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081号冤种
太熟悉闻雀的人, 也熟悉闻雀的声音,在闻雀那耳熟能详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晏起都能从细微的差别中分辨出到底哪一道是闻雀自己喊出来的, 又有哪一道是闻雀心底的呐喊。
咦?闻雀的心声没有消失?
也就是这一错神之间, 第三道劫雷已经兜头罩下, 一瞬间就吞噬了那个在天地间微渺的人影。
“小师叔!!!!”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闻雀被吓得神魂具裂, 这老天爷是怎么了,是她被困太久,睡得太投入, 这世界已经快进到末日了吗?
匆忙间,闻雀本能往前走了一步,身后却传来一道阻力。
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凤遇,正默默站在她身后, 扯住了她的衣角。
凤遇的眼底还残留着蒸腾的火焰,面色惨白到没有半点血色, 这状态看着就不好。
其实最后那点时间, 虽然空间和时间都很混乱, 自己也没办法控制太多,在全力挣扎的时候, 闻雀也若隐若现听到一些声音, 对话的内容正晏起和那位凤屿尊者的。
闻雀也听出来那位包藏祸心的凤屿尊者的言下之意, 眼下并不是她脱离所谓的困境,也就是破茧的合适时机, 至少对眼前的凤遇来说,是最不合适的。
“凤遇师兄, 你怎么也出来了……”
【难道是我的行为,最终还是影响到了凤遇?可是……我能感觉到, 要是我再继续在那里被困下去,我可能就不再是我了……】
【但是看凤遇现在这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突然也就明白了那位凤屿前辈担心的是什么。】
【咦惹。】
凤遇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有些事他没办法左右,也没办法解释。其实在闻雀拼命挣扎的那一刻,他就醒来了,只是不同于闻雀的挣扎,沐浴在力量和安详中的他能够清晰认知到,只有再继续下去,对他才是最有利的。
可是闻雀那一声【倾灭整个凤家的罪魁祸首】让凤遇再也没办法心安理得。
凤遇无法理解,凤屿长老,怎么就成了倾灭整个凤家的罪魁祸首?
而且凤遇还记得,最初闻雀吐槽他的时候,很清晰地说过,他后面的变化和悲剧,是因为凤家和天阳宗先后覆灭,他不堪重负造成的。
可是凤家为什么会灭族,天阳宗为什么会灭宗?
那时候凤遇没机会问,如今再次听闻雀提起,他根本无法淡定,当即也就提前从进阶中脱离出来。
被强行打断进阶的凤遇这会儿的状态确实不好,但他更关心的还是闻雀说的那些——只可惜凤遇还不知道上次在他离开后,闻雀对他的吐槽。
也不知道这年轻人要是知道他最后能够真正融合凤凰血,是献祭了整个凤家才做到的,会疯成什么样。
其实也就是一个念头的瞬间,闻雀只看了一眼凤遇,全部的注意力还都在晏起身上,那半天之上,晏起还在以一己之力抵抗劫雷。
闻雀很清楚,那是自己引来的雷劫,至少大部分都与自己有关,如今却是晏起在帮她抵挡。
还有沉禹前辈,此刻也不知道正在与那位凤屿长老如何对决。
更有妖兽前辈不仅差点献祭自己的妖丹,更是连珍贵的宝贝蛋都送了出来。
都是为了她呢——
闻雀垂眸望着眼前的地面,一股仿佛来自于上古的幽远气息,从她的身上爆发开来,就像是庞大的阴影,在她身后凝聚出了巨大的翅膀。
凤遇眼前一花,闻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面前,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影,转眼就已经扑到了晏起身后。
那巨大的黑色羽翼,在紫黑色的劫雷之下,一同撑起这片天地,挡在了晏起的头顶。
【啊啊啊啊啊啊好¥#……#¥%的疼啊!】
晏起:“……”
之前还因为突然听不到闻雀的心声觉得不习惯,甚至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费心想要找到原因。
如今看来,其实这心声不听到也挺好的。
“小师叔!”
看着气势惊人,靠一己之力撑起这屏障一般的黑色羽翼,那哭唧唧的小脸却满是委屈。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啊!你放着我被雷劈一下也就算了,反正我早就被劈习惯了,何至于要你亲自来挡啊!”
【小师叔这一出手,就不是一下两下能解决的了!化神期的雷劫啊!哦不,这威力,渡劫都够了啊!】
闻雀是真觉得自己早已经被雷劈惯了,劈着劈着就觉得无所谓了,而且她还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好像劫雷对她有那么点不一样,似乎也不至于真怕她被劈没了。
可是眼前的小师叔,是真的有可能被劈没了呀!
晏起都被闻雀这一系列的声音给气笑了:“闻啾啾,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闻雀很肯定地点头,“我知道啊!”
【那我可太知道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小师叔……还有大家,都已经帮我太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我来!”
闻雀哭唧唧的脸上突然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可以的!”
【呜呜呜呜我觉得应该可以的!】
要是她心底哭得别那么大声,晏起都真要相信闻雀的话了。
不过她已经说到这地步,晏起当然会给她这个机会,顿时笑道:“那行啊。”
然后晏起就撤掉了对抗劫雷的力量。
闻雀:!!!
闻雀根本都来不及反应,直接被紫黑色的劫雷吞噬,毫无抵抗之力地,被狠狠砸进了地里。
什么豪言壮语,什么雄心壮志,在绝对的力量之下,都犹如虚幻泡影,连闻雀带她身后的黑色羽翼,都被砸得稀碎,粘在坑底抠都抠不起来。
似乎因为劈到了闻雀,天上的劫云也心满意足的慢慢散去,只留下一片晴空,祥云显现,再次降下一片灵雨,涌入地上的大坑里,淹没了满脑子都是电闪雷鸣的闻雀。
谁又能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就连晏起都没料到,这劫云和雷劫居然虚张声势到这地步,明明差点连他都劈散了,却在闻雀出现之后,劈是劈了,最终却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结果。
晏起就觉得,闻雀成天吐槽那些气运之子,其实她自己才是天道的亲女儿吧?
都宠成这样了。
三道劫雷,算起来,居然只是一个金丹期的雷劫吗?
只不过这雷劫的威力,不提也罢。
粘在坑底的闻雀也在哭唧唧,劫雷的力量实在太强大,根本超出了她现在的承受能力。而且是跳过前面两道劫雷,最强的一道,此刻正在一遍又一遍冲刷着她的身体,破坏,重组。
每一遍的重生,她都能感觉到肉眼可见的变强,可同样的代价,就是疼痛,铺天盖地,漫无边际的疼痛。
名副其实的死去又活来。
到最后,闻雀看着自己灵台里那颗黑漆漆的金丹,好家伙,还不如叫黑丹呢!
这都是些什么鬼呀!
仔细看,也不是纯粹的黑,这颗与众不同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的金丹,确实也是她顺利进阶金丹期的见证,黑漆漆丹身上面,还带着她并不陌生的白色裂纹,和紫色云纹。
好家伙,这是都在呢!
之前是在她识海打得不可开交,如今是在她灵台的金丹上抢地盘是吧?
感觉似乎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一直想要喧宾夺主的黑色阴影,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仿佛只是染黑了她的金丹,就销声匿迹。
明明这黑漆漆的金丹,就足以证明它占据了主导,以它得寸进尺的架势,不直接把她这个人都控制了,是不会罢休的。
可如今看起来,她还是她自己,这一点勉强还是能确认的。
闻雀突然就想到在危急关头,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家伙——幻鸬鸟前辈的那颗鸟蛋。
诶,蛋呢?
趴在坑底动弹不得的闻雀还不知道,这会儿那颗承受太多的鸟蛋,已经落在了晏起手里。
幻鸬鸟目光幽幽的,看着晏起手里那颗黑漆漆的鸟蛋,原本还残留了一点的白色流光,此刻已经彻底消失。
“你就不解释一下?”
晏起看着幻鸬鸟。
虽然妖兽像妖族那样说人话,但到了幻鸬鸟这个级别,是完全能够与人类交流的。
沉默片刻之后,晏起就听到一番诡异的解释,大概是这颗蛋其实已经出生很久,但因为先天不足,一直无法孵化,甚至正在变成一颗死蛋。
等到蛋壳里的最后一丝生机消失,那这幻鸬鸟唯一的后代,也就彻底死亡。
如果能用这颗蛋,换回闻雀一线生机,幻鸬鸟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晏起冷笑一声:“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他手里这颗黑漆漆的蛋,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里面蓬勃的生机,可不像是幻鸬鸟说的那样,是将死的情况。
“在你把它扔出来的那一刻,就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幻鸬鸟默然。
它想到了。
因为从血脉传承里,它已经知道,那天地之初的阴影,就是想借助闻雀的身体,重生在这个世界,以活生生的姿态,像一个人一样活着。
而不是一道见不得人的阴影。
至于为什么闻雀会被选中,那恐怕只有阴影自己才知道。
晏起有一点猜测,可能就跟闻雀身上诡异的气运,还有天道对她的关注有关。
这力量有多强大,那为凤屿长老知道,眼前的幻鸬鸟也知道。
“你就没想过,那东西占据这个生命,它还是你的孩子吗?”
想来闻雀就是意识到这一点,才会在最后关头拼死挣扎。
凤屿不管那些,对于他来说,他只需要借助阴影伴生的力量让凤遇顺利觉醒凤凰血脉,将凤家带向辉煌,而那阴影,如果是无形无影的状态恐怕更难对付,要是真借生在闻雀身上,那就更好对付了。
至于闻雀的安危,从头到尾就不在凤屿的关注范围内。
“你觉得,本尊会放任这个东西,成功孵化出来?”
最纯粹的恶,只要出现,必将带来毁天灭地的灾难,天道也知道这一点,否则不会在那时候就打算直接将下面都给劈了。
唯一的变数,就是闻雀。
正如现在。
“小师叔……”
闻雀的声音从坑底颤巍巍的传来,虽然很疼很难受,更是在进阶之后的关头,可是有满坑的灵雨化作的灵液滋养,收支平衡,也就只是疼,其实身体恢复得很快。
上面晏起和幻鸬鸟的对话,闻雀也听到了,不用知道幻鸬鸟说了什么,她也能猜到大半。
听到闻雀的声音,晏起手里的动作一顿。
对于晏起想要毁掉鸟蛋的行为,幻鸬鸟很想阻止,可它之前为了能让鸟蛋融合阴影,不仅动用了妖丹,更是献祭了大部分的本源之力,也就是凤凰赐福,这会儿虚弱得连动都动不了。
同样是战损状态,连扛了两场雷劫的晏起,要想捏碎一颗蛋,轻而易举。
“应该没有问题的……”
闻雀的声音还很虚弱。
“那家伙的力量……还有一半……在我这里……”
是了,金丹的变化,说明阴影力量的残留,但似乎因为被分裂,失去了原本的灵智。
闻雀怀疑大部分的灵智,也是最关键的那部分,就在晏起手中那颗蛋里。而伴随着幼崽破壳重生,阴影的灵智就跟重新投胎一样,能留下多少就不一定了。
最重要的,闻雀怀疑,这种天生天养,还是来自于天地之初的东西,肯定没那么容易消灭,不然也不会困在凤凰血里这么多年。
所以闻雀很担心,小师叔要真是毁了那颗蛋,那些属于阴影的力量,会再次找上她。
要是再来一次的话,闻雀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从那黑沉的海里再爬出来,或者从这漫天的雷劫下面再次苟且偷生。
至于有可能出现的危险,闻雀觉得,在知道彻底解决这东西的方法之前,幻鸬鸟幼崽的小命,是有必要保住的。
不管幻鸬鸟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它确实保护了她好几次,这次又差点连命都搭上了。
闻雀甚至有个邪恶的念头——总感觉是被阴影的力量影响,自己好像变坏了——那个阴影的灵智不知道还能残留多少,等到破壳而出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投生成鸟,也不知道它的小脑袋瓜会不会气炸?
而且按照幻鸬鸟那颗鸟蛋的情况,很可能还是先天不足的样子,恐怕会直接气死吧?
晏起已经走到了坑边上,看着坑中灵液形成的小型漩涡,正填鸭一样疯狂涌入闻雀的身体,一眼就能看出来,闻雀的进阶很顺利,就是金丹的状态不怎么美丽。
那黑漆漆的一团,看着就糟心,放出去都会被人当做是魔丹吧?
哪个正经人的金丹长这样啊!
至于黑色金丹上那些白色的裂痕和紫色的云纹,都被晏起华丽丽的无视了。
晏起依然觉得不对劲。
坑底的闻雀似乎为了让自己舒服点,好不容易能动之后,还调整了姿势,给自己翻个了面。晏起看到闻雀变幻的神色,就知道这丫头脑子里一直没闲着。
可他却听不到闻雀的心声,这种时灵时不灵的奇怪感觉再次出现了。
所以闻雀的心声没有彻底消失,却开始有选择性的出现,具体出现的是那一部分,晏起自己也不知道。
至少情绪激烈是其中一个,刚刚闻雀心里那声音可不小,情绪也足够激烈。
这丫头确实出了问题,但看起来,问题好像不大。
闻雀也看到了站在坑边上的晏起,这位化神期尊者此刻也很是狼狈,都没来得及收拾自己,手里还托着一颗比脑袋还大的黑色鸟蛋。
闻雀有气无力地抬手示意,就这一点动作,就再次疼得呲牙咧嘴,“小师叔,我本来很想说自己很好,不用担心的……唔,但是我真的一点都不好哇!”
晏起弯了弯唇角,正准备说点什么吐槽一下这丫头,就感觉到手里的黑蛋传来一阵颤动。
晏起:???
即便整颗鸟蛋都已经被阴影侵入,变得它妈都不认识的模样,但在这一刻,幻鸬鸟依然能感受到蛋中传来的波动,那种心血相连的悸动。
也正是这一丝的悸动,让幻鸬鸟确定,这里面,还是它的孩子,至少有一部分,还是。
要是它再坚强一点,是不是也可以像闻雀一样,清醒地闯过这一关?
幻鸬鸟挣扎着站了起来,腹部的光芒再次闪烁,晏起扭头就看到这一幕,神色顿时厉然。
“你不要命了!”
本源之力已经所剩无几,还接二连三动用妖丹来献祭,这幻鸬鸟是真不要命了!
幻鸬鸟没说话,只死死地盯着还在微微摇晃的黑蛋。
它的孩子还活着,但似乎就差一点点力气,就能破壳而出,多少年了,它一直等着今天,都没有放弃。
那这差一点的力气,就由它来补足!
谁也不能——
一道寒芒闪过,幻鸬鸟那淡黄色的,毛茸茸的,柔软的肚皮上,转眼就结出厚厚的冰层。
紧接着,整个身子,都被封在了冰层之中,只剩下幻鸬鸟那颗大脑袋。
晏起冷笑:“你这精神还不错?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要死要活?怎么,打算牺牲自己也要换自己孩子一条命?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这尚未出生的孩子还捏在本尊手里?”
这一刻的晏起,像极了手里拿捏着人质的大反派,被困在冰层里的幻鸬鸟是那么的弱小可怜又无助。
本来就是强弩之末的幻鸬鸟,被晏起的冰层冻住了身体,更冻住了体内的力量,动不了一点。
妖丹的光芒一点一点淡去,幻鸬鸟眼中的光芒也一点点熄灭。
“你就不怕,没了你的保护,这幼崽破壳的下一瞬间,就被本尊捏死?你是不是忘记了,它如今可不是一般的身份,本尊由足够的理由让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半死不活的闻雀挣扎着从坑底爬上来的时候,就听到自家小师叔这炸裂的反派发言,再看着幻鸬鸟那生无可恋被冻成冰雕的模样,闻雀也是哭笑不得。
“小师叔,你就别吓前辈了。”
【妖兽前辈胆子挺小的,可禁不起这样的吓。】
晏起挑眉:咦,又听到了。
这感觉,就像是这心声能让他听到的来源,就是闻雀跟他说话的时候,那些未尽之意。嘴里没说出来,却在心里继续吐槽?
这丫头的心声已经变得这么有针对性了吗?
闻雀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颇有些无奈地对幻鸬鸟说:“还没谢过前辈的帮忙,要不是您出手相助,我也没那么容易突破最后的极限。”
后来她也感觉到了,那个一直在黑暗的深海里,像是最后一点烛光的余烬,默默支撑着她的光芒,就是幻鸬鸟在燃烧的本源之力。
更是在最后,指引着她冲出了黑海,恢复意识。
而几乎将本源之力燃烧殆尽的幻鸬鸟,却落得如今这幅任人宰割的样子。
【要宰割它的,还是我家小师叔,啧。】
晏起:这句本尊听到了!
“您别听我小师叔说的,他就是吓您呢!”
晏起冷声道:“本尊可不是说说而已。”
他是真的会动手。
闻雀摇摇手安抚晏起:“知道的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小师叔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也是想劝劝前辈嘛!”
【虽然我觉得小师叔也确实能够直接动手,毕竟对于那看着就是危险和隐患的阴影,直接掐灭在源头才是最稳妥的。】
【可咱们这不是还没找到真正的源头嘛!】
【掐死一个还会出现更多的,或者直接下一个就是我,小师叔总不会连我也掐死吧?】
想到这里,闻雀就是一愣。
【好家伙,为什么我觉得小师叔恨不得直接掐死我的样子!】
晏起:“……”
闻雀哀怨地看一眼晏起,扭头对幻鸬鸟说:“前辈您也别嫌弃我小师叔说话难听,他也说的是实话,您自己的孩子,当然是要有您自己来守护才稳妥不是吗?还没到非要一命换一命的时候,您也不想以后留着那孩子独自在世界上,是不是活得好,有没有被欺负,您也不知道吧?”
“到死方知万事空,死了才是什么都不知道呢!也什么都没啦!”
幻鸬鸟的眼里的光芒闪了闪。
闻雀的话,它还是能听进去几句的,可它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吗!
正如幻鸬鸟担心的,蛋壳里的幼崽本来就已经濒临死亡,只剩下一丝生机在苟延残喘,根本没有足够破壳的力量。
幻鸬鸟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会打算釜底抽薪直接献祭自己的妖丹,来换取幼崽的新生。
这一刻闻雀甚至很认真在思考,要是找小师弟用生生不息春生诀来试试,是不是可以解决?
小师弟是医修嘛,幼崽难产找医修,好像很合理。
一直默然不语,从离开凤凰血凝成的红茧之后就像是个隐形人一样的凤遇却突然站了出来。
“把它交给我吧。”
凤遇冲闻雀伸出了手。
“凤遇师兄?”闻雀看着凤遇那没个人色的苍白脸庞,不是很确定,“你先休息会儿吧?我去找小师弟试试。”
凤遇却很坚持,“交给我吧。”
闻雀看着凤遇眼底的焰色流光,怔愣了一瞬间。
【凤遇现在这状态,明显很不好。因为我的擅自行动,他融合凤凰血只有一半,这强行打断的后果是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凤遇默默看着闻雀。
闻雀犹豫了瞬间,有些无语地看着凤遇:“凤遇师兄,其实吧,蛋还在小师叔手里呢,你问我要,我也给不出来呀!”
凤遇:“……”失算了。
晏起却笑道:“那你又怎么知道他问你要的是蛋而不是其他?”
闻雀很想翻白眼:【这时候的话题不就是这蛋该怎么办嘛!凤遇跑出来还能为了什么!】
凤遇已经转身走到晏起身边:“尊者……”
晏起却眼神平静地看着凤遇,“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凤遇点头:“弟子很清楚。”
此刻的凤遇,心情十分宁静,也早已经下定了决心。
虽然不知道凤遇在融合凤凰血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可晏起清楚,在闻雀刚醒来时那些振聋发聩的声音,凤遇肯定都听到了。
这孩子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见晏起不动,凤遇突然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转瞬即逝:“尊者放心,弟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今凤屿长老不在,弟子的路,弟子自己选。”
晏起也是一笑。
【这两个人,仿佛在这一颦一笑间,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晏起将黑蛋往凤遇怀里一塞,也不管凤遇要对这黑蛋做什么,转身撸起袖子就往闻雀面前走去。
“你这丫头,膨胀了是吧?什么都敢做了是吧?就结个金丹,了不起了是吧?”
看着晏起气势汹汹冲过来的模样,闻雀顿时一个激灵,想都不想,转身就跑。
“小师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就放过我吧!我没有膨胀我一点都没有,我就是看小师叔你太辛苦,想帮帮忙,真的只是想帮忙而已啊!我就是个小趴菜,差点就被劈散了,我错了呜呜呜!”
【救命啊!小师叔要吃人了啊!】
跑就跑,还一路嚷嚷。
这闹腾的景象,让感觉到好像差不多平息了,回到宗门查探情况的长老们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也格外觉得无语。
以前天阳宗有晏起这个刺头就够了,怎么感觉如今这无涯峰,从上到下都是刺头?
闻雀这个小丫头,看着貌不惊人修为不怎么样平时也不怎么吭声的模样,折腾出来的事,可没一件是小事啊!
看着下面像是闲庭信步一样,跟在闻雀身后,把原本就乱糟糟还没收拾好的小姑娘追得满地乱跑,只剩下狼狈和无措,长老们摇摇头,交换一个眼神,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
天阳宗一片狼藉,后山这片和无涯峰,都只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巨坑,那都是雷劫之后的痕迹。
倒是在灵雨的滋养下,整个天阳宗都焕发出崭新的生机,连带着整个宗门的灵气流转,都浓郁了好几分。
身处这样的环境里,仿佛体内灵力的流转,都顺畅许多,提升修为的速度,似乎都变快了。
劫后余生的天阳宗,必然会在这样的氛围里,再提升一个崭新的高度。
只是长老们还是有些忧心。
“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我也觉得,咱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还好吧?虽然劫雷破坏比较大,但主要集中在后山这边,晏起也挡住了大部分,剩下的收拾收拾就可以了。弟子们也都安然,不管是那个临春河还是这个闻雀,不都安然进阶了嘛,你们在担心什么?”
“对啊!说起来这俩孩子都挺有机缘的,如今天阳宗再添两个年轻有为的金丹期,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什么啊……这都是人家无涯峰的人才,啧,你说这原落枫到底是什么运道啊,随便捡几个徒弟来,一个比一个出色,明明他都没怎么管这些孩子,却能自己成长到这地步……额?”
“啊啊!我想起来了,我们是不是忘记了原落枫?”
“啊!!!!”
“……”
不只是这些长老们忘记了,就连晏起自己,差不多都忘记了无涯峰上还有个一直被封印在洞府里,陷入沉睡中的师兄。
啊,也不是忘记了。
从最开始被晏起用强硬手段封印,再被沉禹强行拆掉了和魔物的关联打散了大部分的心魔之后,原落枫就一直陷落在无尽的沉眠中。
甚至后面随着心魔一点点散去,原落枫的修为也一直在跌落。
直到一年前,差不多稳在元婴期,没有再继续跌落,晏起就知道离原落枫醒来的时间不远了。
这次临春河在无涯峰渡金丹本来是无伤大雅的,谁知道这家伙居然临到紧要关头,居然能够炼制出天阶的噬心丹,直接将雷劫拔高到那种程度,再加上晏起的参与,这无涯峰整个都没能幸免。
所以……原落枫,还能幸免吗?
晏起看着眼前七零八落的阵法痕迹,那是他亲手布置的,还有沉禹的手笔,就是担心原落枫出什么意外,就算是劈天盖地的雷劫,也应该能撑住大半,护住里面的人是没问题的。
但这会儿看起来,这阵法被毁了大半。
原本被封印在里面的原落枫,不知所踪。
“只是不见了?”
听到身后陪同来查探的长老这句话,晏起回身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只是?”
某位长老:“额……”
“难不成你还想着能在里面看到某人的尸体?”
“我可没这么说!”虽然有些怕晏起一言不合就动手,但他也知道,大部分时候晏起还是很好说话的,所以他还是不怕死地加了一句:“我就是觉得,人还活着就好,以你对你师兄的了解,只是人不见了,会去哪儿?把人找到就好了。”
在这样的雷劫下,天阳宗没有伤筋动骨,更没有人员伤亡,已经是奇迹了。
走丢了而已,真不是大事。
虽然怎么在这种情况下,丢了这么大一个人,仔细想想还是挺诡异的。
晏起依然看着被毁掉的阵法痕迹,“阵法,是从里面被破坏的。”
准确说来,是阵法里面的人,主动借用劫雷的力量,从阵法最薄弱的节点,毁掉了整个阵法。
“你的意思是,原落枫自己干的?那也就说明他是自己主动离开的,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呀!”
晏起没说话。
因为原落枫的状态,即便在天阳宗,也是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毕竟在很久之前,原落枫也曾经是天阳宗的支柱人物,即便是现在,外界也还留有与他相关的传说。要是让人知道这样一个人物居然为情所困被心魔入侵更是在魔物的诱惑下做了多少不可描述的事情,天阳宗还真没办法解释。
而原落枫居然在这时候醒来,还能借用劫雷的力量,从内部破坏阵法,首先说明他人应该是完全清醒的,至于理智还剩多少,晏起就不确定了。
至于原落枫会去哪里,晏起也没有其他的猜测。
晏起的眼神落在空无一人的虚空处,沉禹还没有消息,与凤屿的战斗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化神期的战斗动辄移山填海毁天灭地,为了不对沧澜界的生态造成毁灭性的灾害,化神期之间轻易不会动手,真要动手也只会撕开空间,在虚空中打个尽兴。
得到长老们的肯定之后,天阳宗的弟子们也都陆陆续续回到宗门,当然也就包括无涯峰的顾让等人。
临春河因祸得福,没什么大事,那颗金丹虽然看着奇怪,但绿莹莹生机勃勃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凡品。
闻雀这边就是差别待遇,那颗黑漆漆的金丹,看着就惨不忍睹。
大家看着闻雀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悯。
明溪更是得寸进尺地摁着闻雀的脑袋说:“十年啊,闻啾啾,你终于成功进阶金丹了。”
十年过去,如今的明溪已经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自从专心修炼之后,她本就惊艳的天赋得到了极大的发挥,修炼更是一日千里,在年轻弟子当中,也是充满着传奇色彩的领军人物。
闻雀倒是有些恍惚:“十年啊。”
对于她来说,更像是做来一场有点漫长的梦,有些分不清时间的流转。
明明在黑海里的时候,即便意识没那么清晰,也只觉得时间的漫长,然后一点点被吞噬,想起来就觉得害怕。
闻雀不由得瑟缩一下。
秋锦悠伸手探向闻雀的额头。
闻雀顿时露出一如既往的乖巧笑容:“二师姐我没事,就是回想起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后怕,但不多,就一点点。”
【回想起来,好像也不只是一点点害怕,总觉得就差那么一点,我人就没了,我还是多害怕一点比较好,吃了教训,就得长记性。】
而秋锦悠看着闻雀笑得乖巧的模样,却只是满心的心疼,“好啦,害怕就害怕,害怕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多害怕一点也没关系。因为害怕才会有敬畏之心,害怕才能三思而后行,看你以后还会不会任性。”
闻雀揉揉鼻子,尴尬地笑道:“这不就是个意外嘛!万幸结果还算好?”
【大概还算得上好吧?反正至少人还活着,看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忽略掉灵台里那颗乌漆嘛黑的金丹,确实没什么问题。】
闻雀扭头看着远处的凤遇,眼里是忍不住的担心:要说问题,那边的问题才大呢!
师兄妹几个交换了一个眼神,关于闻雀心声变化,小师叔也早就跟他们提过,听着闻雀这若隐若现时有时无的心声,他们也就肯定了小师叔的猜测。
闻雀的心声确实出现了变化,声音的内容和范围似乎开始变得有针对性,但具体的限制,还看不出来。
至于凤遇在做什么,也许最开始他们不知道,但现在,只要看上一眼,就能明白。
凤遇正在将剩余的凤凰血,注入那颗因为缺乏生机和足够的力量,难以孵化的黑蛋里。
原本的凤凰血被凤遇吸收了大半,却因为进化的过程被打断,就像是生长到一半的身体,被生生折断。
这无时不刻的痛苦,让凤遇面色惨白,眼底一片焰色,头脑却无比清醒。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似乎也很清楚,凤屿长老为什么要做那些。
想到自己在凤凰血中看到的一切,觉醒血脉时继承的那一切,凤遇的心底就是一片死寂。
天地之初的阴影,只要这世界还有光,它就会一直存在。就像是闻雀担心的那样,根本不可能将它彻底消灭。
它与这世间的一切都相辅相成,相生相克。
如果让它单独存在,它就能促生这世间最极端最纯粹的恶,让世界陷入混乱和灾难,但是只要有力量融合它,那就是一体两面,光与暗复杂的交集。
上古神兽的血脉传承里,都融合了一部分阴影的力量。
凤凰血里的这一缕阴影,自然也是传承下来的。
凤凰血在选择合适的传人时,同样也要考虑对阴影的承载能力,因此在得到凤凰血这么多年的凤家,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融合凤凰血。
至于凤屿长老,在得知阴影选中闻雀之后,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想要彻底将阴影和凤凰血分离开来。
那么纯粹的凤凰血,将来再寻找传人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苛刻。
有了凤凰血可以传承的力量出现,凤家自然会变得更加强大。
凤屿长老的心情和想法,还有对凤家的期待,凤遇完全可以理解,也完全可以配合。
但是,凤遇想不通,凤屿长老怎么就变成了闻雀口中那个倾灭整个凤家的罪魁祸首?
正逢此时,虚空一阵动荡,一道漆黑的裂隙再次出现在这方寸之间,一道染血的身影从虚空中跌出,狠狠砸了下来。
好巧不巧,那个地方,正是闻雀被雷劈后砸出来的大坑。
坑底,凤屿呕出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半边脸颊,看着虚空,笑得面目狰狞。
闻雀顿时也望向那虚空处:沉禹前辈呢!!
第082章 082号冤种 [营养液8k加更]
沉禹前辈呢?
凤屿都从虚空里被踹了出来, 沉禹前辈人呢?
闻雀望着虚空的裂隙,心中不安的感觉开始蔓延。
看凤屿掉出来的轨迹和力道,必然是人为被迫出来的, 也就是被人踹出来的, 能从里面踹凤屿的, 除了沉禹前辈不做他想。
但是凤屿都出来这一会儿了, 沉禹前辈为什么没出来?
坑底的凤屿还在一边吐血一边笑,那模样惨到了极致也诡异到了极致。
明明只是迟了一瞬间,闻雀却感觉迟了一个世纪一样, 才从裂隙的阴影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沉禹……前辈!!!!”
这一刹那,闻雀的瞳孔都放大了。
原本以为坑底的凤屿已经够惨,此刻走出来的沉禹那凄惨的模样也不逞多让。
半截身子都被鲜血侵染, 那张漂亮到闻雀也曾经赞叹不已的脸蛋上,也满是血污的痕迹。
闻雀迎上去的脚步, 在看清楚沉禹的时候, 猛然顿住。
“沉禹……前辈……?”
身后, 是凤屿那一直未曾停歇的笑声,伴随着支离破碎的语调:“哈, 哈哈哈哈, 沉禹, 你也有今天,没想到吧, 你也有今天……咳咳咳!”
闻雀很想回头骂一句都这样了还不怕想挑衅沉禹前辈,但她凝固在原地, 默默看着沉禹,一动也不能动。
“没想到吧, 哦不,你肯定早就想到了,所以才在她面前装得那么清高又干净的模样?哈哈哈哈哈,但是真相总有被揭露的一天,你迟早都会被她,被大家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看啊,她害怕了,看到她眼睛里的害怕了吗?啊?哈哈哈哈哈哈……”
闻雀:【我才没有害怕!我就是被吓到了!这跟害怕没有半点关系!狗东西啊!我现在动都动不了,肯定是这狗东西干的好事!!!啊啊啊啊!】
“恐怕没人能想到,你名噪天下的沉禹尊者,流出来的血,居然是一片污黑吧?哈哈哈哈哈哈!”
“魔胎啊!渡缘山的传人,居然是魔胎啊!连本尊都没想到啊哈哈哈……噗!”
凤屿这一口鲜血喷出来,是被晏起打的。
刚去无涯峰溜达一圈,确认师兄原落枫已经不在无涯峰的晏起这才刚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听到这一出,第一反应就是一巴掌拍过去,把本来就只剩半条命的凤屿再次拍进坑底深处,还顺势给凤屿整了个冰封套餐,封住了那张说不出人话的嘴。
沉禹的状态,晏起也看在眼中,一身青色仙衣,如今已被染成深色,那都是沉禹的鲜血染就的。
没了凤屿从中作梗,闻雀也瞬间恢复自由,嚷嚷着就扑了过去:“沉禹前辈!您没事吧!”
三两步就冲到了沉禹面前,那焦急的语气,还有那担忧的神色,都做不得伪。
闻雀是真心实意的担心沉禹,血是什么颜色的重要吗?重要的是沉禹前辈流了这么多血!真的不要紧吗!
闻雀的想法清晰又明了,晏起根本不担心,但沉禹的状态,晏起就看不太明白了。
凤屿的那个话,晏起当然也都听到,魔胎什么的,他还真没听沉禹提起过,倒是往年他也见过沉禹流血的时候,那血液的状态确实不对,但沉禹只说,这是渡缘山传人要背负的命运。
要是渡一切邪恶魔障的渡缘山传人真是魔胎,这话说出去有没有人信不知道,听起来确实挺可笑的,可那重要吗?
晏起觉得不是很重要,闻雀也没觉得多重要。
当闻雀走近了,才彻底看清楚,染透了沉禹一身青羽仙衣,渍满了俊秀的脸颊,顺着指尖滴落的腥热鲜血,确实都是充满了让人不安和恐慌的黑色。
正常的人类,怎么会有这样颜色的鲜血?
就连妖族的血液,大部分都是红色的,也只有魔族,才会有这么纯正的黑色血液。
晏起撑起了结界,眼前这一幕,除了在场的这些人,不会有其他人看到。
而闻雀已经走到了沉禹身边,看着这个沉默地垂着眉眼,怎么都觉得有些委屈得可怜巴巴的青年,闻雀瘪了瘪嘴:“沉禹前辈……”
沉禹的指尖微微一颤,又是一滴鲜血滴落,轻飘飘落在地面上,砸出一朵黑色的血花。
闻雀顿时有些无措,回头看着晏起:“小师叔,这怎么办啊!”
【沉禹前辈流这么多血,看起来就伤得很严重的样子,就这么放着不管,真的不会出事吗!可他不理人,我该怎么办啊!】
【完蛋了又想喊小师叔救命了。】
晏起冷笑道:“什么怎么办?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能照顾不不好自己?这么傻杵着,要不然是觉得自己血太多,随便流没关系,要不然估计早就失血过多晕过去了,这会儿就杵了个壳子在这里。”
闻雀:“……”
壳子应该是不至于壳子的,在晏起说话的时候,闻雀就看到沉禹的睫羽轻轻颤动一下,慢慢掀开了眼皮,露出一双布满了整个眼眶的漆黑眼眸。
闻雀倒吸一口凉气。
万万没想到,沉禹前辈居然会是这样的人设。
【这种炸天的矛盾人设放在沉禹前辈身上,不给他安排个毁天灭地的反派身份,都对不起这双眼睛!】
听到闻雀这话,晏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姓沉的,你还能不能醒过来,不能的话,本尊就直接动手了!”
还是那句话,趁他病要他命,要是沉禹真要发疯的话,趁他这会儿看起来就重伤的样子直接出手收拾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然后闻雀就眼睁睁看着沉禹眨了眨眼,那如夜侵袭一般漆黑的眸子转眼消失,虽然眼白依然不多的样子,却只显得那双眼睛深邃又迷人,就像是夜空缀满了星子。
“沉禹前辈您醒啦!”
沉禹目光沉沉地看着闻雀,轻轻地“嗯”了一声。
抬手,就看到自己之间的黑色血迹,表情未变,一道清洁法术闪过,整个人又焕然如新,要不是身上还残留着伤口,还真看不出来刚刚跟人打了一架大的。
也是这时候,闻雀才看清楚,沉禹的肩头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仿佛再多一点,就能将人直接劈成两半一样可怕。
再那道伤口,在多歪一点,就能直接砍在脖子上,连肩膀带脑袋都能直接被砍掉,身首分离。
闻雀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掏出自己攒的丹药瓶子,一股脑递到沉禹面前:“前辈!”
沉禹看着闻雀掌心那一堆小瓷瓶,再轻飘飘看一眼自己的伤口,“皮外伤,没有大碍。”
也就是伤口看着吓人,这样的皮外伤,用点药养一养就好了。
闻雀赧然笑着收回自己的丹药瓶子,摸着后脑勺道:“是了,这些药沉禹前辈也用不上。”
这些丹药的药效对于化神期的修士来说,还是低了太多。
“就是连累沉禹前辈受伤,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虽然被困在黑海中,对外界的感知有限,可是最后那一出混乱,闻雀是都知道的。
当然也就知道正是沉禹的出现,以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带走凤屿并且阻止了对方的捣乱,她才能在最后关头冲破黑海对自己的桎梏。
沉禹却微微点头:“是我应该做的。”
不管是为了阻止阴影的现世,还是为了闻雀,都是他应该做的。
这是身为渡缘山传人的使命,也是他自己心底隐晦的愿望。
晏起也走了过来,若有似无将闻雀往身后让了让,上下打量着沉禹,“真没事?”
外伤而已,沉禹不会有事,但晏起这话,问得很明显不是伤势的事。
沉禹摇头:“无碍。”
晏起抬手,翘起大拇指往身后的方向指了指,“这个又怎么说?要杀人灭口吗?”
沉禹:“……”
闻雀则是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尖叫出来,又想捂着自己的耳朵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我这时候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是不是太迟了?完蛋了,我不会被灭口吧?】
晏起气不打一处来地把闻雀往旁边一戳,这才对沉禹说:“这次是真麻烦你了,不过谢不谢的事,容后再说,如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晏起顿了顿,甚至不由自主又看了一眼正在支着耳朵偷听的闻雀:“我师兄醒了,借助劫雷之力,破开了阵法和封印,人已经不在天阳宗,会去哪儿,你应该能猜到。”
沉禹当然能猜到,只默默看一眼闻雀,那眼睛还黑沉沉的,似乎没从之前战斗的余韵中回过神。
晏起的意思他听明白了,可心底却有个声音让他不要那么快的离开。
眼前这个姑娘,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看到了,不仅让她看到自己最狼狈也最隐晦不堪的一面,更是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这么离开,他很是不甘心。
可是——
沉禹垂眸,默默抬手,正准备撕开空间离开。
他的胳膊却被一双手抬住了,确切地说,是闻雀抬手扶住了他。
“小师叔,沉禹前辈还受着伤呢!”
晏起眼角就是一抽,“受什么伤,他自己都说了是皮外伤,自己舔舔就好了。就这点伤,再站一会儿就快愈合了。”
闻雀小声叭叭:“这么大的伤口,哪里能这么快就好了,而且这位置,沉禹前辈也舔不到啊……”
晏起一巴掌糊过去:“闻啾啾你还真是膨胀了!”
然后沉禹抬手摁住了晏起的手腕。
晏起:???
晏起气笑了,好家伙,你俩现在站一块,我成多余了的是吧?
闻雀感受到晏起的气息变化,顿时先求饶:“小师叔你先别气,别生气啊!气坏身体无人替,你先听我说嘛!我知道小师叔是担心师父和青蓿姐姐,但此去渡缘山路途遥远,师父清醒过来也没有多久,赶过去也是需要时间的。这点时间,就留给沉禹前辈疗伤呀!”
“这点距离,沉禹前辈抬脚就到了。”
然后闻雀一扭头,就看到正好赶到的临春河。
“小师弟你来的正好!来看看沉禹前辈的伤势啊!”
临春河:???我何德何能如今已经可以给化神期前辈进行治疗了吗?
天阳宗这么多医修前辈和长老呢!什么时候就轮到他出手了?
当然闻雀都这么说了,而随着闻雀这话音落下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临春河身上,大概有些社恐性质的临春河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颊顿时涨红了,同手同脚凑到了沉禹面前。
“沉……沉禹,前,前辈。”
那架势,还真要给沉禹看伤的样子。
晏起哼哼着:这个臭小子,对闻雀那真的是,言听计从。
沉禹肩头上的伤看着是严重,但也正如他自己所说,只是皮外伤,以沉禹的修为和体质,多修养一下就能恢复。
丹药……也能用,但好像没必要。
临春河偏头思考了一瞬间,就干脆用上了春生诀。
第五重的生生不息春生诀,用在化神期的伤口上,也是有效果的。
闻雀还抽空偷看了一眼沉禹的伤口,看着很恐怖,但伤口上的血肉都和常人无异——这会儿看起来,沉禹的血,也是红色的。
察觉到闻雀的疑惑,晏起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他平时就跟正常人没什么差别,只有在动用渡缘山功法之后,流出来的血液会变成黑色。以前他还跟我们说,那是渡缘山功法的特性。”
晏起他们也没见过其他的渡缘山传人,自然就相信了沉禹的说法。
如今看来,这里面还有其他的故事。
想到这里,晏起再次走到了那个巨坑面前,凤屿还被他摁在里面动弹不得。
要是平常情况,同时化神期,晏起要想摁住凤屿并不容易,但这会儿的凤屿已经被沉禹重伤,根本就是强弩之末,在晏起的冰封下,根本动弹不得。
相比较沉禹已经妥善处理了伤势,这会儿坑底已经淌满了凤屿的血,连晏起的冰层都被染上了一层粉色。
倒是那双眼睛,依然炯炯,充满着兴味地看着晏起,眼底全都是挑衅。
“你倒是硬气。”晏起冷笑一声,“凤屿前辈是不是忘记了,能被渡缘山功法伤成这样,可不仅是沉禹实力压制,更说明,你是被渡缘山功法压制。”
“凤屿前辈是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凤屿愣住,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眼神也开始闪烁,明白了晏起的意思,却不敢相信的模样。
“尊者!晏起尊者!”凤遇却在此时又再次冒了出来,虽然知道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但他也知道自己再不说话,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晏起偏头看着凤遇,少年这一路的折腾下来,完全不像是觉醒了凤凰血脉这样天大的机缘,反而狼狈不堪,神情灰败,看着比凤屿还要命不久矣的样子。
甚至就在刚刚,还将剩余的凤凰血,全都送进了那颗黑蛋里,这感觉差不多就像是把自己半条命送给别人一样。
“怎么,你这是打算来交代遗言了?”
第083章 083号冤种
凤遇愣住, 总觉得这个话好像很耳熟。
仿佛很久之前,在聂家遇到凤屿长老的时候,对方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备受磨难的少年如今变得更加内敛, 老实站在晏起面前, 低声道:“凤屿长老是凤家太上长老, 不管如何他都是为了凤家, 为了弟子才会做这些。尊者想要出手无可厚非,但弟子身为凤家后裔,属实无法袖手旁观, 恳请尊者给弟子一个机会,相信凤家也一定会给尊者,给天阳宗一个交代。”
晏起只淡声问道:“若是凤家不会给本尊,不会给天阳宗这个交代呢?”
眼前这位可是凤屿, 是凤家的太上长老,属于是凤家如今最强战力, 身份地位甚至在凤家家主和其他长老之上。
真要出什么问题, 护短的凤家会站在谁那边, 不言而喻。更别说,正如凤遇所说的, 从头到尾, 凤屿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凤家, 为了凤遇。
不管是凤家,还是凤遇, 都没有理由在这时候放弃凤屿。
晏起的问题直指问题的核心,凤遇那张惨白的小脸顿时更无人色, 最后他咬着牙说:“弟子也定然会给尊者,给天阳宗一个交代!”
晏起本来还想继续问他要打算怎么给, 是打算要拿自己的命来赔吗?
闻雀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过来,眼疾手快就扒拉住了晏起的胳膊,“小师叔!”
晏起直接把闻雀拎了起来:“怎么哪儿都有你!你又想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尊不想听!”
“小师叔你想听的!想听的!小师叔你最好了!”闻雀这是吃定了晏起,嘴里心里都说着害怕,却成天在晏起蹬鼻子上脸,熟练的很,“凤遇师兄都说到这地步了,咱们就给他一个机会吧!而且我也想看看凤家来了会说什么,这件事,咱们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凤家不给点赔偿也说不过去的!还有啊……”
说到这里,闻雀扭头看着仿佛自闭的凤遇:“凤遇师兄,你还是要早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凤遇不解。
“凤遇师兄是如何确定凤屿长老所作这一切都是为了凤家,为了你?”
凤遇张了张嘴:这些,不都是闻雀“告诉”他的?
是了,闻雀的那些话,仔细分辨下来,应该说的是凤屿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凤凰血的传承,为了凤家的未来,要说是为了他,却不一定。
只是正好,他得到了凤凰血这个机缘,能够机缘巧合融合凤凰血,得到血脉进化。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那也是一样的。
相比较这些,凤遇更愿意相信闻雀刚脱困的那一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那句“倾灭整个凤家的罪魁祸首”,要真是为了凤家的未来,又如何要倾灭整个凤家?
凤遇不理解,却无法问出口。
全身如今都是剧烈的疼痛,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这疼痛让他无法思考,还是因为这些疼痛让他维持着清醒。
“所以,小师叔,就让凤遇师兄亲自看看好不好?”闻雀晃着晏起的胳膊,“我也很好奇,凤家那边会怎么选择诶!”
“有什么好奇的?那群写作高傲清高,实际上就是自私自利的凤家人,会怎么选择,还用看?”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觉得凤屿不对,那些凤家人肯定也不会把这把柄留给天阳宗,自己带回去再解决!
能解决什么?说不定还把最大的隐患带回去,直接提前灭族?
晏起那一直冷笑的模样像极了大反派。
而且之前他质问凤屿那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沉禹这会儿已经收拾好伤口,还顺便换了一身衣服,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走过来,跟坑底那个狼狈不堪还被压制得动都动不了的凤屿,看起来天壤之别。
再次看到沉禹光鲜亮丽的模样出现在自己眼前,凤屿那表情就更疯了。
沉禹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有多余的表情,那平静到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的模样,对凤屿来说,就是最大的讽刺和挑衅。
转眼间,原本看着还正常,只是多少有些疯的凤屿彻底癫狂。
那眼中红光和黑芒不停闪烁,不知不觉间,仿佛已经笼罩上一层黑雾。
不是所有人都见过闻雀识海里阴影的模样,但所有人都见过闻雀化作黑茧的模样,还有一直在黑茧表面浮沉的黑雾。
跟凤屿现在眼中的黑雾,如出一辙。
同样的气息。
看着凤屿这模样,不难想象,这人能对凤凰血,能对阴影的情况这么了解,除了凤家传承下来的那点信息之外,相比是早就接触过阴影的存在。
完全一副被阴影入侵的模样,分明在过去,也从来没有人发现过他的异常,甚至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就成了这样。
凤遇当然也看到了,相对其他人,在场的除了闻雀,就是凤遇对这阴影的气息最为熟悉,这十年来,他一直在凤凰血形成的巨茧中,在与阴影气息的纠缠下炼化凤凰血。
他甚至能感觉到,要不是阴影气息的存在,他恐怕还没那么容易炼化凤凰血,如今看来,这也是凤屿长老一早就打算好的。
从一开始,凤屿来天阳宗找闻雀,后来再把他送来也要跟闻雀放在一起,就是为了这个吧?
突然一切都很容易理解了,凤遇的心底也是一片荒凉。
沉禹的动作很干脆,在看到凤屿眼中的黑雾时,指尖一道坚决,带着清冷的水汽,直刺凤屿的眉心。
那水汽,可以说也一点都不陌生,正是渡缘山的特产,也是纠缠闻雀许久的天灵泉水之力。
毫无反抗之力的凤屿顿时瞳孔放大一瞬间,连识海都被冻结。
看着凤屿的反应,闻雀这才捂着心口,心有余悸地说:“天灵泉水……居然这么厉害的?”
当时她就已经亲身体会过天灵泉水的威力,但全程都有沉禹护着,其实除了痛,好像也就那样,但是此刻看着凤屿的样子,她才意识到,在将大量天灵泉水引入自己的识海为了对抗阴影时,她是作了多大一个死。
还好没死。
但凤屿看起来就跟死了一样。
解决了凤屿这个暂时的隐患,伤口也得到了处理精神状态十分稳定的沉禹自然只能告辞,毕竟还有一个隐患级别的原落枫大概率正在往渡缘山而去,而渡缘山上下也就只有师青蓿一个人在。
再走之前,沉禹还深深看了一眼闻雀,那眼神,即便人已经消失在原地,闻雀也总觉得心跳有点受惊。
“看什么呢!”晏起捏着闻雀的脖子把人拎回来,“现在我们来解决你的问题。”
“诶诶,诶,小师叔,我怎么了,我没有问题,我好着呢!好得很!没有任何问题!”
晏起直接捏诀,一面水镜直接在闻雀眼前成型,时隔十年,她还是第一次这种角度再次看到自己的脸。
闻雀捏捏自己的脸颊,“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了。”
虽然变化不明显,但对自己的脸还是很了解的闻雀就觉得,自己好像确实长大了一点,脸上那点婴儿肥似乎消失了许多,看着也是漂亮秀美的小仙女一个了呢!
见闻雀逐渐在自己的美貌中迷失自我,晏起忍无可忍戳上她的眉心:“你就一点都没看到?”
闻雀这才回神,看到了自己眉心那一点若隐若现的黑,要不是刻意去看,还以为是不小心闪过的阴影,而不是出现在她眉心的黑点。
闻雀:???
是了,某些不是很愉快的记忆突然回笼,闻雀摸着自己的眉心,没有明显的触感,那个黑点更像是自己视网膜上的假象,但它似乎真的就那么存在着。
闻雀扭头还想去看自己的背后,是不是还残留着那黑色羽翼的影子。
好像被雷劈之后,她差点都忘记了自己还经历过那些。她到底是怎么那么中二的,在那样的场景下,直接长出幻影般的翅膀,就冲了出去呢?
果然是被幻鸬鸟影响得太过分了,当时那双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幻影翅膀,给她留下了致命的视觉盛宴。
【好家伙,有那么一瞬间我都以为我以后得顶着一双中二的翅膀到处乱跑了呢!】
“少给本尊整些有的没的,接下来的时间,老实给本尊在家里闭关,你这修为,还有你这金丹,不给本尊控制好了,哪儿也不许去!”
闻雀蔫巴巴地“哦”了一声,没精打采地接受了晏起的指令。其实她也觉得无所谓啦,本来就没打算出去到处跑,天天在自家院子里待着也挺好的,之前难道不是小师叔把她拎出来让她溜达的嘛!
可这话她不敢在晏起面前说,她怕晏起直接把她拎起来转圈。
而且现在无涯峰都没了,自己的小院子当然也就没了。
晏起看着闻雀,小姑娘乖巧安静得很,但是看那表情,就觉得这姑娘心底里没想什么好词,只可惜,这会儿晏起一个字都没能从闻雀心里听到。
转头看向其他几个小师侄,很好,大家都摇了摇头。
如今天阳宗还是一片狼藉,无涯峰的山头都没了,晏起干脆大手一挥,把后山这片被劈得最严重的地方重新划归成无涯峰的地盘,至于山头,他打算去外面溜达溜达,搬一座合眼缘的回来。
那个大坑用来安置山头好像更合适。
这一划,直接把幻鸬鸟选的地盘也包括在了里面,可惜的是幻鸬鸟这会儿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至于那枚被注入了凤凰血的鸟蛋,终究成功爆发出全新的生命力,漆黑的蛋壳上再次多了不一样的色彩。对鸟蛋很熟悉的闻雀总觉得,那金红色的光芒流转的纹路,似乎正重合在原本的白色纹路上。
看着就很绚丽。
晏起把鸟蛋往闻雀怀里一塞,“闭关去,它不出来,你也别出来了。”
闻雀:???
【小师叔,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要是这孩子百八十年不出来,那我也要跟着闭关百八十年吗!?】
第084章 084号冤种
当然, 百八十年是不至于的。
这小鸟蛋本来在被阴影力量刺激下,就已经有破壳的征兆,只是缺少生机和足够的力量, 差点胎死壳中。如今被这凤凰血一冲, 生机肯定是够, 还能直接浴火重生。
一时的沉寂, 也只是为了更好的消化那些乱七八糟的力量。
突然有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闻雀觉得自己也是乱七八糟的,像个垃圾桶一样不知道吸收了多少诡异的力量。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肚皮,就觉得很惆怅。
还好, 这个日子没让闻雀等太久,要不然她觉得在自己被阴影彻底吞掉,或者被天灵泉水直接冻死之前,就已经先无聊死了。
看着突然又开始晃动的红黑交加的蛋壳上出现的裂痕, 闻雀尖叫一声,捧着似乎又长大许多的鸟蛋, 拼命跑到幻鸬鸟面前, 把鸟蛋往幻鸬鸟肚皮下一塞。
“要出来了要出来了, 前辈您看着!”
从晏起把鸟蛋扔给闻雀之后,又过去三年, 如今闻雀已经是个成熟的金丹期修士, 但她也没想过要让一个刚出壳的小雏鸟对着自己喊妈妈, 所以看到这鸟蛋刚有动静,就把人家塞了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总觉得幻鸬鸟前辈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抛弃妻女的渣男。
闻雀:???
“前辈!您清醒一点!您那是什么眼神!这是您的孩子!您就不想亲眼看到它出生吗?”
“期待了这么多年,这么关键又重要的一刻, 这孩子就不该待在您身边吗!”
“难不成您还指望着孩子在我怀里破壳而出啊!”
该说不说,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喜当娘。雏鸟情结什么的太可怕了, 更别说如今大家都跟阴影和凤凰血交缠这么深,还共同呼吸相伴三年时间,闻雀还真怕这小家伙破壳而出的瞬间就把自己当做亲娘了。
幻鸬鸟的眼神也很一言难尽,虽然它确实很想让自家幼崽能和闻雀亲近一点,因为今后她们的命运纠葛在一起,可它还真没想过要让自家幼崽喊闻雀一声娘亲。
亲娘还在这里呢!
自家幼崽除非傻了,连亲娘都认不出来。
也就是片刻的耽搁,幻鸬鸟肚皮下的鸟蛋已经裂开老长一条缝,闻雀甚至幻想了一下这条缝出现在自己脑袋上会是什么后果,然后默默又往后退了退。
小家伙比闻雀预料得更有劲,明明是个刚能破壳的小幼崽,毛都没长齐呢,一张漆黑的小嫩嘴,叼着蛋壳往外挤的模样,就让闻雀心惊胆战。
这蛋壳有多硬,闻雀是上手试过的,可这小家伙一口一个小朋友的架势,连戳带咬,甚至都能听到蛋壳碎裂那嘎嘣脆的声音,窸窸窣窣,转眼就戳出老大一个洞,然后从中挤出来一个黑漆漆的脑袋。
闻雀“啊”了一声,心中全都是“果然如此”的念头。
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这家伙会异变成这样?
一般鸟类幼崽就算在幼生期不会像父母的羽毛一样绚丽多彩,但也只是灰扑扑毛茸茸,看着软萌萌的。
但眼前这只,黑得就跟刚从矿坑里爬出来一样,黑漆漆的,还带着明亮的光泽,勉强算得上毛茸茸,可那凶狠的三白眼,怎么看也跟萌没有半点关系。
全身上下,除了黑,唯一其他的颜色,可能就只有那双愤世嫉俗的三白眼中过多的眼白了。
唔,也不是没有其他颜色,这漆黑的绒毛上面,仔细看,似乎还有一层金红色的流光,只是太柔弱,根本看不透。
“果然还是阴影占了上风吗?”
听到闻雀的声音,凶狠的三白眼颤了颤,偏头寻找着闻雀的方向。
“叽?”
也就在此时,一道青色的流影从天际滑过一条优美的弧线,轻飘飘却熟练地落在了闻雀的肩头上,偏着小脑袋瓜,黑色的豆豆眼十分好奇地看着幻鸬鸟肚皮下的黑漆漆。
“咕叽?”
闻雀已经很久没见过小团子了,这青幽幽的小家伙,十多年过去,还是那么丁点大一团。
看起来确实比当年长大了不少,至少那对原本差点就看不出来的小翅膀,已经能够展翅飞翔,可跟不远处那团黑漆漆来说,不过比巴掌大一点的小团子,就太娇小了。
毕竟是从比闻雀脑袋还大许多的蛋壳里爬出来,这黑漆漆的个头……唔,依然比闻雀的脑袋还健硕。
黑漆漆对突然出现的小团子很好奇,那纯真又干净的眼神,就那么直愣愣看着闻雀肩头上的小团子,有一种很是期待的呆萌。
闻雀捂脸:完蛋了,她居然从这样一张脸上看出来呆萌。
小团子对黑漆漆的好奇就更直接一点,看了一会儿察觉出这个黑漆漆的家伙好像没什么危害,身上的气息也不陌生之后,小团子就一个滑翔,转眼就落在了黑漆漆面前。
闻雀都怕黑漆漆那小尖嘴直接给小团子来一下,但实际上,黑漆漆对小团子十分友好,在小团子靠近的时候,它甚至还挪了挪位置,在幻鸬鸟柔软的腹部下,给小团子也留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黑漆漆的三白眼甚至很期待地望着闻雀,仿佛期待闻雀也一起过来,回归母亲温暖的怀抱。
闻雀:“……”那倒不至于在这时候扮演什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黑漆漆的出世——经过一系列不是很正经的讨论之后,这个饱经磨难的幻鸬鸟幼崽就有了非正式的名字,黑漆漆。
虽然如今一点也看不出来幻鸬鸟的模样,也很清楚这小家伙长大了恐怕也不会是幻鸬鸟的样子,但血脉情亲,小家伙也没有如闻雀担心那般认错自己的母亲。
更有意思的是,看着凶巴巴超大一坨的黑漆漆,纯真又呆萌,反应还有迟钝的样子,临春河说应该还是先天不足,导致发育上有点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脑子不怎么好。
闻雀就觉得,被这么多力量先后折腾,只是脑子不好已经很好了。每次看到自己灵台里那颗同样黑漆漆还带着诡异花纹的金丹,闻雀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
这三年来闭关除了熟练融合这些力量之外,更多的还是想尽办法隐藏这“黑丹”,这要是出去被明眼人看到,那还不把她当做异类抓起来?
思来想去到最后派上用场的,居然还是幻鸬鸟残留在她体内的本源力量,被这诡异的金丹吸收了一部分,被闻雀发现之后,用来遮掩她金丹的异状,倒是挺好用的。
如今她这金丹,也只有小师叔这样化神期的大佬才能一眼看出纰漏,其他的师兄弟还有长老们,倒是看不出来。
临春河看闻雀转眼就开始走神的样子,这才期期艾艾地说:“三师姐有什么打算呀?”
“打算?”闻雀还有些懵,“说实话我也有些茫然啊!”
这些年发生的事太多了,而且这次牵扯到这么大的事情里,虽说天阳宗也就一些皮面上的损伤,但实际上波及不小。
其中他们无涯峰直接损失是最大的。
“师父那边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临春河点点头,但有点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看临春河那纠结的小模样,闻雀就知道大事肯定没出,但小事一定不好说。
“师父,在渡缘山下建了一个小院子,就住在那里了……”
渡缘山地处偏僻,方面数百里都没有人烟,原落枫突然跑到渡缘山下去定居,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而且……三师姐可能还不知道,师父自醒来后,修为直接跌落到了元婴期……”
这也是临春河去探望的时候,亲眼看到的。第一次看到渡缘山,第一次看到那个小院子,当然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个一头白发,跌落元婴期的师父。
闻雀倒吸一口凉气,“元婴期?!”
从化神跌落元婴,只是什么神奇的剧情?
“是,小师叔说,师父应该是用这种方式,彻底扼杀了心魔,然后干干净净的,去见师……”本来想说师娘的,但临春河也知道,师娘已经转世,那位只是渡缘山的传人,“去见青蓿师妹了。”
“小师叔说……师父以后,应该不会回来了。”
说到这里,临春河还很是低落。
虽然从入门到现在,和师父相处的机会很少很少,临春河却永远也不会忘记,刚入门那天,落在自己头顶上那温暖的手掌,和那低沉却温柔的,嘱咐自己要努力修炼的声音。
“三师姐……”临春河伸手拽住闻雀的袖子,神情里也满是依赖,“小师叔虽然没说,但是我看到了,师父的日子……不多了。”
闻雀陡然一惊:“为什么这么说?”
临春河的声音干巴巴的,满是苦涩:“师父本就重伤未愈,这次又遭了大难,如果他还是化神期,自然有足够的日子慢慢疗伤,可他现在只有元婴期……”
随着修为散去的,还有寿元。
这下闻雀的声音也变得很是苦涩:“还剩多久?”
“小师叔说,不足十年,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年。”
闻雀眼神闪了闪,“十年?还有时间啊!只要人还在,自然可以从头修炼的!师父已经走过一遍到化神期的路,再走一次又怎样!”
“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管怎么说,只要人还在,从头修炼就可以,但是自我看到师父那一刻,我才明白小师叔为什么那么说。”临春河的声音都颤抖了,“师父的根基全都毁了……”
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临春河甚至觉得,也许师父就只是为了能够在渡缘山下远远地陪着师娘的转世,这才从死亡的深渊爬了出来,为自己争来这不易的十年。
闻雀也是亲眼见到原落枫如今这模样之后,才知道为什么临春河会是那样的表情。
甚至有一刻,闻雀就觉得用“欺霜赛雪”来形容,是不是不太礼貌。
但此刻的原落枫,就像是褪去了所有色彩一般,成了这浓墨重彩的山河间,唯一的苍白。
雪白的长发下,是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就连纯色都淡淡的,看不出来半点人色,但原落枫的精神明显很好,淡色的眸底,是一片宁静祥和,带着闻雀以前从未在原落枫眼里见过的光亮。
那光亮就让闻雀觉得,如今的原落枫这样很好。
于是有些话,就堵在嘴边没办法说出口了。
“怎么那副表情?”原落枫看着闻雀怔然的模样失笑,“是不认识我了?”
其实几个徒弟先后都来看过他,表情都跟闻雀现在差不多,让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师父……”同样不知道说什么好的闻雀喃喃着。
听到这个称呼,原落枫也怔了一瞬间,继而笑道:“说实话,如今我还真当不得‘师父’这称呼。”
几个弟子都多有亏欠,而眼前这个,大概是亏欠最多的。
从未过问的放任她在山间如野草一般长大,甚至还在那时候,差点伤了她——
闻雀深吸一口气,也很快整理了心情,笑道:“看着师父现在这样,弟子也很开心啊!”
【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追求也不一样,师父落到现在这种境地,虽说都是他自己的选择造成的,可换个角度想,一路下来,他也受了不少的苦,遭了不少的罪。】
【说不上谁对谁错,反正吧,已经这样了。】
听着闻雀嘴上说着开心,但心里那一串串的吐槽,原落枫脸上的笑意更深。
如今他是真的想通了,也看开了,万事不强求,但守着卿蓿是他一辈子的夙求,能在这院子里住着,即便根本见不到师青蓿,心里那个呼呼作响的大坑,却一点点被填满了。
别无所求。
至于还能活多久这一点,他是根本没想过。
“开心就好。”
原落枫在院子后面开了一小片田地,虽说他现在看起来还是元婴期,但身体也有比普通人好一点,化神多年突然感受到身体的沉重和那些久远的饥饿感,最开始他还很不习惯,后来慢慢就喜欢上了这些真实,又充满生活气息的感觉。
看着原落枫看着锄头去了后院,不大的一片田地被他照顾得很好,小小的嫩苗闻雀也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原落枫却能一边劳动一边娓娓道来。
【师父是真的变了。】
【虽然以前的师父……算了,以前的师父还真没怎么接触过,但我知道,那时候的师父一点也不快乐,每天都沉溺在自己编织的梦境中,追寻着虚无缥缈的希望,说不上到底是活着,还是顶着一副躯壳的幽魂。】
【现在这样,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就是吧……一想到这样的师父,却没有多少时间了,总是很不得劲。】
原落枫低头间,就听到闻雀这些碎碎念,更是失笑。
晏起来看他的时候,经常跟他说起那几个弟子的故事,其中以闻雀的最丰富,当然大部分时候晏起都是皮笑肉不笑地吐槽这个天不怕地不怕身上机缘最可怕的闻雀。
但晏起的眼底,是柔软又温和的,这一点在原落枫眼中,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他不是个称职恶毒师父,晏起却是一个很好的师叔。
“师父。”
“嗯?”
“如果有解决的方法,您愿意试试吗?不说什么为了活得更久,也不说什么为了陪青蓿姐姐更长的时间,因为弟子总觉得您会说,现在这一切就够了。就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修士,您愿意吗?”
闻雀总觉得,原落枫此刻不是放弃,而是看淡,这种浑不在意看淡一切的状态,比放弃似乎更可怕一些。
原落枫却抬眼看着闻雀,那眼神清亮到闻雀都有些承受不住,“闻雀,你就没怪过为师一点吗?”
闻雀“啊”了一声,似乎不解原落枫的意思。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师父,不管是对于你,还是其他的弟子,我都没做好一个师父,甚至上次,我还差点伤了你……”
闻雀点点头:“在意是在意的呀!但师父您,应该也控制不了自己吧?”
原落枫没办法说。他总觉得那时候他应该是清醒的,只是在某些时刻,被心魔和魔物放大了某些念头,出手间就没了轻重,受伤的人就变成了身边亲近的人。
闻雀摸着后脑勺笑道:“师父不也说是差点嘛,差点那就是没伤到呀!”
【当时那情况,要不是沉禹前辈出现,我恐怕在师父手里难逃一死?】
【现在想起来确实也挺后怕的,但要说责怪,我好像并没有这种情绪?】
【似乎从是一开始,我就把师父摆在了受害者的地位,先入为主了?】
【但仔细想想,师父所作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确实觉得他可怜又值得同情,可更多的还是恨铁不成钢吧?】
恨铁不成钢,是了,原落枫点点头,想到晏起形容他们在闻雀心中的形象,那都是个顶个的冤种,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
要说命运在他们身上充满了作弄,让他们困于那些悲惨的情节,一次次错失,但真正做出选择的,却依然是自己。
原落枫也正是想通了这一点,才在关键时刻,彻底压制住了心魔。
“那你觉得能有什么方法?”
原落枫也不是放弃,只是很清楚,他现在的情况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解决。
还是那句话,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能有这十年光阴,就已经是偷来的。
闻雀却在想:【是了,说是看淡和放弃,师父会在这里住下,其实也是有执念的。】
原落枫愣住。
【只要有办法,师父应该会试试吧?反正最差也不过如此了。】
【就是……】
“弟子如今却是没有办法,但弟子有感觉,一定能找到方法的!就是觉得,师父不一定放弃那么早。”说到这里,闻雀笑出了声,“不过这一点在见到师父之后我就放心了。”
【原本还以为偏执了那么多年,如今师父已经彻底放弃摆烂,不管是继续偏执还是了无生趣,都不是什么好状态。】
【但看师父眼前这样子,突然就体会到了当年落枫尊者的风采呀!】
原落枫:“……”说话就说话,怎么突然就夸上了。
“只要有办法,师父一定会坚持下去的,对吧?”
关于这一点,原落枫不置可否。
“而且弟子觉得,小师叔也一定没有放弃,他也一定不会放弃的!”
【以小师叔那性子,不把沧澜界翻个底朝天找到解决的方法,肯定是不会罢休的。】
原落枫就想到晏起几次来看他,话里话外,似乎也是这个意思。
【只是这样的事情,仔细想起来,要走歪门邪道好像更容易一点?】
想到这里,闻雀贼兮兮瞄一眼原落枫,那表情的含义再明显不过。
【我该怎么问师父,他研究了那么多年的禁术和秘法里,有没有相关的记载呢?】
【师父为了师娘什么祸够敢闯,研究了这么多年也不能白费吧,稍微通融一下,是不是也能改善自己的情况?】
【算了我这想法太过大逆不道还是不要让师父知道了,免得师父没说什么,一会儿小师叔就杀过来了】
【免不得到时候老天爷看我不顺眼,再抽空劈我两下呢!】
原落枫想笑的,但是没笑出来。
他确实在心魔和魔物的诱惑下研究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禁术和秘法,那些危险的东西,在他清醒过来之后,似乎就被他刻意掩埋在了记忆的角落里,不敢触碰。
如今被闻雀这么一点,就有如潮水一般,全都涌了上来,想忘记也是不可能的。
虽然现在只有元婴期的修为,身体连筑基期都不如,可他的神识,却曾经是化神期的强度,即便是被心魔控制的那些年,记忆也是足够鲜明的。
而闻雀心里的嘀咕还没有停止。
【要这么算起来,不管是顾家还是蓝家,甚至是聂家,还有勉强算是打过交道的凤家,都有些上不得台面的隐藏手段。】
【顾家敢在大师兄身上动手,还成功拿走大师兄的剑骨和金丹,还养了妖族离厌这样的神奇生物。】
【蓝家那架势,多半是在炼鬼,我就觉得原本二师姐被蓝夜舟杀妻证道之后哪儿来的机缘能成为强大的鬼修,却是因为还有这样的隐藏彩蛋。】
【聂家就更不必说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折腾凤凰血,手段尽出。】
【至于凤家,都很难说,凤家上下接触过凤凰血的,难道就只有凤屿一个被阴影侵蚀过?】
【这么算起来,同样是研究这些禁术和秘法的,就只有我师父这个冤种,竹篮打水一场空?】
原落枫:该说不说,他被扎疼了。
第085章 085号冤种
闻雀没看到原落枫神色变化, 还在笑着说:“要是师父有什么线索,也一定要告诉弟子们呀!大家一起努力,肯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不过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顾家被大师兄先下手为强, 还有白藤长老出马, 早就不成气候, 再多的手段, 也翻不出花来!】
【蓝家就更不必说了,虽然细节不知道,但表面上看起来, 没了蓝夜舟之后,似乎已经把自己作死了,死得透透那种。】
【聂家嘛……小师叔没下死手,小师弟也不会主动对聂家做什么, 但聂家好像迟早能把自己作死的样子。反正凤凰血已经没了,聂家也没有依仗了, 总不能还能上天吧?】
原落枫也笑着摇头:“有些事不能做, 那是底线。”
闻雀乖巧地点着头。
【底线什么的, 师父以前也没少做呀!不过不能说,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些魔障, 可不能让师父再走上那样的老路了。】
【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 至少不应该这么早就放弃呀!】
师青蓿也就是这时候出现的,拎着一个小篮子, 从渡缘山上走下来。
明明已经是金丹期,她似乎还是喜欢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来的感觉, 像是人生的一场修行。
见到闻雀的那一刻,师青蓿眼睛都亮了几分:“啾啾!”
“青蓿姐姐!”
闻雀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师青蓿, 原本还打算见过师父之后再上山去找师青蓿。
原落枫看着闻雀见到师青蓿瞬间就把自己抛在脑后的行为,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有些不可思议。之前也听晏起提过,不知道为什么,闻雀和师青蓿之间有一种一见如故的缘分,甚至两人也没相处多久,但每次见面,都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更甚至彼此都有着深厚的包容和宠溺。
此刻亲眼见到闻雀和师青蓿相处,原落枫就觉得,晏起的形容还太客气了点。
“啾啾你什么时候来的!”
“青蓿姐姐你怎么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话音未落,就看着对方笑出了声。
师青蓿拉着闻雀上下打量,算起来,她俩也有十多年没见,但时间并没有拉远两人的距离,反而更亲昵了许多。
“看起来真不错的样子!”
闻雀也傻乐着:“青蓿姐姐看起来也很棒!”
【不过按照青蓿姐姐的天赋和心性,十多年了才金丹期,似乎慢了点?】
闻雀吸了吸鼻子,似乎想从师青蓿身上闻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来,却被师青蓿捏着脸颊轻轻拍了拍。
“长大了,也漂亮了,这小脸捏着,没有以前手感好了。”
闻雀:!!!
“青蓿姐姐你怎么也这样啊!”
【大家都怎么回事,我这脸捏起来就这么带感嘛!要说以前我勉强算是包子脸捏着就算了!现在对着这么青春洋溢的漂亮脸蛋!大家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别说,听到闻雀这一阵念叨之后,师青蓿就更想下手了。
然后一抬眼,就看到了闻雀身后不远处,那一头白发仿佛谪仙人一般的原落枫,正用一种格外慈祥的目光微笑地看着她们。
师青蓿:“……”别说,心情还挺复杂的。
“原前辈。”师青蓿将手里的小篮子拎过去,“这是后山竹林里挖的新鲜竹笋,师父说这东西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多谢。”原落枫十分自然地接过了小篮子。
两人之间的相处平淡又和谐。
闻雀好奇地看看师青蓿,又看看原落枫,那目光简单又明了。
甚至不用去听她心底的声音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师青蓿回身笑道:“你不用太惊讶,就算当不成朋友,也是能当邻居的。”
好一点的邻里关系,平常也是能送送菜串串门的。
听到师青蓿说当不成朋友的时候,原落枫的眼皮还轻轻动了一下,正好落入闻雀的眼中。
【咦惹,看起来师父还是在意的。】
【说什么都是上辈子的事了,青蓿姐姐确实是上辈子没错,人都已经换了壳子,说神魂还是那一个,但也已经是全新的了。】
【师父这边嘛……似乎也差不多,死去活来一回了。】
【其实能这么淡然相处着,也已经是之前根本奢求不来的。】
【毕竟在原本的剧情中,要是师父没在那关键的时刻醒来,必然被那魔物联合着心魔越陷越深,直到那阵法彻底成型,不仅师父本人被心魔控制,沉于深渊中拼命挣扎,就连师娘的遗骸,也最终被魔物侵占。】
听到这里,原落枫捏着小篮子提手的手指微微一颤,心想:是啊,幸好他醒来了。
也幸好在那时候听到了闻雀的心声,就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他混沌的神识,虽然不多,却也让他有了可以挣扎的余地。
当然,还有沉禹,晏起他们的帮忙,才没有让他在那片混沌的黑海中被吞噬了自我。
【至于青蓿姐姐,那就更不必说了,要不是看到师父的时候我想起来,青蓿姐姐这会儿还在深宫里跟人勾心斗角,拼一线生机呢!】
师青蓿挑眉。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正面听到闻雀对自己“命运”内容的评价。果然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的未来居然会步入深宫?
而闻雀这句话的意思,“这会儿”,也就是现在,十多年后了,她还被困在深宫里?
唔,也就说明她还挺厉害的。
【青蓿姐姐确实很厉害,不论在什么样的绝境,都能为自己争出一片天地来。】
【不论是在家里,还是进了深宫,甚至最后的朝堂,她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让自己过得很好。】
【只是吧,大概没人会记得,青蓿姐姐最初的梦想,只是带着母亲的遗骸回到草原家乡,然后看看这大好河山的风光,若是能仗剑江湖,那就更好了呀……】
听到这话,师青蓿也是一愣。
是了,从小都向往着这片广袤天地的自己,就算入了深宫,掌控了朝堂,恐怕也只是折断了翅膀,永远也不会开心。
更何况这个世界即便站在一个朝代殿堂的顶端,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短短一生。
如今见识过更加广阔的世界,她更加不会甘心自己的未来一生,就被绑在那个井底的世界了。
【不过啊,那可是师青蓿呢!不管梦想是什么,不管身处什么位置,她都将一切做到了最好的极致。】
【也正是因为有她,原本苟延残喘喻真国居然又坚持了不少年。】
这让师青蓿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来自己这么厉害的?
师青蓿身后牵过闻雀:“是特意过来的,还只是路过?准备待多久,之后准备去哪儿?”
“是特意过来的!渡缘山这么远,怎么也不会路过这里呀!是过来探望师父,还有青蓿姐姐,还要探望沉禹前辈的!”
【之前沉禹前辈多次帮忙,都没有好好道谢呢!】
“师父吗?”师青蓿表情有些遗憾,“那啾啾来得还真不是时候,师父还在闭关中,尚不知何时能出关。”
“闭关?沉禹前辈还在闭关?多久的事了?是上次受的伤还没好吗?沉禹前辈当时也说是皮外伤,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是不是还留了什么暗伤隐患?”
闻雀一连串的问题,把师青蓿都逗乐了。
“没事没事,啾啾你别着急,师父没事,当年的伤确实只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只是最近师父若有所感,闭关提升境界了。”
闻雀送了一口气:“是哦,沉禹前辈也要进阶了吗?”
到了化神期这种境地,沉禹和晏起一样都是半步渡劫,每一次修为和心境的提升都来之不易,一点点触摸那道犹如天堑一般的屏障。
至于什么时候才能踏破这个屏障,成为真正的渡劫修士,半步真仙,那就只有这些化神修士才知道了。
见不到沉禹前辈这一点,闻雀略有些遗憾,但也并不多。
毕竟主要目的是见见师父,确认师父尚好,状态也不错,再见到师青蓿就更好了。
“青蓿姐姐呢,最近有什么打算,还是继续在渡缘山闭关吗?”
闻雀也听说了,师青蓿自从拜入渡缘山之后,除了上次为了寻找缺失的神魂碎片去了一趟天阳宗之外,其他时候全都在渡缘山闭关修炼,几乎都没踏足过山下。
“不了,最近正好要外出历练一番,提升心境和实战经验。”师青蓿看一眼闻雀,笑道:“啾啾要是没有其他安排的话,可愿与我走这一趟?”
闻雀乐了:“诶?我可以吗?青蓿姐姐就不怕我拖后腿呀!我很废的,又怕死又不能打,倒是遇到点事喊得比谁都大声,跑得比谁都快,青蓿姐姐也要我一起去吗?”
师青蓿乐不可支:“当然,我倒是觉得啾啾比我有经验多了,这一路还要啾啾多加提点呢!”
闻雀若有所思地点头:【是哦,真要算起来,我也算是在这个世界活了这好些年,有事没事还能下山溜达一圈,甚至被师兄师姐们带着出门见识过,还被小师叔拎着去了不少地方,也算是有点经验了。】
【而且我还有那么多的理论经验!相比较青蓿姐姐从小在大宅院里长大,是要知道的多那么一点点吧!】
想到这里,闻雀腰板都挺直了许多:“那好吧!能跟青蓿姐姐一起出门,我也很是期待!到时候青蓿姐姐有什么不知道,大可以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转念一想,闻雀又想到另外一个事实。
【等等……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青蓿姐姐收回那缺失的神魂碎片时,也是觉醒了卿蓿师娘的记忆的吧……】
这话一出,在场三人包括闻雀自己都愣住。
【完蛋,要真是如此的话,具体记忆有哪些先不说,至少青蓿姐姐如今对沧澜界的了解,应该是比我多得多得多吧?】
【就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见识,又要怎么跟曾经驰骋整个沧澜界的卿蓿仙子相比!】
见闻雀这就陷入了自我怀疑,师青蓿捂着额头也很无奈。
她到底要怎么跟闻雀解释,她确实从残魂中看到了所有的记忆,但也只是看到而已,并没有太多的情感成分。有感慨有感触甚至有感动,却没有太多感情。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记忆会消失,但感情却永远不会变。
师青蓿却觉得:记忆可以回来,但有些情感却早已经不再。
默默看一眼原落枫,见他眼神平静,眼底却有那么一丝熟稔的宠溺和包容,师青蓿就觉得,原落枫应该也是知道的。
也不得不感慨,真不愧是曾经相伴那么多年的人,也不愧是用命去喜欢卿蓿仙子的人,此刻居然也很了解她的想法。
想必要不是被心魔和魔物入侵,曾经的落枫尊者,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当然也正如闻雀所说的,事情已经发展到这地步,就没有什么“如果”或者“要不是”。
也就在此时,原落枫拿出两个储物袋,递到了闻雀和师青蓿面前。
“既然要外出历练,就拿着这些东西,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么多年都没为闻雀做过什么,现在才拿出这点东西,也许已经有些迟了,却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闻雀乐滋滋地接过储物袋:“谢谢师父!”
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师兄师姐甚至还有师弟师妹的投喂,闻雀现在接这些,已经完全没有太多的心理压力了。更何况眼前这位是自己的师父,该拿,必须得拿!
至于另外一个,是给师青蓿的。
“说起来这么长时间,都没给你一份见面礼。”
似乎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他这份礼物都是应该的。
师青蓿也笑着接过:“多谢原前辈。”
原落枫怎么说也与沉禹关系不错,身为沉禹唯一的徒弟,渡缘山的传人,师青蓿接受原落枫一份见面礼,完全无可厚非。
修士的东西都在自己的储物袋了,就算要出门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说走就可以走。沉禹在闭关,不用特意告别,师青蓿只在沉禹的洞府门口留下讯息,再与原落枫告别之后,就带着闻雀一起走了。
两人的第一站,还是师青蓿选的,她想去喻真国看看。
“先去喻真国看看,毕竟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也是与啾啾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想去看看喻真国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师青蓿笑眯眯地说着自己的计划,“然后我再带你去看看我母亲的故乡,昌州大草原,那一望无垠的天地间,风吹草地见牛羊的风光。”
结果离喻真国还有一段距离,就远远看到了整个喻真国都笼罩在一层灰雾中。
身为修士,到了一定程度,都多少会望气。即便看不真切,也能隐隐感觉到一个人的气运,甚至一个国家的气运。
如今喻真国这气运已经衰败到即便是闻雀,也一眼能看出的地步。
这无尽的灰雾,无一不显示着喻真国气数已尽。这才多久,十年出头,喻真国就变成这样了?
师青蓿就想到之前闻雀提及的,喻真国本就衰败,要不是她的出现,喻真国根本没办法坚持最后那几十年。虽然闻雀没说完,但师青蓿也听出了闻雀的未尽之意,想来到了后期,即便是她,也不能力挽狂澜,毕竟她就只能活那几十年,等到没了她,这喻真国又还能坚持多久。
如今这一看,师青蓿也很是无奈。
闻雀嘟囔着:“青蓿姐姐,我们还要去看吗?”
【其实因为遇上我们的时间线还早,青蓿姐姐被沉禹前辈直接带走收为徒弟,那时候在喻真国的都城,青蓿姐姐认识的人不多,毕竟一直都被困在丞相府中,很少见到外面的天空,又从哪儿去认识其他人呢!】
【也只有更晚一点,青蓿姐姐想办法在都城有了点声名,拓展了地图之后,认识的人才多起来,可即便是那时候,认识的那些人,除了利用,就是被利用,难得有交心的人,却因为种种原因,都没什么好下场。】
【走到最后,青蓿姐姐似乎也只是一个孤家寡人。】
【这喻真国,这都城,实在也是没什么好看的。】
“要去的。”师青蓿的表情却十分冷静,“就去看一眼。”
她想去看看,那些让她母亲惨死他乡的人,到底会是什么结局。
师丞相是她的亲生父亲,血脉因果关系,她不可能对师丞相做什么,但她并不介意亲眼去看看那些人的结局。
“那我们还是隐藏一下身形吧?我总觉得现在这情况,我们就这么过去,可能会比较麻烦。”
【最麻烦的,要是遇到师家那些人,青蓿姐姐该怎么办。对自己的血亲见死不救,说不上会不会有因果,就怕会影响青蓿姐姐的心境。】
【那时候,救了对不起自己,不救又会让那些人狗急跳墙,说话肯定不会好听。】
师青蓿笑道:“好。”
只是没想到,喻真国的都城情况更恶劣,还没靠近,就看到了笼罩在一层血色和火光中的都城。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还有未燃尽的烟尘,以及废墟中展露出来的残肢断臂,可以看出这里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战,或者说是屠杀。
而城墙上,挂满了一长串的头颅,满脸的血污,应该已经很长时间了,发黑,腐败,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师青蓿却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头颅,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何况还有一整颗头颅。
即便已经腐败变形,师青蓿也一眼认出,那是属于师丞相那颗高贵的头颅,如今也被这样挂在城墙上。
身首异处,还死无葬身之地。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局啊……”
师青蓿的目光落在那颗透露上的时间太久了,久到闻雀都无法忽视。
她本来是认不出来那乱七八糟的估计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来的脑袋瓜,但是师青蓿的目光和感叹,让闻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是……那个师丞相?”
师青蓿点点头。
闻雀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没了?就这么没了?还死得这么惨?】
闻雀惊讶的模样,师青蓿都觉得奇怪,她居然不知道吗?
明明之前好像表现得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原来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并没有具体到这样的细节?
【我原本只知道青蓿姐姐掌控中宫和朝堂之后,师家都还在,只是没能从青蓿姐姐身上得到什么太大的好处,倒是借着青蓿姐姐的名头作威作福了不少年,最后让青蓿姐姐搜集了不少证据,最后大义灭亲,非但没让师家的所作所为连累自己,甚至还借此刷了一波声望。】
【但是真没想到,没了青蓿姐姐作为靠山,师家人居然会是这种结局?】
【师丞相都落到这种地步,其他人还能好到哪儿去?】
“这架势,喻真国,应该是国破了吧?”
师青蓿仔细看了一下周边的造型:“是苍狼族。”
“苍狼族?”
这个称呼有些陌生,闻雀表示没听说过。
师青蓿笑眯眯地看着闻雀:“我没跟你说过吗?”
“啊?”
【我是错过了什么应该知道的嘛?】
闻雀一脸茫然。
“家母出身草原,正巧,就是那一任苍狼族族长最宠爱的小女儿。”
闻雀:嘶!
“当时他就是借助了苍狼族的势力,一路杀回京城,甚至坐到了丞相之位。然后卸磨杀驴,让母亲含恨在那四方之地的后院郁郁而终。”
闻雀看着狼藉的喻真国都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所以,这是苍狼族隐忍多年,直接杀上喻真国,不仅给草原的小公主报了仇,甚至把喻真国都给灭了?】
【这么想了想,突然感觉好爽的样子!】
师青蓿也莫名觉得很是舒坦,笑道:“如今苍狼族的族长,称霸草原的狼王,是我母亲的亲兄长。”
“啊……也就是青蓿姐姐你的……舅舅?”
“嗯。”
“那我们,要去见见吗?”
师青蓿抿着唇,没说话,看她那模样,是想见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在此时犹豫了。
“青蓿姐姐要是想见,就去见啊!修仙一途,本就恣意而为。如果青蓿姐姐是因为人生短暂,怕见到一次就再没有以后,还不如从来不曾拥有,那就不会想念的话,那不如换个角度想,虽然迟早会失去,但至少这辈子也有拥有啊!”
闻雀理直气壮地抻直腰板,颇有气势地说:“而且我觉得,青蓿姐姐的舅舅,也一定很想见到你的!”
不去见,就不会伤心了吗?
那还真不至于。
第086章 086号冤种
端木春正独自坐在皇城的望星阁上, 这里是喻真国最高的建筑,拔地而起九层高,坐在这高阁上可以俯瞰整个喻真国的都城内外。
端木春看着这一片曾经繁华如星夜, 如今确实一片焦土和残垣的都城, 眼底也是无尽的荒凉。
他终究还是打下了这片山河, 只是有些人再也回不来了——
“大舅舅。”
陡然听到这声呼唤, 端木春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神情更是恍惚。
然后就听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笑声,猛地扭头, 就看到了师青蓿那张年轻漂亮的脸蛋,眉宇间的英气比十多年前,肆意了许多。
看起来,就过得很好。
闻雀就站在师青蓿身后, 一个不是很显眼的角落里,仿佛想要把自己藏在阴影里, 免得自己成为这幅美好温馨画面里的不和谐音符。
但其实吧, 师青蓿能够狠清晰地听到闻雀此时的心声。
【大舅舅?这称呼, 就说明,青蓿姐姐母亲家里还有其他的舅舅?】
【唔, 好吧, 这不是重点, 只不过看眼前这位大叔的模样,怎么说了, 看起来要比之前见过那位国君要靠谱多了。】
【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做出在邻国太子来友好访问的时候,安排整个都城的贵女都来参加宴会选美吧!】
【啊对了, 原本剧情里青蓿姐姐似乎就是在那次宴会里崭露头角的?】
【只可惜宴会当时好像被我给毁掉了……嗯,突如其来的成就感。】
师青蓿却捂着脸, 这该死的,突如其来的尴尬感。
算了,还是无视吧。
端木春看着师青蓿半天,眼睛都有点湿润了,这看起来还有些狼狈和凌乱的大汗这才笑着说:“我给你娘报仇了。”
在端木春看来,害死他家青娘的,不仅是师丞相那个负心汉,还有这个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喻真国。
“嗯。”师青蓿点头笑着:“辛苦大舅舅了。”
她也能看到,端木春身上沾染的血气,即便过了这么天,似乎都没散去。
闻雀看到的却更多一点。
【咦,这位端木大叔的气质看起来,要怎么形容呢……】
闻雀好像是真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音都沉默了好半天,这才喃喃着,都快听不清楚了。
【我似乎曾经在哪儿见过?】
【啊,琥珀王朝那位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身上!】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不是能够直接怀疑,这位端木大叔身上,也有了和那位皇帝陛下一样的,属于皇者的气息?】
师青蓿一愣,在仔细看端木春,除了无尽的疲惫,却没有感觉到闻雀所说的那种自己。
但,琥珀王朝的皇气吗?
师青蓿觉得自己有机会可以去好好见识一下。
“看起来你过得还不错?”端木春仔细打量着师青蓿,欣慰地笑着,“那就好。”
妹妹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本来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把这孩子带在身边,怎么也会照顾好了。可眼下这孩子看起来过得更好,他自然感觉到欣慰。
其实最开始,端木春对这个孩子没什么好感的,当初妹妹过世,他来看过一眼,这孩子还年幼,想到她的身上流着那个男人的血脉,他就没办法对这个孩子有什么好脸色。
而那时候,他只觉得姓师那个人不是良配,拖累死了自己妹妹,却想着虎毒不食子,有亲生父亲照顾着,也不会有什么事。
直到十多年后,这孩子亲自带着青娘的遗骸回到草原,他才知道这些年他都错过了什么。
然后这孩子有了自己的仙缘,如今看来,确实很好。
至少她能在这都城皇宫之中来去自如,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不是她开口出声,他都不知道身后多了一个人。
甥舅俩闲话几句。其实能说的并不多,没有相处过,连多余关怀的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座都城。
端木春倒是有些叹息:“虽说早就看不惯这座黑暗的皇城,但是正如你母亲最向往的,还是草原上的自由,我们本就没打算跟喻真国有什么交集,要不是……”
要不是当年那个姓师的骗走了青娘的心,带着她走出了草原。
“你送了你母亲回来之后,这姓师的在老皇帝背后怂恿着,让老皇帝对草原产生了兴趣,他那些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来过几次之后,看上了你的表妹,也就是我的女儿,我们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
端木春目露凶光地看着师青蓿,“我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踏上跟你母亲一样的结局?”
喻真国还大言不惭要是不将明珠送上,就要大军压境,直接灭了他们草原,灭了他苍狼族。
这怎么能忍?
这一打,就是近十年,打着打着,他将这都城都打了下来。
师青蓿倒是笑着:“大舅舅今后有什么打算?”
端木春不答反问:“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喻真国后继无人,整个皇室扒拉不出来一个能糊得上墙的烂泥。既然已经走到这里,我觉得大舅舅来当这个国家的王,也无不可。”
端木春倒是惊讶师青蓿会有这样的想法,当然他在犹豫的也是这一点。
草原上的苍狼,其实对这繁华的都城没多大兴趣,草原物资丰富,端木春更喜欢草原上的自由茂盛,会走到这一天,可以说完全是被喻真国逼的。
这个国家既然打了下来,后续就会有更多的麻烦,他能感觉到,要是自己接下这个麻烦,恐怕就再也回不了草原。但是看着这满目的疮痍国家,他又很清楚,百姓是无辜的,如果他们就这么走了,这都城最后又会落到谁手里?
“大舅舅会是个很好的国主。”
但看端木春的表情,对他稍有了解的师青蓿就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若是大舅舅担心草原上的是,这国主也不是非要一定一直当下去,差不多理顺当了,更多的是都可以交给表哥他们处理,大舅舅自然可以再回草原驰骋。”
端木春眼睛一亮。
正好走上来想请端木春下去用膳的某个冤种表哥:???
闻雀则是一阵失笑。
当然也只有见识过更广阔天地,知道这沧澜界的广袤,人生那点追求,在这天地间根本不算啥。
端坐在高位有什么好?劳心劳力为国为民还不一定有好下场,当然贪图享乐祸国殃民就更没有好下场了。
就像是这喻真国最后一位国主一样。
提起这个,端木春觉得自己应该解释点什么:“这皇城是那老皇帝烧的,包括都城里面,也都是他丧心病狂的关闭城门之后,不允许任何人离开,却暗中派人放火。”
“他是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所以叫嚣着什么都不给大家留下。”
其实他打进来的时候,都没费什么劲,老皇帝已经快把自己作死了。在满城的大火中,想要寻求一条活路的人们打开了城门,将苍狼族迎了进去。
而他们打进来之后,也没做什么其他事,就忙着帮忙救火,救人,重新规划都城的管理。
至于这皇宫,也是被一把火烧得七零八落,活下来的人更没有几个。
老皇帝是真的狠,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放过,最后一把火把自己也烧死了。
“是真不想接这个烂摊子啊!”端木春由衷得感叹着,“对了,那个人,姓师的那个,他的脑袋,是我亲手挂在城墙上的。”
端木春看着师青蓿,仿佛想看透她的每一个表情。
师青蓿表情未变,就像那只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眼下更关心端木家的选择一样,“要是大舅舅接下这个烂摊子,说不得就是大功德一件。”
就说闻雀都在吐槽端木春身上已经看到了类似皇气的气质,那就说明,端木家注定会有这一遭。
或者在原本的剧情中,喻真国破灭之后,这山河说不定就轮到了端木家来收复。
此刻闻雀还站在角落的阴影里,跟后面才上来的大个子,大眼瞪小眼。
闻雀站这个地方,其实离楼梯口很近,端木翱上来的时候,就跟闻雀来了个四目相对,还正好听到师青蓿跟端木春说的那段话,人就卡在最后一级台阶那里,一时间不知道是继续上还是先下去比较好。
而端木翱本身是个极其强壮的人,那身高估计接近两米,走在这狭窄的楼道上,几乎堵满楼梯不说,还得缩着点身子才不会撞到头顶上的楼板。
整个人缩在那里,仿佛一团巨大的阴影,却显得很是委屈。
闻雀捂着嘴“噗噗噗”的笑着。
师青蓿和端木春当然也都知道,不仅是知道闻雀在那里,也知道端木翱的到来,但也都知道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避讳的,自然也就继续说着话。
这会儿再回头,就看到端木翱和闻雀那微妙尴尬的位置,也都忍俊不禁。
这大概是一个只有端木翱受伤的世界。
挤在楼道上,委屈巴巴地端木翱抬了抬手:“父王。”
端木春,苍狼族的族长,也是草原的王,更是端木翱的父亲。
“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言下之意很明显,都这么晚了,早就该用晚膳了。
端木春抚掌大笑,“是了,青蓿难得回来,定要好好招待。”
只是这皇城被毁得极其惨烈,这些天也只是收拾出来一部分,勉强可供处理事务和暂时居住,吃食也很简单,还保留着草原上的风情。
看着眼前的大盘肉和大碗酒,师青蓿就笑了,偏头对闻雀说:“倒是让你提前见识到草原的豪爽和好客了。”
闻雀笑眯眯的点头。
【其实青蓿姐姐对草原了解也不多,大部分都是从她母亲那里听说,然后在年幼的她心里种下一颗种子,最终长成了参天大树。】
【不过我就觉得,这样的青蓿姐姐看起来挺好的,面对草原大叔的时候,青蓿姐姐的表情好像更轻松了几分。】
【这大概就是对家人的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师青蓿自己也这么觉得,明明和端木春他们也不过是一面之缘,短短相处,可她就觉得在他们身上才体会到了血浓于水的感觉。
虽然踏上修仙一途之后,师青蓿也不能过多干涉影响凡人的生活,但既然端木春身上已经出现皇气,她跟端木家也有着割舍不开的血缘关系,她并不介意送端木家,送这皇城一场奇迹。
随着师青蓿捏诀,灵气化雨,转眼就为这在大火中只剩下残垣焦土的都城降下一场灵雨。多的不说,至少让未尽的火焰彻底熄灭,烟消云散。焦黑泥泞的角落里,也偷偷冒出了充满生机的绿芽。
而承受这场灵雨最多的皇城中,更是草木葳蕤,繁花似锦。
一场灵雨,掏空了师青蓿的灵力,人看着就惨白了几分,但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真诚又充满温暖。
“大舅舅,这枚玉牌,可抵三次修士的攻击,正好拿来护身。我不能守在您身边,您还要多保重。”
端木春倒是没看那等于是仙人赐福,完全可以当做传家宝的玉牌,只皱眉看着师青蓿,“这就要走了?”
师青蓿笑着点头,“总是要离开的。”
修士的计时方式,跟凡人已经不一样了。
这一别,还不知道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你二舅舅和小舅舅都还没回来,你舅母和几个表妹还没能见你一面,你的表哥们……”
喻真国大乱,身边出了端木翱之外,其他人都在外忙碌。
端木春原本以为,至少师青蓿会等到两个弟弟接了其他的妻子儿女来都城,见上一面才会离开。
但他也知道,总是会告别的。与其再见一面,紧接着就是长久的分别,甚至可能是永别。
端木春挥挥手,“走吧走吧,照顾好自己。”
他的生命可能很快就会到尽头,但师青蓿的未来才刚开始。
师青蓿笑着应下了,若有所思看一眼端木翱,低声道:“翱表哥这体格,倒是很适合体修一途……”
端木翱直接出声打断师青蓿接下来的话,“我会守着父王,守着苍狼,守着草原。”说到这里,端木翱看着师青蓿,想起之前听到那句话,笑道:“青蓿表妹不是也说,要让我们快点接父王的班,让父王更好的享受草原风光吗?”
他走了,他后面那几个弟弟,嗯,不提也罢,冲锋陷阵还行,要管这都城的一大摊子,恐怕是不行的。
没见这次攻破都城,在知道要处理各种琐碎之后,大家都一窝蜂跑了,最后只剩下他跟在父王身边善后。
谁都清楚,这帝王不好当。
端木翱倒是从小就被端木春带在身边,当做下一任苍狼王培养的,早就习惯处理各种政务。
师青蓿“嗯”了一声,递出一册卷轴给端木翱,“喻真国第一任开国帝皇,修的是人皇之道,最后甚至能得到飞升。这一册卷轴上只是普通的炼体之法,能修炼到什么程度,还看翱表哥自己的造化。能走到什么高度,也看翱表哥的悟性了。”
闻雀微张着小嘴,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哇偶!我是真没看出来,这位草原表哥还有这样的造化?】
【明明草原大叔身上的皇气更浓厚一些?】
【哦,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如今草原大叔才是帝王嘛!正常正常!不过青蓿姐姐还真看好这位草原表哥啊,居然给了他这么高的评价,跟喻真国那位开国帝皇,最后以人皇之身飞升上界的大佬诶!】
【倒是这炼体的卷轴,没人指导的话,不会炼出什么问题来吗?】
闻雀琢磨了一会儿,也拿出好几个盒子,递到了师青蓿手里。
“这是?”
师青蓿倒是没拒绝闻雀的好意,只是听闻雀的心声也还没弄明白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青蓿姐姐你放心,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东西,我当然也之后修炼之物不可随意外露。”
因为在修士手中可能只是最初的丹药,对凡人来说确实肉体凡胎无法承受的负荷,甚至可能引来一些无妄之灾。
就像当时在繁城的时候她会给那个带路的小豆丁一枚灵石,也不过是看在周围无人,而那孩子又格外机灵,算是顺从心意点下的一桩机缘。
“我家小师妹跟琥珀王朝的关系,青蓿姐姐你也知道,所以小师叔经常拜托小师弟炼制一些没有灵气无伤大雅却对凡人身体有好处的丹药来。”
乱改凡人寿命容易遭到因果反噬,但只是寻常丹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却不在这潜规则范围之内。
喜欢给闻雀塞各种乱七八糟丹药的临春河在炼制完这些丹药之后,自然也没忘记什么都要给闻雀塞一份。
因此闻雀手里还真不缺这些。
“这其中一盒用来治疗草原……啊,端木舅舅身上的暗疾应该最是合适。”
虽然不是医修,但怎么也是金丹期修士了,闻雀仔细看看,自然也能发现端木春这年纪,本就常年征战,如今这身上也是一堆暗疾隐患。
师青蓿面色一变,这才察觉到自己忽视了什么,看着自己手中这几只锦盒,眼底一片温热。
“那另外的呢?”
“哎呀青蓿姐姐,你只给你家翱表哥准备炼体的卷轴,也不想想,炼体大部分都是要配合丹药的呀!”
别以为体修容易当,这也是个挺费钱的修炼方法,真正的体修,除了用各种手段功法锻炼自己的身体之外,也少不了各种灵植丹药天材地宝,对身体和经脉的锤炼。
师青蓿给端木翱锻体的功法,自然也是需要配合一定的丹药来辅助的。
“不过你放心,是普通人也能用的,如果你家翱表哥真有这机缘,到时候你再给准备其他的也可以啊!”
师青蓿顿时笑眯了眼,说了声“好”将盒子和卷轴一起塞到了端木翱手里。
端木翱:反正全程都不用问过他的意见了是吧?
“剩下的,也都是些强身健体固本培元的丹药,还有几盒美容养颜的,内服外敷都有,送给舅妈表姐们也都合适的。”
可以说,方方面面,各个角度都考虑好了。
比师青蓿准备得还要充分全面,自叹不如。
对上师青蓿似笑非笑地眼神,闻雀连连摆手:“青蓿姐姐你可别多想,我就是手里这些小玩意比较多,算不上太正式的礼物,就是心意,一点心意而已!”
“是是是,我知道了。”师青蓿将剩下的锦盒都交给端木翱拿着。
总不能把这些五颜六色的盒子都塞给端木春吧!那可是长辈。
受伤的依然只有端木翱。
闻雀还在那边补充说明:“盒子里都有小纸条写明了怎么使用,还有什么注意事项,万不可弄混了哦。”
端木翱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直到送走闻雀和师青蓿,他的表情也没好到哪儿去。
端木春看着眨眼就消失无踪的两个姑娘,轻叹一声:“为什么要拒绝青蓿的提议?”
端木春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还能有修仙的机缘,就这么错过了,总觉得可惜。
端木翱将手里的锦盒分类收拾好,嘴里却说:“父王不是还等着一切步入正轨了,回去草原驰骋吗?我走了,就凭那几个小子,不把您气晕过去就算好了,让他们处理政务,是不可能的。”
“青蓿表妹不是说了吗,即便在这里,我也不是没有走上那条路的可能。”
端木翱对自己的悟性还是有点自信的。
只是按照师青蓿的说法,独自走这条路,没有人指引,会难上许多。但路是他自己选的,多付出点也很正常。
“而且,青蓿表妹也帮我,帮我们很多了。”
都城这一场灵雨,都将草原苍狼当做了喻真国的救赎。
还有这锻体的卷轴和丹药——
端木翱抬眼看着端木春,那张英武威严不熟端木春的脸上是自信的笑容,“而且,父王就不想再多见青蓿表妹几次吗?”
端木春:“……”
“那位闻仙子也说了,只要我能走上那条路,以青蓿表妹的性子,自然不会不管,多少也会过问一下。所以不管是多久,也不管有多远,她总会回来的。”
端木春默然,他是真没想到,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自己这大儿子已经想了那么多。
深感欣慰。
“所以父王您要做的,就是好好保重身体,多活几年,就能多见上青蓿表妹几面了。”
“逆子!这是多活几年的问题吗!”
“哦,那就再多活几十年。最好再将这都城建得更加漂亮一点,免得青蓿表妹回来,只有那些不好的记忆。”
端木春再次默然,半响才说,“我突然觉得,现在就把这王位传给你,也挺好的。”
端木翱:突如其来的回旋镖,插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上!
第087章 087号冤种
离开昌州一段距离了, 师青蓿这才停下来,回头望那片依然被笼罩在一层阴影里的都城,神情有些默然。
那淡淡的眼神, 好像什么都没说, 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片刻后, 师青蓿一回头, 就看到闻雀那巴巴的眼神,顿时失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闻雀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心情一再很复杂,感觉青蓿姐姐似乎承受了很多。】
【我倒是好,孤身一人, 也没什么牵挂,似乎无法去感受她此刻的心情。】
师青蓿:说什么孤身一人呢!
但师青蓿也知道, 闻雀出身小山村, 被原落枫发现的时候, 整个山村都被妖兽迫害,只剩下这个意外跑出村子玩的小姑娘, 这才带回了天阳宗。
然后一养就是这么多年。
“那就不说。”师青蓿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不至于修仙之后就要斩断尘缘, 但在时间的流逝上确实与以前不同, 这次再见时隔十年,其实她也看到, 大舅舅的鬓角边上已经染上了霜色。
下次再来,还不知道又是多少年后, 只是突然心声感叹而已。
不过没听到闻雀吐槽端木家的人,多半还是闻雀并不了解这边, 所以无从吐槽起?
“接下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她们这次出来,其实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也就是随缘走走看看,增长见闻,磨炼自身。
“之前提到琥珀王朝的时候,我看青蓿姐姐似乎挺感兴趣的,要不我们去看看?”
闻雀跟明溪去过琥珀王朝,也算是熟门熟路。
师青蓿是想看看所谓的皇气是什么样,然后跟端木春的气质印证一下。闻雀则是想去看看琥珀高塔,虽然明溪早就说过琥珀高塔里的龙魂和龙脉都已经处理,只多少残留一点气息,不会成为琥珀王朝的隐患。
可闻雀就觉得,鹤雪衣还不知道这一点,自然不会轻易罢休。
当然,到了琥珀王朝,闻雀第一时间就带着师青蓿去了皇城拜访,怎么也算得上是有过友情,之前跟殷即轩相处不错,当得上一声朋友。
小师妹还身负着琥珀王朝护国公主的名头,身为明溪的师姐,既然来了,当然要登门拜访一下的。
师青蓿看着闻雀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只是失笑。
两人也没隐匿身形,只做常人打扮,清爽利落的模样,更像是侠女,而不像是修士。
师青蓿这具身体看起来柔弱也难掩眉眼间的英气,手里一柄长剑,高束的马尾在身后轻轻摇晃,头上唯一的装束就是玉白色的发冠,清爽又干净。
而闻雀,还是她一如既往的风格,打扮得毛茸茸的,就跟隔壁不小心跑出来的小可爱一样。没了以前的婴儿肥,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蛋,也让人手指痒痒的,想捏。
闻雀带着师青蓿在皇城大街上溜达,看起来跟十多年前差不多,甚至更繁华了许多。
人来人往,精神面貌就很好,眉眼间都带着笑。
坐在酒楼上,师青蓿靠着窗子还在打量下面的人潮涌动,感叹道:“只这一眼,就觉得,喻真国跟琥珀王朝差远了。”
“那不然怎么说,喻真国最后落到这地步,而琥珀王朝还在蒸蒸日上呢!”
一顿饭刚吃到一半,就听到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闻雀和师青蓿选的是雅间,菜都已经上完了,按理说小二哥也不应该来打扰才对。
闻雀和师青蓿相视一眼,神识轻轻扫过去,师青蓿还没什么反应,闻雀的眼睛倒是亮了。
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打开门口看到殷即轩长身玉立站在门口,闻雀顿时咧开嘴笑道:“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
殷即轩也笑着:“路过楼下的时候看到窗口上的人有些眼熟,就上来看看,果然是你。”
“嘿嘿嘿,快进来快进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明溪没有一起?这位……?”
“我也是今天才刚到呢!明溪外出历练了,说是要去什么秘境。一时半会是不得空的。”
明溪这些年一直都在忙着寻找各种各样的材料祭炼自己的龙魂槍,这次也是听说秘境里有什么稀有的矿产,忙不迭就跑过去了。
“这位是师青蓿,是……我师姐!”
再具体的,也就不用介绍了。
渡缘山一向低调,很少将自己的传承挂在嘴边。
虽然算起来师青蓿比自己踏上这条路的时间短,入门晚,可知道师青蓿是卿蓿仙子也就是自己师娘转世,就算分得很清楚,闻雀也很自觉将师青蓿放在了前辈的位置。
不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甚至有一种要是喊对方师妹自己就是在占对方便宜的错觉。
“青蓿姐姐,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琥珀王朝太子殿下,殷即轩。”
两人笑着见过,殷即轩又解释了一句。
“如今再称呼太子已经不太合适了。”
“诶?”
“三年前我已经从父皇手中继承了皇位。”见闻雀眼神闪烁的样子,殷即轩只笑着解释:“放心,父皇没事,如今又找到好地方出去游玩,已经好几个月没回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殷即轩似乎还有些怨念。
按照以往的惯例,哪位帝皇不是在帝位上鞠躬尽瘁,到了他父皇这里可还好,明明还身健体强,就早早计划着退位养老,将王朝上下都交给了他。
明明父皇在位的时候,还有他从旁协助帮忙,等到他自己了,父皇拍拍屁股就揍人,似乎完全没想过要留下来帮他,偌大一个琥珀王朝就只剩下他。
偏父皇还理直气壮地说在殷即轩没出生,甚至还小的时候,也都是他自己处理朝政,也没人帮他啊!
甚至还出了个歪主意,还是觉得没人帮忙,大可以赶紧成亲,生个大胖小子,就后继有人了。
殷即轩当时就只有一个念头,原来他是在父皇这样的期待下出生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至于成亲——
殷即轩默默看一眼闻雀。
他也知道自己这心态不对。如果没有认识闻雀,在早些年的时候,他确实也会如每一任琥珀王朝的帝王一般,娶妻生子,然后养儿育女,处理朝政,再将这琥珀王朝交到下一任合适的继任者手里。
可在那个年月里,他突然就遇到了闻雀,那个在御花园的阳光下,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的一个姑娘。
父皇知道他的心思,也没说什么,良久地沉默之后只说,路都是他自己选的,哭着也要走下去。
反正他还有那么多兄弟,从中选一个合适的继任者,也不是不行。
父皇都这么看得开,他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听到殷即轩已经继承皇位之后,闻雀有那么些惊讶,却不多。毕竟当年明溪忽悠前任皇帝陛下的时候,她也是围观了全过程的。
“那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叫你太子殿下了?”
闻雀还挺遗憾的,她是觉得每次喊“太子殿下”的时候,眼前这位大帅哥,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
殷即轩笑道:“要是你这会儿改口叫我皇帝陛下,那我必然转身就走。”
闻雀:“……嘿嘿嘿不至于不至于,殷公子殷公子,吃饭了吗?要不坐下一起吃点?”
但是看桌上进行到一半的餐盘,这也不是能招待客人的,闻雀立刻招呼小二哥上来,又重开了一桌。
殷即轩也不跟闻雀客气。
倒是师青蓿,那眼神在殷即轩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青蓿仙子有何指教?”
师青蓿笑出了声:“我就是好奇,要是刚刚啾啾真喊你一声皇帝陛下,你就真舍得转身离开?”
殷即轩笑得自如又坦然,“那必然是舍不得的。”
多难才能见一面,殷即轩如何能舍得转身就走?
师青蓿也能看出来,这人必然不是如他口中所说,于楼下路过的时候正好看到。即便在敲门之前他已经整理过头上的汗渍调整过呼吸,看起来就跟没事人一样,可师青蓿十分肯定,她刚刚一直注意着楼下,在抬头看楼上的人当中,她并没有看到过他。
倒是有些若有似无的视线,没有恶意,从她和闻雀来到这都城,就感受到了。
想来对方也知道她们是修士,只是简单的注视不会引起注意,根本不看多看。
来是来了,分明就是特意为了闻雀来的。
但是他眼神清正,也没有太多的遐思,仿佛只为了来见一面,又让师青蓿觉得分外可怜。
“只是路过来看看?”听到闻雀这么说的时候,殷即轩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就不能多留些日子?”
闻雀偏头想了想:“倒是能多留的,就是不知道你这边方便不方便?”
殷即轩:“嗯?”闻雀这语气,让他感觉到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是有什么安排?是我能帮上忙的?”
闻雀摩挲着下巴:“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虽然不用通知殷家人,以闻雀和师青蓿的修为身手,要想直接混入琥珀高塔也不是不行,更何况闻雀手里还有明溪留给她的令牌,足以让她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这是何等神奇的信任。
“我想去琥珀高塔看看。”
琥珀高塔对琥珀王朝的重要性自然不必说,而且为了保护这身为琥珀王朝中心象征的历史遗迹,除了身负殷家血脉的后人之后,其他人根本不能靠近琥珀高塔,就算是修士,也会被拦在重重阵法之外。
殷即轩记得当年,明溪也是就这么跑回来,说要去一趟琥珀高塔,让他和父皇放心,并且不管出了什么意外和动静,都要冷静。
结果出了些微并不明显的震动,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明溪只说,是为了解决琥珀高塔里的隐患。
具体是什么隐患,在明溪出来之后,殷即轩也能隐隐感觉到,从明溪身上传来的磅礴威压,让他难以呼吸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从血脉深处传来的震撼。
“琥珀高塔,是又出什么问题了?”
闻雀斟酌着该怎么跟殷即轩提这个,“关于琥珀高塔,你知道多少?明溪跟你提过吗?就是上次,哦,很久之前了……”
提及这个,殷即轩眼中又是一阵恍惚,这种时间上的差距感,一下就体会到了。
“当时我和明溪离开之后,她应该又回来过一趟,也是去了琥珀高塔,你知道吧?”
殷即轩很快回神,点头道:“明溪说起过,有人觊觎琥珀高塔,对琥珀高塔的传说深信不疑,而这样的觊觎会对琥珀王朝带来不幸。”
“你信了?”
殷即轩顿时失笑:“我为什么不信?那是明溪啊!”
那可是明溪,即便已经离开琥珀王朝,也依然将琥珀王朝放在心尖尖上的明溪。
“明溪当时回来就是想去琥珀高塔查探一番,同行的还有……”殷即轩看一眼闻雀。
闻雀笑道:“是我小师叔,来给明溪保驾护航的!”
“是了,明溪虽然没有细说,却也告诉父皇和我,在琥珀高塔找到了残余的龙魂。”说到这里,殷即轩眼睛一亮,“据说对明溪修行帮助很大,也算是解决了隐患。那位尊者还给琥珀高塔重新布下了阵法,轻易谁都靠近不了。明溪只说以后就算琥珀高塔有什么异动,我们也不要轻易靠近,因为如今还能对琥珀高塔动手的,也只有修士,甚至是很强的修士,不是我们能抵抗的。”
殷即轩甚至修士之间的残忍可怕,直接将这一点刻在骨血里,打算当做族训传下去。
殷即轩也意识到,要不是他突然找上来,眼前的闻雀可能会跟这会师青蓿师姐自己默默就去了,根本不用通知他们。毕竟那是她们师叔布置的阵法,再加上明溪对闻雀的纵容,她要进琥珀高塔,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也就是他自己跑过来,甚至已经问到面前了,闻雀才这么“勉为其难”的告诉他。
表面看起来是在征询他的意见,其实跟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殷即轩就觉得很不得劲。
“什么时候过去?”
闻雀摸着后脑勺笑道:“本来打算逛街吃饭看看,买点闲散的东西,晚上就过去的。”
殷即轩差点都气笑了。听这话的意思,还打算趁夜过去是吧!
这么想,殷即轩也这么问了:“所以,闻啾啾,闻姑娘,要不是我正好找来了,你是打算直接去琥珀高塔,看完就走的?”
闻雀连连摆手:“不不不,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解决了事情,确认无碍了,才能放心下来。肯定是要探望你的!”
闻雀说着又掏出一堆盒子,放在殷即轩面前:“我连礼物都准备好了的呢!”
殷即轩也笑了:“那就多谢了?我可还没给你准备礼物,不过皇宫后库你也是能自由出入的,看上什么自己去拿?”
闻雀头皮一紧,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殷即轩这话里有话。
闲话到后面,殷即轩甚至还陪着闻雀和师青蓿逛街,有了他在,自然不需要闻雀和师青蓿在付钱。
不过闻雀对凡人觉得珍贵的那些奢侈品也没啥兴趣,反而就是买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然后就是以零食居多,只要觉得不错几乎都是直接扫清对方的库存,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殷即轩表情不变,甚至还在仔细观察闻雀的喜好,心里想着以后说不定能提前准备些。
直到晚上,闻雀和师青蓿准备要去琥珀高塔了,殷即轩还亲自将两人送到了入口初。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殷即轩也只笑着说:“忙完了也别着急走,之前就记得你很喜欢宫宴上的那些糕点,我正好让人多准备些。宫宴上那些菜大多都凉了,这次留下来,正好尝尝正经御厨的手艺。”
“好。”闻雀也叮嘱着,“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但如果有什么异动,也不要惊讶。动静大了说不定还会给你惹点麻烦呢!”
言下之意,殷即轩可以提前想好忽悠大家的借口了。
望着闻雀和师青蓿的身影消失在阵法之后,殷即轩上前一步,却被一道柔和的力量阻挡在外。
就这一步,就相差了整个世界,殷即轩默默笑着,怎么也不可能触摸到呢!
阵法内,师青蓿虽然不明白闻雀为什么非要跑这一趟,但她也知道,闻雀做这些,肯定有她的理由。
回望着师青蓿的眼神,闻雀“哦”了一声,“青蓿姐姐你也见到琥珀王朝这位新登位皇帝陛下,有什么感觉吗?”
师青蓿挑眉,她还没问闻雀是什么感觉,对方反而先问起了自己。
当然事情也知道,闻雀问的只是她对皇气的好奇。
她也看了,再看到殷即轩的第一眼,师青蓿就看出来这个人不一般,身上确实有一层淡淡的光芒,用修士的角度来说,那就是殷即轩的身上,有一种气运。
有没有看到皇气师青蓿不是很确定,但她觉得,那气运,更像是一国的气运。
“看起来,琥珀王朝气运昌盛。”
只要在继承人上不出问题,还可以延续很多很多年。
“那可不。”说到这个,闻雀就十分骄傲,“我家小师妹可是琥珀王朝的护国公主呢!”
殷家人看起来不错——哦,除了那个脑子不好的长公主——气运不衰实属正常。
而明溪这个护国公主也背负着不一般的气运,在她找到琥珀高塔中的龙脉,得到龙魂的承认之后,也就跟琥珀王朝的国运绑在一起了。
虽然是束缚,但同样也是机缘,只要有明溪在,总是能护住琥珀王朝世世代代。
【这次吧,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突如其来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不来看看,就安心不下。】
【之前的顾家,聂家,还有蓝家,甚至那个妖族的小王子,都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返。但是这里面最大的变数,我觉得还是鹤雪衣。】
【就连天武宗,都不过是鹤雪衣的踏板,最后这姑娘,站在高天之上,傲视群雄。】
【说实话我是佩服她的,但前提是,她的成功和辉煌,没有踩在我天阳宗之上,没有牺牲我无涯峰……】
这话题有点沉重,师青蓿打断了闻雀的思绪,“接下来怎么做?”
她毕竟不是天阳宗传人,跟琥珀王朝也没有交集,走到这一步,自然要听从闻雀的安排。
“嘿嘿,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闻雀能从这里面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是小师叔留下的阵法,还有他的威压。”
阵法只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这化神期的威压,向来者表明这地方是由人罩着的。
但隐藏在这熟悉威压下的,是某种让她灵魂都有些悸动的不安。
“青蓿姐姐,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师青蓿也沉心感受,不受晏起留下威压的影响,她此刻的感知更加明显。
“有其他人来过。”师青蓿猛然睁开眼睛,眼底一片雪色的光芒。“不,这里还有其他人。”
师青蓿颇为惊讶的看着闻雀:还真让她料中了吗?
闻雀点点头,她也感觉到了。
“青蓿姐姐,我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感觉到危险,却不是不能控制。
任何时候,都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就看自己怎么处理。
说着,闻雀就已经将剑气灵符捏在了指尖。
看着闻雀的动作,师青蓿就是一笑。晏起尊者喜欢给人送剑气灵符的习惯她也是知道的,毕竟她手里也有好几张。但也只有闻雀这里,能把晏起尊者的剑气灵符当做大白菜用。
似乎是受到晏起尊者的影响,就连她师父也开始有了攒剑气灵符的习惯。
师青蓿也笑着捏了一张剑气灵符在手中。
感觉到那剑气灵符上属于沉禹前辈熟悉的气息,闻雀差点笑出声来,“青蓿姐姐可别嫌弃我,我也就这点出息了。”
剑法是修炼不了一点的,她甚至担心自己用剑的话会不会先把自己削了。
近战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不是谁都有近身战斗先闭眼的习惯。
所以她也就远远地扔点符箓,当好后勤,关键时刻拿小师叔的剑气灵符撑撑场子。
她就不属于什么战斗人才。
“不嫌弃。”师青蓿也知道闻雀是什么情况。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和不擅长的。
“战斗的事就交给我,后背就交给啾啾了。”
似乎是因为第一次和人并肩作战,闻雀心底也生出一股豪情,脸上都泛起了生动的红晕。
“好!都交给我了!”
至于前面未知的危险,此刻闻雀甚至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第088章 088号冤种
闻雀的豪言壮语在她踏出下一步的时候, 就戛然而止,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危机感让她本能反应反手就是一掌,将师青蓿给拍了出去。
别说师青蓿没反应过来, 就连闻雀自己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这么做。
因为什么都来不及想。
属于化神尊者的威压只压天灵盖, 闻雀都来不及说半个字就被压趴在了地上。
师青蓿反应也足够快, 那一刹那仿佛想了很多, 又仿佛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在人飞出去的同时她就捏碎了腰间的玉牌,但似乎也没有任何作用, 一前一后被强大的威压被摁在了地上。
动弹不得。
这就是化神期的威力。
没有在第一时间被捏死,就已经是对方手下留情,或者说,是有更大的图谋。她能在那一刻捏碎玉牌, 已经是闻雀神来一笔为她争取来的时间了。
但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闻雀并没有见过庆衡尊者, 但庆衡尊者却是知道她的。
“小姑娘不错。”
对于闻雀刚刚的反应, 庆衡尊者很是高看了一眼。
闻雀却在心底骂晦气。
因为电光石火之间, 她就已经想明白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鹤雪衣对琥珀高塔这么觊觎,从她的生活轨迹就可以看出来, 她的消息来源不排除是天武宗, 或者就是她师父庆衡尊者。】
【能在这琥珀高塔遇到的化神期, 除了庆衡尊者,我还真想不到其他人。】
【我命休矣!】
闻雀不了解庆衡尊者, 却很肯定这不是什么善茬。毕竟手底下两个拿得出手的徒弟,一个蓝夜舟一个鹤雪衣, 蓝夜舟那边很明显,从修炼的功法和选择的未婚妻, 背后都有庆衡尊者的手笔。
要说庆衡尊者全程都被蒙在鼓里,闻雀是不信的。
至于鹤雪衣这边,闻雀知道的不多,却很肯定,似乎都有着庆衡尊者的影子。
这人正一脸伪善的笑容,毫无顾忌地打量着闻雀,然后目光落在师青蓿身上时,猛然一顿,更多的却是疑惑。
一道阴冷的神识扫过两人的身体,庆衡尊者也露出了兴味的笑容。
“都是不错的苗子啊!”
怎么他天武宗就没这样的好苗子呢?还真是便宜天阳宗那些人了。
哦,不对,本来他手里还是有好几个好苗子的,其中以蓝夜舟为最,蓝家更是倾家族之力培养,那时候还有秋家的支持,他对蓝夜舟也很大方,谁知道后面就落到这个地步?
而他的小徒弟,心性和天赋也都很不错,但就是太有主意了。虽然那孩子从来不说,可庆衡能感觉到,她的野心啊,都写在眼底了。
不过庆衡也觉得,有野心不是错,有野心才能走得更远。
闻雀这会儿也在心里嘀咕:【刚刚这老小子看青蓿姐姐的眼神,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让我想想,天阳宗和天武宗之间的恩怨就不说了,咱无涯峰和这庆衡尊者之间看起来也是有仇的,是不是就说明,庆衡尊者也是认识我师娘,卿蓿仙子的呢?】
听到这里,师青蓿也是一凛,刚刚庆衡尊者眼神变化,她是看到了的,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在担心,庆衡尊者是不是也看出来她就是卿蓿的转世。
不过还好,庆衡尊者是有一瞬间的疑惑,却没有看出来,他此刻更感兴趣的,可能还是闻雀体内诡异的金丹,和师青蓿的功法。
师青蓿有些汗颜,继承了上辈子的记忆,她也从来没把这当做是太大的负担,反而是一大笔认知和知识的财富,多余的情感对她没有其他的影响。
她也能清楚的知道,这个庆衡尊者确实和无涯峰之间的过节不小,而最大的过节,或者说是最开始的导火`索,就是庆衡尊者当年也喜欢过卿蓿仙子,然后被原落枫和晏起联手收拾了一顿,哦不,很多顿。
如果可以的话,师青蓿这会儿真想抬头望望天,来表达自己的无奈和尴尬。
“你这金丹……”
闻雀那点隐瞒的手段,在化神期尊者面前毫无作用。
庆衡尊者稍稍动了动手指,闻雀就凌空落在了他手中,而他的手指,也端端正正点在了她灵台的位置。
【臭流氓啊!!!】
师青蓿:“……”
而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师父,下一重阵法破开了,但是接下来要想再动,必然会引起布下阵法的人的注意。”
是鹤雪衣。
这师徒俩,果然按捺不住跑来这里干坏事了!
【所以我最开始只感觉到一点自己能应付的危险,大概是鹤雪衣带来的,而化神期尊者的气息是最后才暴露的?】
【完蛋了,这次遭上这些事,就算我能顺利活下来,小师叔肯定也会直接捏死我!】
【我这到底是什么体质啊!怎么每次出门都要惹上点事啊!我已经这么乖了!】
【我总不能真不出门吧!】
【怪不得人家都说修仙世界最高危,这动不动就来一个大佬,打个喷嚏我人就没了啊!】
闻雀是一句话都说不了,但是她的心声一如既往的炸裂。
鹤雪衣也默然抬眼,看着闻雀。
对于这个姑娘落在师父手里,鹤雪衣一点也不奇怪。甚至这次跟着师父出来,来解决琥珀高塔的事,鹤雪衣就生出一种诡异的念头,总觉得会在什么奇葩的地方以诡异的角度再次遇到闻雀。
看,她果然于出现了,还落在了师父手里。
鹤雪衣看着闻雀的眼神透着惋惜,落在师父手里,有时候活着比死还难受。
大概是蓝夜舟没了,这些年师父关注的重点都落在了鹤雪衣身上。若是在以前,鹤雪衣还会为这样的看重骄傲和欢喜几分,但越了解得多,鹤雪衣就发现,被师父看重并不是什么好事。
蓝夜舟就是前车之鉴。
就比如这次,临出门之前,鹤雪衣就有些心神不宁。
之前她也来琥珀高塔探查过,虽然没有消息外露,但她也知道明溪来过琥珀高塔,身后还有无涯峰那位晏起尊者跟着。
她来探查的时候,这琥珀高塔已经是重重防护,以她的修为和手段根本进不去。
这次师父要来,鹤雪衣就觉得,真没必要为了虚无缥缈的传说来琥珀高塔冒险。是的,她觉得很危险,那中危机感刺得她脑仁都生疼。
她更觉得,既然晏起尊者都来了,这琥珀高塔还能留下什么?
要是真有传说中的龙魂,那也必然被晏起尊者带走了。
还有……明溪手里的龙魂槍。
那柄龙魂槍是鹤雪衣亲眼见到明溪在正道大比期间,从天耀阁的拍卖会上拍来的。但后来,那龙魂槍的模样变了。按理说得到这样可成长的灵器之后进行祭炼,多少会有外观的变化,鹤雪衣应该觉得很正常才对。可是那龙魂槍的变化,让鹤雪衣心尖颤抖,那感觉,就像是自己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还有那龙魂槍以及明溪身上传来的某种她本不应该熟悉的气息,更让她觉得有些事情,已经失控到她无法理解的地步。
庆衡尊者很随意将闻雀往旁边一扔,“看好了。”
其实以庆衡尊者的修为,两个小小的金丹期,根本无需其他人来看守,但鹤雪衣也明白,师父这是要独自去处理晏起尊者留下来的阵法。
而她,大概就是需要跟眼前那个姑娘套话。
鹤雪衣弯了弯唇角,如果是其他人,这个任务对她来说不会有什么难度。但眼前的是闻雀,师父可能不知道,这个姑娘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有着很大的防备心,或者说,敌意。
鹤雪衣身段纤细柔美,行走间带着一种风动的柔情,盈盈走到闻雀面前,蹲下的时候,裙摆在她脚下铺散成美丽的花朵形状。
“闻师妹。”鹤雪衣声音一顿,“是了,闻师妹并不想听我这一声。”
上次见面的时候,闻雀那话说的,可扎心了。
“想来闻师妹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到这地步?”鹤雪衣轻轻戳了戳闻雀的脸颊,其实很久之前她就想这么做了。
看到无涯峰那帮人宠着闻雀的样子,还有捏着闻雀脸颊的时候,手感有那么好吗?
鹤雪衣看看自己的指尖,心想,也不过如此。
“至于这位?”鹤雪衣抬眼看着旁边的师青蓿。
并不熟悉,但她也知道对方是谁。
那位沉禹尊者新收下的徒弟,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也会是唯一的徒弟,将来渡缘山的传人。
同样,与闻雀的关系也很好,居然会一起来这琥珀高塔。
仗着闻雀这会儿不能说话,经常被闻雀堵得没话说的鹤雪衣笑容更是深切了几分。
“师仙子,久仰了。”鹤雪衣站起身来,漫不经心收拢自己的裙摆,看着师青蓿落在身侧的手指,轻笑。“想来师仙子刚刚也努力过了,只可惜到现在,也没能等到施救的人?”
师青蓿瞳色微微颤抖,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那庆衡尊者没发现,却被这鹤雪衣看在了眼中。
虽然和鹤雪衣也是第一次正面相交,师青蓿对鹤雪衣却并不陌生,闻雀吐槽鹤雪衣的时候并不少。
“你不会以为我师父没看到吧?”鹤雪衣神色还有些意外,如果她眼中没有戏谑光芒的话,“原来师仙子对化神期尊者的认知,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闻雀:【啊啊啊啊啊啊放开我啊!我要咬死她啊!】
【……额,算了,就算放开我,以我的小身板,大概也是咬不到她的……】
【啊啊啊啊啊放开我啊!我要拿小师叔的剑气灵符削死她啊!!】
师青蓿:明明是很严肃也很充满危机的场合,可只要闻雀的心声响起,总会有一种忍不住想要笑场的失控。
大概是师青蓿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笑意,刺到了鹤雪衣。
她是真想不明白,无涯峰那些人有病,愿意宠着一个疯癫颠口无遮拦一无是处的废物就算了,这师青蓿怎么也脑子不清楚,身为渡缘山唯一的传人,沉禹尊者的亲传徒弟,却非要跟这么一个烂泥走在一起?
“两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鹤雪衣望着眼前的琥珀高塔,其实她们深处的位置还只是琥珀高塔的外围,踏入结界的瞬间,就能看出琥珀高塔与外界看到的模样不一样。
同样的九层高塔,在外面看来也就是只是高大巍峨充满威压的历史建筑。
走进结界之后,就能感受到这琥珀高塔与众不同的气息,仿佛从远古透越而来的沉厚。
鹤雪衣之前没能踏进结界,这次是在师父的带领下来,才能近距离接触,那一刻她就明白了明溪身上的改变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从何而来。
只可惜,师父不听她的。
庆衡尊者觉得,这里面的东西要是真的已经被晏起带走,那人又何必在这里留下层层封锁?
必然是因为里面的东西就连晏起都束手无策。
鹤雪衣却有一种感觉,这里面的东西,或许早就被明溪带走了。
闻雀和师青蓿都说不出来话,鹤雪衣还在自问自答:“是了,差点忘记,你们现在都说不出来话。”
在化神期尊者的威压和灵力桎梏下,闻雀和师青蓿此刻能呼吸都是一种奢侈。
鹤雪衣再次一身柔美地蹲在闻雀面前,戳了戳闻雀的脸颊,“闻师妹,我也不是不能让你开口说话,可谁让闻师妹这张嘴,这么不讨喜呢!”
【不讨喜你大爷的!】
【敢让我说话,我就骂得你头都飞掉!】
闻雀的眼神实在是太好懂,鹤雪衣盈盈笑着,将目光滑落到闻雀的指尖,“闻师妹不会还想着一会儿脱困了,就用这剑气灵符吧?“
鹤雪衣也是手快,不仅抬手收走了闻雀指尖的剑气灵符,连闻雀的储物袋都没放过。
至于其他的饰品,说实话,闻雀身上过分得干净,那些简单的饰品更像是从凡间买来的小玩意,根本不值一提。
“看,闻师妹没了这储物袋,就什么都不是了呀。”
鹤雪衣甚至,这闻雀毫无特长,修炼也是拉胯,要不是无涯峰众人对她的包容和鞭策,还有那些大手笔的资源供奉,这姑娘怎么可能在这些年间,轻而易举就到了金丹期?
做梦还差不多。
而闻雀也就是一直依仗着大家送她的那些东西,横行无忌,忘了这沧澜界,还不是天阳宗的天下呢!
没了这储物袋,闻雀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想到这里,鹤雪衣还顺手拿走了师青蓿的储物袋,摸着师青蓿的佩剑笑道:“师仙子这灵剑不错。”
真不愧是渡缘山唯一的传人,手里也全都是好东西。
不像是她,不管什么都要自己去争,去抢,才一路艰难走到现在。
庆衡尊者的关门弟子,这名头说出去好听,平时过得什么日子,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啊啊啊啊这天打雷劈的鹤雪衣啊!打劫到我头上来了啊!】
【我要劈死她啊啊!】
“对了,两位一定很好奇我师父为什么会留着两位的小命吧?”
鹤雪衣原地转了个圈,仿佛在展示自己纯洁却华美的裙裾,当然,这衣服确实不错,看着漂亮,也有着不错的防御效果,还是前段时间师父见她听话乖巧,才赏给她的。
“两位总不会以为我师父行事还有什么顾忌,不敢对两位下手吧?”
在心底嚎叫了好一会儿的闻雀这会儿终于安静了下来,毕竟嗷嗷叫也只能勉强发泄一下情绪,事情还是要冷静下来才能解决。
看着鹤雪衣这状态,闻雀就心觉不妙。
【什么鬼啊,鹤雪衣这样子,看起来怎么这么病娇啊?】
【明明她的人设应该是偏高冷绿茶?唔,也不对,茶是有点,但不多,更多的还是白莲花一样,习惯隐藏在最后,指挥他人冲锋陷阵?】
【难道是因为剧情发生的变化太多,天武宗地位不保,实力大减,能为她冲锋陷阵的人不够了,她亲自出手的时候太多,彻底变态了?】
【天武宗那边怎么回事?或者说,这个庆衡尊者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禹前辈必然会给青蓿姐姐一些自保的手段,刚刚青蓿姐姐应该已经求救了,却没有任何效果,只能说明这一切早就在庆衡的算计中,青蓿姐姐那点手段根本没有效果。】
【或者说,这一处空间,完全在庆衡尊者的控制中,任何求救手段都传送不出去?】
【这可就麻烦了呀……】
而真实情况大概是,师青蓿捏碎玉牌的时候,确实将信息传送了出去,这玉牌是沉禹交给她,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可以捏碎,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沉禹。
以沉禹化神期的修为,不管师青蓿身在何方,他都能在第一时间赶到。
可现在,沉禹并没有出现。
在师青蓿捏碎玉牌的时候,沉禹就感知到了。
以师青蓿的性格,在他说明玉牌作用之后,不到万不得已,她必然不会出此下策,能捏碎玉牌,就说明师青蓿遇到了难以对付的危机。
生死危机。
但沉禹却无法确认师青蓿的位置,分明在玉牌碎裂的同时,他就能确认师青蓿的位置,然后撕裂空间一步就能过去。
可他无法确认师青蓿的位置,那就说明,师青蓿遇到的麻烦很大,大到能够阻断化神期的感知。
对方是化神期,还是有着特殊手段的化神期。
下一刻,沉禹就出现在了天阳宗的山头上。
晏起:他这才刚回来,这姓沉的闻着味儿就跑过来了?
沉禹却淡声道:“你还能找到闻雀吗?”
晏起心惊。
沉禹是知道晏起一直留了一抹神念在闻雀身上的,但是为了给小姑娘保留最基本的隐私——有,并不多——晏起基本不会用那点神念去探查闻雀在做什么,只是想着对方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反应。
听到沉禹这么说,晏起静心去感知,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神念所在。
“出事了?”
沉禹点头,“就在刚刚,青蓿捏碎了我交给她的玉牌。”
那玉牌是做什么的,晏起当然也知道。
“但我拿捏不到青蓿的位置。”
此刻晏起也找不到闻雀的位置,那就说明这两个姑娘都遇到危险了。
晏起冷哼一声。
闻雀去探望原落枫,扭头跟师青蓿一起跑了,晏起也知道。至于这两人会跑去哪儿,遇到什么危险,晏起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想来沉禹也是这个意思,虽然他对闻雀起了心思,并且这么些年也没能淡去,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晏起,似乎才是最了解那个姑娘的。
晏起也心知,闻雀和师青蓿这会儿肯定都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只是看起来性命无忧,至少暂时是。如果真有什么事,他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能做到这地步的肯定是化神期,对方肯定能发现自己在闻雀身上动的手脚,却没有第一时间抹掉他留下的神念,一来是不想惊动他,二来肯定是有应对的方法,不怕他找到。
无法确认闻雀和师青蓿的行踪,这就是最大的阻碍。
“她俩离开渡缘山时间并不久,可有提过会去哪里?”
“只说外出历练,到处看看,并未提具体会去哪里。”
晏起摩挲着下巴,“如果原本是没有目的的,那么她们第一站,肯定是去喻真国。只不过喻真国最近陷入内乱,据说已经国破,如今当家做主的是昌州草原上的苍狼族,姓端木,也是师青蓿的舅舅家……”
沉禹默默看着晏起。早就知道晏起知晓天下事,仍然会在他连凡人俗世的事都知道的时候,觉得惊讶和不解。
但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片淡然。
“她俩应该不会在喻真国久留,多半会去草原看看,那里是师青蓿母亲的故乡,去拜祭也属正常。”
“同样,也不会久留。”
“再下一站嘛……”
“既然已经去了喻真国,多半也会去琥珀王朝看看。”
闻雀一直都对琥珀王朝抱有浓厚的兴趣,特别是那座琥珀高塔,她好奇得很。
更别说,她和琥珀王朝那位太子殿下关系还不错,在喻真国的时候也有交集。
哦也不对,那位太子殿下如今已经是琥珀王朝的帝王。
据他所知,琥珀王朝这位新任的帝王,也一直都对闻雀有着不一样的念头。
晏起似笑非笑地看着沉禹。
在晏起的目光中,沉禹也莫名想到了某个人,那个跟闻雀关系看起来就很不错的太子殿下。
倒是晏起的眼神让他很不悦。“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
晏起摊手:“当然不是。”
那就去琥珀王朝看看吧,看是谁敢对闻雀和师青蓿下手。
其实晏起心中有个隐约的想法,因为闻雀反复提及过,那个叫鹤雪衣的姑娘,一直都对琥珀高塔不死心。
而鹤雪衣的背后,正是天武宗的庆衡。
第089章 089号冤种
第89章
闻雀还不知道这会儿沉禹尊者和小师叔一起正在琢磨她和师青蓿在哪儿丢了, 甚至已经第一时间确认了方位,正在排查。
她只担心自己撑不到救兵到来。
因为听了半天鹤雪衣的自说自话,该耽误的时间已经耽误了。而且鹤雪衣说的, 庆衡尊者留着她和师青蓿, 会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让闻雀心神不宁。
这位化神期尊者, 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金丹的诡异情况,那面露欣喜和好奇的样子,肯定就不是什么好心思。
感觉自己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庆衡尊者的速度也快, 不过翻手间,鹤雪衣查探到的更进一层的阵法,就在庆衡尊者的动作下,被轻易解除。
闻雀感觉着身下传来的震动, 心觉不好,这庆衡尊者肯定是有备而来。
突然就有些后悔, 为什么会叮嘱殷即轩不要管这边的动静呢, 这下真有动静了, 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哎,算了, 就算殷即轩知道出事了, 也是没办法解决, 免不得还搭上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随着阵法解除, 闻雀就觉得眼前的琥珀高塔再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个有着厚重威压的高层建筑就像是褪去了历史的涂抹, 变得璀璨辉煌,耀目刺眼。
闻雀都惊呆了。
【这是……龙骨化形!】
【这琥珀高塔, 居然是龙骨化形!】
师青蓿也是一惊。她本来是不知道琥珀王朝这些密辛的,什么龙魂,龙骨,琥珀高塔,她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随着鹤雪衣的那些话,还有闻雀震撼的心声,师青蓿也能猜到一个大概。
只是她没有闻雀那双魔幻的眼睛,能一眼看透太多,听到龙骨化形的时候,她也只是觉得这琥珀高塔变得不太一样,但实际上还是高塔的形状。
何来龙骨化形?
鹤雪衣也以疑惑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变化。
倒是谁都没注意到微弱的波动正沿着地面一点点荡漾开来,闻雀感觉到了,也只以为是庆衡尊者的手段。以庆衡尊者缜密的心思和手段,肯定也早就防着这一点,就算震动传出去,恐怕也没人能进来。
就比如此刻正站在阵法外的晏起,刚到,他就察觉到自己布置下的阵法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可他刚靠近,就知道不一样了。
因为这阵法居然阻挡了他对阵法里的探查,或者说,他探查过去的时候,只看到没有丝毫变化,正常不过的琥珀高塔。
这大概就是最不正常的表现。
去琥珀高塔里走过一遭,晏起比谁都了解这琥珀高塔是什么模样,如今在神识探查下,这琥珀高塔还显露得跟平时一样的模样,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设置阵法阻拦他的,根本不知道这一点,留下这么大一个纰漏。
晏起冷哼:“这庆衡,这些年也没闲着。”
在他不知道的阴暗角落里,这庆衡如今已经变成这样棘手了。
沉禹看着眼前笼罩这片天地的阵法护罩,“你确定是他?”
“不做他想。”这是闻雀反复念叨之后留下的余韵,晏起第一时间就想到鹤雪衣,当然也就不会放过庆衡。“只怕这些年,庆衡也已经触摸到了那层屏障。”
沉禹虽然闭关中途被惊动,但确实也在长年累月中,以半步渡劫,触摸到了渡劫期的规则屏障,晏起则是早就有了这方面的经验。
如今看来,这庆衡不逞多让。
“只是庆衡当年并没有这样的天赋,这些年也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机缘。”
闻雀吐槽庆衡的时候并不多,也是偶尔在吐槽鹤雪衣的时候带上几句,虽然很是嫌弃,也没有显出太多庆衡的特殊来。
如今看来,蝴蝶的翅膀扇动力量下,庆衡那边的变化也不小。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沉禹还在研究眼前的阵法,随口问到:“这琥珀高塔,到底有什么特殊?”
之前只是听晏起稍微提及过,却没有太多的细节,如今不仅闻雀对这里感兴趣,就连庆衡也对这里不放手,那就说明这里隐藏的东西,很重要。
“上古龙魂。”
这话一出,就连沉禹都惊了一瞬。
而晏起还有后话,“还有龙骨化形。”
沉禹:“……”这下彻底沉默了。
“至于龙脉,你是知道的。”
毕竟那被龙魂侵染,龙气化作的灵脉,晏起抽出来之后,就给沉禹送了过去。
思来想去这东西放在渡缘山,恐怕才是最合适的。
听晏起这话的意思,总觉得还没完,沉禹淡然道:“还有?”
“呵,说是龙骨化形,不过也只剩一具空壳幻影,由这琥珀高塔掩住了本来的形状。”
所谓的龙骨化形,也只剩下一道影子,在打开琥珀高塔上最后一层阵法后,就能窥见真容,但也只是一道影子而已。
如今琥珀高塔里最关键的龙魂和龙脉都已经被晏起转移走,只留下一条浅薄的化气灵脉支撑着琥珀王朝的荣光,除非庆衡连这都要。
或者庆衡对龙骨化形也很有兴趣。
却不知道这时候庆衡对着龙骨化形的琥珀高塔,还有空空如也的高塔内部,神色变换莫名。
抬抬手指,就将闻雀又拎了过来,让闻雀也看了个真切。
原来琥珀高塔内部,居然是这样的,与她想象中那一层又一层的高塔形状是不一样的,居然是一处独立的空间,空旷又庞大,看起来就像是能容纳某种巨大生物的地方,一望无尽。
而这里面,还残留着某些她并不陌生的气息,应该就是龙魂的味道。
还有这地步,很明显被人掏走了什么的大型裂痕,只剩下一层朦胧的雾气,在裂痕上游走出一道闻雀很眼熟的游龙形状。
闻雀想的是,居然还有这!
庆衡却想的是,居然只剩这?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闻雀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位化神期尊者,咧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倒是庆衡惊讶了一瞬间,似乎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么胆大,之前还怕得不行,这会儿都敢挑衅他了?
他是不知道,闻雀本来是怕的,但这不是没办法了嘛,就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那眼神就像差直接写着:你咬我啊!
庆衡是不知道闻雀那张嘴的威力,眼神一闪,就解开了闻雀身上的禁锢。
毕竟只是个金丹期的小丫头,就算放开了那又能如何?
谁知刚发现自己能动能说话的闻雀直接就炸了:“我想说的可多了,这不是尊者没给我机会嘛!”
“从一开始我就想告诉尊者来着,只不过尊重一抬手,我这小虾米就没开口的机会了。不过,鹤道友没有告诉尊者吗?我以为鹤道友成天都在琥珀王朝溜达,什么都知道呢!”
“当初我小师叔和小师妹来琥珀王朝溜达的事,可不是什么秘密,想来鹤道友也是知道的,她没有告诉尊者吗?”
“还是尊者觉得,我家小师叔和小师妹来这琥珀王朝,就纯粹是遛弯嘛?”
鹤雪衣默然站在一旁,对于闻雀敢这么叭叭,她一点也不意外。当然闻雀说的,她也都一一跟师父提过,还是那句话,师父没怀疑她说的话,却有自己的想法。
不自己来看一眼,是不会罢休。
这一眼,就看出了极大的问题。
这琥珀高塔,只剩下一座空壳,虽然还有点东西,却跟庆衡期待的相差甚远。
鹤雪衣极其了解自己师父,不会怀疑她,只是笃定自己不敢在他面前说谎,但即便如此,庆衡也会选择自己亲眼见到,才会相信,而且他还有自己的见解,也不见得会告诉鹤雪衣。
如今亲眼见到了,总该信了吧?
庆衡确实信了,要是没有在这里遇到闻雀和师青蓿,他说不定还会大发雷霆,但是看着闻雀,他第一时间就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晏起确实先行一招,不过那又如何,本尊倒是觉得,此行收获不小。”
听到庆衡这话,鹤雪衣的指尖微微一颤,果然不如自己所料。
但闻雀呢?闻雀又不傻,听庆衡这话就知道大事不妙,那眼神,更像是看到某种值得废物利用的大宝贝一样,很难描述是什么意思。
可她的储物袋已经被鹤雪衣搜走,就像是鹤雪衣所说的那样,她一直以来依仗的都是那些身外之物,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现在安全感没了,就当她没办法了?
虽然还是菜,可跟当年的菜还是不一样了呀!要是鹤雪衣还用以前的目光来看她,肯定是出问题的!
【要真是什么都怕的话,我的骨头上估计都长草了啊喂!】
即便闻雀什么都没说,但听到闻雀心声的师青蓿,就知道这丫头又要做点什么了。闻雀被庆衡尊者拎走的时候,她也一并被带了进去,只可惜她身上的禁锢没解,就算知道,也没办法作些什么。
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成了闻雀的拖累,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冲天而起,在一瞬间点亮了这个原本因为失去龙脉和龙魂显得暗沉又没落的空间。
是天灵泉水的气息!
闻雀居然已经能够如此熟练的使用天灵泉水了吗!
当然不能,毕竟还是个新手,天灵泉水不是那么好控制的,渡缘山传人还要花费大部分的时间去适应天灵泉水,更何况闻雀跟天灵泉水就那么一次亲密的接触,还是在沉禹的帮助下。
可这时候,还哪管那么多,闻雀很明显地感觉到,跟天灵泉水商量,还只是有生命危险,最多半身不遂,可要是真落在庆衡手里,那才是没有活路。
更何况,她手里,又何止是天灵泉水?
她只有金丹期没错,但是她身上的宝贝,可不只是天灵泉水啊!
就在庆衡惊讶又有些了然闻雀的金丹上果然有天灵泉水之力时,正准备抬手抑制天灵泉水之力,就感觉到另外一股恐怖的力量,正从他接触到闻雀的指尖陡然传来。
那让他心惊胆战的力量并不陌生,身为化神期尊者,触摸到规则屏障的半步渡劫,怎会不知道劫雷之力是什么威力。
原本他还以为闻雀金丹上那紫色的痕迹是这丫头自行觉悟出来的雷系灵力,如今一看,居然是劫雷之力?
这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概念,让庆衡感觉到危险的同时也意识到,眼前这个小丫头,果然是个宝贝,到了他手里,自然是不会再放手了。
看着庆衡眼中的垂涎,闻雀那心中不妙的危机感直接爆棚,第三道力量也随之爆发。
阴影的力量出来的时候,庆衡眼中一片恍惚,鹤雪衣更是猛然抬起了头。
这不仅是阴影的力量,其中还夹杂着属于凤凰血的残留,以及幻鸬鸟献祭的本源力量,虽然微弱,却足以在此时为闻雀争取一线生机。
更神奇的是,当阴影力量在闻雀背后再次展开巨大黑色羽翼的同时,整座琥珀高塔似乎都感受到了什么,爆发出剧烈的震荡,脚底下那巨大的裂痕中残留的龙气脉络,也随之蒸腾出蜿蜒的形状,冲天而起。
张着狰狞巨口的龙形幻影,带着吞食天地的力量,直扑闻雀而来,当然也就包括了跟闻雀站在一起的庆衡。
实际上看,那张巨口,将在场的四人,都摁在了吞噬的范围内。
庆衡却没动,因为闻雀都没动,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躲。
不过是一道龙形虚影而已,即便有着上古残留的力量,那又如何?
庆衡根本没把这龙形虚影放在眼中,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这龙形虚影到底想做什么。
然后,在龙口落下的同时,庆衡眼前再次一片恍惚,定神的瞬间,就发现眼前已经没有了闻雀的踪迹,再回头,更没有看到他徒弟鹤雪衣和另外一个女弟子的身影。
庆衡一挑眉,有点意思。
而阵法之外,正在寻找阵法破绽的晏起也有了新的发现。
这似乎并不是单纯的阵法,更像是庆衡以独特的手段,单独开辟了一处新的小空间出来,彻底将琥珀高塔这一片,化在了另外一个空间。
只是单纯解开阵法,恐怕也只是让琥珀高塔从众人的眼前消失。
而从刚刚开始,那此起彼伏的震动就一直未曾休止,只说明其中也一直都不宁静。
亲手布置下阵法的晏起感触就更深。
直到那熟悉的气息,从琥珀高塔冲迸发出来,即便间隔的空间都没能阻拦住,直接冲破阵法的限制,化作巨龙的虚影,直冲云霄,哦不,直冲夜空,所有的星光都在此刻黯淡,却显得那虚渺的龙形更加浑厚了一点。
而伴随着龙形虚影之后的,则是一道漆黑到几乎融入夜空的巨大黑色羽翼。
遮天蔽日。
如果说龙形虚影是吸收了所有的星光显得更加明亮,那这巨大的黑色羽翼就像是吞噬了所有的星光,化作虚无的黑暗……
阴影。
晏起突然就笑了。
既然闻雀都做到这地步了,身为小师叔的他当然也不会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刚回头看一眼沉禹,结果这家伙根本没和他对上眼神,直接就冲了上去。
晏起摇摇头,抬手对上了同样从阵法中破阵而出的庆衡。
“老朋友,幸会啊!”
然后随手一撕,就把庆衡一同带进了虚空之中。
化神期打架,还是离远点比较好,这里更是琥珀王朝的皇城,轻易动手那就是无数杀孽,晏起还做不出来这种事。
剩下的,沉禹要处理的不过是挥舞着巨大黑色翅膀飞入半天空中的闻雀。
因为掩人耳目的阵法失去了效果,再加上之前一直连番的震动,今夜整个皇城,整个京都肯定无法安眠,看到这巨龙虚影的,肯定也不在少数。
至于这黑色的翅膀,和翅膀下的人,就没必要让人看到了。
巨龙能给琥珀王朝留下更多的祥瑞和传说,闻雀这黑漆漆的翅膀留下的就只有恐惧和厄运了。
“沉禹前辈!”
能在此时看到沉禹,闻雀也是很开心的,身后顶着一对大翅膀也不见外,扑腾着就飞到了沉禹身边。
“您来啦!我小师叔呢?刚刚我好像看到他了!”
再仔细看看,庆衡似乎也不见了。
哦,这是被我小师叔拎走了?
大佬们的战斗,不是她能够窥探的,不过这琥珀王朝,似乎又逃过一劫?
“青蓿姐姐呢!沉禹前辈您看到……”
“我没事。”师青蓿抖落了身上了的灰尘,从角落里站起来,看起来确实没事,“弟子见过师父。”
沉禹点点头,然后默然看着闻雀身后的翅膀,终究给闻雀看得不自在,翅膀抖了抖,掉下几片羽毛化作黑色的虚影,紧接着全都消失在闻雀的背后。
可控性看起来很强。
闻雀干笑着:“沉禹前辈,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要不我们还是先离开?”
然后她抬手指着缩在角落里假装自己不存在,就像以往一样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鹤雪衣。
“沉禹前辈,那个怎么办?”
沉禹对鹤雪衣没什么看法,或者说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女修,但他也知道鹤雪衣是谁,或者说,大概知道鹤雪衣在闻雀心中占了多少份量。
于是一抬手,将鹤雪衣也一并带走了。
落脚地点就在渡缘山。
至于跟庆衡打架去了的晏起,沉禹半点也不担心晏起会吃亏。
到了渡缘山,对闻雀来说,那就安全了。其实在看到晏起的时候,闻雀就知道自己大概又逃过一劫,沉禹前辈也在的话,那就是安全感加倍,瞬间就膨胀了。
刚刚才调动过本身难以承受的力量,闻雀还小脸红扑扑的,看不出来异样,沉禹还是不放心查探了一番,只觉得闻雀那本来就古里古怪的金丹上,似乎又多了点什么。
看懂沉禹的眼神,闻雀也有些无奈地摸着肚皮说:“前辈也觉得很古怪吧?这些乱七八糟地凑在一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沉禹默然。
拥有力量是一件好事,但拥有太多驳杂又难以控制的力量,就是一件惨剧,到最后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这些力量吞噬。
寻常人能掌握其中一件已经是天赐机缘,闻雀这更像是胡吃海塞,就担心有一天消化不良彻底爆发。
还不是她自己要吃的,她也很委屈的样子。
“如此便先留在渡缘山,于你将力量梳理一下。”
当然,危机也是机缘,要是闻雀能够将这些力量梳理开来,再到灵活运用,将来也很值得期待。
闻雀:???
【等等,话题是怎么跳到这里来的!?】
【而且沉禹前辈这语气,我怎么就觉得很熟悉?】
【当年小师叔似乎就是用这种语气忽悠我用劫雷之力修炼的?】
闻雀瘪着嘴问:“接下来沉禹前辈是不是要说,我得努力炼化这些力量,不然有生命危险了?”
沉禹虽然没说话,但闻雀也想明白了。
“沉禹前辈大可以直说,我受得住,毕竟我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当年小师叔还说我不努力的话,活不过筑基期呢……”
【那可不是什么滴,寻常人哪有这么鲜活的机会跟各方大佬打交道啊,看我这些年,解除的都是什么人,接受的都是什么样的折腾啊!】
【只可惜我就是个小趴菜,鹤雪衣有一点还是没说错的,没有储物袋里那些身外之物,我还真是没有一点多余的战斗力。】
【虽说不能说身外之物就不是战斗力,可失去身外之物就只能引颈就戮这一点,还真挺让人不爽的。】
【要是真能掌握这些力量,我是不是也能过一把天选之子的瘾?】
就听到沉禹说:“没有生命危险,倒是……”
【能让沉禹前辈都语焉不详难以启齿的危险?我突然就更害怕了怎么办?】
晏起就是在这时候一步踏入渡缘山的,听到闻雀这声音,扬声笑道:“生命危险暂时不会有,但是多半会制住你的修为,让你这辈子也无缘元婴期,但是想来,这对你也不算是太大的威胁?”
毕竟曾经的闻雀,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十年内进阶筑基,然后坐拥三百年寿命,就在天阳宗混吃等死,当个逍遥闲散的边缘弟子?
无可厚非,但老天爷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一道惊雷就把她劈到了人前。
晏起笑意更明显:“毕竟金丹化婴的时候,你这斑驳杂乱的力量,也不知道最后会化出多少元婴来?到时候灵台上一堆五颜六色的元婴说不定能直接打起来?”
闻雀:???
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一个五颜六色的元婴可怕还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元婴更可怕了。
第090章 090号冤种
闻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看了眼晏起的身后。
“小师叔……那庆衡尊者呢?”
【小师叔这回来得也太快了一点,总不能这么快就把那个叫庆衡的给搞定了吧?】
【当初沉禹前辈对上那什么凤屿长老的时候都没占到什么好,虽然收拾了对方自己也受了伤, 而且还花费了不少时间。】
【如今小师叔这才多久, 对方就没了?】
头发丝都没乱一点的晏起哼笑着:“跑了。”
“诶?”闻雀不是很理解, “还能跑了?”
【还能从我小师叔手里跑了?这不太合理啊!】
【化神期大佬的战斗虽然很难决出个高下, 想要弄死对方不容易,但是要想跑掉也是不容易的,这庆衡就这么跑掉了?】
【看小师叔的脸色不怎么好, 我还是离小师叔远一点比较好,不然一会儿遭殃的又是我!】
只可惜闻雀这念头才刚出来,就已经被晏起一把捏住了。
“怎么,他就不能跑了?”晏起眯眼笑着, “都敢嫌弃本尊了?”
“不敢!!”
【谁敢嫌弃我家小师叔啊!不要命了!】
沉禹也是在这时候出手,将闻雀从晏起的掌心给救了下来。晏起这动不动就喜欢拎闻雀的习惯, 在沉禹看来, 是该改一改了。
晏起挑眉看着沉禹, “庆衡那老家伙不简单,恐怕已经领悟了规则之力。”
能够领悟规则之力, 就说明庆衡尊者只差一个契机, 就能直接问鼎渡劫期, 而且看庆衡那对空间之力掌控熟练的样子,这一天应该也不久了。
闻雀也意识到晏起这话的意思, 狠狠皱眉。
【规则之力,那不是化神期大佬进阶渡劫必须修炼的成分吗?】
【庆衡尊者这就要进阶渡劫了?所以他这是寻找进阶的契机?想拿琥珀高塔里的龙魂下手?】
【但是没有龙魂他好像也不是很意外的样子, 是早有心理准备还是……】
闻雀觉得很有必要跟晏起反应一个细节。
“小师叔,所以那位庆衡尊者会去琥珀王朝, 是为了找龙魂,寻找突破的契机?”
晏起点头。
“但是那龙魂早就被小师妹拿走,鹤道友应该早就猜到了。”说到这里闻雀看了一眼一旁安静如鸡仿佛自己不存在的鹤雪衣,“可我觉得以庆衡尊者那性子,就算早就有心理准备,也不该那么冷静。”
晏起也皱眉,看着闻雀:“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我想说,庆衡尊者好像对青蓿姐姐修炼的功法,和我的金丹,挺有兴趣的。”闻雀可怜巴巴的看着师青蓿,“青蓿姐姐应该也看到了?”
师青蓿点头。
得到鼓励的闻雀这才鼓起勇气说:“我合理怀疑这位庆衡尊者隐藏着什么奇怪的手段。”
【我该怎么形容自己这直觉,那感觉就像是顾家拿妖族妖兽来修炼,蓝家藏着炼鬼,聂家暗中对凤凰血出手一样,轮到庆衡尊者了,有点诡异的手段,好像更合理了?】
【而且看小师叔的反应,对庆衡尊者的修炼速度似乎也有怀疑?】
“具体有什么,我觉得咱们可以好好问问这位鹤道友,她应该知道得不少。”
听到闻雀这话,鹤雪衣猛然抬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震撼地看着闻雀,似乎没想到闻雀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眼神之无辜,有一瞬间让闻雀都有一种是不是自己搞错了的错觉。
【咦惹,难道是鹤雪衣的功力又提升了?这种诡异光环的影响力连我都无法规避了?】
【是了,这么长时间不见,这位鹤雪衣如今也是元婴修士,有点提升也是正常?】
【所以鹤雪衣这是什么奇葩诡异的血脉天赋,还是剧情大神的力量终于觉察到大部分的剧情已经跑偏到它都不认识了,开始发挥自己的洪荒之力了?】
晏起抬手又想对闻雀的脑袋下手,被沉禹一扒拉,挡住了。
仔细思考问题的闻雀都没发现两位化神期尊者的小动作,师青蓿和鹤雪衣却看得清清楚楚。
师青蓿是满脸无奈,鹤雪衣脸上却写满了怀疑人生,她这都看到了些什么,又听到了些什么!
再次被沉禹下手,晏起也不生气,反而笑得玩味,“这事你就不用管了,剩下的都交给你小师叔我来处理,少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你现在的主要任务……”
晏起一顿,话头就被闻雀自觉接下了:“知道知道,我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理顺自己体内这些乱七八糟的力量,不能让自己的小命就这么戛然而止!”
“啪”一巴掌终究还在落在了闻雀的头顶上,“说什么戛然而止呢!会不会说话!”
看起来沉禹也跟晏起一个意思,这下都没拦,大概是觉得闻雀这话欠妥,自己又舍不得收拾,就交给晏起了?
突然领会到沉禹意思的晏起顿时扔给沉禹一个眼刀,“最近这段时间你就留在渡缘山,老实点,听到没有?”
晏起倒是没交代闻雀让她“听话点”,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丫头一直以来似乎都很听话,却依然经常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还说鹤雪衣血脉天赋特殊,就闻雀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天赋,也足够特殊了。
晏起走的时候,还把鹤雪衣拎走了,似乎不打算让闻雀知道庆衡尊者暗地里有什么打算。
还好闻雀还记得自己的储物袋被鹤雪衣摸走了,这次不仅拿回来了自己和师青蓿的储物袋,甚至把鹤雪衣的储物袋还有身上那些小零碎全都顺手迁走,美其名曰:“多谢鹤道友的醍醐灌顶,让我领悟到一点。“
鹤雪衣:“……”
“黑吃黑果然让人暴富?”
至于晏起会在鹤雪衣身上审出点什么来,闻雀也不着急,反正小师叔肯定会跟沉禹交流,闻雀觉得时机差不多的时候,是不是可以跟沉禹前辈套套话。
晏起拎着鹤雪衣,也没想过要把她扔回天武宗,直接扭头就往天阳宗去,他就觉得,天阳宗的寒潭禁地应该很适合这姑娘。
这个禁地的禁,可不是禁止进入的禁,而是禁锢的禁。
倒是鹤雪衣先开了口:“晏起尊者想知道什么,晚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晏起眼风都没给鹤雪衣一个,却还是笑着回了一句:“本尊还以为你打定主意不开口了。”
不同于庆衡尊者在对付闻雀和师青蓿的时候直接压制到这两个小丫头动弹不得还说不出来话,沉禹只是把人丢在那里,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倒是鹤雪衣老实得让人意外。
“晚辈不敢。”
“你还有不敢的?”
别看鹤雪衣一直以来乖巧又温顺的模样,这姑娘主意大着呢,看着当面在正道大比试炼秘境里的行事方式,这姑娘有主意,还胆子大,心思还细腻,甚至还能拿捏人心。
也怪不得闻雀对鹤雪衣总是提起了心。
就连晏起,在看到鹤雪衣的时候,也会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毕竟闻雀在他耳边反复提及过,自己这个冤种,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返之后,还是眼前这个鹤雪衣,扛起正道大旗,将他埋葬在了魔渊深处?
晏起嗤笑,“本尊倒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问你的。你倒是说说,你知道的那些,什么是值得本尊知道的。或者你觉得有什么,是你拿得出手,可以跟本尊交易的?”
鹤雪衣默然,瞬间知道自己那些小心思和手段,在晏起尊者面前,都没有必要。
还不如有话直说。
只是这直说的内容跟庆衡尊者有关,身为庆衡尊者的关门弟子,鹤雪衣说这些,颇有些大逆不道。即便鹤雪衣,也会觉得有些心虚,但很快她就说服自己,她是大义灭亲,更是自保。
“师父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修炼邪术。”鹤雪衣似乎还在斟酌语言,却见晏起神色淡然,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鹤雪衣是不知道,晏起早就在闻雀那此起彼伏的心声中锻炼得出现什么都神奇的剧情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甚至不出点诡异的走向,他还觉得不习惯。
对于庆衡居然也修炼邪术这一点,晏起总有一种果然如此尘埃落定的感觉,就默默等着鹤雪衣继续往下编。
鹤雪衣:“……”
这无涯峰上就没有一个正常人了是吧?
其实自鹤雪衣拜入天武宗后没多久,就察觉到自己师父,那个在天武宗享有盛誉的庆衡尊者,修炼的手段颇有些不一般。
“晚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但我察觉的时候,师父修炼的方式,早就发生了改变。”鹤雪衣抬眼看着晏起,“不知道晏起尊者是否了解过,晚辈的师父,曾经有过不少的徒弟。”
晏起挑眉。
说实话,庆衡有多少徒弟,他还真没在意过。
看晏起的表情,鹤雪衣也明白了,“在晚辈入门之前,甚至大师兄蓝夜舟之前,师父名下就已经有过不少的弟子。只是这些师兄师姐运道都不怎么样,先后都在外出历练的时候,一去不返。到最后师父名下立住的徒弟,就只有大师兄蓝夜舟,还有晚辈……”
鹤雪衣顿了顿,想起自己发现某些线索的时候,心底的凉意就再次蔓延,也就是那时候她下定决心,不管如何,她都要活下来,好好的活下来,不能成为师父修炼途中的养料。
不择手段。
晏起笑了笑,这姑娘确实有点意思,怪不得能在庆衡手里活下来。
这么看来,庆衡除了在外面寻找各种适宜自己修炼的资源进行吞噬之外,更是自己养了不少徒弟,亲自培养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其他不知道的就算了,那个蓝夜舟,恐怕就是庆衡手里养得最好的一个。当时蓝家,秋家,还有他庆衡手里的资源,大部分都堆在了蓝夜舟手里。
结果蓝夜舟被毁了,蓝家也被毁了。
庆衡恐怕是颗粒无收血本无归。
至于眼前这个鹤雪衣,灵根天赋虽然算得上不错,却也不到格外让人瞩目的程度,却能成为庆衡的关门弟子。
晏起摩挲着下巴,突然想起闻雀经常说的一句话: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此时的晏起也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庆衡与其像是鹤雪衣说的在吞噬天材地宝和具有特定天赋血脉的徒弟根骨,不如说是在吞噬某些气运。
要不是蓝夜舟提前被秋锦悠一剑毁了道心,按照闻雀的说法,蓝夜舟后期也有极大的可能成为气运之子。
当然,这一切都不如鹤雪衣在故事中的威力更大。
这姑娘的气运,就连闻雀也叹为观止。
毕竟是能把自己都埋在魔渊深处的人诶!晏起磨着后槽牙心想。是个狠人了。
听完鹤雪衣的猜测,晏起就笑道:“你跟本尊说这些,怎么,这是想与本尊求救?”
鹤雪衣不知道该如何说,也许在很久之前,在她察觉到师父的行为之后,她确实想过在那一片漆黑的未来里,是不是能有人站出来,伸出手,将她从泥泞中拯救出来。
后来吧,她也不需要了。
心底突然就涌出一股力量,鹤雪衣苍白的脸上突然就多出一丝红晕来,“尊者不是想知道吗?晚辈只是将自己知道的,告知尊者而已。”
“这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晚辈师父对闻师妹的突然关注?虽然晚辈没能亲眼所见,但师父在见到闻师妹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闻师妹金丹有异常。这异常对于师父来说,必然是极大的诱惑力。”
虽然看不到闻雀金丹异常在哪里,但后面那一刻,闻雀爆发出来的力量,居然能让她从一位半步渡劫的大能手里逃出生天,那些力量啊,正是庆衡需要的契机。
鹤雪衣就觉得可惜,当然可惜的不是闻雀,而是那些力量,如果是自己的该有多好。
那腾空而起的龙魂之气,还有据说传承于渡缘山的天灵泉水之力,以及能将师父都迷惑的诡异力量,和明显连师父都惊讶的劫雷之力。
无一不显示着,闻雀就像一个巨大的宝藏一般,让人欲罢不能。
如今见过琥珀高塔内部的情况,鹤雪衣已经无比确定,所谓的龙魂传说是真的存在,只可惜就算真的存在,也已经被明溪先下手为强,只给他们留下一个巨大的空壳。
鹤雪衣就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这直觉,让她心里空了很大一块。
而对于庆衡来说,这次最大的收获似乎就是闻雀那个丫头。突然就明白了,明知道琥珀高塔里可能已经空了,为什么庆衡还要坚持过来一探究竟的原因。
鹤雪衣依然笑着:“从今往后,尊者最好不要让闻师妹离开自己的视线,以晚辈师父的性子,看中闻师妹之后,那自然是势在必得。”
而明面上,庆衡没办法在闻雀身上动什么手脚,唯一的途径,那就是直接下手。
鹤雪衣算是看出来,师父亟待已久的进阶契机,就在闻雀身上。只要得到闻雀,就算与天阳宗,与渡缘山,与整个正道为敌那又如何,那时候师父已经是渡劫期,这沧澜界的生灭都在他的一念间。
晏起当然知道这一点,只笑着说:“那就拭目以待?”
另一边的渡缘山上,安顿好闻雀的师青蓿也在担心同样的问题。
“师父……”
师青蓿是与闻雀一同经历这一切,虽然不能言语不能动弹,但是该看到的该听到的,她都看在眼里听入耳中。
特别是庆衡尊者看到闻雀金丹之后那兴味的模样,和眼底的势在必得,让师青蓿心底全都是不安。
沉禹淡声道:“无碍。”
就算庆衡想要对闻雀下手那又如何,只要他和晏起在,庆衡不管做什么,那都要去权衡一下的性格,才是他修炼上最大的阻碍。
要是庆衡敢在这时候直接对上他或者晏起,沉禹还能高看他一样,结果庆衡还跟以往一样,第一时间就选择了避让。
沉禹就知道,庆衡还是那不能成事的性子。
说的好听点,那就是权宜之计,避开晏起的锋芒,所以第一时间就退避。毕竟马上就要进阶了,在这时候跟同为半步渡劫的晏起对上,两边都不好受,要是在这时候留下暗伤,面对生死一线的渡劫雷劫,庆衡就心生退意。
在沉禹看来庆衡缺少的并不是进阶的契机,而是进阶的勇气。在这一点上,庆衡输得彻底。
接下来的日子,闻雀就在沉禹的指导下,一点点分离金丹上的力量,而这其中最大的难题莫过于跗骨之蛆的阴影力量,将她金丹染得漆黑的罪魁祸首。
相比之下,劫雷之力和天灵泉水之力都显得乖巧可爱,甚至还帮她一起压制那阴影的力量。
沉禹是见过闻雀突破庆衡阵法空间限制时候,那双巨大的翅膀,黑色的虚影,在金龙幻影的衬托下,像极了某种传说中的上古神兽。
凤凰。
闻雀身上这些力量的来源,沉禹也很清楚。
见闻雀一脸愁苦,明明已经不是包子脸了,还生生给自己皱成包子褶的样子,沉禹的唇角微微弯了弯。
他轻声道:“置诸死地而后生。”
闻雀:“啊?”
每个字她都听懂了,但是放在一起,她突然就不是很明白了。
这是……要她作死的意思吗?
这话也是晏起不在这里,沉禹才能跟闻雀说,要是晏起在,以那家伙对闻雀的看重和宠溺,恐怕能立刻跟他打起来。
说什么置诸死地而后生。
又有多少人真的能在死地活下来。
“分离这些力量,最终的结果是造成阴影一家独大,那它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大家都很清楚,这阴影诞生于天地之初,又隐藏在凤凰血里这么多年,本身就是有灵性的。
闻雀更是切身体会过,在凤凰血里第一次见到阴影的时候,那黑漆漆的小团子,就跟活得一样,手段频出,就差撒泼打滚,就为了赖上她。
仿佛她身上有什么大机缘大气运一般。
好吧,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确实有。毕竟不是谁都能享受一把穿越的待遇,还能被雷劈了毫发无伤,哦不,还是伤了点,但就依然活蹦乱跳。
也不是谁都能成为这个冤种师门的一员,还亲眼见证那么多原本剧情中没有的细节,以及就被脱缰的野狗一样一去不回的跑偏剧情……
唔,想多了。
闻雀乖巧地看着沉禹。
一向话不是很多的沉禹,细致跟闻雀解释着:“你体内还有凤凰一族的力量,不多,却够用了。凤凰一族最原始的天赋,就是浴火重生。”
闻雀听懂沉禹的意思了,“前辈是要我借用凤凰浴火重生的天赋,彻底融合阴影的力量,将它化为己有?”
沉禹点头。
闻雀却呲着牙说:“那前辈有没有听说过,不是什么凤凰都能有这个天赋的。”
这天赋也不是每一只凤凰都有,何况是流传不知道多少年的凤凰血,里面残存的力量有多少还不知道,闻雀还只是蹭了一点点边角料。
“有没有可能,浴火重生没有,死可能就真死了。”
沉禹:“……”
闻雀看着沉禹眼底浓郁的笑意,就知道沉禹前辈忍笑肯定忍得很辛苦,这才摸着后脑勺说:“好吧,我知道,前辈能提出这一点,肯定早有打算。”
“可还记得凤遇?”
闻雀挑眉:“当然记得。”
毕竟和凤遇师兄同甘共苦过,怎么可能忘记。
“他想帮你。”
“诶?”
其实在最初,凤遇和凤家人离开的时候,就单独找到晏起说过,以后有什么用得上他的地方,可以直接找他。凤遇那时候就已经料到,闻雀身上的问题,还是要由他来解决。
当时凤屿会让凤屿和闻雀一起进阶炼化凤凰血,总是有理由的。
凤屿被沉禹和晏起联手差不多废了,但血脉还在,凤遇为了压制凤屿体内的阴影之力,也做了不少尝试。
闻雀望了望天,好像也不是不行。
其实在茧中黑海沉浮的时候,闻雀也能感觉到,阴影力量和凤凰血之间牵扯颇深。
但是——
“前辈可知,凤凰浴火重生的力量也是有限的。”
流传到现在,凤凰血中残余的力量,能让凤遇觉醒的天赋血脉,也不会太多。
沉禹当然知道。
凤凰浴火重生的力量,又叫涅槃。
涅槃之力,如果是上古时期的神兽自然浓厚,但流传到现在,有就不错了。残余的涅槃之力,最多就是让觉醒凤凰血脉的凤家人,也就是凤遇,拥有与妖兽一般强悍的体质和愈合能力。
再多的——闻雀回忆了一下剧情,似乎并没有?
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的师青蓿却突然开口,“这事,完全可以让凤遇自己来跟啾啾说。”
她就是担心,到时候师父可能心情不会太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