就那种天灵盖上串白线,背后一凉的直觉,然后本能就往旁边退了。
深知不好解释的闻雀立刻转移话题:“接下来要做什么啊沉禹前辈,刚刚看到的那个黑影是什么啊?小师叔说师父之前仙魔大战的时候就被魔族所伤,所以那是之前就留下来的嘛?”
沉禹掩去眼底的光芒,低低地“嗯”了一声,“是,不过寻常手段无法将魔物驱离出来。”
如果说之前怀疑魔物吞噬了一部分卿蓿的残魂的话,如今沉禹倒是觉得,这魔物吞噬原落枫的神魂可能更多一些。
要不然也不会将魔物养成这样。
“那青蓿姐姐的神魂……”
闻雀刚才也看到了,那犹如即将熄灭的星星一般,在黑色魔物中间,只剩下微弱光芒的小光点。
“是不是快要来不及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沉禹倒是很淡定:“只是快来不及。”
并不是来不及。
很快,晏起就带着师青蓿过来了,看师青蓿眼底的神色,闻雀就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见闻雀不是很放心的样子,师青蓿就笑着:“不用担心,不管什么后果,我都能承担的。”
她师青蓿的性子,从来都是迎难而上,回避困难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不过我现在的修为还是太低了些,还需要师父为我多争取一些时间。”
毕竟刚入门,就算沉禹这会儿能拿回遗失的神魂,师青蓿现在的小身板也承受不住。
需要做的准备工作还有很多,其中最关键的就是需要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也就意味着不管是沉禹还是师青蓿,都即将在天阳宗逗留很长一段时间。
晏起: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高兴不起来。
明明多年前,沉禹也经常被晏起拉扯着来天阳宗逗留,这无涯峰的花花草草山山水水沉禹都十分熟悉。
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晏起就是觉得颇有些不爽,明明沉禹也是来干正事的。
可自从察觉沉禹这老小子对闻雀的小心思之后,晏起就不是很看得惯自己这老朋友了。
不过如今师青蓿和原落枫的事情更重要,晏起也分得清楚轻重,但他完全可以做点其他的,比如把闻雀再次扔进天地四时阵中。
无涯峰的那个天地四时阵给师青蓿用了,闻雀用的这个是晏起手里最好的,也是当初原落枫亲手仿制的,虽然比起真正的天地四时阵这种天级阵盘还差了些许,可给闻雀用那是完全足够了。
沉禹:“……”
其实他本来还没想那么多的,但是被晏起这么一折腾,好像起了不小的逆反心思。
沉禹本来也不是什么真正良善无暇的人——
只是闻雀没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会以这种方式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山中无日月,哦不,修炼起来没日没夜。
虽然也曾经觉得天地四时阵挺好玩的,可一个游戏没日没夜玩也是会害怕的。
毕竟在天地四时阵里虽然不会真死,却是真的疼。
疼得闻雀想喊妈妈。
因此没多久闻雀就想罢工,毕竟进入天地四时阵里直接摆烂很快就会被扔出来,躺着就行。
只可惜晏起没给她这个机会。
察觉到闻雀的小心思和那点算得上是小爱好的习惯之后,晏起很快就扒拉了好几个这种修炼用的阵盘,甚至还把这个构思卖给了天耀阁,据说是亲自找了天耀阁的少阁主,也就是符泽,还在符泽的帮助下,寻了精通奇巧的修士研发出更多类型的阵盘来,集寓教于乐于一体。
闻雀荣登试玩修士榜首——虽然是被逼的,但玩着玩着也就乐在其中,甚至还能给晏起和符泽提不少意见。
就闻雀这经历,当年没少经历过各种形式游戏的毒打,经验多着呢!
而晏起本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想在这样的游戏中督促闻雀修炼,能有其他的意外收获倒是不重要,在沧澜界引起一阵奇异的风潮也跟他没多大关系,就算是天耀阁送来不少收益的分成也没能激起晏起的注意——他又不缺钱。
晏起只纠结一点,这个闻雀和符泽是怎么玩到一起的?
分明在这之前,也只是一面之缘,而符泽那古怪的性子,跟闻雀完全不是一搭,那时候也没见符泽有啥反应,这俩到底是怎么玩在一起的?
好吧,都是他那游戏阵盘引来的祸。
符泽本来就对新奇玩意感兴趣,之前能跟晏起合作,也是觉得他想法新奇,后来发现闻雀的小脑袋瓜里新奇的念头更多,符泽当然也就走不动了。
而闻雀发现自己跟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少阁主居然能这么有共同语言,也是惊奇不已,最重要的是,自己那些在这个世界算是新奇的念头,只要跟符泽说,他就能理解,甚至还能想办法把它们变成现实,这就给闻雀一种错觉,要是让符泽继续做大做强的话,是不是连沧澜界的未来格局也会发生改变?
然后晏起就把符泽堵住了。
符泽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面对化神期大能的威压,也不过刚刚金丹的符泽勉强还能维持手腕的稳定。
晏起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符泽,“少阁主在我们天阳宗待了不短的日子了吧?家里就不忙?天耀阁生意做那么大,少阁主就不用操心?就不怕你晚点回去,天耀阁都被起底了?”
符泽笑道:“如果什么事都还要我亲力亲为,这少阁主不当也罢。”
天耀阁养那么多人,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做事的嘛。要是什么事都还要他这个少阁主出面,这天耀阁估计早就玩完了。
符泽多聪明一个人,当然很明白晏起来找自己麻烦的原因,之前就感受到这位化神期大能虎视眈眈的眼神,就差没在自己身上扎刀子了,居然忍到现在才来——当然符泽也很清楚,这位晏起尊者也就是嘴上叫得凶,要真是想找他麻烦的话,估计一早就把他扔下山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少阁主已经一百岁出头了吧?”
符泽手里的扇子一顿:怎么还带年龄攻击的?
虽然天耀阁身为沧澜界一霸,但实际上他们符家人在修炼的天赋上并不高,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受了诅咒,符家后人很难长成,到了他这一代,他老爹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该说不说,虽然极大程度避免了兄弟阋墙的可能,保证天耀阁这么多代以来发展越来越壮大,根基越来越坚实,符泽也不可避免偶尔会觉得有些寂寞。
但是,只是偶尔,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
特别是在看到无涯峰的弟子们和睦友爱相处融洽就像一大家子的时候,符泽还羡慕了一下下。
当然,也只有一点点。
他见过更多人多之后的麻烦,自己家这么清静也挺好的。
这不没事过来无涯峰溜达一下,跟闻雀小朋友交流一下新的脑洞,再看看人家融洽的生活,符泽觉得也差不多了。
只是晏起觉得不爽,拿他像防贼一样,又担心会伤到闻雀的心。
那场景符泽看一次笑一次。
当然不敢当着晏起的面笑,不然他怕这位化神期大能直接把他丢出天阳宗。
“一百一百三。”符泽话锋一转,“我倒是觉得晏起尊者如今这慈父的心,天天的,太不容易了。”
晏起:慈父?我?我了个去!
也是,师兄不容易,如今还在封印中,收了这些个徒弟也都没管过。晏起看着这些孩子争气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多管一下。特别是闻雀——
这一管,就给自己管出了个慈父的心肠?
晏起摸一把自己的头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头发都白了,那心拔凉拔凉的。
“少阁主,闻雀尚年幼,她也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倒是少阁主,别把太多的心思放在闻雀的身上。”
“尊者这就冤枉我了,我对闻师妹的心思天地可鉴,”符泽收起手里的折扇,看着晏起的眼神也没了之前的玩笑心思,“闻师妹可是我符泽看中的挚友!”
晏起:“……我信了你的邪。”
张口闭口都“闻师妹”了,还说什么“挚友”。
晏起指着自己的眼睛:“最好记住你自己的话,我可盯着你呢!”
符泽顿时乐了:“与其跟晚辈说这个,尊者不如多盯着点沉禹尊者?”说到这里,符泽话音一顿,脸上笑容更深,“相比较我来说,沉禹尊者虽然修为更好,但年纪好像也更大不少?”
毕竟晏起刚刚才用年纪攻击了他?
晏起:“……”
好家伙,沉禹这心思完全不带隐瞒的,就连符泽都看出来了?
这无涯峰上还有不知道的人吗?
晏起把符泽踹下山之后,扭头就去找沉禹,但是在看到沉禹的那一瞬间,晏起脑袋里就闪过一个念头:好家伙,这符泽是拿自己当出头的椽子作枪使,为他解决其他的对手?
晏起才不信符泽的说法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虽然晏起母胎单身到现在,但他很清楚这些男修在面对女修的时候那些隐晦的心思。
说什么挚友,没点其他的想法反正他是不信的。
在他年少青葱的岁月里,还对卿蓿师姐产生过向往呢!
面对美好又欣赏的人或者事务的时候,又怎么会不心生向往?
“小师叔!”闻雀再次从阵法里脱身的时候,就看到晏起站在那里发呆,“诶?小师叔你怎么在这里,符泽呢?”
看着闻雀到处找人的模样,晏起“啧”了一声,“你跟符泽关系倒是不错。”
闻雀摸着后脑勺傻笑着:“还好还好。”
【这不是难得遇上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嘛!能遇到一个能跟上自己脑回路的人不容易诶,当然要珍惜。】
【只不过之前也没想到符泽少阁主居然是这样性格的人,最初在天耀阁见到他那样子,还以为会很不好相处。】
【不过小师叔这表情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小脾气,感觉就像是要揍人一样!】
“啊啊啊小师叔我这次收获蛮大的,你看我,看我,我觉得我要进阶了!所以能不能先不要扔我进去了!”
为了跟符泽商议新的脑洞,最近闻雀在游戏这盘里溜达的时候多了不少,还是主动进去的,但晏起还是时不时会过来监督,只要闻雀稍有懈怠,晏起就会不客气把人扔进去。
游戏阵盘最根本的目的还是为了修炼,也只有闻雀这种是为了玩,顺便修炼应付应付师长。
晏起定睛看着闻雀,说实话,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磨炼,这小家伙确实有了不少提升,当然这样的提升对于晏起或者其他无涯峰的弟子来说,要慢上许多,但对于闻雀来说,已经是不小的进步。
眼前的闻雀气息已经有了明显的波动,确实是要进阶了。
“筑基中期,你还挺骄傲的?”
闻雀依然摸着后脑勺,脸上还是那乖巧的傻笑:“确实挺骄傲的。”
晏起:还真骄傲上了是吧?
【有一说一,之前我本来想着再十年能筑基就已经是奇迹,至于筑基后的事我真没想过,毕竟筑基之后就多了两三百年的命,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活呢!】
晏起:“……”
【结果不仅早早就筑基了,这才多久,一两年?我眼看着就要筑基中期,这种坐了火箭一样的速度我做梦都没想过。】
【哦,也不是没想过。】
【毕竟我也会幻想一下自己就是天选之子,修炼跟喝水一样容易,一闭眼一睁眼打个盹儿就升级了,那该多好。】
【但实际情况,我就是个菜鸡。】
【唔,也不对,能修炼就已经很好了,就是比起这一宗门的天之骄子还有我这一师门的冤种来说,确实差得挺远的。】
晏起也知道闻雀说的是实话,却有那么一点不对,那就是闻雀的天赋比起宗门其他人来说天赋确实差了一点,修炼的劲头差了许多,但也比一般人好上不少。
闻雀自己也知道,能走上修炼这一途,已经超过了不少人。
当然也有很多人引气入体之后也就止步在炼气,一辈子都不能筑基,也就引气入体比普通人稍微强健一点而已。
所以晏起面对闻雀的时候,想要说教也总是被她那叭叭叭的心声堵得没话说。
从某种角度来说,闻雀很有自知之明,也很清醒,然后也很摆烂。
“小师叔~”闻雀搓搓手掌,可怜巴巴地望着晏起。
给晏起都气笑了,“自己闭关去,别让我踹你!”
“好嘞!”
说走就走,没有半点迟疑。
两年的时间对于修士来说太短暂,似乎不过就是不知日夜星辰变幻修炼。
转眼间,沉禹也在无涯峰逗留了两年。
两年的时间,从天地四时阵顺利破关的师青蓿也成功筑基。
这速度——
“这速度,比起卿蓿师姐当年,似乎要差了不少。”晏起颇有些感叹。
卿蓿当初一年时间就顺利筑基,在天阳宗留下了一段传奇佳话。
这大概就是神魂缺失的后遗症,但实际上师青蓿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意外之喜,这不仅是天赋更是她本身的意志。
要知道师青蓿如今的身体情况比起卿蓿那可差了太多。
沉禹点点头,却不意外。
师青蓿走到沉禹面前:“师父,晏起尊者。”
晏起笑着:“你还挺厉害的。”
师青蓿展颜一笑。
“比闻雀那丫头厉害多了。”晏起也知道拿师青蓿和闻雀比,好像对闻雀不太礼貌,但他忍不住比较了那么一瞬间。
师青蓿偏头看了看,没看到闻雀的身影。
“那丫头闭关去了,最近好不容易有些收获,闭关稳固修为去了,出关应该勉强能筑基中期。”
师青蓿笑着点点头。
而沉禹那边也早就做好了安排,晏起却不是很放心:“真要现在吗?她不过才筑基。”
“没时间了。”沉禹淡声道。
晏起心间一凛。
不管是卿蓿,还是原落枫都没时间了。
这两年沉禹也没闲着,除了研究那遗留下来的魔族阵法,就是压制原落枫体内的魔物,多少给对方造成点压力,勉强保住卿蓿最后一点残魂没有被彻底吞噬。
但是时间也差不多了。
再等下去,卿蓿的残魂等不住,那魔物也等不住,同样也会对原落枫造成极大的威胁。
“我没有问题。”师青蓿一脸坚定,“而且我相信,师父也不会让我出事。”
师青蓿早就知道,她能走上这条路纯属意外,要不是闻雀的出现,她可能现在还在喻真国丞相府那个泥潭里挣扎。
只有补全神魂,她的修炼之路才能走得更顺畅,成功了就是通天大道,失败了——最差也不过就是现在这样了。
等闻雀顺利稳固修为,成功踏足筑基中期出关的时候,沉禹已经布下了最终的阵法,将无涯峰重重包围,而阵法的中心,就是原落枫的洞府。
师青蓿也是第一次离这里这么近,看着厚重的冰层里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她以为自己会有点感觉,其实心底一片宁静。
师青蓿站在阵眼里,默默闭上了眼睛。
沉禹掌控全局,能否彻底压制魔物,让它脱离原落枫,并且取出卿蓿的残魂,全靠渡缘山最特殊的功法。
但看着沉禹明显凝重的神色,和阵法中撕扯的金色光芒和黑色雾气,闻雀就知道这事情没那么好解决。
“唔。”
闻雀捂着额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好像上次师父动了杀念,被威胁到生命安全的时候,识海里的劫雷之力也是这么叫嚣的。
那感觉就像是想要掀开她的天灵盖,寻求一个出处。
【等等,这个意思,是不是我解读错了?】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劫雷之力也是克制魔物的一大利器?】
【就跟沉禹前辈那神奇的佛光一样?】
晏起:等等,佛光是什么鬼?
第055章 055号冤种
闻雀这个念头闪过的时候, 就怎么也摁不下去。
她甚至觉得这残留在她识海里的劫雷之力说不定就是为了今天。
但是她要怎么做?
第一时间,闻雀就扭头看着晏起,“小师叔……”
那求救的眼神看着就可怜巴巴的, 晏起眉头就是一跳, “喊什么小师叔呢, 有话就说!”
明知道闻雀想求救什么, 可这丫头只在心里头想了,没明说出来,晏起总不能说自己知道了吧?
闻雀指了指自己的脑阔:“头疼!”
【我都暗示到这种地步了, 小师叔怎么还没明白啊!】
【平常挺聪明的,怎么这次都说到这程度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啊!】
晏起:“……”这还怪上他了是吧?
不过看闻雀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疼的,满头大汗的样子,晏起看不下去, 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闻啾啾,你头疼?”
“是啊是啊!”闻雀拼命点头。
“又是残余的劫雷之力在作怪?”
“对呀对呀!”好家伙, 更疼了。
“闻啾啾你努力这么久, 那么点劫雷之力都还没炼化完?”
闻雀:???
【小师叔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言!】
晏起:虎, 虎狼之言??
【就我这小身板,能炼化这劫雷之力就是奇迹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小师叔, 我已经很努力了!你看就一点, 就只剩一点了!”
【其实按照这个趋势, 等我到金丹期的时候,这点劫雷之力应该也就消化完了。】
【哎哟喂, 我这是膨胀了,居然已经开始幻想自己能到金丹期了。】
晏起:“……”确实有点膨胀。
“我怎么感觉你这劫雷之力, 有点意思啊!”
“就是就是!小师叔你要不要帮我看看!”
【我就觉得这劫雷之力出现得太蹊跷,那时候宗门里也没人进阶渡雷劫, 怎么就能劈到我呢!】
【而且那之后,就觉得大家都变得奇奇怪怪的。】
【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说不定这劫雷之力就只为了这一刻。】
闻雀如今修炼的功法是晏起找来的,更是晏起亲自引导闻雀进行的修炼,所以晏起一抬手,就查探到了闻雀识海里劫雷之力的异动。
不过闻雀这些年的努力也没办法,虽然劫雷之力在闹腾,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差点就把闻雀弄废了,一切都还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逗逗闻雀也差不多,不然这丫头一会儿又得在脑子里唧哇乱叫,而且眼前这情况——
“随我运转灵力,将劫雷之力引导出来。”
闻雀一个“好”字刚落下,就感觉到晏起那冰冷灵力的出现,就像是在她识海里点燃了烟花,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友好,却依然震得她头晕目眩。
明明是她以为已经不足为据只剩下一丝的劫雷之力,却在此时如蜂涌的浪潮一般卷入她的经脉之中。
这样的经历之前也有过,但那时候力量不受控制,很是让她痛苦了一番。这次再次体会,还没感觉到什么,她就先“嘶”了一声。
【咦,不疼?】
晏起再次被气得想打人,在闻雀心目中,他就这么没轻重?
“眼睛睁开,看清楚!”
也不知道这丫头哪儿来的臭毛病,遇到点事就先闭眼睛,一脸等死的模样,看着就气人。
闻雀哆哆嗦嗦睁开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哈哈哈哈哈哈本能反应我也没办法……】
在晏起的引导下,闻雀牵引这经脉里狂风一般的涌出来,直接汇入脚下的阵法纹路中。
突如其来的力量让沉禹惊讶了一下,却从中感受到并不陌生的,属于闻雀和晏起的熟悉的气息,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两人在帮他。
虽然硬撑着也能继续下去,但是有人帮忙的感觉,其实并不坏。
沉禹才不会在这个时候矫情,只默默感受着传递来的力量。
居然是劫雷之力!
劫雷之力对邪魔有着天生的克制作用,还真没想到闻雀能想到这上面来,也更没想到当初的一个意外居然会造成这样的收获。
有了劫雷之力的加入,原本还能跟沉禹打对抗甚至隐隐压了一头的魔物瞬间被打压下去,尖锐的啸鸣炸裂开来。
晏起和沉禹还好,这两人都是化神期,不过一个扭曲的魔物,对他们影响都不大。
可这对闻雀来说简直就跟晴天霹雳劈中天灵盖一样,好不了一点。
明明当时真的被劫雷劈中的时候都没有这个感觉,哦,对,当时她直接晕过去了,外焦里嫩那种。
现在却要清醒地承受那炸裂的力量在自己的识海里叮铃咣当地开水陆道场,只想骂街!
【#¥%¥#……#……】
大概是骂得太脏了,就连近在咫尺的晏起都没能听明白闻雀那一连串的乱码。
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察觉闻雀的不妥之后,晏起就将人护了起来,还抽空笑道:“好了好了,对不起对不起,是小师叔忘记你还是个小菜鸟了。”
筑基期,哦,筑基中期的菜鸟。
【……】
后来闻雀才恍惚明白,沉禹前辈一定要等到师青蓿筑基了才行动。
这一趟与魔物的对抗,生生持续了小半年,因为闻雀和晏起的加入,后面的拉扯要轻松些,但入局的两人却没办法中途离开,只能待在阵法里生熬。
要不是筑基之后能够辟谷,这样的工作强度,那不得饿死好几个。
可即便能辟谷,闻雀依然会觉得馋,这样的日子简直太折磨,咬着牙都很难忍下来,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晏起也很难受。
因为他无时无刻都承受着闻雀的心声折磨,这小家伙,什么调调都能折腾出来,也仗着只是自己心里想着别人不知道,什么都敢说。
突然就很理解,为什么师兄会在单独面对闻雀的那短暂时间里,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了。
晏起觉得自己的心魔都快被闻雀念叨出来了。
想揍人,一点都不想忍那种。
被放入阵心的师青蓿屏蔽了外界,想来也听不到闻雀的心声,至于沉禹这个局外人,从头到尾就没听到过,所以受折磨的就只有自己,想到这一点,晏起额头上的青筋都跳得老高。
也幸好,只是小半年。
再持续下去,晏起就知道,不管师兄的心魔有没有被解决,反正他的心魔应该是控制不住的。
而当那魔物彻底被撕裂出来的瞬间,不管是沉禹还是师青蓿,或者是外围的闻雀和晏起,都感受到了。
功成!
当然这也是最关键的时刻!
一直镇压在原落枫头顶的照心剑爆裂出剧烈的光芒,像是能刺穿瞳膜的银色光屏,碎裂出刺目的银色光芒。
嘶——这东西不是闻雀现在的修为能直视的,也就是一眼,她就觉得生疼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流出了温热的液体。
不是眼泪,是鲜血的气息。
晏起低头一看,就看到闻雀血泪流了一眼的样子,别提多惨了。
但刚刚那个情况也没办法。
晏起低声叹息。
他这师兄,也正是造了大孽,不管是师青蓿,还是闻雀,都只是筑基期,却非要被搅和到这样的场面中来,也都是造了大罪。
眼前的闻雀不轻松,他还能听到她心底的“嗷嗷”叫。而不远处闷不吭声的师青蓿,同样也承受着她这个年纪和修为不应该有的痛苦。
都是原落枫做的孽,虽说师兄是被心魔控制被魔物诱骗,但不能否认,他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和过错。
这一份过错,还不知道以后需要多少的努力和时间来弥补。
师青蓿还不知道晏起又想了这么多,其实在阵法中的时候她并没有太大的感觉,那一点点灵魂上的拉扯感,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
更多的还是那在耳边环绕的喁喁私语,就像是情人间的蜜语般,一直在她识海里折腾,仿佛想要撕裂她的神魂,将她扯入无尽的深渊一般。
还好她稳得住。
那是魔物的诱惑,想来那位落枫尊者,就是这样一点点迷失了自己。
师父放她在这里是要让她找回属于自己的神魂,而不是被魔物拽入深渊。
这中间拉扯时的痛苦,远超肉身上的折磨。
除了魔物的力量之外,还有师父的灵力冲刷,带着某种让她说不出来压力和神奇的力量感,压制魔物的同时也在拓展着她的经脉,壮大着她的神魂。
这是渡缘山功法的力量!
沉禹也没想到,师青蓿的悟性高到这样,他都还没指点,师青蓿就能在接触到这力量的瞬间从中领悟,甚至自行入了门。
这样一次对扛魔物的修行,反而成为了师青蓿的契机。
在魔物被彻底拉扯出来的时候,师青蓿也在沉禹的指引下瞬间抓住了那一闪而过的微弱光芒,不是用手抓,而是用自己那还很孱弱的神识,有沉禹的保驾护航,毫不犹豫就将那光点“抓”住了。
那一刹那,师青蓿就感觉到了犹如宇宙星辰一般浩瀚的冲击,蕴含着无数碎片的画面,冲进了神魂之中,差点就在这冲击之下失去意识。
身后再次传来一股熟悉的力量,渡缘功法在体内疯狂运转,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那些碎片涌动的速度也慢慢安稳下来。
眼见师青蓿这边进入正轨,沉禹也不再迟疑:“照心,鉴影,落雷!”
听到沉禹这声音,晏起就是一愣。
沉禹这家伙平时不怎么说话,动手的时候也不会吭声,只要他吭声,必然威力成倍增加,这也是渡缘山功法的厉害之处。
与沉禹认识这么多年,倒是难得听到他开口,却也对他的招数不算陌生。
这一声落雷,所为何来?
然后晏起就听到自己怀里的闻雀一声闷哼,仿佛被雷电之力穿透,就连晏起都感受到了那奔涌的劫雷之力。
好家伙。
然后那道落雷,生生劈在了尚被冰封的原落枫头顶之上。
如果只是闻雀自己剩那点劫雷之力,恐怕还没有这点威力,可是由沉禹引发出来这一刻,仿佛牵引了天地之力,直接连晏起留下的冰层都劈了个粉碎。
劈得原落枫身上都冒出了黑气,在雷电之力下,吱嘎作响。
“什么声音?”
闻雀的视力还没有恢复,只听到落雷的声音,并没有看到眼前的景象。
刚刚就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诡异的被抽空,这会儿手脚都还发软,要不是晏起扶着她,她早就出溜到地上去了。
“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跟我回去休息。”
剩下的就看沉禹和师青蓿自己了,该帮的都帮完了。
至于师兄原落枫,晏起垂眸再次叹气一声。
“小师叔,怎么就没我的事了?还有你叹气什么,怪吓人的,会让我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哎,这就是用完就丢呀!】
【这小半年的日子,这些心血,都白费了呀!】
【小师叔这心肠啊,可太狠了呀!】
晏起一巴掌扬起,本来想像往常一样糊在闻雀的头顶上,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还没心没肺没大没小的闻啾啾,却在看到对方一脸还没抹干净的血泪时,心间一颤,这巴掌就怎么也落不下去。
算了——
晏起一指头点在闻雀脸上,灵光闪过,至少这张脸是干净了,白白嫩嫩的,唔,还有些苍白。
“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你不累吗?”
“嘿嘿嘿。”闻雀傻笑着,“我这不是担心青蓿姐姐和沉禹前辈嘛!”
很好,看这排名就知道,闻雀是半点也没担心她的师父。
晏起也懒得跟闻雀废话,直接熟练的拎着这小家伙的后脖颈,把人扔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再次见到师青蓿和沉禹,已经又是半年后。
【我去!青蓿姐姐这是嗑了升级经验大礼包吧!这才多久!才多久!就筑基巅峰了!】
【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啊!】
【我这半年也没闲着啊!天天被小师叔追着修炼,也就勉强摸到筑基后期的门路而已!】
【这还是之前被劫雷之力反复打磨的结果!】
【结果!就这!】
师青蓿:“……”
听着闻雀的碎碎念,师青蓿的心情也很复杂。
也是这一刻,她才对闻雀的“心声”有了最直接的体验。
最开始听到的那一嗓子,可能还是惊讶居多,根本来不及去思考其中的细节,后来又是一系列的变化和冲击,倒是差点忘了还有这一出。
“闻师姐。”师青蓿笑眯眯地跟闻雀打招呼。
虽然不是同门,但沉禹和晏起,还有无涯峰的关系不一般,闻雀入门时间又在她之前,她这一声“师姐”喊得不亏。
“青蓿姐姐,你这一声师姐喊得我很是心虚……”
【我叫青蓿姐姐,她叫我师姐,这各喊各的还挺有意思的?】
【夭寿了,我家小师妹滴溜溜修炼比我速度已经快很多了,再来个师青蓿,这修炼速度就跟坐了火箭,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无涯峰只剩我一个废物了吗!】
师青蓿:噗嗤。
未免自己笑得太突兀,师青蓿还解释了一句:“没事,我们各论各的。”
闻雀琢磨了一下:“也行吧。”
【主要是这一声师妹我真喊不出口,虽然理智和情感上都知道师青蓿只是师娘的转世,重活一个崭新的人生,跟师娘已经没关系了,但是我真不确定等我师父满血归来的时候,会不会轻易放弃。】
【要是这俩又重许一段姻缘的话,这辈分才是乱出一锅粥呢!】
【哦,对了……】
“哦,对了,青蓿姐姐。”闻雀点了点自己的脑门,“你的记忆?”
师青蓿学着闻雀的动作点了点自己的脑门,“都在这里。”
虽然神魂碎片被那魔物吞噬这么多年,消磨的只剩下微弱的光芒,但那些记忆却还在。似乎是因为那魔物需要用这些记忆来催眠和诱骗原落枫,所以这些记忆保存十分完整,甚至还被打磨出了不一样的滤镜。
也只是在最后被冲击的时候,或者说记忆太庞大,毕竟卿蓿尊者经历的人生,不是师青蓿这短暂的生命能够比拟,所以记忆混乱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半年来,除了磨合神魂之外,就是整理那些记忆,以及一遍又一遍的运转渡缘功法,抵抗心魔之外,更是提升修为。
那神魂碎片的记忆里,还有那魔物的记忆,一点也不单纯,甚至还诱哄着她,妄图引发她的心魔。
“那你……”闻雀很是担忧地望着师青蓿。
【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还是跟魔物共存了那么多年的记忆。】
【反正我觉得挺别扭的。】
师青蓿笑道:“我能怎么样?那感觉,更像是现场看了一遍你讲过的故事。”
闻雀:“诶?”
“甚至顺序还是错误的,前后因果关系都乱了。”
闻雀:!!!
“要不是提前听你讲过,我可能都不知道从何入手。”
闻雀:【从未预想到的展开角度。】
“再更多的,就没有了。”
其实就连师青蓿也觉得有些奇怪,她继承了那些记忆,即便看着那些仿佛亲身经历的画面,她好像也没有太多感触,就像是并没有继承应该有的情感。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冷情,太冷血了。
毕竟从记忆中看到的,包括后面魔物记忆视角中的原落枫,确实很痴情,也很可怜。
但是她的心口就是没有多余的跳动,就显得原落枫的痴情更可怜了。
师青蓿抿唇笑着:“你别一天想那么多,担心这担心那的,都不怕头发掉光吗?”
闻雀:!!!
闻雀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算逑算逑,当初被劫雷劈成小光头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掉头发什么我的可一点都受不了。】
【还有,是我想担心吗!那不是师门上下都是冤种,好不容易走上正途了,总是会担心什么时候一个脑子不清楚就再次被人忽悠。】
【冤种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不是被骗身就是被骗心,小命都能折在里面呢!】
听了闻雀这话,师青蓿但笑不语。
有时候犯蠢只是没认清楚某些人的真面目,或者被过往的情感蒙蔽了双眼,再者就是有着不对等的期待。
师青蓿来得晚,对无涯峰这些人的冤种历史了解得并不多,却能大概了解到,这几位师兄师姐,不是善良就是心软,这才会被人拿捏。
多亏了闻雀呀!
师青蓿伸手,揉了揉闻雀的脑袋。
闻雀:咦?
——
师青蓿这边算是没了什么问题,神魂融合还需要时间,而且神魂力量还是太弱了点,按照沉禹的意思,后续还要用不少养魂的天材地宝,慢慢蕴养。
不过也不着急,有的是时间,而渡缘山上的宝贝,也不少。
而原落枫那边,情况就有些复杂了。
经过之前那么大的动作之后,原落枫体内的魔物算是被成功剔除,但是心口上那个巨大的空洞,却久久不愈,人也一直在昏迷中,看着心口空洞上的黑色气息,就知道这个人应该还在跟心魔做斗争。
运气好的话,原落枫能战胜心魔,说不定还是一飞冲天的机缘。
运气不好的话,那他这躯壳保不住不说,神魂也是危在旦夕。
“还是得靠你啊!”晏起搭着沉禹的肩头拍了拍,很是无奈,“所以你这还是要继续在咱无涯峰继续长住?”
沉禹拍开晏起的手,“还有个问题。”
还有个不算小的问题。
即便是沉禹,也没办法将那魔物彻底消灭,只能暂时借用卿蓿遗留下来的玉骨,将魔物封印在里面。
而那副玉骨,也彻底化作了魔骨。
要真让魔物在里面复生,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光景。
“我要带它回渡缘山。”
沉禹口中的“它”,自然是那副魔骨。
晏起指尖一顿,“师青蓿呢?也跟你回渡缘山?”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没错,但是——
晏起很不放心地说:“将魔骨和师青蓿放那么近,你就不怕出意外?”
毕竟那是卿蓿师姐的转世,晏起很担心魔骨会对师青蓿产生影响,到时候就得不偿失。
当然晏起也很清楚,将魔骨送到渡缘山也是最恰当的选择,也只有渡缘山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传承,能够压制魔骨,甚至有可能将魔骨彻底净化。
“你可以对她多一点信心。”沉禹淡淡地看着晏起。
那可是卿蓿的转世,眉眼看着与卿蓿一样坚韧。虽然已经不是同一个人,却依然可以有着同样的期待。
“那你呢?”
对于晏起这个问题,沉禹似乎有些不解。
“那闻雀呢?”
沉禹:嗯?
“你不是喜欢她吗?”
沉禹:“……”
“镇压魔骨,需要由你亲自出手,渡缘山离不了你,你又会在这其中蹉跎多少年的时间?那你只知道,这些年会发生多少变化吗?”
沉禹默然,他当然知道。
可是,身为渡缘山弟子,这就是他从踏上这条路开始,就明白的使命和职责。
“你就没想过,在你离开的这些日子,闻雀身边会出现更多青年才俊天之骄子,她那双眼睛估计都不够用。”
“你现在可以放心离开,是她还没开窍,但是你走了,她就啪叽一下喜欢上其他人了,转眼就会忘了你这老家伙,我看你到时候哭都没地儿!”
沉禹:“……那我带她一起走?”
晏起一巴掌拍了过去,“你想得美!”
沉禹默默躲开。晏起这一巴掌可不客气,沉禹也没有站在原地挨打的习惯。
“算了,快滚快滚,滚回你的渡缘山去!看见你就觉得糟心。”
沉禹转身就走。
望着沉禹的背影,晏起低喃了一句:“照顾好她。”
这个“她”,当然指得是师青蓿。
沉禹的声音不轻不重飘了过来:“她是我徒弟。”他自然会照顾好她。
等沉禹走远,身影再也不见,晏起这才对着角落里那鬼鬼祟祟的身影说:“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闻雀磨磨唧唧走出来:“我也没想躲的。”
那不是本能听到跟自己有关的话题,就呲溜一下缩到角落里。然后想起来,这两位都是化神期大佬,只要他们愿意,就算她躲到天阳宗山下,他们也是能察觉的。
可既然已经躲了,再走出来好像更奇怪,于是她就缩在那里不敢动了。
“都听到了?”
闻雀哭丧着脸:“我说我没听到小师叔您信吗?”
晏起:呵?
【我也不想听啊,谁知道会听到这样的话题啊!我也会尴尬的好不好!】
【还有我才不是没开窍呢!我开了!我都开了九窍了!】
晏起:是的,开了九窍,剩下一窍不通。
看着挺聪明一丫头,该蠢的时候能把人蠢哭。
晏起直接说了:“少想些乱七八糟的,好好修炼,知道吗?”
闻雀一脸苦相:“小师叔你也真是的,怎么什么话题你最后都能扯到修炼上呀!”
“因为很重要。”晏起正色道:“不管你最后喜欢谁,跟谁在一起,你修为处于弱势,那就很难有话语权。”
闻雀:“诶?也不一定非要跟谁在一起吧,我觉得我就在无涯峰养老也挺好的。”
晏起:“……”
忍无可忍的晏起一巴掌拍在闻雀额头上,“跟你说正经事,谁跟你说养老!”
“好嘞!”
“说这么多就是让你别被人骗了!懂?”
“懂的懂的!”
“就算是沉禹也不行!”
“没有没有,小师叔你放心,沉禹前辈那就是高岭之花,我想都没想过的!”
“什么高岭之花,那就是个老家伙!妄想老牛吃嫩草!”
“哦……”
稀里糊涂被晏起教训了一顿,闻雀捂着脑袋回了自己的院子。
至于晏起,他还要守在原落枫的洞府前。
虽然洞府里的符纹阵法已经被沉禹毁掉,魔骨和魔物也都带走了,但原落枫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晏起要守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
要是原落枫真的入魔,回不来,清理门户这种事情,晏起不想交给其他人。
闻雀则是跟着秋锦悠又下山了一趟,按照晏起的说法,闻雀需要多出门历练,她要是不去,他就亲自把她丢出去。
秋锦悠看着闻雀满脸“我不高兴我很苦逼”的样子,就忍俊不禁,“啾啾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出门?”
闻雀瞄一眼秋锦悠,嘟囔着:“二师姐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啦不逗你啦,这次任务你就陪我走一趟,你放心,师姐一定会保护你的!”
闻雀凑到秋锦悠面前,仔细打量她温和柔美的眉眼,不再为情所困的秋锦悠眉眼一片清明,眼底的笑意满是柔和。
“在看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其实我就想看看,剧情大神的力量什么时候再发挥,也想看看,师姐他们的冤种命运到底摆脱了多少。】
看着闻雀已经偏头关注周围的景色,听着闻雀心声的秋锦悠面上的笑容却淡了几分。
【主要是之前看到顾廪的变化时,我就有了一个不靠谱的猜测。】
顾廪?
秋锦悠也知道,那是大师兄顾让的便宜弟弟,如今已经变成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很难说到底经历了什么。
【原本大师兄的剧情线是在被顾家彻底利用之后,破破烂烂被丢在乱葬岗,然后意外收获一颗妖丹,填补了被攫取的金丹缺憾,但同样也变成了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就像是那时候的顾廪一样。不,比顾廪还惨。因为顾廪还有顾家照顾,看起来只是变得诡异,身份地位并没有太大改变,可是大师兄却如丧家之犬一样,从泥泞里一点点爬上来。】
秋锦悠倒吸一口凉气,她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
听到秋锦悠的声音,闻雀扭头看着她:“二师姐怎么了?”
“没事。”秋锦悠随意找了个借口,“就是想到小凌那不争气的样子,就觉得有些气短。”
这种时候,就该抓亲弟弟背锅。
正在天阳宗努力修炼的秋锦凌:阿嚏???
闻雀看着秋锦悠,眼底也是一片担忧:“二师姐你不用担心,秋锦凌已经很努力了,你要多给他一点时间嘛!”
【少年也是需要成长的空间和时间的。】
“知道了,就只是担心了一点点而已。”
【不过我更担心的还是二师姐。】
秋锦悠:来了!
【因为原本剧情中,二师姐是无涯峰上最早出事的,因为她与蓝夜舟的婚约,如期举行,新婚当晚,就被一剑穿心,那是真真正正人都没了。】
秋锦悠突然觉得心巴子有些疼,怕闻雀看出异样,自己转开了脸。
【但二师姐自有奇遇,并没有彻底魂飞魄散,而是借由蓝夜舟的问心剑,转成了鬼修。】
秋锦悠:终于明白了小师妹说的牙疼是什么滋味!
【还是很厉害的鬼修!红衣厉鬼那种!】
秋锦悠:“……”这种事情,就不要用这么自豪的语气说出来了!
她心慌!
【还因此给蓝夜舟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最麻烦的莫过于二师姐跟问心剑牵扯过深,变成鬼修之后,她离不开问心剑的依托,而蓝夜舟也无法彻底消灭二师姐。更甚至,只要蓝夜舟用问心剑见血,反而会增加鬼修二师姐的修为。】
【啊,这令人牙酸的纠葛。】
秋锦悠:别说了,这剧情她现在听起来只想撞南墙。
【还是到最后,蓝夜舟这个坑货,突然觉得自家小师妹,也就是那个鹤雪衣,好像戳在了自己的心巴子上,就是自己最向往的模样,仿佛寻到了人生的真谛,也寻到了人生的真爱。】
【嘶……】
秋锦悠:嘶……
【二师姐是个阻碍,问心剑也成了阻碍。】
【不再无心无情的蓝夜舟,这时候早就忘了杀妻证道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问心剑再也问不了心,最后被蓝夜舟亲手折断,自毁道心,从头开始……】
秋锦悠捂着脸。
闻雀的画风却在此时一转。
【所以跟大师兄纠葛最深的顾廪变成了人妖,啊不对,妖人,好像也不对,算了,就那样吧。】
【那跟二师姐纠葛最深的蓝夜舟,会不会也沾上鬼修的边?】
【要知道,蓝夜舟好像已经很多年没出现了。】
【至少我这边是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至少没有再从别人那里听到过他的半点痕迹。】
【所以,人呢?】
【总觉得不稳妥,有点心慌。】
【二师姐带我出来溜达,我就有一种剧情好像要继续发展下去的错觉。】
秋锦悠也在怔愣中。
说实话她也很久都没听说过蓝夜舟的消息了。
当年那一剑早已经斩断她和蓝夜舟之间的任何可能,没有当时就要了蓝夜舟的命,已经是顾念在年少时期没有掺杂任何杂念的情谊上。
当然,也是不想让蓝夜舟死得太过轻松,那是真的便宜了他,也会跟天武宗和蓝家结下死仇,得不偿失。
留下蓝夜舟一命,让他痛苦,更让天武宗和蓝家都不能轻易说什么。
那之后,家里人都顾念着她,基本不会在她面前提及蓝夜舟,甚至连蓝家的消息都怕惊扰到她,只是勉强知道蓝夜舟回了蓝家修养之后,处境并不好。
然后呢?
被闻雀这么一提醒之后,秋锦悠心里也没底。
她很清楚闻雀的思维虽然很混乱,但大部分时候都不会无的放矢,她会这么想,那就意味着她真是这么认为的。
而闻雀认为的事,大部分都会真的发生。
秋锦悠回头看着闻雀:“啾啾,要不先陪我回一趟秋家?”
“诶?”
“你就不想见见我母亲,不想再吃顿好吃的!”
闻雀:“想!那必然是想的!”
【超级想!】
【甚至还想打包!】
第056章 056号冤种
秋锦悠是想回家打探一下消息。
据她所知, 虽然家里人没说,但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给蓝家找麻烦,相信对蓝家的事情应该也很了解?
在秋老爷和秋夫人看来, 虽然不做人的是蓝夜舟, 可不管是蓝家还是天武宗, 都是背后的推手, 没一个无辜的。
收拾天武宗,秋家可能还没这个能力,只能暗地里多少添点堵, 毕竟这些年因为和蓝夜舟还有庆衡尊者的关系,秋家做生意的时候对天武宗还是挺照顾的。
但蓝家就不一样了。
蓝家能和秋家齐名,靠的还是天武宗,以及秋家暗地里的提携, 如今秋家直接跟蓝家翻脸,蓝家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秋锦悠回家, 秋夫人高兴得不得了, 招待闻雀吃了一顿大餐之后, 就拉着闻雀说个不停,差点给闻雀整不会了。
秋锦悠看着这个场面只会捂着嘴笑, 一点来拯救闻雀的意思都没有, 最后还是闻雀自己找了借口溜走, 把谈话的机会留给秋锦悠和秋夫人。
秋夫人看着闻雀落荒而逃的背影,就是乐不可支:“跑得可真快。”
秋锦悠捂脸。她就知道, 母亲一定是早就知道闻雀会是这反应,才每次都逗她。
不过——目送闻雀离开之后, 秋夫人这才转身看着秋锦悠:“说吧,这次回来是什么事?”
那感觉, 就像是之前秋锦悠突然回来说她得到消息蓝夜舟修炼的功法不对,要拿她祭剑证道一样,满心的不安。
“是又遇到什么事了?”
秋锦悠顿时笑了笑,“娘,你别担心,没事,这次是真的带着三师妹出来历练,顺路回家探望你们。”
说到这里,秋锦悠微微一顿。
秋夫人顿时嗔怪着:“你这语气,听着后面就还有好多个但是。”
秋锦悠笑道:“是呀,但是在路上,就听闻雀提醒,说是很长时间没有蓝家的消息,总担心蓝家憋着什么坏。”
秋夫人摆手:“那不会,蓝家如今自顾不暇,没功夫捣蛋。”
“娘,上次正道大比的时候,我看到了顾家那位少爷。您还记得顾家吗?”
秋夫人愣了愣,想起来秋锦悠说的是谁。虽然是无涯峰的私事,但生意场上的人,又是跟自家女儿相关的消息,当然会多关注一些,当然也就知道秋锦悠的大师兄和顾家那点糟心事。
但更具体的就知道的不多了,顾让不会往外说,顾家更不会往外宣扬,毕竟他们对顾让的心思不可说。
“怎么说?顾家那边怎么了?”
“顾家那位少爷顾廪,当初出了点意外。”当然秋锦悠也不会把顾让捅了人家一剑的事情到处说,就算是自己母亲也不行,这不仅涉及到顾让的秘密,更涉及到闻雀。
“中了妖毒,金丹破碎,后来勉强回到筑基,又被人毁了灵台,按理说应该是个废人,就算能被医治好,也不应该那么快就出现在人前。可他不仅被治好了,看起来还跟没事人一样,只是……”
秋夫人默默看着秋锦悠,似乎有些不解这里面跟蓝家的关系,但她依然安静地听着秋锦悠述说。
“只是,顾廪妖化了,不过他的妖化还保持着理智,也能认清楚人,当然是在面对大师兄的时候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但是很明显跟其他妖化的人不一样。”
说不担心是骗人的。也许之前没想到这一点,但是听到闻雀说的那些之后,再想起自己看过顾廪的样子,本来心思敏感的秋锦悠就不得不多想。
“娘,我就是觉得不放心,顾家憋了那么久的坏,想对大师兄出手,却被人破坏了,到现在都没放弃。蓝家呢?蓝家密谋那么久,对蓝夜舟期望那么大,倾注那么多,真就会放弃吗?”
秋夫人也陷入沉思,“我这就让人去调查。”
秋锦悠拉着秋夫人的手:“娘,注意安全。”
“你放心,娘知道轻重。”
大概是被闻雀的话影响了,秋锦悠现在颇有些心神不宁,那神思不属的样子,很快就被闻雀看了出来。
“二师姐你最近怎么啦?”
在秋家逗留已经好些天,秋锦悠也没说走,闻雀也知道秋锦悠应该是在等什么消息,但她秋锦悠眉眼间都带着愁意,闻雀也知道事情恐怕不简单。
闻雀伸手抚平秋锦悠的眉间,“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秋锦悠捏着闻雀柔软的小手笑了笑:“让你担心啦?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心神不宁,总觉得会出事,母亲那边差人去探了蓝家的情况,一直都没有消息,我总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事。”
闻雀也是一愣,“秋夫人还在调查蓝家的事?”
【我以为秋家一直在找蓝家的麻烦,寻常小道消息应该都是知道的,这还要专门去调查的话,是秋夫人察觉了什么吗?】
秋锦悠捏了捏闻雀的小脸蛋,心想:不是她娘察觉了什么,而是她从闻雀这里得到了提醒。
可是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办法将这些告诉闻雀,想要跟她说一声谢谢都不行,只能从其他方面补偿,想多闻雀再好一些,顾让他们也都是这个心思。
“是,有了一点线索,总觉得蓝家还在憋着坏。”虽然不能明说,但秋锦悠确实能旁敲侧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就是之前,啾啾你还记得不,正道大比的时候,我们在天耀阁门口遇到的顾廪吗?”
说实话当时那一幕其实挺震撼的,不过后面遇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他们差不多都把这犹如过客一样不重要的顾家少爷给抛在了脑后。
“记得的。”毕竟她前段时间才在脑子里又回忆了一遍顾廪当时那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
【就是没想到,二师姐居然会突然想到这一点。】
【这点敏锐度就是好啊!】
【其实该说不说,蓝家这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冒出来膈应人。】
【就该一脚踩下去!】
【当反派就不能心软,不然迟早被反杀!】
秋·突然成反派·锦悠手上一顿,突然就觉得闻雀这个主意很是不错。
当然她也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太软了一点,就算知道这主意不错,真要她自己去做,就很难坚持下来。
上次面对蓝夜舟那一剑,痛快是痛快,但要让秋锦悠再来一次,就怕没有当时那个勇气。
想到这里,秋锦悠把闻雀搂进怀里狠狠挼了一通。
闻雀:???
【啊,这扑面而来的爱啊,难以呼吸。】
【等等,我们本来在聊什么来着?】
【漂亮大姐姐的怀抱让我无法思考了!】
有着闻雀的插科打诨,秋锦悠那紧绷的情绪瞬间好了不少:“闻啾啾,你就是个宝!”
闻雀:“……”
【姐,我的亲亲师姐,要不是了解你的为人,我都以为你在骂我了……】
秋锦悠:噗嗤。
【不过,到底是为什么,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关注过蓝家的二师姐,突然对蓝家产生兴趣了呢?】
【就因为一个顾廪?】
【这时间也过去这么久了,二师姐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真有啥,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秋锦悠也在检讨自己,是不是太过依赖闻雀的心声,而自己对外界的敏感,已经低到这种程度?
沉迷修炼没什么不好,但沉迷到修炼对方都欺负到头上还没发觉到,这就是自己的不对了。
不能因为修炼就把脑子就修没了吧——这像是闻雀会说的话。
秋锦悠抿唇笑了笑:“闻啾啾担心我,我当然开心啦!”
闻雀瘪着嘴说:“就当二师姐你在夸我了。”
【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我就是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没错!】
“我只是想起那时候的顾廪,那妖化的模样,就觉得没什么好事,顾家不知道还藏着什么手段,很是担心大师兄。这次不是回来嘛,就想到了蓝家,想到……”
秋锦悠很不想再提蓝夜舟的名字,总觉得再说出来,会脏了自己的嘴一样,正如闻雀所说,就是膈应。
“蓝家憋了那么多年的筹谋被我打散了,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之前是腾不开手,如今过去这么久,他们还没动静,我就觉得不安。所以就想问问我娘那边,蓝家是什么情况。”
闻雀点头:“是该去看看了,如果没事就没事,如果有事,咱们也可以早做打算。”
【总不能像以前一样,刀子都捅到心口感觉到疼了,才知道自己被刺,那多冤枉啊!】
秋锦悠:提起往事这话还真不好继续聊了。
秋锦悠也是话锋一转:“但我担心的是,过去这些日子,母亲派出去的人没有半点消息回来,这心里就更没着落了。”
“出去多久了?”
“从我们来那天,算起来也就三五天。”
【时间确实不长。】
【蓝家离这里又不远,就算路上有点耽误,或者发现了什么,三五天也该有点消息回来了。】
【怪不得二师姐会心神不宁,我也觉得一定是出事了。】
闻雀拉着秋锦悠:“与其担心,我们自己过去看看?二师姐,你这边可以吗?”
【要真是出事了,那必然也已经打草惊蛇,蓝家那边肯定早有防备,还不如我们自己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就是担心,二师姐对蓝家那边的抗拒……】
【要不然我去找小师叔告状?】
秋锦悠立刻说:“我没问题!”她可没想过这点小事就要麻烦小师叔。
如今小师叔还在无涯峰守着师父,那才是更重要的事呢!
“我可以去,但是,啾啾你……”
在秋锦悠的心目中,此刻的蓝家无异于是龙潭虎穴,她自己去探探消息是没问题,可要是带上闻雀,秋锦悠还真怕出什么意外。
闻雀顿时叉着腰说:“二师姐,我怎么了,你又嫌弃我拖后腿了是不?”
秋锦悠连忙否认:“不是!绝对不是,我就是担心会有危险!”
“二师姐你这话说的,下山也有危险,你怎么就把我带下来了呀!”
秋锦悠:“……”
“你不是本就打算带我历练,哪有不危险的,而且只是去蓝家探探看看情况,咱们也不用深入虎穴什么的,真要有事,我扭头就跑!”闻雀信誓旦旦地说,“二师姐你不用担心,其他的不说,保命的手段我还是有的!”
【我溜起来可快了!】
秋锦悠:这好像不是什么可以骄傲的事?
【而且我觉得小师叔给我捏的剑气灵符就挺好用的,这次又扒拉着小师叔捏了不少。】
【到时候就算跑不掉,就我手里的剑气灵符,也能把整个蓝家都削平了!】
秋锦悠:那倒也不至于。
小师叔的剑气灵符,他们几个手里都有,全都是小师叔送的,作为化神期尊者,随手捏几个剑气灵符并不麻烦,不想其他化神期尊者总喜欢将这剑气灵符当做不得了的手段,摆足了架势才勉强捏那么两个,拿来当做珍贵的恩赐。
用小师叔的话来说,剑气灵符捏起来也不难,也就浪费点灵力再融入点剑气,何必端那么高的架子,就不怕把自己端翻过去了。
可秋锦悠也清楚,小师叔那些话,听听就可以了,也不用太当真。
剑气灵符虽然没有那些大佬们矜持的那样复杂,也没有小师叔说的那么简单。一道剑气灵符浪费的灵力还不少,跟别说剑气的融入,也是需要技巧的。
晏起会捏得那么随意,那是因为他从修炼剑意开始就刻意用这种方式来锤炼自己的灵力控制,剑气压缩,甚至最后他连剑意都能融进剑气灵符里。
不过这东西太危险了,他就没随意送人。
送给闻雀的那几张是他化神期捏的,威力非同凡响,就是太好了点,看闻雀兴致勃勃谁都想削的样子,晏起把人收拾了一顿之后,倒也没拒绝,后来给闻雀的,都是他这么多年攒的,各个时期的都有,那架势仿佛够闻雀用一辈子。
当然其他弟子也都给了,不能偏颇,却也没闻雀手里那么多。
晏起的意思很明显,谁让闻雀相比之前缺少自保能力呢!
而且这些剑气灵符要是能熟练运用,闻雀应该也能有不少收获。其他师兄妹也不会为了这点就跟闻雀吃醋,甚至在知道晏起的意图之后,又各自送了闻雀一大堆保命的玩意。
至于顾让,在晏起的示意下,也察觉到捏剑气灵符的好处,于是顾让送闻雀的礼物也逐渐变成了他亲手捏的剑气灵符。
那感觉,就挺神奇的。
话都说到这地步,秋锦悠当然也不会再拒绝闻雀的好意。而且在秘境试炼里经历的一切都足以表明,真到关键时刻,闻雀才不会添乱,甚至还会帮上大忙。
秋锦悠再次没忍住,捏着闻雀的脸,笑道:“其实有你在,我就更安心了。”
闻雀捂着脸颊闪避:“是了是了,师姐的心意我知道了。”
【知道的是师姐你喜欢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我有仇呢!】
【咋就这么喜欢捏我脸呢!】
【本来就有点包子脸,再捏就成发面馒头了。】
闻雀认识的漂亮姐姐当中,二师姐秋锦悠柔美皎洁犹如月下白兰,小师妹明溪骄矜明媚就像是富丽堂皇的……额,说牡丹好像不太贴切,更像是大丽花吧?而新来的隔壁师妹师青蓿,那是柔弱和坚韧交织下的干净英气,就像是悬崖峭壁上的白色凌霄花,小小的看着柔弱不堪重负,却是坚韧又充满生命力。
就连鹤雪衣,那漂亮又纯洁的,弱不胜衣却又自成风骨的样子,那也是能迷倒一大片的。
哦,对,还有小师弟那个小青梅,叫什么来着,聂白萱,也是明丽又鲜艳模样,娇艳得就像枝头的夏花,绚丽又夺目。
秋锦悠一直听着闻雀自己在心里偷偷叭叭,对她们的评价也就罢了,没想到闻雀对鹤雪衣和聂白萱的评价也这么高。
要知道,这两位跟他们无涯峰也算是有过节的。
是了,闻雀这个看脸的毛病一直都没好过,天天嚷嚷的最多的不是这个好看就是那个漂亮,时不时就有人长得戳在了她的心巴子上,闻雀那心巴子早就被戳成蜂窝了。
【就是我自己吧,这包子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到改善。】
闻雀捧着脸,愁得慌。
她这长相,就是可爱型的,就算叉着腰也少了那份气势。
秋锦悠倒是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喜欢捏捏闻雀的小脸蛋,让这小家伙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
去蓝家的路上还真没觉得寂寞。
而在离蓝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秋锦悠就发现了不对。
蓝家族地并不像是秋家,在靠近天阳宗,靠近繁城的地方,稍微偏远一些,但占地面积十分广阔。当然也是因为蓝家宗族兴旺,人口众多。不像是秋家,其实就是秋老爷和秋夫人白手起家,在繁城打下了一片天地,论底蕴,还是比不上蓝家的。
也因此,蓝家这边出了意外,居然一时半会都没人发现。
或者说,靠近的人,都已经遭遇了不幸。
看着边缘处的累累白骨,以及远处被死气笼罩的废墟,秋锦悠一把将闻雀护在了身后。
不能再靠近了。
不管蓝家发生了什么事,这场面已经不是她们两人能处理的。
“走!”
秋锦悠拉着闻雀转身就走。
而身后的死气仿佛察觉到什么,瞬间涌动着追了上来。
幸好秋锦悠反应快,那死气也后劲不足的样子,没有真的追上她们,在蔓延一段距离之后,又慢慢缩了回去,只留下一地的枯败和死寂。
“二师姐!”闻雀心有余悸。
【完蛋玩意!怎么又让我猜中了!】
【我可不想当这种预言家啊!会被刀的!】
秋锦悠也有些恍惚,怎么就让闻雀猜中了呢!
看着蓝家那被死气吞噬的样子,就知道遭了大劫难,这其中又跟蓝夜舟又多大的关系?
秋锦悠垂眸想着,要不是生死相关,她也不得不承认,在修炼方面,蓝夜舟确实有些天赋的,要不然当年她也不会瞎了眼一样跟在他身后那么多年。
秋锦悠喃喃道:“这一切……难道,都会跟蓝夜舟有关吗?”
那蓝夜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谁知道呢?不管是蓝夜舟还是鹤雪衣,包括那个顾廪,身上都是有着主角光环的,在他们被剧情大神彻底抛弃前,什么见鬼的剧情都有可能在他们身上发生。】
【鹤雪衣都能和温言合作了,顾廪都能顶着妖化的躯壳到处乱跑了,再加一个见鬼的蓝夜舟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秋锦悠:“……”
不!她还是会觉得很震惊!
“啾啾,此地不宜久留。”秋锦悠很快就分析出死气的变化,“这里的事也不是我们能处理的,要第一时间通知宗门,还有繁城。”
蓝家的地理位置太特殊,虽说在偏远之地,但实际上离繁城并不远,也就几天的路程,同样离天阳宗也不算远。
这死气并不是凝聚在原地,而是缓慢在蔓延。
刚刚追逐她们那一下,仿佛用脱了力,蜷缩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开始缓慢的蠕动。
按照这蠕动的速度,想必很快就会靠近繁城,威胁到天阳宗。
而秋家,也在被威胁的范围内。
秋家,蓝家,还有繁城呈三角形状,但实际上蓝家离秋家的距离还要更近点。
所以相比繁城,秋家受到的威胁更大。
闻雀瞬间就懂了秋锦悠的意思,“二师姐你放心,我这就去繁城,你回秋家!”
繁城有天阳宗的驻地,直接往繁城通知消息是最快的。
“麻烦你了……”
其实秋锦悠并不放心闻雀一个人。
算起来闻雀入门这么多年,除了在无涯峰上蹲着,就没有一个人单独行动过,至少没单独出过远门。
看懂秋锦悠表情的闻雀哭笑不得,“二师姐,我现在怎么也是个筑基期,筑基中期!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我会跑呀!你忘记啦!”
逃命这方面,闻雀还是很有心得的。
突破心理障碍之后,闻雀在御剑飞行上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熟练度蹭蹭蹭往上涨,成天在山头上飞来飞去,全程高难度动作都不带犹豫的。
与秋锦悠分离后,闻雀扔出一柄灵剑就给火烧屁股一样猛地往繁城飞。
她也看出来,蓝家出意外的时间就是最近,所以蓝夜舟此刻应该正是猥琐发育的时候,要不然也不会在追了她们一段之后就后继无力缩了回去。
在秋锦悠考虑死气蔓延的危险,只想着要做防御手段的时候,闻雀已经在思考要怎么找人收拾蓝夜舟,趁他病要他命,总不能等对方发育好了,在跟对方旗帜鲜明的大军对阵嘛!
傻得嘛不是。
所以在通知了繁城驻地的天阳宗弟子,并给了警示不要让人轻易靠近之后,闻雀就火急火燎地扑回了无涯峰,当然也没忘记跟宗门汇报这次的发现,至于上面怎么观察怎么处理,就不管她的事了,她就是个送信的。
“小师叔啊!!大事不好了!”
在无涯峰峰头上坐得跟个扭曲的冰雕一样的晏起被闻雀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魔族又打上天阳宗了呢!
“喊什么呢!”
闻雀也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深吸一口气之后就将自己和秋锦悠去了蓝家之后的发现交代了出来,当然也没多少可以交代的,毕竟她俩并没有靠近,不知道里面的细节。
可闻雀心里的吐槽是一点都没少。
【天知道蓝家那边经历了什么,只看周边那些白骨的痕迹,估计很难有幸存者。】
【活生生的灭族之祸啊!】
【这时候说活该好像有些不礼貌,毕竟人命关天。】
【不过我合理怀疑,啊不,我觉得这事就跟蓝夜舟脱离不了关系。】
【顾廪那边都能把大师兄的命运扭曲到他身上,蓝夜舟这边走上二师姐的路好像也很合理?】
【虽说让他们切身体会一下大师兄和二师姐会遭受的痛苦,顾廪那边就算了,看起来就是个傻子,可蓝夜舟这边情况完全不一样,要是放任他继续发展下去,周围必将生灵涂炭。】
【还是那句话,趁他病要他命,就要趁他现在还在发育阶段就该直接摁灭。】
【诶,不对,我这思维怎么越来越反派了?】
【按照正常剧情,这时候就该说,蓝夜舟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该怎么早下结论,枉杀好人?】
【哦不,正常剧情应该是,得到上天预警,此子今后将会为祸天下,要先斩草除根!结果又心软放对方一条生路,却放任下面不停地折磨对方,最后生生将对方逼上绝路,逼到全天下的对立面。】
【咦惹……】
晏起:咦惹!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闻啾啾是最近又看了多少乱七八糟的话本子,这脑补的能力,简直如虎添翼啊!
“小师叔,你说这怎么办啊!”心里在吐槽,闻雀表面上的紧张也是真的,额头上的汗也是一路上跑出来的,“要是死气继续蔓延的话,首当其冲就是秋家,二师姐这会儿已经回家去安排了,我也只是通知了繁城驻地那边,宗门这边也通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说到这里,闻雀看了看不远处的洞府,师父还在里面昏迷不醒呢!
在闻雀看来,认识晏起也不过这短短几年,在她心目中,还是小师叔更靠谱也更值得依赖。
听到闻雀这诚挚的心声,晏起的嘴角没忍住弯了弯,眉眼中的喜色是藏都藏不住。
看到这一幕的闻雀都有些傻眼。
【小师叔这是怎么了,冻傻了?怎么还笑起来了?】
晏起顿时一巴掌糊在闻雀脸上,果然这丫头就不能让自己多开心一会儿。
不想听她心里的声音,也不想看到她的脸。
糟心。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宗门自会处理。”
闻雀“哦”了一声,“那二师姐呢?”
晏起瞥一眼闻雀:“秋家那边,最好最坏的打算,搬家换地方也不是不行。”
秋家人丁单薄,虽说这些年发展势头不错,秋老爷手里掌握了不少经济命脉,但相对来说底蕴少了些,毕竟当年秋老爷是从家族里分出来的,全靠自己打拼。
秋家那处地盘,放弃了也不用太可惜。
不过是换个地方住,晏起觉得以秋老爷和秋夫人的魄力,自然可以轻松处理。
“我就是担心嘛……”
【担心这种情绪,是完全忍不住的。】
【关心则乱。】
【当然也只有对亲近的人,才会产生这些不受控制的情绪。】
“而且那死气来得太突兀,蓝家可以说是一夜之间被灭门,之前也没有半点征兆。”
要是有征兆的话,肯定早就被一直关注着蓝家动态的秋夫人发现了。
“我总觉得这里面不简单,担心前去处理的人没有提防,到时候得不偿失。”
虽然她一路都提醒了,也反复强调了那边的危险,可她这不是担心自己的话没那么有分量,到时候有不信邪的非要上去看看,蓝家外围那满地的白骨大概就是最直观的下场。
“没有小师叔在,我心里不安稳啊!”
晏起:噗嗤。
“当然我也知道小师叔这里很重要,师父也离不开你,但我就想找你说说,让您拿拿主意。”
“谁说这里离不开我了?”晏起站起身,抖落衣袖上的银霜,“你师父这边也不是那么需要我。”
“诶?”闻雀先是一愣,意识到晏起话里的意思之后,顿时惊喜:“师父情况稳定下来了吗?”
晏起语意不明的“嗯”了一声,“算吧。”
闻雀:咦?
【什么叫算吧?】
【难道是薛定谔的稳定?】
【小师叔这语气,总让我感觉哪里不太妙。】
晏起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袖,因为他也不好形容,师兄这情况到底算不算是稳定下来。
心魔是稳定了,并且在逐渐减弱,但随着心魔的削减,原落枫的修为也在诡异的减退。
在晏起察觉心魔稳定收手的那一刻,原落枫因为受伤只面前维持在化神中期的修为,已经颤巍巍退到了化神初期,并且还有继续往下跌的趋势。
就在他跟闻雀说话的这点时间,原落枫就已经不是化神期的修士了。
炼虚后期,炼虚中期,这会儿在炼虚初期停留了片刻,转眼就只剩合体期。
这种大规模的修为倒退,悄无声息的,沧澜界就消失了一个化神期尊者。
看原落枫修为还在往下跌,只是速度好像慢了一点的样子,晏起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总体来说,心魔没了,人还在就行,修为没了,完全可以继续修炼,晏起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闻雀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也去吗?”
晏起瞥一眼闻雀:“你不想去?”
闻雀脚尖戳了戳地,“当然是想去的。”
【看热闹诶!当然想去了!】、
【当时那地方让人瘆得慌,我总觉得去了没啥好事。】
【万一遇到点啥事,小师叔还要保护我,那多不好意思啊!】
晏起:这丫头冲上无涯峰对着他嚷嚷的时候他就没觉得她有哪里不好意思了!
“想去那就跟上,你不是说事态紧急吗?磨磨蹭蹭出事了怎么办?”
“诶这就来,就来!”
晏起是单独行动,即便带着闻雀,身为化神大圆满的顶尖修士,离渡劫期只差一线的大佬,他想去哪里,很多时候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
等赶到现场的时候,晏起才感受到,闻雀所言并不是危言耸听。
主要是闻雀速度慢了许多,虽然全力奔赴,可她去了繁城,又回宗门绕了一圈,所以晏起带着她到了死气现场,繁城那边就已经有人赶到了。
大概是没想到事态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只是派了几个弟子出来探查,在场修为最高也不过是金丹期,一来就太过深入,原本以为自己至少也能短暂对抗死气,却没想到这里的死气那么诡异,刚进来就被困住了。
晏起来的时候,这几个弟子还在死气的围困中拼死挣扎,眼看就要撑不住。
晏起先是偏头看了一眼闻雀,这才抬手将人救了出来。
化神期大佬出手那效果肯定不一样的,即便是无所忌惮的死气,放在晏起面前,也受到化神期大佬威压的震慑,犹豫着不敢直接上前。
至于被困的几个弟子,闻雀定睛一看,哟呵,这里面还有个熟人。
无忧峰,宫睿。
闻雀还记得他,之前在正道大比的秘境试炼中,这位也是种子选手,跟大师兄一队的,自己还帮他绑过伤口呢!
“宫师兄?”
闻雀不确定晏起能不能认识天阳宗这些年轻弟子,所以率先打了招呼。
相比较其他两位已经不省人事的师弟,宫睿还勉强保留着神志,刚刚也是他坚持到了最后一刻,等到了晏起的救援。
就是那张面无人色的脸,看着情况并不太好。
死气侵蚀的是修士的经脉,吞噬的是生机,一般丹药根本无法治疗,只能慢慢自愈。
而且生机损失到一定地步,修为和根基都会受到不可逆的影响。
宫睿这会儿面色灰白,手上的皮肤干枯龟裂,仿佛垂垂老者的模样,闻雀看着就心惊胆战。
宫睿艰难地抬头,本来想要行礼,结果发现力不从心,只虚弱地开口:“晏起尊者,闻师妹,那边……”
晏起“嗯”了一声,“本尊都知道了。”
听到晏起这话,宫睿瞬间就放松下来,支撑在心口的那口气也瞬间消散,咣一下就砸在了地上。
晏起:也不至于就这么放心。
“我去看看情况,你照顾他们。”这是在给闻雀任务了。
闻雀在秘境试炼里的表现晏起也看在眼中,小丫头虽然咋咋呼呼的,其实照顾人还是挺细心的,要不然在秘境里也不会那么受欢迎。
“是!”闻雀也知道这时候不是废话的时候,当然表现得乖巧又听话。
就是心里面没那么老实。
【诶嘿,小师叔在他们面前都是“本尊”呢!架子拿得可真足!在我们面前就一直是“我我我”的,经常让我忘记他也是个化神期的尊者呢!】
晏起:就当她是在说好话吧!
他不气。
宫睿他们的情况其实很危急,要是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很可能就影响到根基,今后修炼这一途就到头了,甚至还会影响到寿数。
寻常丹药医治不了死气侵袭,但闻雀手里有临春河亲手炼制的“春生丹”,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闻雀二话不说先给昏迷不醒的三人一人塞了一颗春生丹,还在庆幸这丹药入口即化效果刚刚的,要不然按照她这塞法,高矮得噎死一两个。
春生丹入口,三个死气弥漫的年轻人顿时像是焕发出全新的生机,脸上的灰白一点点淡去,枯萎的皮肤和肌肉也慢慢充盈,恢复光泽和弹性。
小师弟出品,就没有不好用的。
这春生丹就是前不久临春河得到的丹方,闭关研习了好久,才成功炼制。
而临春河本身修炼的就是生生不息春生诀,炼制出来的极品春生丹那更是效果加倍!
宫睿三人肉眼可见的好转,闻雀也松了一口气,就怕这三人死在这里,那天阳宗可就亏大了。
宫睿是最先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原本已经侵入经脉蔓延全身的死气荡然无存,要不是灵力还在枯竭状态,他都要以为之前被死气吞噬的经历是自己的错觉了。
手脚恢复了力气,宫睿首先拱手道谢:“多谢闻师妹了。”
闻雀连连摆手,“不谢不谢,这都是我该做的,而且我也不过是喂了你们几颗丹药而已,也没做什么。这丹药还是我小师弟炼制的,你们也是我小师叔救出来的,要谢也该谢谢他们。”
宫睿点头,“自该道谢的。”
身为宫家子弟,宫睿当然很清楚闻雀刚刚给自己吃的是什么,也很清楚春生丹的珍贵。
闻雀就觉得,这宫睿就是太一板一眼了,交流起来还挺累的。
想来宫睿也知道自己性格,话不多说,立刻就去检查两位师弟的情况,他俩受到死气影响更严重一点,即便有春生丹解救,这会儿依然还在昏迷中。
闻雀看着宫睿忙里忙外的样子,叹了口气。
“你要不坐下来歇歇?”
宫睿正想说不用。
“你至少也嗑点丹药打坐调息会儿?先别说不用,你看我们这里四个人,两个还摆在这里,一个,”闻雀指着自己,“很明显没什么战斗力,就剩你还灵力枯竭,要是真遇到什么事,我是自己跑还是自己跑呢?”
宫睿:“……”
第057章 057号冤种
第57章
虽然很无语, 但觉得闻雀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宫睿这就乖乖坐下来打坐调息。
闻雀看着宫睿依然惨白的脸,“丹药还有吗?”
宫睿想说有,但是想到之前为了多支撑一会儿, 身上的丹药差不多消耗光了, 并没有恢复灵力的丹药。
“接着。”
闻雀扔过来一瓶回元丹。
宫睿:“……多谢。”
闻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还怪有礼貌的呢!”
宫睿:“应该的。”
闻雀:“……”
不远处的晏起看到这一幕, 微微弯了弯唇,他还是看到居然有人把闻雀整无语了的,难得一见, 就多看了一眼。
然后注意力还是落在了蓝家中心的那团黑雾。
以他化神期的修为,居然都有点看不透那一团黑雾的真实属性。
晏起勾了勾手指,闻雀就被一股力量拎到了他面前,“闻啾啾, 过来看看那是什么?”
被晏起勾在手里满头黑线的闻雀看着远处的黑雾,“小师叔, 我何德何能, 您觉得我能看清楚里面那是什么?”
晏起倒是不介意:“不看看怎么知道?”
反正他总觉得, 闻雀应该知道点什么,既然有更便捷的知道消息的途径, 何必要冒险进去?所说这死气暂时对他没什么影响, 却依然会让他觉得膈应和不舒服。
闻雀哭丧着脸很认真的在看, 只是依然没什么效果。
【这要我看什么嘛!】
【小师叔狗起来的样子简直天怒人怨的!】
晏起:???
晏起晃了晃手里的闻雀,“闻啾啾, 看到什么了,老实说说, 或者有什么意见,也可以说出来让师叔听听, 要是让我知道你在私底下嘀咕什么乱七八糟的,信不信我把你扔进去?”
“信,信信信,我当然信!小师叔您这么英明神武的,什么不敢做啊!”
“我就当你是在夸奖了?”
【我确实是在夸奖呀!】
“小师叔,我真的什么都看不到,那黑漆漆的一团。”
晏起把闻雀往地上一放,杵着她的肩膀就说:“谁让你用眼睛看了?”
还是那冰冷的灵力,轻轻触动了一下在闻雀识海里仅剩下不及蚕丝千分之一细的一小丁点劫雷之力,那还是上次劈魔物和师父之后,沉禹前辈给她剩下来的一点。
哦不,与其说是沉禹剩下来的,不如说是就连沉禹也没办法牵引出去的,留在闻雀识海里扎根,脆弱却核心的一部分。
赖上她了。
也许是进出闻雀识海太多次,晏起对这劫雷之力也是熟门熟路,这一打招呼,闻雀也就明白了晏起的意思。
虽然还有些别扭,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跟劫雷之力好好商量一下借用力量什么的,还是挺熟练的。
是的,借用力量,闻雀自觉这劫雷之力好像只是在她识海里暂时借住,而她使用劫雷的力量来淬炼自身,也不过是对方给的房租?
扔开这诡异的想法,闻雀很专注的在晏起的示意下,将劫雷的力量汇聚在双眼,在定睛往那黑雾看去。
就像是被阳光撕裂了黑暗一般,耀眼的光芒打开了新的视野,迅速就拉进了她和黑雾,还有黑雾中的蓝家,以及蜷缩在蓝家中心那团黑影的距离。
嘶——
眼中一阵剧痛,闻雀瞬间撤回了力量。
好家伙,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她眼睛大概是又流血了。
【好家伙,再这么用眼过度,我不会英年早瞎吧?】
晏起:“……”
知道闻雀弱,他实在没想到能弱到这种地步。
上次血泪满面的可怜模样还历历在目,这会儿就又变成这样,晏起突然觉得有些心虚。
熟悉的灵力抚过闻雀的双眼,确定她并没有受伤,大概只是对力量掌控不好,才会流出血泪,晏起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晏起抹干净闻雀的小脸,没好气地说:“别做出这幅命不久矣的表情,以后好好修炼,有你好活的日子。”
闻雀:“……”
【要不是了解小师叔这个人,还真会以为他在骂我。】
【算了,不跟小师叔一般见识。】
晏起:到底谁跟谁一般见识啊!
“小师叔,我刚刚看到蓝夜舟了。”
【虽然只是个影子,但直觉那就是蓝夜舟,毕竟在蓝家能搞出这种阵仗的,除了他我也不做他想。】
【当然要那不是蓝夜舟,我还要感叹一声老天爷终于开眼,把渣男收回去了呢!】
晏起眯着眼睛看着闻雀,他是真没想到闻雀对蓝夜舟的意见这么大,比顾廪还不待见。
“你确定?”
“也不是很确定,但总感觉那就应该是。”
按理说,闻雀应该是没见过蓝夜舟才是,她又怎么能确定?就凭感觉吗?
不过那到底是不是蓝夜舟其实也不重要。
“具体说,应该是一个黑气凝聚的茧子,勉强看得出来里面应该是个人形,这里的死气都是从那个黑漆漆的茧子里冒出来的,随着茧子呼吸的时候,这些死气也在蠕动。”
闻雀指了指那蔓延的死气,灰扑扑的看着就让人心底发凉。
“死气蔓延的时候,所过之地,生机断绝,那些生机都被那个茧子吸收了,我不是很清楚那个茧子还要吸收多少生机,但看它还在继续蔓延的样子,肯定是还不够,所以我觉得我们不能再等了。”
闻雀抬头望着晏起:“小师叔,你有办法吗?”
虽然总是念叨小师叔不靠谱,但在闻雀心目中,遇到问题首先想到的还是晏起,总觉得不管什么事,小师叔总是能找到解决方法的。
“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闻雀抻直了腰板一脸骄傲:“那是必须的。”
晏起揉揉闻雀的脑袋,“这事情,要说最适合的,还是沉禹来处理最好。”
闻雀:”诶?”
“渡缘山功法不仅克制魔修,对鬼修和死气也是有奇效的。”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不过沉禹现在可能没空?”
相比较眼前的情况,魔骨好像更重要也更难处理一点。
其实要解决死气蔓延的问题,也并不难,只要结合阵法,就能将死气镇压。可镇压之后的死气依然在那里,轻易没办法消除。
以晏起的实力,布置这样一个阵法并不算太难,但他听闻雀的意思,要只是单纯镇压,反而是给了死气中心那个东西成长的机会?
反正闻雀嘀咕半天表达出来的意思就一个:斩草除根。
当反派就要彻底,绝对不给对方反杀的机会?
想起闻雀吐槽自己的某些,大概就是到处发疯报仇却不斩草除根,或者是在剧情的影响下总是留有隐患,结果最后被反杀,晏起就觉得要不然还是自己冲进去把那个死气的源头捏死吧?
“那怎么办?”
闻雀也知道这会儿好像不是找沉禹前辈的事,那魔骨似乎很不好解决的样子,仿佛要费不少功夫。
沉禹前辈告辞的时候就说过,大概会有很长时间不能再见。
具体多长闻雀也没概念,她这辈子加起来也才过了二十多年。
晏起偏头看看闻雀,再看看旁边嗑了丹药明显好了很多的宫睿。
“那边的小子。”
宫睿:“……”
闻雀拽了拽晏起的袖子,小小声补充:“人家是无忧峰的宫睿,上次正道大比还跟我大师兄组队过的。”
晏起瞪一眼闻雀:谁要你解释了!
闻雀呲牙笑着。
“人没事了?就把……”说到这里,晏起才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地上还躺着两个。
本来打算让宫睿把闻雀带走,怎么也是个金丹期,就算力竭刚恢复带走闻雀没问题。
可地上还有两个呢!就这么继续让人躺在这里似乎也不太好?
“人没事了,就把他们带走。”晏起磨了磨后槽牙瞥着闻雀,“你,自己乖乖的,跟着一起回去。”
闻雀:???
“小师叔不带您这样用完就丢的!”
晏起默默看着闻雀。
闻雀抻着脖子争辩:“明明是您要带我来看热闹的,这还什么都没看到的,怎么就又要我回去了?”
闻雀看看晏起,再看看不远处的死气屏障,“哦,我知道了,小师叔您是不是要背着我干什么危险的事?所以这么着急想要打发我走?”
晏起都乐了:“我干什么还需要背着你?”
一旁听了个正着的宫睿:这俩人讨论的重点真的可以是这个吗?
“我不走!”闻雀直接扒拉着晏起的胳膊,一副打死也不走的架势,“明明是你带我来的,再想丢下我就晚了!”
“哦,你这会儿怎么不说待在这里担心拖后腿什么的了?之前是谁哭着喊着担心自己是个累赘?”
闻雀不说话了,反正就扒拉着晏起的胳膊,打死也不起来的模样。
宫睿: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那好,是你自己不走的?”
听着晏起这语气,闻雀突然有些退缩,偷偷摸摸想松开抱着晏起胳膊的手,就被晏起直接拎起来挂在了胳膊上。
闻雀:!!!
“想跑,晚了。”
看着晏起拎着她直接往死气里走的架势,闻雀:【啊啊啊啊啊啊!】
晏起还抽空回头跟宫睿说了一声:“带人回去养着,顺便通知人,将这一片都围起来,谁都不能靠近。”
宫睿:“……是。”
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挂在晏起胳膊上的闻雀,他总觉得,闻雀不想走的意思,应该不是这个。
但是眼前这位是晏起尊者,是天阳宗一尊化神期大能,有他在,宫睿并不觉得闻雀能出什么意外,也就乖巧带着两位师弟离开了原地。
毕竟晏起交代的事情也很重要,他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至于闻雀,确实想走也来不及了,被晏起架着就走进了死气中。
【……】
想尖叫来着,但是又不敢动,甚至就连心声都一片死寂。
晏起还在想,这孩子是不是吓傻了的时候,闻雀也终于回过神。
【诶,不疼。】
晏起:“……”
【小师叔还是挺好的,都这样了也没忘记护住我。】
晏起就觉得,要不然还是撤掉护住闻雀的灵力,让她试试被死气侵蚀到底疼不疼吧?
“小师叔,我们这是去哪儿呀?”
“不闹了?”
“不闹了。”
“那就站好,跟紧了,别说一会儿我不护着你。”
“哦!”
闻雀乖巧站好,就贴在晏起身边,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晏起扔掉了。
这蓝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今完全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是灰蒙蒙的雾气。以闻雀的视力根本看不出一尺之外,只能勉强跟着晏起,跌跌撞撞的。
她也不敢再挑战去借用劫雷之力,刚刚才血泪满眶,虽说小师叔说没事,但她也不想真把自己弄瞎了。
晏起走的是直线,目标很明确。
废墟之上的地方也就这么大,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走到了闻雀所说的那个黑色的茧子面前。
这里的死气也很浓重,但很意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适应了这样的环境,闻雀觉得自己视线受阻的情况仿佛得到了缓解,不仅能看清楚那个黑茧,更能看清楚随着黑茧呼吸而蠕动着的黑雾和死气。
闻雀:“……”
【怎么感觉怪恶心的。】
【这玩意到底能孵化出什么鬼东西来?】
【而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闻雀是实实在在不明白:“小师叔,这到底是急什么啊?”
晏起摩挲着下巴:“大概是,鬼茧?”
闻雀:“……”
【小师叔这语气,我怎么感觉像是现编了一个来忽悠我的呢?】
【不过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二师姐也就是捅了蓝夜舟一剑,最多影响他的修为和道心,也没要了他的命。所以这些年没他的消息,都说是在家里养伤也很正常。】
【难不成养伤还把自己养死了?】
【死后变成鬼修还勉强能理解,这蓝夜舟总不会是活着还能把自己变成鬼修吧?】
【这漫天的死气确实是鬼修没错,可是这茧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思考了这一会儿,又有闻雀的心声作为参考,晏起这边很快就有了答案。
“蓝家在养鬼。”
闻雀:“嗯?小师叔你说什么?”
晏起看着这一地的废墟和死气迷雾,还有眼前的黑茧,沉声道:“蓝家在养鬼。”
闻雀:???
【我是不是走错片场了,怎么还有养鬼了?】
【这要怎么养?而且蓝家养鬼作什么?】
【养鬼养到最后,把自己填进去,那也是够有意思的。】
“养鬼,邪修手段,蓝家隐藏的还挺深啊!”
晏起一指灵力掀起一片遗落的残垣,露出隐藏在下面的枯骨。
与死气外围的那些白骨不同,这里的枯骨漆黑一片,看着就透着让人不安的气息。
那些白骨是被吸取了生机之后迅速死亡枯败,加速了这个过程最后只剩下一具白骨,但至少看起来还是正常的白骨。
眼前这些漆黑的枯骨,仿佛从骨子里都已经坏掉了。
晏起手指一勾,就从那枯骨身上捏出一个东西。
蓝家玉令,看这上面的特征,应该是属于蓝家长老。
所以这具枯骨,也应该是蓝家哪位长老了。
能成为长老的修士,少说也是合体期的修为。可看着枯骨的架势,好像是根本没有半点挣扎,就当场毙命。
主要是这位置,离事发中心太近,恐怕是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身殒。
闻雀默默移动了一下脚尖,勉强让自己离那枯骨稍微远了那么一点点。
晏起笑道:“你往哪儿躲呢?这里恐怕到处都是这些东西。”
闻雀:“……”
虽然她自己心里也明白,但是她完全可以假装自己不知道,只是被晏起直接提出来,总觉得手脚都找不到地方放了。
“你还怕这些呢?”
“也不是怕吧?”反正闻雀是不觉得自己害怕的,“就是,会觉得,有那么些瘆得慌。”
这是本能。
跟害怕不害怕没关系。
晏起呲牙笑了笑,也没在逗闻雀,就是眼前的境况,并不是很乐观。
因为他发现,眼前这黑茧,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蓝家要想养鬼,肯定不可能放在明面上,这废墟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而冲击的来源正是眼前这个黑茧,或者说这黑茧只是力量的一个输出口。
更大的东西,恐怕还隐藏在这黑茧之下。
只可惜,以他的神识,都很难穿透这黑色的地面之下。
隐藏得还真深啊!
那就全掏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鬼!
晏起手指一弹,指尖一道冰蓝闪过,他的掌心就做了一柄不过半臂长的短刀,哦,短剑,看起来更像是匕首,却比匕首长一点点。
这也是闻雀第一次看到晏起的武器,更像是一道冰霜凝成的痕迹,晶莹又透明。
印冰出鞘,就说明晏起认真的。
很认真的一剑刺进脚下死气之地,看着那么细小的一剑,却绽放出巨大的剑芒,生生将这一片废墟,化作乌有。
闻雀:“……”
随着地面上的一切被清除,一个巨大的空洞暴露出来,闻雀只一眼,就看得心神颤动,差点道心不保,假如她有道心的话。
说是巨坑,更像是一座巨大的陈列馆,井然有序——或者说曾经井然有序,如今被晏起这一折腾,再加上之前受到的冲击,多了不少凌乱,却也能看出曾经的场景。
层层叠叠的尸骨,各种各样的形状都有,在巨坑中凝聚出巨大的死气漩涡。
而这黑茧,就像是这死气旋涡形成的巨大藤蔓上结出的果实,正在汲取营养,等待成熟的那一刻。
这藤蔓上似乎还有不少其他的黑茧,只是看着已经枯萎,化作了唯一那颗黑茧的养料。
怪不得闻雀说这地方不能简简单单的封印,任由这玩意再发育下去,那后果确实不堪设想。
要不是他一时兴起,或者说是被闻雀逗起了兴趣进来看看,只用神识查看的话,他都没能发现这里的异常,其他人应该也不会发现。
毕竟也不是谁都会像他一样不怕死深入到这里来查探真相,这还要得益于他的功法天然对魔气还有死气有一定的隔绝和压制。
晏起呲牙笑着:“这情况,还真要让沉禹来走一遭了。唔,我也不是不能给他送过去?”
晏起手中剑芒一闪,仿佛带着撕裂时空与空间的力道,狠狠斩在死气漩涡上,剧烈的膨胀激起的浪潮直接将闻雀掀飞了出去。
晏起很没有诚意地道了声歉。
虽然在晏起的保护下,闻雀暂时不会受到死气的影响,却没办法屏蔽物理攻击。
闻雀瘪嘴抽出防御阵盘,又把防护符箓狠狠贴了一身,这才勉强才狂风中站稳了身子。
【哎,命苦。】
【化神期大佬的战斗,为什么非要把我这么一个筑基期的小菜鸟给带到漩涡的中心?就不怕目睹这样战斗的我心生迷瘴,道心有损吗?】
【虽然我并没有什么道心,可也是会有心理阴影的吧?】
【小师叔对我还真是放心。】
【就这风劲都能把我掀飞到十万八千里外,小师叔都不怕一会儿一回头我人都没了?】
晏起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闻雀把自己贴得严严实实的模样,那些符箓在风中猎猎作响,看着就很是搞笑。
看样子是不会一回头人就没了,晏起也就放了心。
这小家伙虽然咋咋呼呼的,但有一点她没说错,她确实能把自己照顾得挺好。
没哭天抢地喊救命,那就说明她心中有数。
而晏起面前,这死气漩涡比他想象中还要坚韧。
“就这?”晏起脸上的笑容狰狞了不少,“搞笑呢!”
印冰,焚天!
谁说冰就不能燃烧了?
在彻底明白自己是个冰灵根,完全没办法修习火系术法之前,晏起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更擅长火系术法,毕竟他就是个爆裂的性子。
谁知道呢!
不过那也没关系,这么多年了,让冰燃烧起来也不是不行。
闻雀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一幕,她都没看明白小师叔到底做了什么,那漩涡一般的死气藤蔓就被冰蓝色的气息包裹,那感觉就像是冰蓝色的火焰找到了易燃物品一样,直接在闻雀视野里炸裂开来。
死气藤蔓和那黑茧似乎还想挣扎,可是晏起根本没给它们这个机会,又是一道剑芒劈下,还在挣扎的漩涡瞬间凝固,而黑茧也失去了呼吸的力量,被冰蓝色火焰一点点吞噬。
最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疙瘩。
闻雀:“……”
【总觉得小师叔跟玩一样,就把问题解决了。】
剑风停歇,剑意消散,闻雀身上的符箓也停止了响动,失去光泽化作粉末。
晏起再次弹指,指尖的印冰剑瞬间化作点点蓝色冰芒,消失在空气中。
【其他的不说,小师叔这架势拿捏到位,看着很唬人。】
【嗯,也很好看。】
闻雀在心里呱唧呱唧地鼓掌。
晏起抽空看一眼闻雀,笑道:“你这口气松太早了,这事还没完呢!”
他只是将这玩意冰冻起来——当然要冻起来也不容易,但是谁让他最擅长这个呢!
要彻底解决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晏起没这个耐心,唯一想到的就是把这个麻烦扔给沉禹。
闻雀扒拉掉身上留下的符纸灰灰,“小师叔是要去找沉禹前辈吗?”
晏起叉腰看着眼前这一大块,“啧”了一声:“大概吧。”
要把这么大一块东西给弄过去,还挺不容易的,蓝家这是给他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麻烦啊!
感受到外面传来的动静,晏起就知道应该是其他人都到了。
这才带着闻雀离开了这中心位置,闪现在死气边缘——虽然解决了中心的大毒瘤,可这弥漫在周围的死气却是一点都没少。
只是暂时停止了继续蔓延。
闻雀则是一脑门子问号:【所以刚刚小师叔明明可以带我直接闪现到里面去,却非要让我自己一步一步的折腾?】
晏起偏头看着闻雀:“你这是什么表情?”
闻雀别开脸:“没有!”
“闻啾啾你不会是在心里嘀咕我刚刚为什么不带你就这么进去?”
闻雀面无表情,心里却在嘶吼:【啊啊啊啊啊小师叔为什么又猜到我在想什么了好可怕啊!】
“闻啾啾你也动动你的脑子,刚刚里面情况不明,你是想我扔你进去撞墙?”
【是哦,虽然是废墟但还是有不少残垣断壁的,不像是这会儿,到处都这么宽敞,不宽敞的也差不多被我小师叔那一剑被掀没了。】
但闻雀肯定是不能承认的,死鸭子嘴硬继续狡辩着:“小师叔您可别胡说,我才没有这么想呢!”
晏起心想,这糟心丫头要不然还是扔了吧?
“尊者!”
带队来的是天阳宗的合体期长老,看到这里的情况也是一阵后怕。
特别是刚到的时候就感应到死气中传来的强烈威压,差点没给大家都吓得趔趄倒地,转眼就看到晏起尊者出现在面前,不由自主就松了一口气。
晏起尊者虽然行事恣意不受管控,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很靠得住的,这样的场面只要有晏起尊者在,绝对能得到妥善的处置。
就是晏起尊者那张嘴,啧。
晏起瞥一眼满头冷汗的合体期长老。
闻雀还在吐槽:【小师叔这威压,哦不,应该是这气势,生生把咱们合体期长老的冷汗都逼出来了。】
“等你们来处理,黄花菜都凉了。”
合体期长老立刻认错。
不过其实也不怪他,得到消息的第一瞬间就派人来查探也属于正常流程,只是没想到这死气蔓延的速度这么快,甚至诡异到金丹巅峰的弟子都中招,刚一接触到就差点没能回来。
也幸好晏起尊者来得快,看起来也差不多都处理了。
因为合体期长老到这里,就察觉死气虽然没有变淡,但也没有蔓延了。
晏起冷哼一声,“先确定范围,布阵,元婴以下的都离远一点。”
“是。”合体期长老应下的同时还偷偷看了一眼闻雀。
筑基期的闻雀。
当然他不会当着晏起的面问这种送死的问题,为什么筑基期的闻雀会在这里。
这是晏起尊者的亲师侄,他愿意带着去哪儿都可以,这不是他该问的。
宫睿也跟在这次来的队伍中,安顿好两个师弟之后,他也没休息,跟着队伍就过来了,美其名曰带路,并且路上还反复示警,不要轻易靠近。
在看到晏起身边的闻雀时,连宫睿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神色放松了些许。
嗯,她没事。
没有真的被她那小师叔,也就是晏起尊者丢下。
晏起多敏锐的人,宫睿那点小动作在他眼中无所遁形,看着年轻人变幻的神色,晏起嘴角抽了抽,把闻雀往旁边一扒拉,“好了,这边就这样了,你自己回去。”
闻雀一脸无辜,“回哪儿?”
晏起再次一巴掌糊过去,盖在闻雀的“巴掌脸”上,“想回哪儿回哪儿,反正离这块地方远一点。”
闻雀把自己的小脸蛋从晏起的巴掌下拯救出来,执拗地说:“小师叔是要去找沉禹前辈吗?”
晏起嗯哼一声,虽然不置可否,但已经表明了态度。
“我不能一起去吗?”
晏起挑眉:“你去做什么?”
“唔……”
【想说去探望青蓿姐姐,但是很明显,沉禹前辈那时候已经表明了态度,青蓿姐姐跟着回了渡缘山之后,就会再次闭关修炼,我去了估计也见不到人。】
【而且这才分离没多久,就要说想念我自己都有点不信,毕竟我和青蓿姐姐之间的感情还没有浓郁到这种地步。】
【说要拜访沉禹前辈……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尴尬的情绪在里面。】
【啊,谁能想到,虽然不是被正面表白,唔,但那也算是表白了吧?我第一次接受到的表白居然是来自沉禹前辈。】
【还挺玄幻的。】
【不过看沉禹前辈那样子,说是喜欢,也不过是有一点好感而已,不值得当真。】
听到闻雀这心声,晏起唇角就不自觉弯了起来,“怎么,你还想跟我去探望你的沉禹前辈,或者是想跟你的青蓿姐姐一起修炼?”
说到这里,晏起自己就是一顿,“咦,这个想法好像也不错。”
闻雀一个激灵,拔腿就溜,只留给晏起一个背影,“小师叔您忙,我先去给二师姐传个消息,我自己会回宗门的,你不用担心!”
手忙脚乱的情况下还记得招出自己的佩剑,一个御剑飞行,歪歪扭扭就飚了出去,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那人就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了。
晏起活动活动手腕:“跑得还挺快?”
宫睿看到了,晏起尊者刚刚明明已经伸手想要拎闻雀了——很眼熟的动作,就跟之前拎着闻雀走进死气时一样——却不知道为什么顿了一下,这才让闻雀逃脱。
以晏起尊者的修为,小小的闻雀又怎么可能躲开他的动作,分明就是晏起尊者故意放走的。
晏起再扭头看着宫睿,“小子,看什么呢?”
宫睿恭敬退下,“弟子见到尊者,与闻师妹无碍,就放心了。”
晏起“啧”了一声,这一板一眼的小子,刚刚看着闻雀的时候,那眼睛都抠不下来了,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晏起当然不会好心提醒,他这会儿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把死气中间那一大堆冰坨子给沉禹送过去,让这位渡缘山的尊主慢慢收拾。
而另一边,闻雀已经跌跌撞撞冲到了秋家。
看着闻雀这慌里慌张的样子,尚在跟家人商议对策的秋锦悠吓了一跳。
“啾啾你这是怎么了?”
闻雀缓过劲来这才摆手道:“没事没事二师姐你别担心。蓝家那边的事情有小师叔出手,已经解决了大半,宗门长老也来了,正在布置阵法准备封印镇压那些死气。”
闻雀接过秋锦悠递过来的茶盏,很是犹豫要怎么跟秋锦悠解释。
“我和小师叔进去看过了,蓝家已经覆灭了,没有活口。”
听到闻雀这话,秋老爷和秋夫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本就对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秋锦悠神色也有些怅然。
“蓝家上下都化作枯骨,死气中心那个,尚且还不确定是蓝夜舟。”
【没有亲眼见到里面是什么情况,确实也不能说一定就是蓝夜舟,但我觉得九成九就是他了。】
“还有,小师叔说,蓝家养鬼,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岂止是养鬼,看那巨坑中的尸骸和造型,我觉得蓝家肯定是在炼鬼,不是训练的练,而是炼制的炼!】
“小师叔说是邪修的功法,蓝家这是不能轻易盖住,到时候肯定还是要昭告天下的。”
【邪修,啧,真有勇气。好好一大家子就这么没了。】
闻雀抬眼看着秋锦悠:“二师姐,那死气太过诡异,还有巨大的死气漩涡和死气凝聚成的鬼茧,都被小师叔冰封起来,小师叔说不好解决,打算给沉禹前辈送过去。”
【送货上门,也不知道沉禹前辈会是什么脸色。】
【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沉禹前辈家里迟早会堆满奇奇怪怪的东西?】
经过前段时间的相处,还有无涯峰那么大的事,秋锦悠也了解到沉禹前辈出身渡缘山,以及渡缘山意味着什么。
“这么严重?”
居然要惊动沉禹前辈,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小师叔说,那鬼茧里的东西要是出来的话,必然为祸天下苍生。他现在只是暂时让它出不来,但只要它还在,就是个巨大的隐患。”
【我感觉这简直就是蓝家作茧自缚,养鬼炼鬼到这种地步,被反噬了。】
【不过以蓝夜舟的性子,好吧我也不是很了解这位渣男是什么性子,到底是被鬼茧吞噬,还是借由鬼茧重生,就不知道了。】
秋锦悠攥紧了拳头,抬头对秋家夫妇说:“爹,娘,我得过去看看。”
秋家夫妇对视一眼,“好,你去,你放心去,家里这边你不用担心。”
但是秋家离这死气源头太近了,在死气彻底解决之前,这地方都不能留。
“没事,我和你爹就觉得这地方离蓝家太近,晦气,正商量着要换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呢!你不用担心,我和你爹正好想着到处走走看看。”
秋夫人深知秋锦悠这会儿的打算,不仅是身为天阳宗弟子的使命,更是与蓝家,与蓝夜舟之间的孽缘,必须由秋锦悠亲手来终结。
“二师姐你过去做什么,那边有长老们负责呢!小师叔还发话了,元婴以下都不让靠近的。”
秋锦悠经过正道大比之后闭关一段时间,如今也就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不在晏起允许靠近的范围内。
秋锦悠思考了一瞬间,请出自己的本命武器仙羽九弦琴,十分认真严谨地说:“我去修炼,顺便帮忙。”
秋锦悠手里是有半张安魂曲的,用仙羽九弦琴演奏安魂曲,正好镇压死气和亡魂,这理由太过强悍,闻雀完全无言以对。
“那行叭。”
【反正二师姐也不会听我的,看着柔柔弱弱的二师姐,其实也是个倔脾气。】
“……”秋锦悠忍着笑意:“那你呢?”
“我就不去啦!我自己乖乖回宗门!”
不乖不行,外面妖魔鬼怪太多了,闻雀可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而且她更担心一会儿小师叔杀过来又要压着她修炼怎么办!还是先跑吧!
只是在路过繁城的时候,闻雀下意识停留了一下。
最近回忆起来的事情有点多,比如顾廪,比如蓝夜舟,当然她也就想起了曾经在繁城昙花一现曾经见过的,跟大师兄顾让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时间过去太久了,再次回忆起来,她都快不确定自己当初是不是看清楚了,毕竟只是远远的一点,甚至连眉眼都可能没看清楚,她怎么就确定那人跟大师兄长得一样了呢?
结果也就是在繁城这么一耽误,买了一串糖葫芦的功夫,她就再次看到那个身影从视野的罅隙里一闪而过。
闻雀想也不想就追了过去。
这里是繁城,治安好着呢,怎么也不会出事,如今她已经是筑基期,完全可以追上去看看。
对自己实力不是很放心的闻雀还小心翼翼又贴了几张防护符箓在身上,甚至扣了一张小师叔给的剑气符箓在掌心。
没想到转过几个狭窄的巷道,就失去了对方的身影。
出师未捷,这让闻雀有些气馁,狠狠啃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就听到旁边传来很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一扭头,就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小豆丁缩在角落里,小心翼翼探头看着她,手里的糖葫芦。
一串糖葫芦上面五颗果子,闻雀一口将自己咬过一半的果子啃下去,将手里的糖葫芦递了过去。
“嗯?”
小豆丁仿佛受到惊吓,往后缩了缩,但是又抵御不了娇艳欲滴的糖葫芦的诱惑,眼巴巴地看着。
差点被糖葫芦噎死的闻雀缓过气来之后,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说:“想吃吗?回答我一个问题,它就是你的了。”
第058章 058号冤种
第58章
小豆丁当然想吃, 虽然闻雀这忽悠小朋友的话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人,但闻雀那张脸长得太有欺骗性,至少小豆丁在看清她的模样之后, 表面上看着还是本能的警觉, 可眼底的防备已经快要消失殆尽。
眼里的渴望都是糖葫芦的形状。
“你只要告诉我刚刚经过这里的那个人去哪里了, 这串糖葫芦就是你的了。”
眼见小豆丁表情变化, 闻雀笑眯眯地加了筹码:“要是你能带我找到他,那我还能给你三串糖葫芦。”
小豆丁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恍惚琢磨了一会儿, 这才反应过来,伸出脏兮兮的爪子,奶呼呼但气势很是勇猛地说:“五串!”
“好。”闻雀答应得很爽利。
小豆丁却是一愣,总觉得自己叫价是不是叫少了, 对方答应得太快,自己就好像是亏了。
闻雀已经将手里的糖葫芦塞到了小豆丁手里, “拿好, 定金, 往哪边走?”
这小豆丁有点意思,闻雀也想多逗逗他, 但就怕耽误时间太久, 目标人物走丢就得不偿失了。
小豆丁也着急忙慌地啃了一口糖葫芦, 那甜滋滋又酸溜溜的味道让小豆丁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原来糖葫芦是这个味道呀!
“好吃吗?”
小豆丁点点头, 看着闻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这才想起对方找自己的目的, 和手里这串糖葫芦的价值。
“你跟我来。”
闻雀跟着小豆丁七拐八绕在这胡同巷子里走了一段,突然感受到一种并不熟悉却让她心头一颤的气息, 闻雀一把拎起了小豆丁:“你等等。”
双脚离地的小豆丁:???
“就这里吧,接下的我自己来。这个给你。”闻雀刚刚只买了一串糖葫芦,但是许诺小豆丁的报酬不能少,所以直接给了小豆丁一块灵石。
小豆丁被这一块灵石吓了一大跳。
虽然这里是繁城,天阳宗脚下,大部分都是修士,通用货币是灵石,但这里依然生活着很大一部分像是小豆丁这样的普通凡人,才能造就繁城的繁华。
凡人间通用的也还是金银和铜板,一串糖葫芦也不过是五个铜板。
而一块灵石,普通人一辈子可能就能看上几眼,摸都不到的存在。
“还不快藏起来?”
小豆丁手忙脚乱把灵石藏在衣服里,这才觉得哪里不对劲。
闻雀还在交待着:“这东西你可别拿出来,交给家里大人处理,知道吧?”
小豆丁人小鬼大,听到闻雀这话,顿时惊讶地盯着闻雀:“你知道我拿着这个危险,你还给我?”
这是不安好心吧?
闻雀直接给了小豆丁一指头,差点把人戳翻过去,顺势又给了小豆丁一小块碎银子,“好了,快走吧!怎么处理这东西,你比我清楚,赶紧走。”
她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灵石对于修士来说,不是什么太难获得的东西,只要肯努力,就能有收获,但是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可能一辈子都很难接触到一块半块灵石。
灵石出了可以换取财富之外,更能给他们换取一个机会,用灵石来激发修炼天赋,看能不能感受到天地灵气,运气好就能直接入门先天期,等于窥到修炼一途的门径。
以那小豆丁的机灵样子,肯定能想到这一点。
至于她自己,当然是要顺着发现的线索继续往下找。
原本还以为自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还好找到一个机灵的小豆丁带路,只是接下来的路,不适合这烦人小豆丁再跟着了。
因为她察觉到了妖气。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想了很多。
比如原本大师兄的剧情命运,比如顾廪的变化,比如这个突然出现在繁城居然跟大师兄长得一样的人。
如果是妖族的话,好像解释起来就顺畅许多。
就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顶着大师兄的脸,就有些,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反正去看看就知道了。
有妖气作为指引,闻雀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一个逼仄的角落里,居然还藏了一道暗门,要不是她有备而来,又是修士能感知,还追着妖气没放过一丝线索,真难发现这里面的玄机。
除了妖气,她没感受到其他的东西。
而且,闻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也没什么危险预感的示警。她也查探过了,这暗门后面,只有两个人。
或者说,两只妖。
闻雀很有礼貌地抬手敲了敲眼前的暗门。
暗门里已经察觉到自己被跟踪的妖族:“……”对方这么有礼貌让他该怎么办?
可就算有礼貌,敲暗门是什么意思,威胁吗?
“我知道你在里面哟,”闻雀笑眯眯的声音脆生生的,听着毫无威胁力还有些可爱,却在这样的环境和这样的情况下让门里的妖族背后爬满了冷汗,“我没有恶意哒,就是想看一眼,说不定是缘分哦。”
闻雀也感觉到,说不定这真是个巧合,也是改变剧情的契机。
暗门里的妖族没有恶意,甚至还很害怕。
闻雀摸出一颗果子啃了一口,清甜的香气沁透舌尖,大概是跟小师叔大师兄他们那些天子骄子待太久了,总以为自己很弱小——虽然确实挺弱的——但是在外面,好像她也变得挺厉害了的样子。
至少上次在繁城溜达的时候,她可没这么机灵又有威胁力。
门那边的妖族犹豫了一瞬间,最终还是打开了暗门。
因为他也知道,闻雀想要进来的话,也许都不用动手,这些修士,只是一个念头,就能毁了这不起眼的小木门。
暗门其实很窄,只允许一个人侧身通过,甚至没多高,门开之后,那木板的高度甚至比闻雀还要矮一点,而她根本看不到对方的脸。
闻雀:突然就觉得自己被一扇门给鄙视了。
“不请我进去吗?我可不确定再在这里站一会儿,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哟。”
妖族默默让到了一边。
闻雀这才侧身弯腰走了进去,一抬头,就对上一张熟悉的脸,闻雀忍不住就是一呆。
果然她没看错,那个跟大师兄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气质都没差几分的人,就站在自己眼前。
哦,是个妖。不知道说什么好的闻雀又啃了一口果子。
眉眼间看着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但其实仔细看眼神,是不一样的。
大师兄的眼神虽然也很干净清澈,却透着一种深不见底的深邃。而眼前这个妖族,清澈干净的眼睛里,是一片懵懂。
“你不会说话?”闻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妖族顶着大师兄的脸摇了摇头,看得闻雀眼角直抽。
“你天生长这样?”
说到这里,闻雀还有些疑惑。以她对妖族的了解,这一种族对血脉实力的追求到了疯魔的地步。同样,对于妖族来说,血脉就是实力的象征。
能够完美化形的妖族,必然也是有着强大的血脉。
眼前这个妖族看起来就弱,要不是她灵敏,也感受不到那妖气的存在,看着就跟普通人类差不多,也就是顶着大师兄的脸,气质怎么都不太普通。
“你确定你是妖族?”闻雀干脆也直接说了,“据我所知,普通妖族根本无法化形,即便化作人形也会保留部分妖族特征。”
眼前的妖族也确实不会说人话,寻常他都是低调行事,除了买卖东西的时候勉强跟人比划一下,根本不需要跟人有太多的交流,闻雀这连珠炮似的问话方式,是他从没经历过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平时怎么跟人交流?难道不交流?”看妖族的神色变化,闻雀也就明白,确实是没怎么交流了,“你会写字吗?”
妖族摇头,然后对闻雀伸出了手。
闻雀眼角抽了抽:“你不会也要戳我额头吧?”
这怎么大家都喜欢这种交流方式?
听到闻雀这话,妖族的表情也凝固了一瞬间,但是伸出的手并没有缩回去。
妖族的手有些冰凉,皮肤的触感也很奇怪,并不像是正常人类的皮肤。
也就是在接触的这一刻,闻雀的脑中听到一个十分年轻的声音,或者说算得上是稚嫩,满满的少年音色,还带着些柔软:“你如何知道我是妖族?”
虽然他确实是妖族,但是种族天赋特殊,生来即是人形,身上的特殊妖气几乎无法察觉,要不是之前就见过他的妖气,根本是不可能知道他是妖族。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隐匿在人类城市中没有被发现的关键,却没想到突然有一天,会被人找上门来,还一口道出他妖族的身份。
相比其他的,他更想知道闻雀是怎么知道他妖族身份的。
而闻雀则是在震惊居然还有这方式进行交流,尝试用自己的念头告诉这妖族什么,结果失败,所以只是单向传输,她还是要开口才行。
“妖气。”
其实她之前也没想到自己要找的人会是妖族,但是在感受到妖气之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你之前接触过同样的妖气?”
闻雀偏头看着眼前的妖族,“为什么这么问?”
“我族妖气,除非之前就解除过,不然不可能感知。”
虽然这话说的有点太绝对也有些莫名的骄傲,可闻雀也知道对方没必要骗自己,而她也有一个念头闪过。
“说不定,我还真接触过。”
比如之前她曾经亲眼见证过顾廪的妖化,那时候她也没怎么察觉到对方的妖气,当时还以为要不然是自己太弱了,要不然就是顾家用了什么手段。
如今看来,原来还有这缘故?
“你知道曲州顾家吗?”
妖族的手指猛地一颤,断开了与闻雀的链接,盯着闻雀的眼神也由之前的清澈懵懂变得充满警惕敌意和杀机。
闻雀倒是不怕,她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妖族,是真的弱,不是装的。
“看起来你知道。”这会儿她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虽然不知道你跟顾家是什么关系,不过我先表态,我和顾家应该是有过节的。而我找来这里,也跟顾家没关系。”
听到跟顾家没关系的时候,其实妖族也已经冷静下来,默默看着眼前的少女,就听到她说。
“唔,不对,也有一定的关系?”
妖族:“……”他合理怀疑眼前这个少女大概是想看他变脸,所以才这么一出一出的说话逗他?
“话说,怎么称呼?”
妖族摇了摇头,实际上,他本就没有名字。
“我叫闻雀。听闻的闻,云雀的雀。天阳宗无涯峰落枫尊者门下三弟子,闻雀。”闻雀很正式的介绍了自己,然后话锋一转,“所以我很想知道,你这长相是天生的?你又知不知道,你这张脸,长得跟我大师兄一模一样。我大师兄,无涯峰这一辈的首席,他叫顾让。”
妖族愣住,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该为自己居然跟天阳宗的天才弟子长得一样而惊讶,还是因为那弟子居然也姓顾而心生警惕。
闻雀突然凑到了他面前,仔细看着他的眉眼,“虽说长得一模一样,离远了看差点连我都唬住了,但实际上,还是有差别的。只是形似,但神情差远了。”
“倒是你这气质,打眼看着,还真挺唬人的。”闻雀托着下巴沉思,“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妖族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刚刚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一点,他都能闻到少女身上的馨香,这让他很不自在。
“所以呢,你跟顾家什么关系?有仇,有怨?看你刚刚的表情,跟顾家的关系一定不会太好?”
妖族:话都让你说了,他还要说什么?
“反正我,哦,准确来说是我大师兄跟顾家关系不好,虽然表面上还没正式撕扯开来。”闻雀站直身子,抬眼看着眼前的妖族,“那你呢,要帮忙呢?”
妖族很不理解,眼前这个少女,从哪里就确认他就需要帮忙了?
他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需要帮助。
“我觉得你应该需要帮助?”闻雀摩挲着下巴沉思,“你,该不会是从顾家逃出来的吧?”
妖族:“……”所以她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依据瞎胡乱猜,还能一猜一个准?
“另外你这张脸,就一定是这个造型吗?这张脸是你天生这样,还是谁帮你确定的?就不能换嘛?”
妖族沉默片刻,伸手在脸上抹了抹,瞬间就显现出差别来。
皮肤转眼就变得青黑,脸上更是蔓延出妖纹,就连刚刚那双修长雅致的手,都变成了青黑色的爪子。
这造型,她熟啊。
“你这模样,我就更肯定你和顾家有关系了,顾家那个顾廪,你知道吗?”
妖族点点头。
“那他妖化的事,跟你有关?”
妖族先是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你这又摇头又点头的样子,非要我猜啊!”
闻雀的手掌摊开在妖族面前,少女细嫩的手指触动着他的眼睛,他的心里却想的是,她不是一直都在猜,还猜得极其准确吗?
而闻雀伸出手的意思也很明显,妖族只犹豫了一瞬间,就把自己的爪子搭了上去。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她都不怕了,他为什么要怕?
只是在搭上去的时候,他还是偷偷观察着闻雀的脸色。虽说现在人界和妖界还算和睦相处,表面上没什么太大的矛盾,但也只算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妖族想要在人界像普通人一样生存,是不可能的。
人类对妖类的警惕和提防仿佛是刻在了骨血里,还有厌恶嫌弃和害怕。
特别是像他这样没什么实力,有着与人类相似的外型,却一眼能看出来与人类不同的妖族。
还好他种族天赋特殊,可以改变外表,并且隐藏妖气,只要不与人肢体接触,其实很难发现他妖族的身份,也因此他能在繁城,也就是天阳宗的眼皮子底下,隐藏这么长的时间。
闻雀明知道他是妖族,也看到了他本来的面目,还敢伸出手来,他看着她干净的眉眼,没有嫌弃,也没有憎恶,更没有害怕。
还是她那自然轻松得不得了的表情,笑眯眯地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离厌,听说过吗?”
离厌?
因为是传递过来的信息,除了响起在脑海里的声音之外,闻雀也能第一时间感觉到他说的是那几个字。
但她确实孤陋寡闻的,不像是小师叔,对藏书阁了如指掌,她基本上都没踏足过那里。
嗯,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小师叔知道了,不然以他的性格,下一步计划肯定就是把她扔进藏书阁里。
“没听说过。是你的名字,还是……”
“我的种族。”妖族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妖族离厌。”
闻雀“哦”了一声,请原谅她确实没什么感觉,因为她也确实不知道离厌族意味着什么,她对妖族的了解并不多。
唯一的了解恐怕就是那个妖族小王子,狐族。
闻雀虽然没说话,妖族也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她的不以为然,以及她真不知道妖族离厌意味着什么。
心情陡然就轻松了下来。
“妖族离厌生而为人形,天生妖丹,可容纳天地之气。”
“咦?天生妖丹?”
妖族也是要修炼的,妖丹就像是修士的金丹一样,得到了一定的修为才会凝结出来,是修为和天赋还有血脉的象征。
居然有妖族居然天生就有妖丹,那可是天道的宠儿啊!
但是——
“天地之气?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妖族点头,“意思就是,离厌族的妖气,不会被人类排斥,离厌族的妖丹,灵力和妖力都能修炼。”
闻雀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她多心,这意味着什么,她可太清楚了。
“所以你的意思,顾廪体内那颗诡异的妖丹,原本是属于你的。”
“不,是我母亲的……”
——
顾让出关之前,完全没想到闻雀会给他带来这么震惊一个大消息,在撤下阵法打开门看到闻雀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挂上,就看到了闻雀身后的那个人。
妖族离厌跟着闻雀上山的时候,全副武装,并没有人看到他的样貌。
闻雀也不想在事情解决之前就惊动其他同门。
但这会儿,离厌在闻雀的示意下,彻底暴露了自己那张脸。
嗯,跟顾让一模一样那张脸。
给顾让极其大的震撼,毕竟谁一开门就看着自己的脸在外面站着,都会吓一跳。
【咦惹,大师兄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没意思。】
【还以为会把大师兄吓一跳,至少也拔剑紧张一下啊!】
顾让:“……”
要是平时见到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张脸,他确实是会被吓一跳,第一反应也绝对会是拔剑。
但这是天阳宗,是他们无涯峰的地头,就算上门挑衅,也不该是这个地方,挑衅到他家门口来。
而且,闻雀还在呢!
其实见到那张脸的瞬间,他确实很震撼,但他很快就想起来闻雀之前跟他们都提及过,她在繁城见过与他长得一样的人,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她却无比肯定。
如今真的见到这张脸,顾让也就明白了闻雀当初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
因为顾让本人,身为这张脸的主人,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照镜子。
这种相像的感觉,已经超出双胞胎的猜测了。
“哎呀大师兄你太不配合了,我还以为你会直接问我。”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顾让开口的闻雀撇嘴找地方坐下,顺手拿出新鲜的果子露和点心放在了桌子上。
“来来来,开场白大概就是,大师兄,你知道妖族离厌吗?”
顾让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不知。”
虽说顾让沉迷修炼是个不折不扣不屈不挠的剑修,但平常有时间也会经常泡在藏书阁里,更是常年在外历练,见闻和知识储备都不少,但他也没听说过妖族离厌。
妖族那边还很排外,许多稀有和隐世的妖族也只有他们妖族内部自己才知道。
闻雀简单跟顾让形容了一下妖族离厌的特征,也就是最简单的那一句“为人形,天生妖丹,可容纳天地之气”,顾让听到的瞬间,也就明白了闻雀的意思。
“顾廪体内那颗妖丹,是妖族离厌的妖丹?”
闻雀点头,倒了一杯果子露递给顾让,却被他拒绝了,他不喝这些甜滋滋的东西,闻雀就反手给他斟了一杯茶,他这才接过。
“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有点骇人听闻,大师兄你听的时候可要坐稳了啊!”
【我听到的时候都被吓了个趔趄,这世间果然还是奇葩比较多,完全不理解他们是怎么想的。】
顾让:“……”这话不好接。
“百年前,顾家人不小心流落妖界,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奇遇,居然遇到了隐世的妖族离厌,当时为了救那只离厌,跟当地的妖族发生了巨大的冲突,这也是顾家和妖族的恩怨。”闻雀看着顾让,“当然这应该也就是大师兄你为什么会被遗弃的伏笔,妖族的追杀。”
听到这里,顾让也有些恍惚。顾家的事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他都快忘记了。
“而那只妖族离厌,也被顾家人带离了妖族,来到人界生活。妖族离厌天赋特殊,只要它们愿意,可以完全隐藏起来,当做普通人类一样。”
【老实话我听到这里的时候,脑子里甚至产生一个错误的概念,以顾家那百无禁忌的行事模式,这妖族离厌最后不会成为我大师兄的娘亲吧……】
顾让:噗……
好好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大师兄你怎么了?”
顾让摆摆手:“无事,你继续说,我听着。”
“哦,好吧。”
【大师兄怎么怪怪的。】
顾让:都是被你吓的!
“顾家这百无禁忌的,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诱惑了那只妖族离厌,居然跟顾家人在一起,甚至还生了一只混血的妖族后代来。”
顾让:“……”很好,早有准备,这次没喝茶了。
但呼吸却是一顿。
顺着闻雀手指的方向,顾让就看到那个一直安静站在那里,要不是闻雀提醒,他差点就忘了的人影。
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妖族?”
“对,他是妖族,离厌后代。”
闻雀冲着妖族离厌点头示意,他打开披风,让顾让看清楚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就连之前跟顾让一模一样的脸,也慢慢变成青色,遍布妖纹,还有那爪子。
顾让很眼熟,不久之前他才亲手斩断了一只一模一样的。
“顾廪体内的那颗妖丹,就是这位母亲的妖丹。当初他母亲在生产的时候元气大伤,妖族产子本就艰难,而顾家……”闻雀顿了顿,“为了保证那颗妖丹的功能和新鲜,在他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就剖出了那颗妖丹……”
喀拉一声响,顾让手里的茶盏碎了。
【大师兄反应这么大,总不会在想,要不是他出手伤了顾廪,这妖丹也不会用在顾廪身上了吧?】
【可那又怎样,这悲剧在多年前就已经发生,根本不是大师兄能挽回的。】
顾让默默抬眼看着闻雀,很想说,他并没有那么想。
他只是在想,当初下手应该再狠一些,这种人,顾家这些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我以为大师兄会想,那不过是妖族。”
【说实在的,妖族和人类的和睦不过是表象,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互为狩猎目标。】
【确实没想到大师兄会为妖族鸣不平。】
【果然就是人太善良了,才会被顾家骑脸输出,最后落得悲惨收场。】
顾让:这话题反正是过不去了,闻雀对他已经是刻板印象,他早已经习惯了。
“不论是不是妖族,这也不是顾家枉顾天道人伦为非作歹的理由。”
即便是他们外出历练,遇到产子的妖兽也会刻意避开。
“唔,顾家人留下那颗妖丹,祭炼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如今顾廪重伤,倒是让他们用上了。”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这金丹剑骨挖来挖去随意就能塞进去,就不考虑排异反应什么的嘛?】
【现在算是想通了,如果有这妖族离厌的妖丹,还真不成问题。】
【如今就是这小妖族……】
“离厌是蛋生,不过这位因为混血,先天不足,一直在蛋里没能成功出生,他对外界也没有感知,直到有一天,似乎因为什么意外,他那颗蛋上被染了血迹,然后他才慢慢对这个世界有了感知。”
“顾家人以为他是个死蛋,只想留着万一有什么用处,所以很多时候也没避着他,倒是让他知道不少密辛,比如在他面前讨论跟他身世,和一些见不得人的计划。”
“大概是妖族天赋异禀吧,他暗戳戳破壳而出之后,就偷偷从顾家跑了。”
“也是在那之后,他觉醒天赋拟化人形的时候,就变成了大师兄的样子。”
“这里面我有个不合理的猜测,那就是他说他在蛋里的时候接触到了血迹才觉醒过来,我怀疑那是大师兄你的血。”
【身为顾家长子,就算曾经在逃亡途中被大人放弃,可顾家那么大的家族,会有这点收藏也很正常。】
对于闻雀这一言难尽的猜测,顾让也不知道作何评价,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也挺合理的。
“所以他在化形之后,才会有一张跟大师兄一样的脸。”
“还有啊,大师兄,大概是因为混血,他身为妖族离厌,却没有妖丹,不过这也方便了他在人群中隐藏自己。”
【就是不能跟人近距离接触,他那皮肤状态,一摸就知道不是正常人类应该有的。】
【怎么说了,明明看着是柔软的皮肤,却带着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坚韧感。】
顾让:好的,听闻雀这语气,应该是已经摸过了。
“所以,你带他回宗门?”
闻雀笑着摸摸后脑勺:“大概就是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反正咱们无涯峰也不会少了他一口吃的。”
【总比放他在人类当中,朝不保夕好吧?】
【更重要的是,他就这么顶着大师兄的脸到处跑也不是事儿呀!】
“而且我觉得,咱们有教无类的,完全可以拜托小师叔找找有没有合适他的功法?”
顾让捂脸,“三师妹,你就不怕小师叔把你吊起来打吗?”
闻雀怔住:“应该……不会吧?”
【吊起来应该是有可能,但应该不会打我吧?不会不会吧?】
【反正人都带回来了,要是小师叔不乐意,他大可以把人扔掉。】
顾让:“……”
听出来了,有好心,但并不多。
“他不会说话?”
从人来到这里,就一直安静乖巧地站在那里,跟个桩子一样,也不说话,一直都是闻雀在转述。
可不会说话的话,闻雀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又是那些——不对,要是其他途径知道的,闻雀不可能会这么直接告诉他。
所以——
闻雀对那妖族招了招手:“你要自己跟我大师兄说吗?”
突然想到什么,闻雀脑子空白了一瞬间,“其实从某种诡异的角度来讲,你和大师兄还有某种血缘关系?”
顾让:“……”天降一门亲戚。
“我算了算,从辈分上来说,你还是我大师兄的叔叔辈?”
顾让忍不下去了:“闻啾啾!”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小师叔和小师妹每次都喜欢这么喊闻雀了,确实更能表示自己此刻的心情。
“诶,在呢在呢,大师兄你别着急,我就胡说的,你们单独论单独论。毕竟真算起来,他破壳出生也没多少年。”
顾让无奈捂脸:他想说的是这个吗?
不,他什么都不想说。
“那就留下吧,等小师叔回来再做安排。”
如今师父闭关,小师叔外出,这无涯峰上当然就是顾让做主。
“小离,大师兄同意你留下啦!高兴嘛?”
顶着顾让那张脸的妖族离厌淡淡笑了笑,这让顾让心生各种诡谲的感觉。
“他一定要是这张脸?”
闻雀也很苦恼:“可他不管是顶着本来妖族的脸,还是大师兄你的脸,都足够引人注目了,感觉没多大差别?”
【哦,差别还是有的,顶着妖族的脸出去大概是会被围观,但是顶着大师兄的脸出去,只要不干什么奇怪的事,一般人也很难发现其中的蹊跷?】
“没事,在小师叔回来解决这个事情之前,他不离开无涯峰就行了。”闻雀扭头看着妖族离厌,“这应该没问题吧?”
妖族离厌摇摇头,对于这样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无涯峰这边轻易不会有外人来。
“他说他没有名字,所以我就叫他小离了,要是大师兄不介意,我觉得他叫顾离也挺好的。”
“我没有意见。”
一个姓氏而已,顾让并没有任何意见。但他也懂闻雀的意思,这个顾,是跟他一个姓的顾。
而妖族离厌,也就是新鲜出炉的顾离,虽然没有声音,却也能在唇齿间慢慢品味这个名字。
顾离,这就是他的名字了?
他抬眼望着闻雀,眼神亮晶晶的。她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不由得,他就学着她的样子,弯起了眉眼。
目睹这一幕的闻雀忍俊不禁。
顾离这笑的,五官都快已经跑偏了,还用的是大师兄那张帅脸,看起来挺吓人的。
“没事,你笑得还不熟练,以后多笑笑就好啦!”
然后扭头望着顾让:“大师兄你看看,你这张脸笑起来多好看,以后你也多笑笑。”
两张一样的脸的主人对视一眼,顾让很是无奈地摇着头,但眼睛里全都是对闻雀的宠溺。
顾离默默低头,看着自己刚刚偷偷恢复了妖族模样的爪子。
开始认真思考换一副皮囊的可能性。
第059章 059号冤种
“大师兄, 你这是要出门?”
看着顾让随手拎着剑就要下山的样子,闻雀的眼睛都圆了许多。
已经安顿好了顾离,闻雀现在显得很无聊, 显然, 没人盯着她修炼了, 她当然要给自己放一段时间的假。毕竟等小师叔回来, 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她呢!
而且之前本来说跟着秋锦悠下山历练一番,结果没走多远,就在蓝家那里划上了句号。
闻雀最近有些膨胀, 甚至生出一种自己也可以仗剑走天涯的错觉,眼巴巴地看着顾让:“大师兄我能问问你这次下山是要去哪儿嘛?”
【要是去顾家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大师兄带上我,总觉得会有好戏看嘛!】
【啊,这么想是不是不太好?】
【对, 我不是去看热闹的,我是去帮忙的!】
闻雀挥舞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我也是能帮忙了的, 现在, 所以大师兄要不要带上我一起去呀?”
顾让认真地打量着闻雀:“我打算去顾家探探情况,你也要去吗?”
“去!我当然要去!”
【大师兄还真是要去顾家啊, 肯定是因为妖族离厌的事, 这肯定是有什么想法了。】
【我不能错过啊!】
【而且就大师兄这性子, 到时候去了被人多忽悠两句就失了分寸怎么办?虽然可以直接拔剑跟人干架,可对方那么大一个家族, 就大师兄一个人恐怕也打不赢呀!】
【不能让大师兄吃亏了!】
“这种时候你就更该带着我了大师兄,你最笨到时候吵不过他们, 我还能帮你骂他们!”
顾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闻雀那诚挚到有些晃眼的笑容, 只能说一声:“好,那就拜托三师妹了。”
如今顾让已经是元婴期,一个元婴期的剑修,跟金丹期是天差地别,更何况他以身铸剑,本身就是一柄最锋刃的剑。
当然,再锋利的剑,越级战斗单打独斗是没问题,但是要是被围攻的话,还是会吃亏的。
闻雀就是怕顾让到时候死脑筋太过执拗,跟人打起来没轻没重也不考虑退路,然后就被干掉了。
顾·可能会被干掉·让看着闻雀那笑眯眯好像没什么不对的样子,默默扶额。
反正实在不行,闻雀手里的那些剑气灵符,小师叔几乎把家底都送给她了,掀翻一个顾家不在话下。
顾让曾经也犹豫过一瞬间,小师叔这么宠闻雀,是真不怕闻雀拿着这些剑气灵符闯祸吗?
后来他就发现,他是想多了。
顾家地处曲州,相比较林州这些繁华之地,曲州所在比较偏僻,离天阳宗深远,却毗邻妖界,常年与妖族打交道。
因此到了曲州地界,肉眼可见多了很多跟人类颇有差距的生物,妖族。
这在其他地方是看不到的,也只有在曲州的地界才能看到这五花八门的生物种类。
【啊啊啊啊啊早知道曲州是这样的地方,我早就来了啊啊啊!】
【这里才是天堂啊!】
【好多毛茸茸啊啊啊啊!!】
街道上那些明目张胆顶着并没有完全化形的兽形特征的妖族,对于闻雀来说,这里简直就是福瑞控的天堂。
顾让惊讶地看一眼闻雀。想到以前闻雀对那位妖族小王子的嫌弃和各种不客气的形容,顾让本来以为闻雀并不是很待见妖族。
后来见闻雀居然会那么喜欢一只根本没有天赋除了可爱没有其他优点的青玉云雀,以及前不久才从外面捡回来的半妖顾离,顾让就知道闻雀对那妖族小王子的嫌弃可能只是因为小师妹明溪那边厌屋及乌。
但如今看来,闻雀对妖族,似乎有着一种他形容不来的好感的。
或者说,对那些毛茸茸,有着非同一般的好感。
就差直接扑上去了。
闻雀理智还是在的,毛茸茸嘛,喜欢归喜欢,就算是猫主子,在对方不乐意的时候凑上去,最终的结果也是被挠得满脸桃花开。
何况是妖族。
先不说对方的危险性,就算是真的喜欢,那也不能冒犯了对方呀!
所以闻雀也就远远地看看,过过眼瘾。
就是那清凌凌的目光,她自己觉得没什么,那些被她看得人,倒是觉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然后扭头一看,就对上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那亮锃锃的眼神,毫无顾忌但亮晶晶,干净又澄澈的看着自己。
那种眼神,怎么说了,太亮了,又没有什么不好的意味,只是单纯的兴味和好奇,还有欣赏。
看人的被发现了之后没有半点紧张甚至还明目张胆挥手打招呼,被看的反而觉得不好意思捂着脑袋就跑了。
嗯,是的,毕竟看人家尾巴那位置不礼貌,所以闻雀基本都盯着人家头顶,也就是耳朵的位置。
各种形状的耳朵。
妖族化形不完全的时候,会保留大部分兽形的特征,其中以耳朵和尾巴最常见。
闻雀就喜欢看着那些耳朵轻轻抖动的样子,特别可爱,想捏,每一下仿佛都抖在了自己的心尖上。
顾让只知道,跟闻雀熟悉之后,他突然就有了捂脸的习惯。明知道闻雀这心声只有他们师兄妹能听到,其他人不可能知道,但顾让依然会产生一种莫名的羞耻和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孩子的错觉。
不过还好,闻雀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有些欠揍,看了一会儿过瘾之后,就收回了目光,缩回了顾让身边。
“大师兄,曲州这边可真热闹。”
顾让“嗯”了一声,他是充分看出来闻雀对这里的喜欢了。
“大师兄你以前来过这里吗?在顾家找到你以前?或者说,你对这里有印象吗?”
顾让看一眼闻雀:“我因为意外离开曲州的时候,尚在襁褓中。”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就算天赋异禀天生灵窍,也不可能在襁褓中的时候就对曲州有什么印象。
闻雀这不也是没话找话想跟顾让聊聊天嘛,只可惜这个大师兄是真的不善言辞。
顾家在曲州是大家族,算得上是曲州一霸,霸占着曲州大部分的资源和财富,更是拥有着不凡的地位。
跟妖族的关系也颇为复杂,表面上明明有不少合作,实际上却三番五次跟妖族打得不可开交。
顾让就是这么被遗失的,顾廪就是这么被废的。
“大师兄我们是直接上门嘛?”
【就这么直接打上门去是不是不太好?】
【如果是要上门拜访的理由,那是不是还得准备一点拜访的礼物?】
【咦惹,礼物什么的,太便宜顾家了,不是很乐意。】
“要不然我们还是暗中查探一下?”说到这里,闻雀一愣,“哦对了,大师兄你这次是想调查什么呀?”
“随意看看。”
其实顾让也没想着要明确调查什么,就是在看到那个半妖顾离的时候,在听到闻雀说起蓝家的结局之后,顾让就想来顾家看看。
蓝家都能因为秋锦悠的反抗而走上自取灭亡之路,顾家做了这么多,又什么时候才覆灭?
而且说实话,顾让也会好奇,顾廪变成那个样子,顾家又是什么打算?
变成顾廪那样绝对就不再是合格的家主继承人,顾家多年去心血培养化作乌有,顾家人会怎么选?顾廪又怎么会愿意?
虽说在废掉顾廪的那一刻顾让其实早就放下了,但心底却总觉得差了什么,或者正如闻雀所说,像顾家这种祸害,定然要看到它的灭亡之后才能放松下来,不然就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诈尸跳起来反咬一口。
说是随意看看,却在走到顾家大门的时候,就受到了极其浓重的欢迎。
顾让那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大少爷回来了??”
“大少爷回来了!”
这一声声的呼唤,要不是顾让脑子还是清醒的,大概就要被这热情的模样给欺骗了。
【我觉得这些呼唤说不定还真是真情实感的。】
【大师兄的身份不是秘密,但是顾家要对顾让做的那些却是秘密中的秘密,也不是看守门房的人就能知晓的,那不是跟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了一样。】
【而且大师兄当初怎么被遗失的,也只有当时在场的人才知道,只可惜当时在场的除了那对糟心的父母,其他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殒命,所以他们说什么,其他人也只能信什么。】
【毕竟没人会想到会有亲生父母对自己的孩子这么残忍。】
【修仙界的每一棵幼苗都值得爱护。】
【等等,我突然有个很奇葩的猜测。】
顾让:来了来了,三师妹那骇人听闻的猜测又来了。
但顾让还不能不听,随着下人们极其热情的迎接他进门,还有人去通知家主和长老们,走进顾家大门的顾让大部分的注意力其实都在闻雀身上。
闻雀没有哪儿不自在,甚至很自如地打量着顾家宅邸的豪横,随便在心里乱七八糟的吐槽。
【如今顾家的家主,当初遗弃大师兄的人,当真就是大师兄的亲生父母吗?】
听到闻雀这话,顾让心头也是一颤,脚步不由得就停了下来。
这个猜测,果然也太骇人听闻了一点,顾让都不知道该作何应对。
但是,真的有这种可能吗?
“让儿,是让儿回来了?”
这一连串的呼声出来,一道香风也扑面而来。
闻雀眼疾手快躲到一边,她本来就不是被扑的重点,躲起来轻松。但顾让避开的动作一点也不客气,瞬间就拉远了自己与对方的距离。
“让儿!”对面那位看着就风华绝代举手投足别有一番风情的女子,捏着帕子擦拭着并没有泪水的眼角,似乎被顾让这避开的动作很是伤到了,却又担心顾让的心情,隐忍又柔弱。
闻雀突然觉得牙酸,又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我知道,让儿你一直没有原谅我,是我的错,当初没有照顾好你,才让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说到这里,那干涸的眼角仿佛终于湿润了,“不说那些,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是的,回来了就好。
只要顾让还肯回来,那么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其实顾家的心思也很好猜。】
【最开始被放弃的就是大师兄,就算找回来,也不过是发现大师兄身上有着极大的潜力可以挖掘,而这可以挖掘的潜力在顾家看来也不过是一次性资源,从没有想过要将大师兄留在顾家,成为顾家的顶梁柱。】
【说到底还是没有从小就养在身边,而顾家又包藏祸心,看着天赋异禀惊才绝艳被天阳宗养得很好的大师兄,要说心动肯定是有的,但他们也很清楚,已经长大成人小有成就的大师兄没那么好控制,这么正直又善良的大师兄,除非脑子被啃了,肯定不会和顾家同流合污。】
顾·差点脑子被啃·让:虽然很难听角度也很清奇,但不得不说,闻雀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而那位年长的女子已经发现了闻雀的存在,看着青春正茂乖巧可爱的闻雀,眼睛就是一亮,“让儿,这位是?”
闻雀不等顾让介绍,就已经主动介绍了自己,“天阳宗无涯峰落枫尊者门下三弟子,闻雀,嗯,也就是我大师兄顾让的三师妹,见过前辈。”
最近经常出门,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比较多,闻雀这口条也利索,转眼就差点把对方绕晕?
不过重点还是抓住了,这是顾让的三师妹,也是天阳宗的弟子。
看着不过筑基期修为,却灵气逼人的机灵模样,就不得不感叹,天阳宗是真的会养人。
“天阳宗果然人杰地灵,闻姑娘可真漂亮。”
闻雀:???
【说实话一直都有人夸我乖巧听话可爱的,还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漂亮?】
顾让默默看一眼闻雀,要仔细说的话,这孩子确实长得很可爱,从小就跟个奶团子一样,只不过这些年,似乎也没长大,所以一直望着可爱的方向发展,要是闻雀的五官长开来,确实也很漂亮。
只是顾让没什么经验,并不能想到能漂亮成什么样。
见顾让只是默然,没有介绍自己的打算,那女人笑容苦涩,自己先是介绍上了,“虽然让儿不想承认,但我确实是他的亲生母亲,桑黎。”
桑黎也没想到顾让会突然回来,还带着自己的同门,看着关系就很亲近的样子。
虽然顾让没说什么,闻雀也没什么表现,但是两人站的位置和距离,还有动作间偶尔交流的眼神,都说明这两人的关系很亲近。
桑黎很确定。
而顾让愿意带着闻雀来顾家,就更说明顾让对闻雀的看重了。
很快,闻雀就在顾家会客大堂那边见到了顾家这一任的家主,也就是顾让的父亲,顾随远。
一个眉眼间看着确实跟大师兄长的很像的男人,看着威严又充满年龄魅力的大叔,正坐在高堂之上,眼中却是柔和的光芒,欣慰地看着正随着桑黎一起走进的顾让。
仿佛眼中只有顾让的存在。
【要不是知道剧情,就连我都会被这气质,这眼神欺骗。】
闻雀的一句话,再次打散了顾让心中的迟疑。
【甚至此刻我都在怀疑我自己,是不是误会顾家人了,这面向看起来,就算不是老实人,也绝对是个正派人士,对大师兄的爱和期待都是真的。】
别说,顾让在第一次面对顾随远和桑黎的时候,也是这个心情,仿佛他们是真的期待着自己的归来。
顾家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了温暖和久违的期待。
“回来了?”顾随远的声音也很慈和,却透着上位者的威严。
仿佛一个努力想要对自己的孩子好,却改不了威严脾气,努力想要绷起笑脸失败之后,表情有些扭曲的样子。
顾让“嗯”了一声。
他只是话不多,但该说话的时候,他依然口齿和条理都可以很清晰:“之前正道大比,在尚城遇到了顾廪,却不知道他出了什么问题,当众妖化,当时闹得不好看,只不过后来忙于宗门试炼,后来又在宗门闭关,最近这刚出关,就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让的语气很淡,用词也没有太犀利,仿佛只是陈述事实,说出一件与己无关的不重要的事。
却事事都戳在顾随远和桑黎的心口上。
带了顾让来大堂之后,桑黎也没有离开,只安静地站在角落里,打量着顾让的眉眼。
闻雀也站在一边,仿佛没什么存在感,却同时在打量着大堂里的其他人,除了顾家宗族长老之外,特别是最上面的顾随远,还有好像刻意藏在角落里的桑黎。
没错过他们的任何表情变化。
相比较顾随远的沉稳和威严,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变化,只一副威严和慈爱交替的稳重父亲形象。但桑黎就不一样了,虽然看着顾让,眼神的凄苦也是真的,可那凄苦的感觉,总觉得哪儿不搭。
【所以,大师兄的身世真的有问题吧?】
【但大师兄这长相分明跟这位家主有着几分相像,眉眼间看着就像是一家人,只是跟这位桑黎女士,倒是没什么相像的地方。】
【回想顾廪的长相,确实很明显,虽然与这位家主有相像之处,但更多的还是像他的母亲,也就是这位桑黎女士。】
【这剧情,要她真不是大师兄的母亲,那大师兄的母亲又会是谁?】
别说闻雀怀疑,就连顾让都开始怀疑。
说实话,在被闻雀点醒之前,他确实对亲情有着极大的期待,在被顾家找到之前,他也很是开心。但隐隐也觉得,眼前的两位,并不是他期待和想象的那样。
那时候他只以为是长久的时间和空间造成的距离感,毕竟他从小没有长在他们身边。
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他的错觉。
【看在大师兄长得这么像是顾家人的份上,或许真的可以去查查看顾家的族谱。】
【唔,顾家有族谱吧?】
【对哦,要不跟鹤雪衣商量一下,借她手里的长生镜试试看,是不是就能找出大师兄的亲生父母是谁?】
【不过好像亲生父母是谁也不重要,就是感觉大师兄怪可怜的,似乎要是眼前这对男女要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大概会好受一点?】
【毕竟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几次三番出卖,换谁都不好受。】
【而且啊,要真不是自己的父母,不用背负血缘上的因果,大师兄动手的时候是不是也要轻松一点?】
血缘因果。
闻雀已经在担心这个了吗?
顾让觉得闻雀说的很有道理,不管最后是不是要跟顾家彻底撕开,这血缘因果还真不好处理。
突然就生出一种眼前这两位要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就太好的大逆不道的感觉。
那边顾随远还在说:“顾廪没什么大碍,借用妖丹修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正好解了他身上的妖毒。”
顾随远表情也很放松,似乎对顾廪的状态是真的不担心。
“你也不用担心,在曲州,借用妖丹修炼很是常见,当然这其中需要承担的风险,修士自己也很清楚。不过顾家还是有点底蕴,能够最低限度缩小这其中的危害。”
说着,顾随远目露期待地看着顾让:“只是多少会有些影响,顾廪如今修为尚可,神志也没有任何影响,但却失去了说话的可能。顾让,我年纪大了,这顾家的未来还要看你们。你可愿意回来,帮帮我,帮帮你弟弟?”
顾让还没说什么,闻雀却突然不合时宜地开了口:“顾前辈这意思,是打算让我大师兄回来继承顾家吗?”
这话一出,别说顾随远了,周围的宗族长老都面露不喜,桑黎更是面色十分难看。
顾随远轻笑一声:“这位小友,这是我顾家的私事。”
“可你们不是想要我大师兄来帮忙啊?”闻雀指着自己,“我是顾让,也就是我大师兄的代言人,你们可别欺负他不善言辞,人又老实,想让他回来打白工吧?”
这话说的。
大家都很是不赞同,目光都落在顾让身上,似乎期待顾让说点什么,至少拿出大师兄的威严,来制止一下自家胡言乱语不敬长辈没大没小的师妹。
但顾让默然垂眸,只看着闻雀的样子,就足以表明,他是站在闻雀这边的。
桑黎首先按捺不住:“让儿,你这孩子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啊,在自己家人面前,哪有什么不善言辞。你看这不就让你师妹误会了,这话说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你呢!”
“而且都是一家人,这顾家的未来还是要落在你们年轻人身上,如今你弟弟落了难,颇有难处,你当哥哥的,真等着你回来帮忙照顾照顾。而且,顾家这么大的家业,你想要这家主之位,自然更该早点回来,至少让大家熟悉一下你呀。”
桑黎这话说的,其实很中肯,前提是顾让真想要这顾家的话。
但顾让对顾家真没什么兴趣,更是从顾离那里知道顾家私底下那些阴私之后,更是没了半点好感。
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他都不会在顾家逗留。
这次回到顾家,不过是借着自己如今和顾家还没有撕开的关系,正好就近调查一下顾家到底在阴谋着什么邪狞的手段。
调查清楚了,才好动手。
毕竟除魔卫道,斩恶灭邪,也是身为天阳宗弟子,身为正道修士的职责。
闻雀也没那么容易被吓退,她跟着顾让过来,本来就打算着在关键时刻当顾让嘴替的,当然不能放任顾家人在言语间拿捏自家大师兄。
“这位,桑黎前辈,您也一把年纪了,怎么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桑·一把年纪·黎:!!!
“我大师兄欠你们的嘛?非要拿我大师兄回来给你们当苦力?我大师兄风华正茂,在天阳宗更是首屈一指的元婴剑修,前途敞亮,不说一宗之主,到时候一峰之主,宗门首席,也是唾手可得。顾家有什么,非要让我大师兄回来,连一个家主之位都舍不得,怎么,是要我大师兄回来扶贫吗?”
顾·被扶贫·随远:???
“还是说顾家如今已经没落到这种地步,没了一个顾廪,就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年轻人了?”
闻雀“啧”了一声,无比惋惜地说:“那还真是惨呢?”
顾家宗族长老们:!!!
虽说闻雀这话不客气,还格外扎心,但不得不说,确实点出了顾家如今尴尬的局面,青黄不接,没了一个能拿得出手的顾廪,下面的年轻人居然一个能顶上的都没有。
要不然他们的目光也不会放在顾让身上。
闻雀默默观察着众人的脸色,自然就看出不少蹊跷。
【在场的人里面,大部分的长老似乎是真的在为顾家的未来担忧,但其中有几位,神色不太对,甚至还在跟顾家主交换眼色。】
【也就是说,不管多少,这些人肯定跟顾家主有什么阴暗勾当,不是好人。】
【同样也说明,顾家主安排的那些事,觊觎我大师兄的那些行为,都没有摆在台面上,只是他私人的,或者说小范围的操作。】
【为了保住顾廪继承者位置的行为。】
【侧面也说明,这个顾家主手里也没有其他血脉拿得出手了?】
【顾廪那小身板,承受了他命运不该承受的重负,如今变成那个鬼样子,他这对父母脱不开关系,当然,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不值得同情。】
【就是大师兄……】
就在闻雀担忧的瞬间,顾让却突然开了口:“师妹说得对。”
顾家人:!!!
就连闻雀也很惊讶:“大师兄?”
【啊嘞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其实我开口也不过是想着,除了大师兄本身就不善言辞之外,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话确实不该由大师兄来说。毕竟还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亲生父母,这种大逆不道容易挨雷劈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毕竟我也不是第一次被劈了。】
【大师兄这么着急表态做什么呢,我话还没说完呢!】
顾让看着闻雀,露出一丝淡到转瞬即逝的笑意,“总不能什么话都让师妹你来说。”
毕竟这是他的事,他不该就这么躲在闻雀的身后,享受她的袒护。
当然,这一份袒护之心,让他很是开心。
顾让抬眼看着上面的顾随远,其实说着很期待他的回来,但是从始至终,顾随远都只是说得好听,连半点靠近都没有。
他还记得闻雀曾经说过一句话,好像是对秋锦悠说的:别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这样的话虽然最开始不是用在这样的场景,可是用在这时候好像也还行?
“顾家主。”
顾随远顿时捂着心口,仿佛被顾让这一声“顾家主”给伤到了一样,没有从顾让口中听到“父亲”的称呼,很是遗憾和痛心。
“从一开始,其实我并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毕竟我看起来也确实很像是顾家人,还有顾家的玉佩作为证据,都足以证明我是顾家人。但……”
顾让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声调清朗透彻,说话的速度也不快,却条理清晰让人听得很是分明。
转眼就听出他言外之意。
特别是那个“但”字之后,也是桑黎先忍不住了。
“让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说你不是我的孩子吗?”这一瞬间,桑黎似乎是真的伤心,那不要钱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滴落在地面上,仿佛都能听到那碎裂的声音,“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
顾让无动于衷,眼神也依旧清明:“要解决这个问题并不难,天武宗有转生镜,虽然不易借出,但是以天阳宗的面子,要借到天生镜,并没有问题。”
桑黎那涌到嘴边像是被掐住了一般,面色扭曲古怪,根本说不出来。
顾随远却若有所思地点头:“确实,你会怀疑自己的身世也很合理,是我的失误,没在找到你的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一点。”
顾随远苦笑一瞬间:“我当时想着,自己的孩子,还有玉佩作证,以及我们这相似的眉眼……”
老父亲的心啊,碎了一地。
似乎从来没想过会被自己的孩子怀疑,找到自己的孩子,还需要自己拿出证据。
长老们再次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却也知道这是顾家主的私事,他们虽然也很关心顾家的未来,可也清楚这不是他们多嘴的时候。
“天生镜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不用天阳宗出面,我顾家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天生镜不过是个借口,顾家能自己拿到天生镜当然也行,那都不是重点。
倒是顾随远这干净利落的样子,显得他没有半点心虚,仿佛十分肯定天生镜一定会承认他和顾让之间的血缘关系。
【等等,确实是,天生镜会承认顾随远和大师兄的血缘关系,也就是说,大师兄确实和顾随远有血缘,但却不一定就是父子。】
【亲子鉴定还有可能出点意外,只是坚定表面亲缘的话,还真不好区分。】
【除非进一步的鉴定。】
【所以顾随远很清楚的知道天生镜的bug,能确定大师兄和顾家的血缘,却不能证明大师兄和他不是父子。】
想到这里,闻雀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顾让看着闻雀那熟悉的怪模样,就知道自家师妹又想到什么诡异的念头,却因为一闪而过并不明显的心思,没有在心声里体现,他反而什么都没听到。
不过这模样他很熟悉,知道闻雀憋着坏,顾让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期待和好奇。
顾家出面找天武宗借天生镜,顾让和闻雀也就在顾家住了下来。
还是桑黎为顾让精心准备的院子,说是给顾让的补偿,补偿缺失了这么多年的母爱。
本来是想把闻雀安排到客院,但顾让不放心闻雀去那么远,闻雀也不放心顾让单独在这里怕他被人欺负,师兄妹俩从不同角度达到了诡异的一致,因此闻雀就在顾让的院子里住了下来。
无视桑黎那欲言又止的样子,顾让和闻雀都没觉得这院子有什么特别,反正都是短暂住一住。
闻雀本来想去探一探,看能不能找到顾廪,看看对方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却被顾让阻止了。
要是真那么容易被闻雀找到,顾家就不可能安然在曲州称霸这么多年。
顾让很沉得住气,就是想看顾家到底想做什么,还有什么底牌没拿出来。
闻雀也就忍住了。
忍到了天武宗的人送来了天生镜。
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来的人是鹤雪衣。
这天生镜是鹤雪衣手上一大底牌,也代表着她在天武宗被承认的身份和地位。
借天生镜,差不多也就是借她这个人。
鹤雪衣看到顾让的时候,表情还算宁静,但是在看到闻雀的那一瞬间,既然心态强健如鹤雪衣,也忍不住心头一跳。
这冤孽!
几次三番跟闻雀的交锋——或者说连交锋都算不上,只是每次相遇,鹤雪衣吃亏受折腾的时候,就必然有闻雀的身影在。
特别是上次正道大比的试炼秘境中,鹤雪衣可谓是吃了大亏。
在闻雀手里,也是在顾让手里。
此刻再相见,要是定力不好的,那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绝对不可能和睦相处。
但鹤雪衣还能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如风,甚至盈盈见礼:“顾师兄,闻师妹,久违了。”
闻雀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姐姐,可真是太强了!】
顾让也没想到闻雀对鹤雪衣的评价居然会这么高,他也很清楚,上次秘境试炼的一切,都逃不开鹤雪衣的手段,而天武宗吃了那么大一个亏,鹤雪衣回去后,必然不好过。
此刻看来,起色不错,甚至修为也有极大的提升。
连顾让也不得不叹一句:确实非常人。
“鹤道友。”
然后一句称呼,就直接拉开了鹤雪衣妄图拉进的距离。
“劳烦了。”
第060章 060号冤种
第60章
顾让很坦然地跟鹤雪衣道谢。
鹤雪衣的态度都那么自然了, 在这方面,身为无涯峰的大师兄,顾让当然也不会输了气势。
毕竟鹤雪衣才是手下败将, 鹤雪衣都不在意了, 顾让又为什么会在意。
总感觉闻雀是把他们当做易碎物品, 不是被欺负就是破破烂烂。
鹤雪衣默默看一眼闻雀。
如果说在之前, 鹤雪衣并没有把闻雀放在眼中,毕竟闻雀这个从没什么存在感的无涯峰三弟子,半点威胁也没有。
但鹤雪衣清晰地感觉到, 似乎从这个闻雀出现开始,事情就逐渐脱离了控制。
从明溪,到秋锦悠,再到眼前的顾让, 好像都在闻雀的出现之后,发生了或多或少的改变。
“顾师兄言重了, 举手之劳。”
虽说顾让一句“鹤道友”很明显不想跟鹤雪衣套近乎, 可鹤雪衣这会儿要是改口, 那才是落了下风,依旧固执地喊着“顾师兄”, 倒显得顾让有些不近人情。
经过这些年的祭炼, 如今天生镜可谓是鹤雪衣的专属法器, 顾家来天武宗借天生镜,鹤雪衣必然要跟着一起来。
鹤雪衣之前就听说顾家找回了遗失多年的大少爷, 这人就是天阳宗的顾让,只是后续没听到什么其他的消息, 特别是顾让,没有更多的反应, 倒让这个消息显得更像是假的。
如今在顾家看到顾让,还要用天生镜做什么,自然就很明显了。
不过鹤雪衣倒是很意外,她一眼看去,顾让和顾家家主的长相极其相似,很明显有血缘关系,这还要用天生镜来证明什么?
看着顾让背后的闻雀,鹤雪衣抿唇笑了笑:“许久不见,闻师妹风采依旧。”
闻雀笑眯眯接了鹤雪衣的恭维:“多谢夸奖?”
鹤雪衣可没忘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似乎也是因为天生镜,她还想着用天生镜帮忙洛明溪证明血脉来源,结果被拒绝了。
那时候似乎这俩师姐妹就不待见自己。
闻雀偏头看着鹤雪衣,“我还以为你会问问我家小师妹好不好来着,毕竟你俩缘分也不小?”
只不过明溪在这之前没能进阶金丹,倒是没能跟鹤雪衣在秘境试炼中遇上,要不然那场面估计有点好看。
“我想明道友恐怕不想跟我有这缘分呢!”这点自知之明鹤雪衣还是有的。
尝试跟明溪拉进关系失败之后,鹤雪衣就悄无声息退走。
但闻雀却知道,只要鹤雪衣对琥珀王朝的龙魂不死心,还继续跟妖族合作,那必然绕不开小师妹,现在看来,似乎也绕不过大师兄。
“不知道这天生镜要怎么用?”
闻雀其实也早就知道,要请来天武宗的天生镜,必然也绕不开鹤雪衣,所以一点也不意外鹤雪衣的出现。
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必要绕弯子。
“闻师妹不是都知道吗?”鹤雪衣轻轻笑着,“一滴精血,足矣。”
此刻,鹤雪衣也仿佛天真无邪不带任何恶念的,学着闻雀的样子偏偏头,“还是说闻师妹担心,这一滴精血会给顾师兄留下隐患?可没有精血,这天生镜也没办法分辨,除非请来我天武宗的至宝,转生镜,倒是可以一眼前生后世,轻易就能辨别顾师兄的身世了。”
鹤雪衣抬眼看着顾让,表情和眼神还是那么柔软,没有半点攻击性,“顾师兄呢?”
顾让却没看鹤雪衣,只默默看着顾随远。他没什么好介意的,“顾家主都不担心,我何来担忧?”
顾随远笑着,“天武宗磊磊正道宗门,鹤小友青年才俊,何须在这上面动手脚?自然不必担心。”
【哦,这话我听懂了。】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让:“……”虽然很精准但大可不必这么直接。
【合理怀疑鹤雪衣早就和顾家有合作了,嗯,我就是这么不讲理。】
顾让伸手揉了揉闻雀的脑袋,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秋锦悠和明溪都喜欢挼这姑娘的脑袋了。
手感是真的很不错。
“放心,我心里有数。”
闻雀“哦”了一声,捂着自己脑袋缩到一边不吭声。
【大师兄说心里有数就心里有数吧,反正最后大不了就是打起来,虽然打不赢,但是我们可以跑的。】
【嗯,应该是可以跑得过的吧?】
天生镜探查血脉关系其实也不复杂,父子俩滴入精血,就能查看是否有血缘关系,有就是绿光,没有就是红光。
在闻雀看来,这就跟古老的滴血认亲差不多,有那么一点科学依据,但不多,而且一点都不严谨。
【看着挺有道理的,但是并没有详细说明这血缘关系是否包含了父子,兄弟,叔侄甚至祖孙,有就是绿光,这大师兄和顾家主看起来就有血缘关系,总不能说从这绿光的浓淡来分辨血缘关系的远近吧?】
顾让:“……”也不是不可以?
顾让就觉得,闻雀似乎已经从某些诡异的角度确定这位顾家主顾随远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当然,也如闻雀预料的,顾让和顾随远必然是有亲缘关系,看着天生镜上闪现的绿色光芒,顾随远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仿佛一点都不意外。
“让儿,现在你不怀疑了吧?”
顾让也不意外,点了点头:“我从未怀疑过。”
顾随远一愣,“那你为何?”
“我只是从未怀疑自己是顾家的血脉,却并不代表我就是顾家主的亲生血脉。”
顾让这话一出,顾随远那一直沉稳自如的表情瞬间凝固,而一旁正准备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的桑黎一句话又卡在喉咙口,那表情变得十分扭曲。
“既然如此。”顾让目光一转,落在了桑黎身上,“顾夫人,天生镜在此,我觉得我们也可以测一番。”
闻雀是真没忍住,直接上手呱唧呱唧开始鼓掌。
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当着顾家一大帮子人,鼓掌为顾让欢呼:“大师兄你棒呆了!”
【是哦,大师兄跟顾家主是有血缘关系没错,但总不能跟这位桑黎女士也有血缘关系吧?】
【看桑黎女士的表情,应该是没有的?】
【恐怕他们都想不到,大师兄在已经确定自己跟顾家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还要跟桑黎验证血脉?】
别说顾让这要求惊讶了一众顾家人,就连鹤雪衣也怔愣住,居然还有这种可能?
似乎为了见证今天这阵仗,在场的不仅有毫不相关的鹤雪衣,顾随远还安排了好几位顾家宗族长老来。
闻雀就看着,随着顾让的要求提出,顾随远和桑黎的脸色边了,其中也有几位长老的脸色不好看,正好就是之前跟顾随远眉来眼去的那几位,看来也是多少知道点什么。
至于另外几位,神色怔然之下,倒是陷入了沉思。
【咦,这几位想到什么了?】
顾让那边还在和顾随远僵持,闻雀就已经凑到了其中一位长老附近,小小声地问:“这位前辈,您是想到什么了吗?”
众人:“……”
她是很小声没错,可在场的那位不是实力不凡的修士,就连看起来娇弱的鹤雪衣,那也早就是金丹后期,谁能听不到她的小声逼逼。
那长老也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闻雀,这小姑娘之前口齿伶俐把他们堵得说不出来话的样子他还记得呢,这时候跑过来跟他搭话,还假装很小声,还不如直接大声说呢!
那小心思都摆在脸上了。
随着闻雀的声音落下,顾随远的眼神也落在了这几位长老身上,目光沉沉深不见底,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看着顾随远着眼神,那长老心间也是一紧,有一个可怕的念头真在心中蔓延。
而另外一边,桑黎也被架起来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这孩子,就这么不相信母亲吗?非要做这种事来伤我的心呀!这是拿刀子在剜我的肉啊!”紧接着话锋一转,将话题拉扯到了顾随远身上,“你父亲这些年洁身自好,他是什么人,又有谁不知道,你怎么能用这种歹毒的心思来怀疑他!”
这话的意思也很简单,她就是想把顾让架起来,想让顾让退缩。
只可惜,如今的顾让,已不是当初能被他们三言两语就忽悠的顾让了。
顾让抬眼:“为什么不能?”
他似乎想笑,但是有些不熟练,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细小的角度,“不是你们想让我相信吗?”
看着顾让和桑黎针锋相对的样子,闻雀就觉得十分欣慰。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这正面刚上的架势,完全手拿把掐,气势上简直太犀利了!】
【是我小瞧了大师兄呀!还以为大师兄那八竿子打不出粮食的造型,肯定会被顾家一堆白话给堵得没话说,然后一通忽悠就又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了。】
【好了,我终于可以放心围观大师兄大杀四方了。】
【唔,关键时刻我也是可以打打助攻的。】
比如——
“是哦,其实你们看啊,看起来你们也不是很需要我大师兄,而我大师兄也不是很需要你们,这么算下来,要不如就这么算了,大家都互相放过彼此,各自安好?”
顾家愿意放弃顾让吗?
其实在闻雀看来,顾让都已经是这种态度,顾家还要坚持什么?
【难不成顾家看到暗地里下手不行,想要明里动手了?】
【这可不行,真打起来,大师兄是要吃亏的。】
“大师兄,要不我们走吧,看着对方也不是很想留着你,要不咱们还是走吧?说好你还要带我出门历练的,要不看看去哪儿晃晃,不比在这里好呀?”
对于闻雀的要求,顾让当然无有不从的说了一声好。
这俩师兄妹也是干脆,说到这里,转身就走。
桑黎顿时急眼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着急,话赶话说到这里,都不给我个机会解释!”
顾让停了下来,淡然地看着桑黎:“您说。”
桑黎:“……”
桑黎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将求救的目光落在顾随远的身上。
没办法,因为她确实不是顾让的母亲,这要是用天生镜一测,绝对会出问题。
顾随远叹息一声:“这是本来是不想让你知道的,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想必再隐瞒下去,也没有必要。”
顾让没说话,那表情依然平静,倒是他旁边的闻雀,抱着胳膊,一脸写着“我就静静看你编”的表情,颇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就连稳重如顾随远都被闻雀这理直气壮的表情给堵得到了嘴边的话都差点没说出来。
顾随远又轻咳了两声化解闻雀那明晃晃的眼神带来的尴尬,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桑黎确实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从你出生开始,就是桑黎照顾你,除了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无愧一个母亲所有的付出,你这么怀疑她,可就太伤她的心,也太伤我的心了。”
听到顾随远这话,闻雀不乐意了:“我大师兄可没这么说哦!”
【这种时候,大师兄还是吃了不善言辞的亏。】
【哦,大师兄也不是不善言辞,就是遇到这种事,难得解释,结果任由人自由发挥,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这锅我大师兄可不背。】
“既然都跟顾家主测了血脉,我大师兄想跟桑黎夫人测测血脉有什么问题?这个要求有什么地方不合理嘛,各位前辈可别欺负我们这些小辈,人都来了,是由得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呀?”
“闻小友,这是我顾家的私事。”对于闻雀的胡搅蛮缠,顾随远已经失去了耐心,“闻小友跟着来做个见证就行,这里还不至于闻小友来指手画脚。”
身为顾家家主,顾随远的修为就算不是最高的,但也是合体期的修为,要压制闻雀这样一个筑基期的小菜鸟,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但闻雀如今何其敏锐,在说话的瞬间就往顾让身后一出溜,等到顾随远威压撵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顾让身后躲了个严严实实。
而顾让似乎也早就习惯了闻雀这行为模式,硬生生顶住了顾随远的威压。
顾随远冷哼一声,上位者的威压再也不加掩饰,“顾让,即便桑黎不是你的亲生母亲,那也是你的长辈,你就这么放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如此欺辱她?”
顾让顶着顾随远的威压,也很是吃力,但依然没放弃开口:“顾家主是觉得我师妹有什么地方说错了?”
“还是说这顾家是什么风水宝地,来了,就不让走了?”顾让抬眼顶着顾随远,“顾家主是否忘记,我和师妹,还是天阳宗弟子?”
要对天阳宗弟子,还是无涯峰首徒出手,顾随远也要掂量着点。
闻雀偷偷拽了拽顾让的衣服,声音也不算小:“大师兄,到时候真把我们给灭了,我们也找不到地方哭呀!”
顾随远:“……”
他算是发现了,这闻雀就在里面搅和,什么话到了她这里,就会变个味道。
要是闻雀知道顾随远在想什么,肯定会直接告诉他:她本来就是来搅和的。
“大师兄,你说我们现在还溜得出去吗?”
顾让目不转睛地顶着顾随远:“这就要看顾家主的意思了。”
顾随远当然不想放走顾让。
好不容易顾让自己送上门来,顾随远很清楚这是个机会,而且看顾让的态度,说不定这也是最后的机会。
桑黎也目露祈求的望着顾随远。
顾廪的情况已经危在旦夕,顾让就是顾廪最后的机会。
场面一时僵持住了,闻雀已经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会儿要不然把小师叔的剑气灵符祭出来让这些顾家人见识一些等级上的压制,免得老逮着她大师兄欺负。
一道陌生的威压却突然笼罩在这一处凝滞的空间上。
虽然只是个筑基期,如今的闻雀却有着膨胀的敏锐度,她发现她好像能轻易分辨出这些威压大概来源于什么样的修为。
大概是见过大世面了,这炼虚期的威压,她也瞬间分辨出来。
没有敌意,却一点也不客气,出现的一瞬间,就打散了凝滞的气氛,也打散了顾随远控场的威压。
“白藤长老!”
顾随远的脸色,终于彻底的变了。
即便之前被闻雀反复针对,被顾让屡次忤逆,顾随远的脸色都没变化这么明显,这道威压的出现,也终究打碎了他的沉稳,让他眼底出现了难以遮掩的慌乱。
【白藤长老?】
【没听说过。难道是什么隐藏的人物,看顾随远这表情,很明显是害怕了!】
【而这个威压,虽然很强势,但实际上我没感受到危险,也不知道大师兄感受到了没有?】
顾让也感受到了。
只是没想到,闻雀的五感居然已经敏锐到这种程度。身为元婴修士,顾让也只是勉强感应到而已。
闻雀还是老实缩在顾让背后,却并不妨碍她偷摸摸看着那个迎着众人目光踏光而来白色身影。
【哇偶!】
【也不怪做妆造的时候都喜欢选这一身白。】
【要想俏,一身孝也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道理的。但能把白色穿出彩来也不容易,一不小心就变成丧葬风了。】
【同样是一身白衣,鹤雪衣人如其名,白衣如雪,这位,哦,白藤长老,这一身白衣却犹如月光笼罩,透着莹莹光华,让人移不开目光。】
闻雀言行一致,正如她所思所想,自从那白藤长老出现之后,她的目光就没能从这位雌雄莫辨的炼虚期长老身上移开过。
顾让:“……”再次对闻雀的审美之心有了极其深刻的认知。
顾让也是第一次听说,第一次见到这位白藤长老,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炼虚期长老外表确实出色,出色到他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那让天地失色的容颜。
白藤长老出现的瞬间,这里所有的光芒却淡去,却凝聚在他的身上,仿佛自带光源。
看着在场所有人各异的表情,白藤长老轻笑一声,目光落在顾让身上之前,倒是多看了闻雀一眼。
闻雀:看什么看?
白藤哼笑一声:“胆子不小。”
这里发生的事,他也知道得不少,基本上从这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开始怼天怼地怼桑黎怼顾随远还想忽悠宗族长老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也就是想看看这两个小家伙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多等了一会儿。
白藤回头看着顾随远,“你也胆子不小。”
顾随远脸色顿时一片青白,闻雀离得远都看到了他额头上的冷汗。
【哇偶,这白藤长老很帅的样子。】
【这压制力,瞬间就把顾随远给秒了。】
【这么大一个人物,居然会在这时候出场,我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呢!】
顾让默默看一眼闻雀,说实话他还以为闻雀什么都能知道,结果并不是如此吗?
是了,在去蓝家之前,闻雀似乎也不知道蓝家会出那么大的变化。用闻雀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他们没有按照原本的剧情走,蝴蝶的翅膀煽动的微风,引起了一系列的变化。
如今这位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从未听说过的白藤长老,也就是这变化之一吧!
“白藤长老,您听我解释!”顾随远再也没办法冷静地坐在位置上,猛地站了起来。
而白藤明明站的位置比顾随远还矮上几分,气场上却生生压住了顾随远。
顾随远更是站立不稳,迅速走了下来,自觉站在了白藤的下风,将主场和高位留给了白藤,将自身的位置摆得很低,也很恭顺。
白藤则是笑眯眯的,那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脸上,是分不出来情绪的惬意笑容:“你说。”
这语气,清淡也没什么特殊,但大家恍然记起,好像在片刻之前,顾让似乎也用人同样的语气对着桑黎说了差不多的话。
那样的漫不经心,那样的不在意,却写满了“我就静静看你编”的意味。
顾随远当然也没忘记,眼底闪过一丝锋锐的光芒,却低着头不敢让任何人看到。
“长老,这只是个意外,当初谁也没想到,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当初没谁想到会发生那样的意外,在顾随远看来,那就是意外。就像是现在,他也没想到顾让会这么不配合,还带着一个把局面搅浑的胡言乱语的小姑娘,这也是个意外。
而最大的意外,则是白藤长老居然会在这时候突然出关。
这局面,就再也不在顾随远的掌控中了。
在白藤长老的面前,顾随远心底一片苦涩,却不敢再有任何隐瞒。
于是在场的人就听到一个大差不差,也不知道被隐瞒了多少细节的悲情故事。
“当初兄长带着我等前往幽暗森林进行狩猎,却碰巧遇上妖兽产子,我们本着规则,选择绕路避开,却又不幸遇上妖兽突袭,兄长为了保护大家不幸身受重伤……”
白藤却打断了顾随远的话:“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顾随远有个兄长,也是原本的家主继承人,顾随宁。
那原本才是顾家的天子骄子,天纵奇才,承载着顾家的未来的希望。
在顾随宁的光芒下,本就天赋不显,除了老实沉稳没有其他任何优点的顾随远就显得毫无特色,泯灭在众人中。
但顾随宁心疼照顾弟弟,外出历练总带着顾随远,让他在一众子弟中建立威望,有什么资源也能拿到最好的份额。
只可惜,天妒英才,就这样一个天骄样的人物,却英年早逝,因为一次狩猎任务,重伤不治,给顾家极大的打击。
也在那之后,沉稳可靠实力也还看得过去的顾随远才进入上任顾家家主和长老们的眼中。
顾随远有个孩子,也就是顾让,在外出的时候被妖兽突袭,不小心遗失,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找了这么多年也没线索,再加上顾随远的第二个儿子顾廪天赋不错,大家的重点和希望都放在顾廪身上,倒也没多在意丢失的那个孩子。
直到前两年,顾随远突然提及,那个丢失的孩子找到了。
叫顾让,是天阳宗的弟子时,长老们才恍惚记起来似乎有这么个孩子。
但是闹到现在,折腾了一圈,这个孩子似乎不是顾随远亲生的,那是谁的?
“他是我大哥,顾随宁的孩子。”
顾随远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声调,声情并茂地说出这句话。
“什么!”
“你说什么?”
“是随宁的孩子?”
“随宁什么时候有孩子的!”
一众长老们都惊了,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冷静,顿时议论纷纷,都指望着顾随远给出个准确的答案。
顾随远艰难地“嗯”了一声:“在那个女修找上来之前,我也不知道大哥居然在这世间还留有血脉,当时我也很激动,但是那位女修在得知大哥已经身亡之后,急火攻心,当时就难产了。”
“最后那孩子,是那女修拼尽全力生下来的,也是大哥的遗腹子。”
说到这里,顾随远看着顾让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悲思,也有怀念,仿佛难以用言语描述对顾让的情感。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们!”
顾随宁在这世间还留有后代这种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顾随远低着头,没说话。
闻雀却看得很清楚。
【这还用问吗?】
【一直在天才兄长光芒压榨下阴暗成长的顾随远心理失衡了呗!】
【好不容易顾随宁没了,这顾家的将来就是他的,突然出来一个顾随宁的后代,当时的顾家家主还有这些长老眼里那还有顾随远的位置。】
【当然,一个不知道长大后是不是会继承他父亲天赋的孩子,能不能长大还不知道,这期间顾随远同样可以掌控顾家。】
【但他不敢赌。】
【要是这孩子长大了,还拥有跟他父亲一样惊才绝艳的天赋,这顾家的未来,必然还会交到他手里,那就没顾随远什么事了。】
【哦,还是有的,当牛当马,多年工具人,然后有朝一日,直接被踹开。】
【所以……懂的都懂。】
即便顾随远真是这么想的,他也不能这么说。
“我当时是想带着孩子回来,将他送回族中,但是……”
顾随远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知道从何说起,看了一眼桑黎。
桑黎这时候才哭得肝肠寸断地开口:“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才连累了随远,都是我的错啊!”
“是我不中用,嫂嫂受到刺激难产之后,我见到那场面,也心神不稳,孩子早产了,不过我的运气不好,跟那孩子没缘分,孩子没能活下来……”
这会儿,桑黎是哭得真的很是伤心,那时候她是真的失去了一个孩子。
“我精神恍惚,眼看就要坠入心魔,随远为了护住我,这才将这孩子送到了我怀里,说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说到这里,桑黎抬头看着顾让,眼神凄切,是真的在怀念。
有一句话她没说错,那就是顾让出生之后就没了母亲,而她没了孩子,在那段时间,是她照顾着顾让——
“你这是要碎了我的心啊!”
随着这一声凄厉的呼喊,桑黎悲从中来,一口气没喘匀,晕了过去,要不是顾随远眼疾手快一把揽住,肯定就砸在地上了。
顾随远看着面色苍白满脸泪痕的妻子,也忍不住老泪纵横,“是我的错,我不忍看着桑黎因为失去孩子而徒生心魔,这才生了私心,将这孩子送到了桑黎怀里,当做是桑黎的孩子。”
“我本来想着,大哥已经没了,这孩子在这世上也就只有我这一个亲人,我将他当做亲生儿子养大,好好培养,这家主之外,将来也是他的,自然也无不可。”
“我只想桑黎好好的,只想这个家都好好的,都是我的私心,这才造成这痛苦的局面。”
顾随远抬头看着顾让:“让儿,我为何会无惧天生镜探查血缘,就因为我们本就是血亲,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也不知道让儿你从何听到风言风语,要来质疑自己的身世,好,没关系,将一切真相都揭露出来,也无不可。”
“可不管如何,你都是顾家后人,是我的亲人,桑黎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可在那样的情况下,也真真是有他照顾着刚出生的你,无微不至,当做亲生……”
“让儿,虽然你从小没在顾家长大,可这里终究是你的根,是你的家,你如何也不该与顾家离了心啊!”
“让儿,顾家需要你啊!我也需要你,你母亲,啊,不,你婶娘也需要你啊!”
顾让默然,仿佛无动于衷。
闻雀看着顾让绷紧的脊背,就知道大师兄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该说不说,虽然可能有些细节有出入,但我觉得,顾随远说的,倒是大部分都是真的。】
【但是,真的是真的,可有些细节,稍微调换一下顺序,或者换一些说出口的语气,事实的真相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真相到底如何?】
【只有顾随远一个人说,这世上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闻雀偷摸摸拽了拽顾让的衣服,想让顾让看清楚自己有话想说的表情。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她再想搅和也会觉得这时候自己吭声似乎不太合适,但看顾让不表态,她就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顾让听着闻雀在心里叭叭这半天,就知道她忍不住了。
本来紧绷的心情因为这份无奈,反倒是轻松了许多。
而一旁一直没有继续表态,只云淡风轻仿佛看戏一样的白藤长老却在此时突然开口:“那边的小丫头。”
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闻雀瞬间一个激灵,挺直了脊背:“在呢!”
回完话才意识到,在这里的人当中,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鹤雪衣,在白藤长老眼中,大概也是个小丫头。
挺直的腰背瞬间塌了下去,往顾让背后躲了躲,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嗯,主要我不承认,喊的就不是我。】
【毕竟没点名呢!】
顾让很想捂脸:是没点名,但你都答了到,这时候再躲是不是晚了点?
白藤长老毕竟是炼虚期长老,更准确点说,是炼虚期大圆满的半步化神,想要拿捏闻雀,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
也就是一股带着花香的灵风扫过,闻雀就不由自主从顾让的背后趔趄了出来。
“躲什么?”白藤整理了一下袖子,轻轻瞥了一眼闻雀,“又不会吃了你。”
闻雀站稳之后,摸着后脑勺说:“这不是以为前辈喊得不是我,觉得冒犯了嘛!”
白藤冷笑:“现在才觉得冒犯,是不是晚了点?看你这丫头,在我顾家指手画脚的之后,可没有半点害怕。”
闻雀呲牙笑着,这话可不好答。
除了该怂的时候认怂之外,闻雀对白藤还抱有一定的好感度,所以没有直接怼上去,当然也不敢。
只能在心里吐槽几句。
闻雀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乖巧的模样跟之前嚣张又跋扈的样子天差地别:“不知道前辈叫晚辈是有何指教?”
白藤那修长的手指虚虚点了点闻雀,没有用力,却仿佛有一个致命的力道点在了闻雀的心头上。
【咦惹,他在威胁我!】
“看你话很多的样子,憋了这半天,说吧,有什么意见和看法,都可以说出来,让我听听,你还能胡诌些什么出来。”
闻雀:“诶?”
【这白藤长老爱好有点特别诶,都说我是胡诌了,怎么还主动要求我当着大家的面胡诌?】
【总没见过这样合理但不合情的要求,给我整不会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