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静月：“……”
也不知道前未婚夫这个身份,有什么值得吹嘘的。
他怎么一脸得意骄傲的样子。
顾尧野收敛了唇角，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他喜欢江静月十年有余，这是他第一次对他们之间的未来,满怀希望。
第一次是不久前,老爷子打电话告诉他，顾江两家要联姻，让他回国议婚。
以顾尧野的脾性,对联姻这种事理应反感，抗争到底才对。
老爷子当时还怕他不答应，不惜拿自己的老命威胁,勒令顾尧野必须回国。
后来他老人家还说了许多,包括江静月的各种好,以及联姻对顾家,对顾尧野个人的利与弊,一条一条同他分析。
没想到最后顾尧野答应得非常爽快。
免了顾老爷子许多口舌不说，还主动表示,会尽快回国配合家里的安排。
没有人知道，顾尧野当时是怎样一种心理。
就像一个被关押了十年的囚犯,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默默守着自己的妄念。
忽然有一天,地牢被打开了一道口子，希望的光漏进来，让他心中所念有了一丁点的可能。
可惜,哪怕顾家和江家想要联姻,顾尧野也还是没能过江静月那一关。
所以这才有了他第一次希望落空，打算灰溜溜离开，永远不再回深市的决定。
说他脆弱也好,胆小鬼也罢。
为了让江静月余生都能安稳度日，顾尧野只能离她远远的。
不然同在深市，他很怕自己有一天会突然发疯，把她从周矢手里抢过来，哪怕是用强呢。
这样的结果，无疑会让江静月恨他一辈子。
所以，思虑再三，顾尧野选择离开。
顾知薇得知此事时还曾为他松了一口气，希望时间能让他逐渐放下江静月，邂逅生命中的另一半。
可她不知道，顾尧野连逃离深市都是为了江静月未来幸福着想，他已经对她用情太深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得下她。
心里也被她挤占得满满当当，再无可能装下另外的人。
他离开，是带着孤独终老的决心离开，并非为了放下江静月，自己重新开始而离开。
-
万幸，因为周矢和夏听晚的事，顾尧野又将迎来一次机会。
他看着面前对他百般不理解的女人，心里拨云见日，悄悄开出花来。
被他盯着看了许久的江静月：“……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明明眼睛里溢满了笑意，嘴角却努力绷直。
自以为没有暴露半分情绪的样子，真的有点诡异。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询问她分手的事，是另有所图。
顾尧野笑了一下，眼神变得很无辜：“没有啊，只是希望你早日脱离渣男苦海而已。”
江静月：“……”
真不知道一个声名狼藉的浪荡子，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是渣男的。
在江静月看来，顾尧野和周矢的作风问题，本质上是一样的。
只不过顾尧野是明着浪，周矢是暗地里渣，一经对比，两人高下立见。
但浪子劝人早日脱离渣男的苦海，怎么听怎么像是风凉话。
“饿了没？”没等江静月说什么，男人忽然想起了熬了快两个小时的鸡丝粥。
他转身去盛粥，不忘让江静月先移步餐厅，“我煲了鸡丝粥，你尝尝。”
男人突如其来的好，让江静月应变不及。
前一秒还以为顾尧野没安好心，眼下他却请她喝粥。
江静月是真的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不过顾尧野做的鸡丝粥香味甚浓，他揭开砂锅盖子的时候，江静月闻到了味儿。
那句“不用了”便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昨晚她和陈倩兮只顾着喝酒了，一心求醉，这会儿人清醒了，肚子自然也饿得不行。
眼下饱腹最要紧。
-
十几分钟后，江静月和顾尧野相继落座于别墅一楼餐厅的餐桌前。
大理石面的长餐桌，在落地窗外阳光微漾下有了几分温度。
江静月和顾尧野相对而坐，各自眼前放着一碗香菇鸡丝粥。
鸡丝粥热乎乎的，熬了很久，看上去粘稠润口。
很好吃的样子。
在顾尧野的眼神示意下，江静月开动了。
先是小小尝了一口，入口即化的稠粥，令她不由睁大了眼睛。
心里诧异之余，也暗暗对顾尧野改观了一些。
“粥不错。”江静月舔了舔唇，真诚夸赞男人的手艺。
对座的顾尧野不由扬唇，眉尾也微微上挑，略得意：“第一次。”
江静月愣住，眼里诧异更甚：“是吗？”
“那你应该去考个厨师证，不能浪费天赋。”她挽唇打趣，半开玩笑的语气。
顾尧野顺势应承下来：“行啊。”
“你喜欢吃，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男人声音低磁噙笑，似玩笑，又似很认真。
坐在他对面的江静月当即便愣住了，唇角的弧度僵在那儿，片刻后平展下来，看向顾尧野的目光充满警惕和狐疑。
男人约莫也察觉到他刚才的话有歧义。
再看江静月的反应，顾尧野稳住了心神，放下陶瓷的粥匙，手臂略随意地叠放在一起，端正了坐姿。
连神情都比刚才严肃了些，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处理周矢这件事？”
江静月心神微荡，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惊艳了一秒。
竟觉得，严肃正经的顾尧野，比平日多了几分帅气。
没来由的，江静月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如你所愿，分手。”
虽然不想被顾尧野看笑话，但决定分手是事实，这件事圈子里早晚会传开的。
也就是说，如果他想看笑话，早晚都能看得着。
告诉他也无所谓。
话落后，江静月便低头喝粥了。
所以她并没有看见男人抑制不住往上扬的唇角。
等江静月再次抬眸看向顾尧野时，他已经管理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自己看上去太过兴奋。
怕被江静月误以为他是在幸灾乐祸。
“那分手以后呢？”顾尧野问。
他这个问题让江静月感到莫名，“过好自己的生活，认真工作呗。”
片刻后，江静月会意到什么，“你不会以为，我会花心思去报复周矢吧？”
“……”顾尧野刚想否认。
却听江静月继续：“周矢和夏听晚之间的关系并非网上传的那样。”
“他们是旧相识，但目前为止，并没有发展到网友以为的地步。”
一夜过后，江静月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再加上刚才手机开机后，她收到了很多未接电话的短信提醒，都是周矢打来的。
男人还给她发了微信，大篇幅的解释他和夏听晚之间的关系。
字里行间尽显真诚，可以看出他和夏听晚目前为止，并没有背着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所以严格意义上讲，周矢并没有劈腿。”
“我也没有立场去指责他和夏听晚什么。”江静月声音沉缓，她看上去很冷静。
仿佛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剖析别人的感情问题。
这让顾尧野不禁怀疑，眼前的她和昨晚买醉的她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酒精这东西有这么神奇吗？能杀死人的恋爱细胞？
就江静月当下的状态，很那不让人怀疑，她其实根本没那么喜欢周矢。
沉默半晌，顾尧野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跟他分手？”
既然江静月相信周矢和夏听晚之间是清白的，那她为什么要跟他分手。
毕竟她当初可是愿意为了周矢，拿出汇江集团百分之十股份，换他解除婚约。
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在一起，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这不是爱是什么？
忽然间，顾尧野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江静月。
至少在感情方面，他有点猜不透她的心思。
“你不必知道。”
“……”
江静月并没有跟他深入交谈的意思。
只点到为止，不想因为谈论周矢，扰了自己吃饭的好心情。
而且她心里还记挂着顾尧野之前的话。
想了想，江静月抬眸看向男人：“你刚才说，以后天天给我做饭吃？”
顾尧野也看着她，心想说了这么多，绕了这一大圈，江静月总算问了一句他想听的。
“你不是要跟周矢分手？”男人沉声，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很随意：“你跟他分手以后，江爷爷那边总要有个交代吧。”
“以我对他老人家的了解，以后你的终身大事，他定然会严格替你把关。”
“断不会再由着你。”
这一点，顾尧野倒是猜得很准确。
江静月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暂时还不想让爷爷知道她和周矢分手的事。
万幸现在网上还没有爆出夏听晚那个“神秘男友”的正脸。
江静月只能抱有侥幸心理，希望老爷子那边还不知道周矢和夏听晚的事。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的。
江述和顾知薇婚礼上，江静月已经带着周矢出席过，和老爷子、爸妈以及一些亲朋，都照过面。
想必老爷子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已经算是接受周矢了。
过不久他老人家肯定会问及她和周矢之间的进展，说不定会主动提到结婚事宜。
所以江静月想着，在处理好周矢这边后，再好好想个办法，安抚老爷子那边。
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想到能圆满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被顾尧野突然提起，她有些好奇，他接下来打算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婚约？”
果然，顾尧野前面说的那些都是铺垫。
他也是沉了一口气，才能做到面不改色地向江静月提议：“这样既能安抚江爷爷，又能从我手里拿回你那百分之十的股份。”
“何乐不为？”
江静月愣住了。
没想到顾尧野会说这些。
还以为他说以后天天给她做饭吃，又是浪子本性的轻浮挑逗。
结果男人却一本正经地提了婚约。
并且考虑得很周到，连替她安抚老爷子都想到了。
还说要把汇江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还给她。
江静月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她认识的顾尧野，不可能这么善心大发。
又或者……他其实是酝酿了更大的阴谋？
揣着满腹狐疑，江静月虚眸盯着对面端坐的男人瞧。
半晌才低低问了一句：“你有这么好心？”
对面的顾尧野：“……”
他刚才说完那些，心里的弦顿时绷紧了，整个人如坐针毡，一直努力管控好自己的表情，不在江静月面前有丝毫露怯。
并且他暗自在心中有过很多设想。
比如江静月会直接拒绝自己的提议，说不定还会骂他有病。
但他万万没想到，江静月会是如此反应。
她竟然下意识地怀疑他不安好心……
顾尧野有些哭笑不得。
但江静月的反应，总比直接拒绝他的提议要好。
男人这么安慰自己后，心情舒缓了许多，不疾不徐地解释：“别忘了我家也有个盼着我早日结婚的老爷子。”
“我们的处境是一样的。”
江静月微蹙的眉舒展开，似是被他糊弄过去了，“所以你想让我做你的挡箭牌？”
“……”顾尧野神情微僵，有些跟不上江静月的思路。
只听女人继续：“你这个提议倒也不错。”
“你同意这个提议？”顾尧野有些惊喜。
江静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协议结婚，婚后互不干扰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毕竟她家老爷子很满意顾尧野，一开始就想撮合他们结婚来着。
而老爷子那一关，江静月也逃不掉。
与其让老爷子在圈子里挑选其他不认识不熟悉的结婚对象，不如由她自己和顾尧野达成共识，签订协议，婚后做一对形式夫妻。
把夫妻关系当做合作关系，就像之前他俩合作解除婚约一样。
虽然顾尧野是个浪荡子，但只要他没有霍霍到她身边的人，婚后在外面乱搞别太过分。
她对他也不是不能容忍。
何况顾尧野刚才也说了，会把汇江集团那百分之十的股份还给她。
这笔生意，对于江静月来说算是稳赚。
确实何乐不为。
江静月心里怎么想的，顾尧野不知道。
但是听她刚才话里的意思，他感觉结婚这件事有戏。
哪怕只是协议结婚呢，哪怕江静月打算跟他婚后互不干扰呢？
只要她愿意跟他结婚，这些都不是问题。
至少结了婚，对于顾尧野来说，他们之间最大的沟壑便算是跨过去了。
用顾知薇的话来说，两个人结了婚，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
时间久了，是能保证不会日久生情？
反正总比一丁点希望都没有的好。
“那我们……”顾尧野抑制着内心的颤抖，极力不让自己看上去太过激动。
他想趁热打铁，顺势和江静月敲定结婚这件事。
话还没说完，江静月的手机响了。
突兀的铃声在偌大的餐厅里回荡，理所当然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江静月放下了陶瓷汤匙，从一旁的包里摸出了手机。
看见来电显示的那一瞬，她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迟迟没有接听电话。
见她这样，顾尧野自然也就猜到了打电话的人是谁。
铃声快结束时，他沉声提醒江静月道：“接吧，不是说要跟他分手吗？”
他的话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江静月被推着接听了电话。
手机里顿时传出周矢略显焦急和疲惫的声音：“静静……你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
周矢哽咽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你在哪儿？”
“……我们能见面聊一聊吗？”
餐厅里很静，江静月虽然没有外放，但是周矢的话，坐在对面的顾尧野还是一字不落的听见了。
他心下沉了沉，目不转睛地看着江静月，观察她的表情。
生怕她心软、后悔，打消和周矢分手的念头。
可以说顾尧野和电话那头的周矢一样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站上江静月的天平。
难得的机会，可天平另一端是和江静月长跑“七年”的周矢。
这让顾尧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