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行进队伍
“本王是高看了他,还是低估了他呢?”孜罗把玩着手上的佛牌,似是自言自语地喃喃。
他下首半跪着的阿尔泰沉声道:“王且放心,这次定叫中原皇帝有来无回。”
孜罗微微垂首,“阿尔泰,本王救你,是因敬你是个勇士,不忍看勇士因算计失了性命所以,别让本王失望啊。”
阿尔泰神色微微一僵,随即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道:“王,若不成,阿尔泰以死谢罪!”
阿尔泰便是那曾去黄沙城的戎狄将领,但是如今他却在突厥领地,概因他被推出来当了谋害兀古哈的替罪羔羊,再加上一战兵败,几乎是去了半条命,最后被挂在刑台上曝晒,要不是突厥王将他救下,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当初阿尔泰从戎狄逃出,有不少他手下的忠心之人跟随,突厥在草原势大,阿尔泰和他的手下在突厥王的帮助下顺利进了突厥领地,戎狄王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孜罗仍旧抚摸着手上的佛牌,口中念了几句,随后一挥手:“去吧。”
阿尔泰走后,从王帐暗处走出来一个人,赫然是孜罗的哥哥——前突厥王身边最为器重的幕僚。
前突厥王不知一直跟在他身边“效忠”的幕僚本名帕卜,更不知道这位幕僚其实姓阿氏德。
“王当真好计谋。”帕卜笑着道,他狭长的眼睛眯起。
孜罗伸手,帕卜将桌上的檀木盒躬腰双手呈上,孜罗将手里的佛牌专注认真地放回去。
孜罗淡淡道:“突厥太无趣了,我倒当真期待这一出好戏了。”
“帕卜,你知道为什么几百年来突厥人都只能在草原上吗?”
帕卜双手捧着孜罗装有佛牌的盒子,垂首以听。
“不会用这里。”孜罗点点自己的脑袋,笑了,“为我驱使,是给他们的恩赐了。”
孜罗说完,突然瞪大了眼睛,从王座上支起身子微微向前。
“我好期待啊,帕卜!我们在京城时,我便说过,我很快会回来的”
十五,为钦天监算出的吉日,宜出行。
御驾出京,浩浩荡荡,单皇帝所在的马车前便有数百位侍卫开路,周围又有百人随行,时刻严阵以待。
后面跟着的队伍浩浩荡荡,端是一幅盛大景象。
因修了官道,路途宽敞平坦,晏玄钰坐在马车里觉得很舒适,只是才过了一天,他就坐不住了。
他说是在马车里就坐着,就只能在马车里坐着,其他人还好,可以很随意,晏玄钰不可以,因要顾及帝王威严,车帘是不能随意打开的。
“李忠贤,你去找一套侍卫衣服。”晏玄钰忍无可忍。
李忠贤道:“是。”
趁着休整的空隙,晏玄钰暂时调开身边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出行工具从马车到马匹的转变。
还好他改良了马具,不然若还是从前的马鞍,骑一天大腿绝对要破皮出血的——这本就是所有人骑马都必须经历的。
但是改良鞍具后虽然还是会颠簸,但对双腿已经十分友好,还有马蹄铁,也能让马匹损耗大大降低,这些都早已给马匹备上,有了这些后,就有余力向大周边城运送马匹,袁康也在养马。
他按照晏玄钰说的方法,将马驹寄养在城中百姓家里,挑选一些老实本分的百姓,教他们如何养马,养马所需的草料等东西由他们提供,再定期给百姓一些银钱。
百姓乐意增加了收入,军营也乐意不用费人力花时间去养马,时间可以都用在练兵上。
而且还增加了百姓对边境守军的信任
晏玄钰让暗卫易容后就骑着马跟在皇帝车驾附近,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让他舒服地长叹一声。
身下马匹迈着四蹄前进,队伍的行进速度刚刚好,根据行进状态随时调整速度,这样所有人都跟得上,比先帝出行时受的苦少多了。
一路上,官道周围都没少了百姓。
就算侍卫没用武器威慑他们,他们也只远远地看着,还有百姓对着皇帝所在的位置跪地行礼。
聚集在官道周围的大周百姓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有,唯一相同的,是他们人人都带着感激的神色,眼神发亮地跟随着皇帝出行浩浩荡荡地队伍。
在马车里的时候晏玄钰看不到这些,直到他出来才看到了如此让他心中颤动不已的场景。
晏玄钰坐在马上,看到层层侍卫外的百姓们,他的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掠过,似乎想要记住这一张张脸。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晏玄钰没让李忠贤另外准备午膳,而是干脆借着皇帝近卫的身份去后面混了顿饭吃。
行进队伍中所有侍卫的饭食都是一样的。晌午时在休整时间,伙夫们架起大锅烧开水,将一个个深色方块放入其中,很快开水变成浓汤,一阵阵浓烈香味被激发出来。
侍卫的午膳是汤泡饭,这种带着星星点点肉沫,特别有滋味的浓汤浇到饭上,可以说十分美味。
这种食物不仅好吃还烹饪时间短,十分适合这种时候拿出来。
晏玄钰下马,牵着马往侍卫集中的地方走。
“你等等!”一个穿着近卫服的人叫住了晏玄钰。
晏玄钰停下,发现此人神情严肃,“你是谁手下的?”
“我……”
晏玄钰一愣,开始想该怎么编。
谁知那人的目光移到晏玄钰牵着的马上时突然瞪大了眼睛,只可惜晏玄钰正努力回想他身边的近卫都有谁,因此并未发现,待他重新抬头,那人神情早已恢复如常。
“禀大人,我是贾鹏池大人手下的侍卫。”晏玄钰说。
那人点点头,似乎很轻易就相信了他的话,还以手掩唇轻咳几声,“咳,我似乎对你有些印象,你是去吃午膳?”
晏玄钰道:“是,大人。”
“正巧我也要去,一起吧。”那人又道。
一路上,那人虽然看似正常,实则十分殷勤,还主动牵过晏玄钰手中的马绳,到领膳食的地方还亲自领了饭将碗放到晏玄钰手中。
吃完饭食,晏玄钰就向那近卫告退,说回马车帝驾当值去了。
晏玄钰前脚刚走,一个侍卫跑过来,“ 贾大人,沈大人喊您去商讨晚上换值事宜。 ”
“好,我这就去!”被称作“贾大人”的近卫不再发呆,脚下生风地离开了
晏玄钰这么快离开也也是因为回过神来,觉得有些尴尬才走的。
他也是后知后觉想起李忠贤怎么会随便牵一匹马来给他,想必是一直带着的御马,被那近卫一眼看出来了。
而且现在侍卫实行分组制,每个近卫手下统领数个侍卫,叫“小组长”肯定不可能——那太没气势了,所以统一称“大人”。
这还是他亲自下令,那人叫住他一定也是因为警觉发现了生面孔,差点将他当作刺客。
实行分组制后原本混乱的侍卫体系顿时清晰了起来,哪还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大家心照不宣,任由晏玄钰骑马尽了兴
一路上走走停停数日。
因为官道每隔一段路程就可以补充资源,给这次出行压力减轻了许多。
晏玄钰一直和袁康保持着书信联系,信件往返的时间越来越短。
袁康在信中说到了伍双的下落,这段时日他多方寻找这些年来关于伍双的信息,终于有了眉目。
有人说在安城赶路时看到过和画像上的伍双相似的人。
安城?
晏玄钰眉头一挑,他们所经过的个地方距离安城很近了。
若是能找到伍双,就有几分可能请他重新出山为大周士兵锻造武器!
晏玄钰呼出口气,调出之前在系统抽出的寻找奸臣道具,心中默念后,道具指针在空中给出了指引。
看来这次只能他亲自去了
所有人原地休整两日,锦衣卫和精锐侍卫随晏玄钰去找伍双的下落。
“伍双?那位天下闻名的铸器大师?”韩元沉吟,“他很多年前便已经隐退了,就算陛下亲自去请,他也未必会出山啊。”
晏玄钰说:“那也要尽力试一试。”
其他人可能连伍双的具体位置都找不到,但他手握道具可以指引,且他亲自去或许更能彰显诚意。
韩元没作阻拦,只道:“他们这些天才,脾气往往都难以捉摸,若是能找到他但他不愿。陛下莫要强求。”
“好。”晏玄钰点头。
话毕,他带着人跟着指引离开大部队向安城方向出发。
别人看不到晏玄钰道具的方向指示,于是他们只看到自家陛下特别胸有成竹地七拐八拐。
众人当然没怨言,兢兢业业地当着护卫,随时注意周围的动静。
“奇怪,不是说在安城吗?怎么越来越偏了?”晏玄钰喃喃自语。
“陛下,您刚刚说什么?”他身旁的锦衣卫问。
“无事。”晏玄钰说,他眼看着那指示标又换了方向,赶紧调转马头。
“陛下,您是想去哪?”那锦衣卫又问。
去哪?他也不知道啊!晏玄钰皱眉想。
这道具真是把他坑了!
绕来绕去来来回回最后把他们带到了山路上。
晏玄钰只得道:“袁将军信中附了伍先生的地地址路线,路线在我这里,我们只管照着走就是。”
“是。”晏玄钰身旁的人齐声道
“前面是山路,两边地势高,隐蔽处较多,注意防卫。”锦衣卫高声说。
晏玄钰看着前面的山路,眼皮突然一跳。
是他的错觉吗?这里阴森幽暗,为什么总有种下一秒这里就会跑出来一堆刺客的感觉……
两边越来越高的地势中间夹着一条道路,马蹄踩断了掉在路上的树枝,发出咯吱声。
晏玄钰看了一眼道具,空中虚影仍在指示他向前走。
第82章 坠落悬崖
众人正呈环绕状保护着晏玄钰,晏玄钰又看了看前面,天色渐暗,就算今日继续向前可能也找不到伍双了。
他们这一路走来只啃了几口干粮喝了几口水,继续往前走不是上策。
“回去吧。”晏玄钰说。
总不能因为要找伍双而耽误了整个行程。
晏玄钰细细思忖着,要庄子上那些人来改良武器行不行?
然而他刚调转马头,却变故陡生!两侧突然传来轰隆轰隆声,晏玄钰抬头往上看去,只见从两侧突然向下滚来数块巨石!
晏玄钰瞳孔一缩。
这时候既不是雨后又不是泥土潮湿季节,为什么会山体滑坡?
待他再仔细一看,发现上首暗处有许多穿着黑衣的蒙面人显露出来。
是人为!
“护驾!”晏玄钰右侧的近卫抽出腰侧的剑大喝一声。
“陛下小心!”
侍卫们十分迅速地反应过来围成一个防御圈。
但是滚落地大大小小石块却不给侍卫们这个机会。
晏玄钰道:“躲开!”
他看到那群黑衣人个个手拿弩箭,若是聚在一起反而是着了他们的道!
那一瞬间,晏玄钰心头闪过无数想法,是谁泄露了他的行踪?这群人一看就是有备而来,随御驾出行的人里面有内奸?
不,不会。虽然出行队伍十分庞大且人员复杂,但是能随驾出行的人都是经过一遍遍筛查后才确定下来的。
就在这时,一个人的样貌在晏玄钰脑海里浮现。
怜儿!
她也在队伍里。但是晏玄钰已经在她身边安排了几人盯着她,又限制了她的行动,若是她传递的消息,那么她是怎么做到的?
除了她,晏玄钰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晏玄钰在那一瞬间有了悔恨之情,早知如此不如早早下令杀了怜儿,因为他可笑的“原则”,今天就要有更多人失去生命吗?
他茫然看向周围的侍卫们,即使已经在努力躲避,难免还是有人被石块砸中,有人身下的马匹受惊不断发出嘶鸣声,脚下的路被踩得尘土飞扬,场面一片混乱,只是即使到了这个地步,训练有素的锦衣卫们在最外圈,侍卫们在内圈,还是对他呈保护姿态。
晏玄钰有活命的依仗,可是这群人却没有,在那短短一瞬晏玄钰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黑衣人们的目标是他!
晏玄钰沉声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们原路返回去搬救兵,我向前走。”
对于这个命令,所有人都有一瞬间怔愣。
“陛下不可!”一锦衣卫道,“他们人多,我们人数也不少,竭力一战定能护您周全!”
晏玄钰皱眉,他当然知道!但是他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因为他的失误而身死!
“这是朕的命令,你们谁要抗旨不遵?”晏玄钰沉下脸。
晏玄钰现在的自称是“朕”,此刻他是以一个天子的身份来下令,这命令不容他人置喙。
“陛下……”其余人依旧不愿。
就在此时,一个锦衣卫突然道:“我等从先生教导起,头一件要记住的事情就是万事听陛下号令。”
时不待人,那人数众多的黑衣人已经从山顶冲下来,晏玄钰最后道:“所有人听我号令,原路撤退! ”
说罢他策马向前奔去,侍卫中仍有人不愿,最先开口那锦衣卫又沉声道:“陛下智勇果断,断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中,我们若是不顾陛下命令前去,说不定会耽误陛下的大事!”
那群黑衣人果然如晏玄钰所料,在他骑马离去之后所有黑衣人立刻朝他飞奔而来,大有不拿下他性命不罢休之意。
“驾!”晏玄钰用力一抽,身下的马嘶鸣一声,撒开四蹄狂奔,和他配合十分有默契。
晏玄钰想得没错,这群人个个武功高强,像是特意培养出来的死士,想想让人胆寒,现在还没出大周地域,这群死士竟然能瞒过大周各层守卫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大周,并且提前埋伏好等在这里——亦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在大周境内秘密培养的!
晏玄钰只听见耳边猎猎风声,夹住马腹的双腿已经近乎失去知觉,然而身后脚步声不止,甚至越来越清晰——黑衣人们离晏玄钰越来越近!
【系统,系统,保命。】
晏玄钰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向哪走的了,只知道看到路就狂奔上去,如此七拐八拐早就不知道到了何处,只两侧密林郁郁葱葱。
“噌——”
刀光一闪,一柄淬着毒泛着莹莹绿光的短刀几乎贴着面与他擦过。
晏玄钰骑马只能挑小路走,可是黑衣人们却可以趟过半人高的野草走直线来截他!
晏玄钰不可避免地感到紧张,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流下。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甚至一边逃命一边苦中作乐地想:如果是在电视剧里,这时候应该配个咚咚咚的紧张音乐来烘托氛围。
【宿主请保持冷静,现在开始为宿主导航。】
【前方岔路口右转,直行。】
颠簸中,晏玄钰咬牙勒马向右转去,继续向前策马狂奔。
他身下的马是有好血统的宝马,不然也不会被当作御马养在宫里,黑衣人们仿佛不知疲惫,反而越来越快,若不是他的马跑的足够快,和他配合的也十分默契,现在说不定早已被追上了。
【一直向前。】
系统的电子音毫无起伏。
这样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晏玄钰莫名地安定下来……
【系统,前面是悬崖啊!】
晏玄钰瞳孔一缩,系统还在让他往前!
【是的,宿主,请直接冲过去。】
【本系统一定会保证宿主生命安全。】
“靠!”这也太刺激了……
晏玄钰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没忍住不顾形象爆了粗口。
虽然知道他和系统是利益共同体,所以系统绝对可信,但是现在这个场景也太挑战人的心理素质了!
【冲过去。】
前方没路了,杂草丛生外是看不到底的万丈深渊,石块滚落竟然听不到一点声音,就像一粒石子进入大海中一样悄无声息。
他勒住马,马昂头带来短暂的失重感,晏玄钰回头,身后追兵已至。
“陛下,前面已无路,您要跑到哪去?”为首的黑衣人缓缓上前,似乎并不急着将晏玄钰一刀致命。
他的声音像是刻意模糊了声线,听上去雌雄莫辨。
“看来,天意不在您这边啊。”黑衣人冷笑两声,抬手对身后的黑衣人们做了个手势。
原本静立的黑衣人这才要了起来。
晏玄钰转回头去,拼命策马直直冲向悬崖边。
为首的黑衣人似乎没想到晏玄钰会这么做,明显愣了一下。
晏玄钰在离悬崖还有几步距离时翻身下马,用尽平生最敏捷的速度调转马头让马往旁边跑。
“去!”
那马一双眼睛很大,似乎有灵性一般懂了晏玄钰的意思,没疑惑为什么身上的人突然下了马,它毫无停顿地向右继续跑去。
晏玄钰迈开发麻的双腿往前跑,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入了这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黑衣人们追上来,在悬崖前停下。
不用怀疑,从这种地方跳下去必定粉身碎骨了。
为首的黑衣人有一双狭长的眼睛,他一挥手让身后的人停下。
“不必追了,已经粉身碎骨了。”黑衣人的声音透着几分不易听出来的愉悦。
没想到事情进行的这么顺利,中原皇帝逃跑的地方是悬崖,看来天意都站在他们这一边!
“皇帝身死,大周必定会戒严,你们现在就撤退,回公子身边。”黑衣人道。
除了他,其余人仿佛是只知道听从命令的木偶一般,眼神沉沉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那一瞬间,晏玄钰心头浮上一丝疑惑:他真的还活着吗?
眼前似有白光闪过,晏玄钰意识涣散,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晏玄钰模糊间听到耳边传来瓶罐碰撞的声音,他努力从黑暗中挣脱出来,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就是一大片茅草组成的屋顶,鼻间有淡淡药香。
晏玄钰想起身,只是浑身发麻让他无法动弹。
“你醒了?”一个声音响起。
晏玄钰努力歪头,看到一个用粗布挽着利落发髻的女人。
女人不再年轻,眼角有着细密的皱纹,只是双眼烁烁,十分有神,她手里端着土陶碗。
“谢谢……”晏玄钰开口,沙哑的声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女人摆摆手,“是我师父救了你,我只是熬些药罢了。
看到晏玄钰眼里的疑惑,女人继续道:“你是顺着河水飘过来的,师父发现你尚有气息,但是探不出你身上的伤,只能暂时给你喝了些草药温养身体。”
“我去和师父他老人家说一声。”女人对晏玄钰点点头,而后便放下土陶碗掀开草帘走了出去。
晏玄钰偏头看去,发现身上被换了身干净衣服。
难道这是系统所说的“以这个世界认知的合理方式获救”?
晏玄钰露出个笑,忽然又想起来什么,眉头又皱起来。
待女人回来,他问道:“请问……我昏迷几日了?”
“你叫我秀娘就行。”女人豪爽道,“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还可以接受。
晏玄钰呼出口气,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找到韩元他们,当时说让所有人原地休整几日,估计现在他们正拼了命找自己。
“呦,醒了?”草帘再次被挑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提着一筐药草走进来。
“多谢老翁。”晏玄钰刚想挣扎着起身,就被老者按了回去。
老者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晏玄钰只得顺着他的推力躺了回去。
“别折腾了,躺着吧。”老者将筐子放在地上说。
晌午,晏玄钰已经能喝下水,秀娘端来一碗粥给他喝了。
晚上,晏玄钰已经能下地走动。
老者和秀娘都十分惊奇,按理说晏玄钰这种看不出外伤的其实伤得才应当是最严重的,没想到晏玄钰现在就已经全好了。
“你是怎么掉进河里的?”晚上依旧是杂粮粥,里面还有些喇嗓子的麸皮,老者呼噜呼噜喝着问晏玄钰。
晏玄钰也端着土陶碗坐在草席上喝着。
这个村落不知道是位于哪里,十分僻静,此时坐在茅草屋里手中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粥,暂时忘却一切的话,晏玄钰会久违地感到十分轻松。
只是他到底牵挂外面正在四处寻找他的人。
“从一处悬崖掉下来,应当是掉进河里保了一命。”晏玄钰说。
老者疑惑地“噢”了一声:“悬崖?离这里不远倒是有一处悬崖。”
晏玄钰不知道系统是怎么保住他的性命,因而谨慎地没再出声。
老者看了他两眼:“明日我去那里采草药,你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可要跟着去看看?”
“好。”晏玄钰忙不迭答应。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追杀,身上没带什么财物,现在人家救了他,他连回报的机会都没有,这下听到老者要去采草药,赶紧表示他也能帮忙。
时间也正好,黑衣人们应该早已离开,他也可以四处找找看看回去的方法。
【系统,可以提供回去的路线吗?】
【宿主,本系统并不是导航。】
罢了,能保命就已经很好了。
第83章 九爪玉佩
晏玄钰能下地之后,就帮秀娘一起干活,他小时候也跟爷爷奶奶在农村生活过一段时间,用瓜瓤刷铁锅刷的得心应手。
秀娘在一旁笑道:“看你双手是没做过活计的,还以为你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公子呢。”
晏玄钰心里沉甸甸装着事,但是闻言还是扬起笑容回道:“我若是富家公子便好了。”
秀娘又笑,不再言语。
晏玄钰有心和她了解一下这个偏僻村子的地理位置,因而又和秀娘说起些闲事,闲聊问她为何每日都要去采集草药。
“总要生活嘛。”秀娘说,“你当我们这村子与世隔绝?之前总要走上许多路将草药卖给行路商人,卖不了高价,勉强糊口。”
“现在修了官道,都方便了许多,每隔几日我便搭乘村人的牛车走官道去卖草药给药铺,家里这才有了闲钱。”
“原来如此。”晏玄钰一愣。
这是他第一次以第三者的角度听到他做的事确确实实为百姓带来了改变。
一个偏僻的小村子,因为修了路而不再因为不能远行而被限制。
晏玄钰刷完铁锅,手脚麻利将丝瓜瓤洗干净,再把锅立起来靠在墙上。
丝瓜瓤粗糙,这一会晏玄钰的手已经生疼,但他毫不在意,秀娘和老翁对他有救命之恩——虽然这可能是系统安排的。
眼下也没有财物,他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第二日,晏玄钰背着箩筐跟在老翁身后,他发现老翁虽然上了年纪,可不仅劲大,腿脚更是麻利,不一会他就跟得气喘吁吁。
更恐怖的是,在老翁抬手摘叶子的时候,老翁的袖子滑落,露出来了……肱二头肌!
晏玄钰眨眨眼,有些晕,他是出现幻觉了吗?
他们到底谁才是老翁啊!
“想什么呢?”老者回头瞪了他一眼,“还不快跟上。”
晏玄钰快步跟了上去,两人并肩走着,老翁不时抓几把草药扔到晏玄钰背后的箩筐里,后来也许是他看晏玄钰走的吃力,干脆将草药都往自己筐子里装了。
“你说你是什么人来着?”老翁突然问。
“就是普通人家,在城里做点生意。”晏玄钰笑着说。
老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普通人家做点生意?那你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
“……家中人知我不见了会着急。”晏玄钰说。
老翁嘀咕了一句什么,晏玄钰没听清。
“您说什么?”
老翁摇头,“没什么。”
“昨日我听说附近有大批人出现,似乎在找人。”
晏玄钰心里一紧,如果是他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万一是那群黑衣人不放心他死没死,在附近一带一直搜寻怎么办?
“啊?那是群什么人?”晏玄钰状似无意问。
老翁抖了抖胡子,“看着个个人高马大。”
必是他的人了。晏玄钰想。
那群黑衣人一个个看着贼眉鼠眼,就算找人也应当避着人。
两人继续往前走,老翁道:“后生,老头我还没问你,我知道你是失足跌下悬崖,可你当初为什么来这里?”
“我……”晏玄钰张了张口,“我其实是来找人的。”
“找人?”老翁哈哈笑了几声,“这穷乡僻壤的你来找什么人呐?”
“不瞒您说,我是来找一位铸器师的。”晏玄钰叹了口气。
只可惜人没找到,还平白生出许多事端来。
老翁挠挠头说:“铸器师?那是干什么的?”
两人走了一上午,晏玄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就是您说的很近?”
老翁气定神闲,“不远了,就在前面。”
晏玄钰脚上穿着草鞋,想来已经磨出了水泡。
他只好转移注意力去看周围,越往前走,晏玄钰突然发现这里有一丝熟悉!
越往前走,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晏玄钰突然看到了什么,他快步上前蹲下,发现这里有一串马蹄印。
是这里!
晏玄钰激动地站起,“是这里!”
“找到路了?”老翁问。
“多谢老翁!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晏玄钰刚要行礼,被老翁一把拽起。
晏玄钰:……
“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呢?”老翁嘀咕。
晏玄钰这次听到了老翁的话,他笑着道:“若是可以,我也想在这绿水田园中生活。与自然为伴,岂不快哉。”
“嚯,难得有年轻人和我这个老头子想法一样,那你怎么这么急着要走?”
晏玄钰正色道:“老翁,我确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你这小子,怕有不少秘密哩。”老翁说。
晏玄钰歉意道:“并非是我有意隐瞒,还望老翁见谅。”
此后一路无话,老翁一直往前走,晏玄钰只得跟上,“老翁,这不是回去的路吧?”
“跟着走就是!”
然而又过了一会,老翁却突然停住,看晏玄钰气喘吁吁的模样道:“歇息会。”
两人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老翁从怀里掏出个玉佩丢给晏玄钰,“这是你的玉佩吧?”
晏玄钰接住玉佩定睛一看,发现上面以玉为底,刻着九爪金龙。
他随即什么都明白了。
晏玄钰再看向老翁,后者依然一幅淡然模样。
他突然有了个想法,若是普通人看到这种明晃晃象征身份的东西,定然不会这么淡定……不,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老翁不认识这玉佩代表着什么!
“多谢老翁。”晏玄钰将玉佩收起。
“九爪金龙,刻得真是栩栩如生。”
晏玄钰分明从这句话里听出来几分阴阳怪气来……
“哼,不就是怕我们害了你么?”
事到如今也不必隐瞒,听完老翁的话,晏玄钰更感愧疚:“并非如此……”
等等,他抬眼看向老翁,明知道他身份还能如此淡定……老翁绝对不是普通人!
“恕我眼拙,不知您是?”晏玄钰小心翼翼地问。
老翁摇头,“不是什么人物。”
事到如今,晏玄钰没了顾虑,向老翁坦白道:“我的身份确实如您所想,我之所以来安城,是因为听说有位曾经天下闻名的铸器大师伍双隐居此处,所以想请他出山……”
“为什么?”老翁好奇地问。
“大战在即,我大周士兵的武器急需改良。”晏玄钰说。
“所以你亲自来了?老翁问。
“是,不过我带了很多护卫。”晏玄钰说,“我也并非失足落水,而是没想到在寻找途中遇到了刺杀。”
“他们都死了?”老翁又问。
晏玄钰噎了一下,“呃……没有。”
“他们逃跑了?”老翁皱眉。
晏玄钰挠头:“也不是……我让他们走了,然后我引开了刺客。”
老翁:……
他以一种看绝世傻子的眼神将晏玄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似乎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晏玄钰年纪轻轻脑子就坏掉了!
又似乎在感慨这傻子的命真是大,而且这些人真是一个敢命令,一个敢听!
“他们是护卫,你是主子,有刺客来袭,你让护卫们撤退?!”
晏玄钰:理论上是这样的。
但是系统的存在他又无法对任何人说。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闭嘴,“我……”
“你……”老翁嘴动了动,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同样发疯的还有一天前的苏安。
准确来说,从晏玄钰失踪那一日,他看到回来的锦衣卫与护卫时就已经要发疯了。
“你们说,陛下让你们撤退,他来引开刺客?!”
大概是太超乎韩元的认知,他两眼一翻,直接晕了。
于是国公府的仆从对韩元又是灌药又是掐人中,才让韩元悠悠转醒。
“二狗,我真想杀了你啊……”苏安头上青筋直冒。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你这个死脑筋去给陛下当近卫!”他走了几圈,感觉天旋地转,差点也要倒下。
这时候,没人在意平时看上去最高冷最不可接近的锦衣卫苏一的本名其实叫二狗,而是都被陛下失踪,生死不知这件事砸傻了!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稳住人心,苏安镇定地将各项事宜一一安排下去,韩元也被他安排去休息。
最后屏蔽众人,只留了当时在场的锦衣卫与侍卫。
苏一其实也受了伤,他的右臂先被石块砸得不轻,又与几个黑衣人交手,现在已经抬也抬不起来。
他跪在地上,“苏一没有保护好陛下,任凭大人处置。”
“我处置……”苏安抬脚,刚要踹过去却突然愣住。
“你仔细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苏安着急地问。
苏一一板一眼道:“当时,陛下让我们走,但是没人走,陛下说若我们不走,则按抗旨不遵。”
苏安冷静下来,坐在椅子上。
“你起来。让陛下看到又要说什么平等什么不能乱跪……”苏安一手捂住脸,“找,带足人手,做好准备。”
“若见刺客,杀无赦。”
第84章 近在眼前
天色渐晚,另一边的晏玄钰和老翁仍在赶路。
“这官道是你修的?”老翁边走边问。
晏玄钰摇头,老翁见状疑惑地看向他。
晏玄钰解释道:“我只是提主意的人。”
“哦。”老翁不冷不热地应了句。
“如果你找到了你想找的人,请他出山你会以什么允诺呢?”老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
“允诺什么?”晏玄钰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摸摸下巴,“黄金万两?官位?权力?只要在合理范围内只要他愿意去改良大周兵器,我都会答应的。”
“他也是大周人,哪里要这么多规矩,直接带走就是。”老翁提议。
晏玄钰干笑两声:“倒也不能这样吧。”
老翁您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他记得袁康给的情报里写着伍双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他要是贸贸然将人绑走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都说天才都是有脾气的,晏玄钰觉得这没什么,只要伍双愿意和他走,别说金银财宝权力地位,让他磕两个都嗯,应该没问题。
老翁听了晏玄钰的想法,又以晏玄钰熟悉的,刚刚那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晏玄钰:“你这后生,天天都在想些啥子嘛”
正说着,前面传来一阵嘈杂,隐隐还有亮光,晏玄钰动耳朵听了听,其中有人声和马蹄声,应当是来找他的人!
不过也还需小心,晏玄钰将老翁挡在身后,小声道:“老翁,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先过去看看,您在这等着。”
老翁:
说完之后晏玄钰才后知后觉想起老翁早晨摘草叶时无意间露出的肱二头肌,他轻咳两声:“我去看看。”
晏玄钰以灌木丛为掩体,小心地向前,他怕对方察觉没靠太近,远远地看着那群人。
不是黑衣人,那群人都穿着官服!
晏玄钰心里一喜,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什么威严,快步向前跑去。
“我在这里!”
“还没找到吗?” 苏安问。
其他人摇头,他们从昨晚找到今晚,仍是没发现什么踪迹。
根据苏一等人所说,他们以遭遇刺客的地方为中心向四周搜寻,东南西三面都没有被人踏足过的痕迹,唯独北面有半人高的草伏倒杂乱,且有大量浅脚印,一看便知是武功不低的人经过所致,而顺着这条路向前——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苏安将希望寄托在向北搜寻的队伍上。
苏一突然跪下。
“回大人,北面只有一处悬崖,深不见底。”
苏一话音落下,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也正因为此时寂静无比,那一道声音才格外清晰。
“我在这里!”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道黑影正向他们这边跑来。
声音太过熟悉,苏安心头浮现一个猜想,但他又怕只是他的幻想。
“陛下?!”
待那人身影显现,苏安失声道。
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晏玄钰,穿着一身略短的不合身衣服,脚上踩着一双草鞋,头发也散乱着,活脱脱像个野人了。
苏安几欲绝倒,陛下?这是他们陛下?!
晏玄钰第一个发现的就是苏一又跪在地上。
他对苏一印象很深,记得他刚来苏安手下时话都说不利索,做事也很懵懂,后来才慢慢好了起来。
他眉头一皱,“为什么跪着?”
苏安心头一时升起各种复杂情绪,竟是哭笑不得了,直到他感到脸上有一丝凉意,他才发觉自己激动到流泪了。
“陛下!”
晏玄钰也想起了那日遇袭他下达的不合理命令,赶紧替苏一解释:“是我命令他们回去的,他们只是听命行事。”
“放心吧,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晏玄钰尽量装出一副高人风范。
但这注定是要失败的——毕竟他现在看起来未免有些太狼狈!
“陛下,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老翁也背着草筐慢慢悠悠跟过来,苏安注意到他,晏玄钰说道:“这就是救了我的老翁。”
“那日我遇袭跌入河中,幸好被老翁所救,昏迷一日后才醒了过来。”
苏安不傻,他们以遇袭的地方为中心向四周都搜过了,晏玄钰所说的跌入河中他实在想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是他对于晏玄钰全身心信任,自然不会纠结这个问题,他在意的只有晏玄钰现在完好无损回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
苏安平复下来心情说道:“多谢老翁相救!你们几人,务必将老翁平安送至家中。”
他一向做事周道,立刻着一锦衣卫回去取黄金,要赠与老翁。
“我跟你们一起走。”老翁摇头说。
晏玄钰颇感意外,他想了想,告诉老翁:“老翁,我出行并非是为了玩乐,而是去边境与突厥和谈,此行劳累凶险,着实不能带着您。”
“哦?武器不改良了?”老翁不冷不热道。
大概是摔到了脑子,到现在晏玄钰的脑子还是木木的,老翁说了这句话后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还说:“当然是要的,只是万事强求不得”
话说到一半,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老翁,你!”
饶是老翁此时不想笑,也被他这副模样逗得没忍住露出个笑来。
他一拱手:“老夫正是伍双。”
苏安在一旁也愣住了,他心道眼下这是什么情况,陛下失踪一天,竟然带回了传说中早已隐退的铸器大师?
而晏玄钰什么也没想,他脑中全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老翁,不,伍双慢慢道:“陛下因我而遇刺,怎能不跟着陛下走一遭?”
晏玄钰觉得这个世界都玄幻了,事情怎么能按照这个节奏发展呢?
他猛地想起,方才老翁还建议他将“伍双”绑走呢。
老翁说跟晏玄钰走是临时起意,还未告诉秀娘,因此要回去嘱托一番,晏玄钰当然满口答应,别说为了这位铸器大师等一天,若是不考虑其他,等几年他都是愿意的。
两军对战,武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能改良好大周的武器,那么这就是他们在对战中的一个优势!
只是想想,晏玄钰就已经十分激动。
他忍不住好奇地问伍老是因为什么愿意跟他走的。
对此,伍老是这么回答的:“官道十分好走。”
说罢再怎么问他也不再言语。
晏玄钰十分不解,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果然有句话说的对,“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你看,现在就有人因为一个他曾经做过的事而想“回报”他,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两者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了。
对此伍老心里呵呵,若是说了“因为你傻”,他会因为辱骂圣上而被杀头吗?
当然不会。
不过即便不会,伍老也没这么说,还是给晏玄钰留足了面子的
晏玄钰回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和苏安今日初见晏玄钰时一样,尤其是韩元差点又一口气没上来,还好身边人快速上前给他把气捋顺了。
“您是九五之尊,遇事不能如此轻率!”说完这句话,韩元停顿了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
对于老翁的到来,韩元倒没有表现出太多惊奇。
“伍双?”韩元想了想,“曾经那位天下闻名的铸器师?”
说起来,凡是发生在陛下身边的事,无论是多惊奇,韩元都不会有什么太大感觉了
待休整两日后,根据商议,伍双由苏一带人护送回京城庄子上开始着手武器改良,而御驾继续向大周边境而去。
晏玄钰失踪时消息本就被压下来,而后晏玄钰又很快回来了,这番操作弄下来,几乎没人知道晏玄钰失踪过。
“暂且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晏玄钰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自乱阵脚呢?”
怜儿本就被他命人看守,在晏玄钰回来当晚,他就命人去捉拿怜儿,没想到苏安告诉他,怜儿周围看守的人都被打晕,而她本人已经消失了。
“果然是突厥王。”晏玄钰冷笑。
不过晏玄钰没忽略苏安话里的细节,看守怜儿的人只是被打晕了,突厥王的人为什么这么做?
他可不信这群人突如其来的“善良”。
“应当是和想杀我的人同一批。”晏玄钰说。
“是臣办事不力。”苏安请罪。
晏玄钰摇头:“怎么能怪你们?我失踪一天一夜,所有人都被派去找我,难免对驻扎处防卫松懈,他们只是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了。”
好在没人伤亡。
晏玄钰又想起来一件事:“那群黑衣人应当是阿史那孜罗养的死士,如今被发现,他这么聪明,想必不会让他费劲心力养出来的死士折在中原,一定早已想尽办法离开大周了。”
“对于现在的大周来说,能守卫成眼下模样已经很不错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晏玄钰说。
越是这样,他越对和谈升起浓厚的兴趣来,他真的很想看看突厥王看到他的时候是什么神情,看看突厥王提出和谈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第85章 到黄沙城
此行对晏玄钰来说,让他一路向西看到了许多曾经没有见过的关于大周的风土人情。
这是一片朴实的土地,他来这么久,却只在中原辗转。
所行官道,百姓如云。
晏玄钰所见并非全是美好的景象,越向西越能看见贫瘠的土地,干涸的黄土裂开一条条缝隙,更有黄沙漫天时的场景。
若是以前,随处可见赤脚的贫苦百姓,现在因为大周推行的政策,官府须对当地百姓负责,对于特别贫困给予帮助,帮助他们找到能活下去的活计。
现在正值风口上,锦衣卫神出鬼没在各处,地方官员们都战战兢兢将上面派的事情做好。
至少一路上晏玄钰没再看到太让人无法接受的画面。
即使是穷一些的百姓也能出门有件衣服穿。
晏玄钰出行阵仗大,他当然不是没想到有人阳奉阴违,于是也有派人去暗中查探,结果还算让人满意
因为出行准备足够充足,路上又能及时补给和休息,一路上随行众人相对都没吃太大苦。
“陛下,有关突厥动向的密信来了。”苏安呈上来一封信。
晏玄钰打开信件,双眸不由微微眯起:“突厥王真是不简单啊。”
信上所写正是突厥这段时日对和谈的准备。
难道突厥转性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晏玄钰于是变得更加期待了。
“陛下……您切勿再……”苏安话在嘴里转了几圈,终究是没说出来。
他本想劝诫皇帝切勿再冲动,可事实来看每次皇帝都像是提前料想好一般……苏安又实在是担心陛下的安危,一时间心情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罢了,陛下可谓是吉人自有天相
袁康等武官早已等待许久,又十几天后,御驾才终于来到了大周边境。
“你去将这油给韩老他们送去。”晏玄钰对李忠贤说道。
边城风沙大,晏玄钰大概在京城养尊处优惯了,感到有些受不住,好在出行时带了一些脸油。
晏玄钰让人研发的目前还是半成品,抹在脸上有些油腻,因为原本销售对象是京城贵妇的润肤油,脸油带有淡淡花香味。
刚开始随行的大臣们都拂袖拒绝,声称此物是妇人用,他们一群大老爷们,怎么能用这带有花香的脸油?
晏玄钰也不劝,自己抹了些,虽然油腻腻的,但是脸上的皮肤终于不再那么干燥发痒了。
没过几天,李忠贤回禀说,随行大臣们都悄悄问他前几日的脸油还有没有了。
晏玄钰听完一乐,果然古今中外,到哪都绕不开真香……
此事说起来是为一桩乐事,只是透过这件事看出的边境环境,却让人笑不出来。
飞沙漫天,空气干燥。
晏玄钰曾让袁康带领其余将士兵卒在城外种树缓解风沙,但是这些树木长成也需要时间。
听闻圣驾到了大周边境,黄沙城以及周围城池的百姓们都从刚开始的不可置信到狂喜。
毕竟就算往上数他们的几代人,谁能离皇上这么近啊!
于是所有百姓空前激动了——不仅百姓,几个城池的官员也激动了!
这种激动里,天生对皇权的地位反而放到了次要地位,他们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对当今皇帝的感激。
百姓所求不多,唯有能活下去,再奢求一些,就是过得好。
可是对于百姓来说,大周最繁华的地方都不能做到人人吃饱穿暖,更别说远隔京城的大周边境城池了。
贫瘠,环境恶劣,食不果腹,似乎就能概括这里的一切了。
不仅如此,就在不久之前的几年里,边境百姓还时常经受突厥等部族的骚扰抢掠。
百姓们虽然懵懂,却也知道现在相对较好的日子是谁带给他们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管他们的死活的。
现在不仅各种政策支持他们垦荒,驻扎的军营里也和他们有了联系,现在不少人家里都养着军营的马匹哩!
不仅有马匹,还有羊,这些羊都是从官府的人发下来的,这些羊羔都金贵的很,在他们眼里比他们的命加起来都贵,可是官府的人给他们来养是不要钱的,他们甚至能自己留下一些羊毛,虽然不多,但可用可卖,都是收入。
剩余剪下来的羊毛有官府的人教妇人们制成衣服——先搓成毛线,再用两根签子变戏法一样将毛线织在一起。
官府每隔七天会用浆糊张贴一些写着大字的纸张,有时会有识字的人念上几遍。
路过的百姓们便津津有味地停下听,七天里每日都会念同样的大字报,但是百姓们就愿意停下来听。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这些改变是谁给他们的。
这样以后,皇帝的到来才让所有人打心底里激动与欢喜
现在平民多用暗色,因为便宜易得,带其他颜色的布他们买不起也用不起。
可是当御驾入城时,晏玄钰看到的就是家家户户门口都贴着或粗或细,或大或小,甚至有些很粗糙的红布。
哪怕只有细细如丝带的一条,也被人仔仔细细地系好。
一阵风过,红布迎风而动,仿佛在表示当地人如何欢欣
“臣等,参见陛下!”将军府中,一众武官对晏玄钰单膝行礼。
下一秒就被晏玄钰全都叫了起来。
上一次见袁康还是在京城,晏玄钰细细看过去,发现袁康黑了不少,更壮了些。
说起来有些魔幻,底下的武官竟都是第一次见晏玄钰。
一来大周曾经重文轻武,地方武官面圣机会本就不多,二来近年来事多,曾经假装昏庸时也只召了袁康一个“出头鸟”进京面圣。
晏玄钰看袁康的短短时间,其他人也在悄悄看这位陛下。
场面没安静太久,晏玄钰坐在上方道:“今日进城时发现家家户户都挂着红布,可是你们安排的?”
袁康一愣,随即笑道:“陛下这可就误会臣等了,这里有个风俗,只有每逢大节日时家家户户才会挂上红布。”
“百姓们是想表达对陛下的感激与恭敬,只是又不知道该用何方法。”
他停了一下,问道:“陛下,臣去告知官府,派人让他们都撤下来?”
“不必。”晏玄钰想也不想回答。
他刚开始以为是当地官员为了迎接御驾而特地要求百姓们这样做的,知道是百姓自发的,心里不触动是不可能的。
他们生活在大周边缘,什么都不懂,笨拙地想表示感激
对于现在来说,他们从京城来到黄沙城,可以说是一场跨越很大的“旅行”了。
就算现在想想,那些随行的官员都有些不可置信,感觉像做梦一样。
晏玄钰心想他懂这种感觉,类比一下不就是行动力超强的朋友带着你说走就走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旅行嘛。
人都到了心还没反应过来呢。
主要是在这个大背景下,皇帝一般不会离开京城,就算离开京城也不会走太远,更别说一口气跑到大周边城了。
晏玄钰之所以放心走,也是因为他已经潜移默化将各个权力分发下去,官员各司其职互相监督。形成了一种高效关系。
这样之后只要留下几位重臣监国,就能让各项事务一直进行下去。
且说随行的一群官员的到来,让袁康手底下几个武官刚开始都挺小心,毕竟大周重文轻武风气已久,他们已经习惯了文官对他们鼻孔朝天看不上的样子。
尤其是随御驾来的官员里还有三朝元老——韩元。
谁知道这些新面孔官员,竟然都一幅对一切都兴致勃勃的样子。
好奇毛衣是怎么织出来的,好奇如何让百姓养马养羊,他们是怎么养好的,好奇陛下在边境都用了什么法子,具体是怎么实施下去的……
总之,让他们看来就没有一件事是不好奇的!
于是黄沙城一名叫闫适的年轻武官,在被袁将军派去与一京官同行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挠头问道:“与突厥和谈一事,你们毫不紧张吗?”
那京官竟是想也不想回道:“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似乎天然就对陛下有某种信任似的
“什么?中原皇帝已经到黄沙城了?!”
王帐里死寂一片,唯有孜罗如同淬了冰的声音响起。
“是……”
不待帕卜出声,孜罗打断了他继续喃喃——
“你不是说,亲眼看到晏玄钰掉下悬崖了吗?”
帕卜沉声道:“王,那悬崖深不见底,若掉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可是他现在已经在黄沙城了!你的意思是,这是中原人放出的假消息?”孜罗冷笑。
“帕卜,本王视你为最重要的人。”孜罗靠在王座上歪头看向帕卜。
他叹道:“这是你第一次让本王失望呢。”
帕卜一言不发,他知道,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让王更生气。
“不过无事。”孜罗突然笑了,他亲自走下王座扶起来帕卜,“还有阿泰尔他们。”
“本王要看看晏玄钰有几条命。”
“分些死士给阿尔泰。”半晌,孜罗垂眸道。
“是。”
他讨厌这种有什么东西脱离他控制的感觉。
孜罗拿出一柄镶满宝石的短刀在手里转了几下。
突然!孜罗手里的刀转了几圈后猛地划向帕卜,帕卜不躲不闪,任凭那镶满宝石的短刀将他的右臂划得鲜血淋漓。
“谢王赏。”帕卜道。
第86章 异变陡生
“阿尔泰如何了?”孜罗扔了手里的短刀,重新坐回了王座之上。
帕卜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笑道:“王请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怜儿姑娘正在王帐外等您。”帕卜说。
孜罗的视线落在帕卜的手臂上。
帕卜道:“必不会吓到怜儿姑娘。”
说罢,他俯身行礼,又让几个侍从进来将地上沾染了的血渍毛毯换了一个,才无声无息地下去了。
怜儿一进王帐,便轻轻走过来依偎在孜罗怀里。
“你怎么来了?”孜罗问,他的神情在怜儿看过来的时候柔和了一瞬。
“王,和谈那日,可否让怜儿也伴您左右?”
孜罗一愣,显然没想到怜儿所说的是这件事,他轻笑:“你去做什么?”
怜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让她本就艳丽的五官更灵动了些,这被孜罗尽数看在眼里。
只是她红唇轻启说的话却很是无情:“我想看晏玄钰死。”
“当日怜儿在中原,怜儿可是受了好些气呢。”
“好。”孜罗大笑,“那便许你跟着。”
“王,现在的日子,怜儿曾经真是想也不敢想。”怜儿如小动物般眷恋地攀附在孜罗身上。
“怜儿记得第一次看见王便惊如天人,一颗心从此系在您身上了。”怜儿轻轻说。
孜罗捏住她的下巴,用拇指轻轻摩挲:“怎么说起这个了?”
怜儿摇头,只靠在孜罗肩头。
怜儿被孜罗的死士带回突厥后便伴在他左右,众人都知道这是王的女人,可是王却没有给她任何名分。
他们也都知道这个女人从前是中原皇帝的妃子,突厥人不在乎那些,只觉得王能让这样一个女人死心塌地没名没分地跟着,十分厉害。
他们也会用令人恶心的目光在她美丽的脸上肆意看来看去。
所有人都惧怕王,但是想来一个连王妾都不是的女人,王又能对她有多上心呢?
怜儿垂眸。
回到住处,一个侍女走过来向她行礼:“姑娘,热水已经烧好了。”
“好。”怜儿笑着点头,“桑柔,你跟我过来。”
她拉着桑柔地手走到她平时放首饰的盒子前打开。
桑柔小小惊呼一声:“姑娘,王对您可真好!”
首饰盒里放着大大小小的宝石,看上去成色颇好,还有一些金银首饰,有突厥样式的,也有仿中原式样的。
“这些都给你了。”怜儿说,“在这里只有你对我好,桑柔,我把你当姐妹看待。”
桑柔懵懂地看向怜儿。
怜儿笑笑,却不解释什么,“你带着它走吧。”
“姑娘?!”桑柔神色一僵,随即跪在地上,“可是桑柔做错了什么事情?”
“快起来。”怜儿赶紧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不是要赶你走,而是我要走了。”
“姑娘去哪?”桑柔问,“王可知道?”
“他……知道的。”怜儿说。
“桑柔,你将它们藏好,不要被别人抢去,你不是说你妹妹生病了吗?拿这个就可以换些药了。”怜儿从首饰盒里挑出一个银簪,耐心地向桑柔解释。
正当两人说话的时候,又一个侍女进来了,怜儿看到她连忙敛了神色,淡淡道:“你伺候我沐浴吧。”
那侍女眼中闪过不屑,但是脸上马上带了笑:“是,姑娘。”
她瞪了木愣愣站在旁边的桑柔一眼,“还不滚去提热水?”
“好,好。”桑柔应道。
待怜儿沐浴完,那侍女离开后七转八转来到王帐,附身行礼后对坐在上首的人道:“王,没有异常。”
初五,和谈。
这是两方人马第一次相见。
也是晏玄钰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阿史那孜罗是什么模样。
对方在一群突厥大汉中格外显眼,在晏玄钰看来,他……怎么说呢,好像更似一个中原人,给人一种斯文儒雅的模样。
“陛下,安好。”相隔一段距离,孜罗笑着行了个突厥礼。
还没待晏玄钰作出反应,孜罗笑着朗声道:“陛下身边这么些人,可是怕什么不曾?”
晏玄钰身后是这次来和谈的文臣,还有袁康等武官在身侧相护,这就显得孜罗身边人少了。
晏玄钰看到孜罗身旁有个女人,待两方走近,他赫然发现是失踪的怜儿。
这并不让他意外,因而只是淡淡看了一眼。
“怎么?陛下对我们王的女人有兴趣?”一个突厥人可谓是十分冒犯地扬眉道。
晏玄钰淡淡道:“只是些许眼熟罢了。”
接下来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得让晏玄钰感到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晏玄钰在袖中的手攥拳,他试图从孜罗神情中看出什么不对来,可是没有。
对方坦然地与他对视。
“突厥愿与中原重修于好,互通贸易……”
一条条约定定下,用突厥文与中原文字两份写下。
“如何?陛下可看到我突厥的诚意了?”孜罗笑道。
“希望突厥王能按照合约所说,让突厥与大周都能休养生息。”
“这是自然。”孜罗说,“请。”
说罢,他扬手让身后的人都退开,唯独留下了怜儿在身侧。
晏玄钰笑问:“突厥王这是何意?”
他眯眼看向对方,一次刺杀不成,他真的想知道第二次是怎么来的。
“只有你我。”孜罗说。
“好啊。”晏玄钰微微侧头,“你们也和他们一样,他们退多远,你们便退多远。”
明明在场人数众多,可偏偏此时寂静无声,让人心头无端生出几分压抑来。
“本王记得,黄沙城曾遭戎狄部侵袭,死伤惨重?”孜罗如同闲话家常一般随口道。
“是啊。”晏玄钰说,“戎狄部几乎折损了大半精兵。”
孜罗看向晏玄钰,晏玄钰也平静与之对视。
最后,仍是孜罗先道:“陛下,请吧。”
这份合约已定,只差突厥王与晏玄钰的印章。
孜罗缓缓拿出代表突厥的印章。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的很慢,晏玄钰在突厥王掏出印章后突然听到一个极其短促的破空声!
“护驾!”
来不及了!在大周官员的视角里,便可以清晰看到在极远的高处有一支箭朝着晏玄钰直直射来!
时间在下一秒仿佛又被谁按到了倍速键,晏玄钰还没有什么反应,突然感到有一股大力向自己袭来,有个人挡在了自己前面!
晏玄钰定睛一看,是怜儿!
他瞪大眼睛,目光下移看到一支箭的尖头从怜儿胸前刺出,带出来模糊的血肉!
足以可见射箭之人用了多大的气力。
“你——”晏玄钰震惊到失声。
他心里无数个念头闪过——难道是系统的保护机制把怜儿推过来?系统保护机制怎么能拉别人垫背呢?!这太没人性了吧!
怜儿的血染红了晏玄钰的外袍。
怜儿身体几乎失去了支撑,晏玄钰勉强扶着她才能立住。
“对不起……”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气音说。
晏玄钰第一次亲眼看到原来在这个时候说话也会不停向外吐血的。
她美丽的外表渐渐失去了生气,那双眼睛也慢慢失去了神采,变得空洞起来。
晏玄钰抬眼看向孜罗,赫然看到了他的眼神。
那眼神如毒蛇一般让人心尖发凉。
下一秒,仿佛是晏玄钰的错觉一般,孜罗的眼睛里突然盛满了伤心,他喊道:“快去抓刺客!”
他身后人领命。
晏玄钰身边也围满了人。
“势必要抓到是谁想阻碍突厥与我大周的和谈。”晏玄钰说。
“陛下,只抓住了几个人,其余人跑了。”袁康单膝跪地沉声道,说罢,他偏头看向晏玄钰对面的突厥王阿史那孜罗。
“能有如此箭术的,臣所知的唯有一人。”袁康道。
“谁?”晏玄钰问。
“戎狄部阿尔泰。”
“臣发现了戎狄王的印信。”
初五,突厥与大周定下合约。
大周皇帝遇袭,死的却是突厥王的大妃——
是的,突厥王阿史那孜罗追封此女为大妃,以大妃规格下葬。
意图破坏突厥与大周友好和谈的,乃是戎狄部。
七月初三,悲痛的突厥王下令出战,此后势如破竹,一路吞并大半个戎狄部,戎狄部剩余族人被迫向西
怜儿救了他,但是……他本来也不会死的。
从黄沙城向京城的路上,晏玄钰在马车里独处时才露出几分恍惚。
那日怜儿说对不起时以她的身体为遮挡,向他怀里塞了一封信。
那日被带走时帕卜是想杀掉所有守卫的,但是怜儿制止了他,说勿要多生事端,万全为上策。
怜儿说她在信里说这些,并不是想让晏玄钰感谢她,因为她曾经确是想要了晏玄钰的命的。
曾经她在兰学馆数日,见识到了无数女子,也看到了晏玄钰对女子的态度——晏玄钰从未轻视女子。
在这个时候,众人都觉得女子不通事理,愚蠢,只知情爱,几句话就能将她们哄骗。
所以孜罗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让她去中原做他的细作,以为自己会死心塌地地跟随在他身侧。
就连她的名字,都是那人随意取出来的。想来也真是讽刺。
她说,她很羡慕晏玄钰开办的兰学馆中的那些女子,她也想如她们一般,只是永远没有可能了。
怜儿在信中说,这是她早就想好的结局,她不是为了晏玄钰,而是想教阿史那孜罗知道,正是他所看不起的,所轻视的,一样能坏了他的大事。
晏玄钰敏锐地从中觉察到怜儿还有未尽之语,她好像知道什么。
晏玄钰垂眸。
眼下情况复杂,突厥吞并戎狄一定是早就计划好的事,知道结果后梳理容易很多。
怜儿既然知道阿尔泰会刺杀,那此事就是阿史那孜罗的手笔。
一石二鸟,好计策。
只是唯一的变数就是他这个大周皇帝没死吧。
第87章 科举开始
怜儿在最后写道,她也是大周人,她不想看到一个真正为民的皇帝因为诡计死去。
“陛下,您在想什么?”韩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晏玄钰身旁。
韩元真的老了,此次和谈之行更是让他添了几分憔悴,可他的眼睛仍然很亮。
“我在想,凡事……但求问心无愧便好。”晏玄钰低声说。
韩元颔首,“正是如此。”
这次也算因祸得福,突厥王两次都想让他死,没想到这和谈竟顺顺当当进行下去了,且开放了突厥与大周的部分商品贸易。
晏玄钰早就有意草原上的羊毛和牛奶等畜牧产品,大周边境城池也养了牛羊,可到底是少数,若是能大量收购羊毛,再用大周的技术将羊毛线制成毛衣,于大周人而言都有天大的好处。
一纸合约能约束的唯有君子,像突厥王这般令人捉摸不透的心机深沉之人,不知道何时就会毁约侵犯大周。
可突厥王所谋划的,让晏玄钰又隐约觉得他聪明的点在于他想要的是“师出有名”,比如出战戎狄部,打的旗号便是戎狄部想毁掉突厥与大周的和谈。
戎狄王此次遭受了“无妄之灾”,大周此次作壁上观,曾经戎狄王突袭黄沙城以至于城外血流漂杵仍历历在目。
戎狄与虎谋皮,能得几时好?
想必那阿尔泰此时已经悔恨无比,因他一人所为而害了整个部族——虽说戎狄王驱逐了他,但阿尔泰也从未想过要颠覆戎狄啊,那毕竟是他生长的地方,有他熟悉的人们。
只是再悔恨也无用了——或者,他早已没有机会悔恨,已经变为一抔黄土了。
突厥攻打戎狄,也让晏玄钰又一次看到了突厥的兵力强盛,还是那句话,没有万全准备,晏玄钰不想开战。
晏玄钰,不想做那与虎谋皮的人,他要做那“打虎”之人,能让这“虎”一击必死之人。
两人站在河边,静静看着河水潺潺流过。
“突厥王不知何时就会撕毁合约攻打大周,惟愿这段时日里,我大周变得兵强马壮,以此来迎敌啊。”韩元叹道。
韩元说的话也正是晏玄钰心中所想。
“在此之前……”韩元又缓缓说道,“陛下,您应当知道,只有您才能让大周越来越好,所以万望保重。”
“我会的。”晏玄钰郑重地说,“请韩老放心。”
看来他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影响到群臣的小心脏了……但没办法,他总不能吐露系统这个秘密吧!
也因着他常常不听劝诫执意涉险,系统已经又判定他“一意孤行”很多次了,也算微小的收入不是?
时间如今日他们眼前的流水一般一晃而过,回京城后又有好消息传来,第一批土豆和红薯已经快要收获了。
这两种作物产量大,不出几季,就能让百姓地里都种上一些它们。
忙忙碌碌又几月,转眼间科举就到了。
第一次科举晏玄钰三令五申各个地方都要格外注意。
不仅如此,他还下达了比较严格的律令,若作弊则留名,三次不能参加科举,若有官员收下贿赂协助作弊,则革官永不再用,没收所有财产。
这样下来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反正话已经说在前面了,若还有那明知故犯的,抱有侥幸心理的,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正在晏玄钰忙碌之时。系统又冒出来刷了一下存在感,说他达成了苛令成就。
晏玄钰:……
他应该喊冤吗?
这零零散散的积分加起来都快能再抽一次卡了!
永安四年,是大周第一次实行科举的一年,被大周无数学子乃至后世学子称为“科举元年”。
唐兴初试是在汉云城参加的。
他很幸运,他所在的汉云城被设为“考点”,若是周围城池的考生,还要提前赶路来这里——不过现在修了官道,行车也方便。
看官府门口的告示说大周后续要开什么“长途马车”,不过目前还没有面世。
除了重要消息外,现在官府告示牌上每日一换,像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也能了解最近会发生什么事,有时候还有其他地方的事情呢
因着第一年科举,大家都略带茫然。
这场考试要持续很长时间,因此考的不仅是心理素质,也是身体素质。
考场设有热水处、恭房,吃食一律由考场提供,考生不得外带。
除此之外,笔墨纸砚竟然也由考场提供,唐兴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又惊又喜——喜的是他不必再另花银子购买笔墨纸砚了,惊的是这样一来,考试完全不需要自带什么了!
科举第一日,唐兴排在长长的队伍中往前走,饶是他平日里很稳得住,此时也有口干舌燥的紧张之感。
他前面的人是津宁人士,两人短暂聊了一会,互相交换了名字。
通过聊天得知这位津宁来的学子叫樊淳泰。
“前面那是在干什么?”樊淳泰突然道。
唐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队伍最前面好像发生了骚动。
前面的消息一层层往后递,他们没过多久就知道了——有人想夹带纸条被抓住了!
“夹带纸条?!”樊淳泰不可置信,“竟然能这样干?”
“这种就是像官府告示说的那样,叫作弊。”
唐兴也很惊讶。
又有消息从前面传来,那学子把纸条塞在袜子里了。
两人齐齐惊了。
实在是……有辱斯文!
要说晏玄钰知道的作弊方法那可多了去了,不是他懂得多,而是考试千百年来传下来,作弊方法早就千奇百怪,哪是第一年参加科举的大周学子能瞒过的?
晏玄钰早就出了一本小册子发给各地监考官,里面内容那可是“绝密”。
鞋底,袖子里,头巾里,衣服夹层里……
不过让晏玄钰也大开眼界的,是有人夹到屁股缝里……
作弊率比晏玄钰设想的高得多,究其原因,是因为晏玄钰命人修撰的科举册子,若是不知道考什么,作弊都不知道怎么作弊,可一给了范围,有些人的心思可不就活泛起来了?
此事揭过不提,因着有考生直接干脆利落被压出去,其他考生就都老老实实接受检查。
唐兴里里外外被翻了一遍之后被人带到了属于他的考试座位上。
要说这考场也让学子们大开眼界,一个一个单独的小隔间隔开,一个考场有好几个考官站在上面巡视,每个隔间里考生的动作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考生进场之前便被告知,若是想要热水,不要发出声音,只需举手示意,想出恭也是同理。
不是没人悄悄抱怨科举的严格,但是越这样严格,唐兴心里越是有一种高兴——不是他觉得胜券在握了,而是为着大周对科举考试的重视而感到高兴。
公平科举,真的不是打着幌子说说而已。
唐兴觉得心里热热的,他坐在自己的考位上,看到面前几张考卷被压的平整,他平复下心情,小心翼翼翻过来考卷……
他先看的是默写背诵,单单是默写背诵便用了整整一张考卷。
唐兴沉下心来开始沾满笔墨写了起来。
考试确实是一件耗费心力的事情,唐兴写完第二张后动了动,缓解了一下身体发麻的感觉。
他的耳朵动了动,能听到周围考生在翻卷的声音。
唐兴写着写着,仿佛忘记了自己在科举的考场上,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
科举册子只是基础,考卷时会有很多考题变形,所以考卷上有很多唐兴不把握的,他深思熟虑后将自己的答案写上。
其他考生也都是如此
当唐兴走出考场的时候只觉得恍如隔世。
结束了吗……
陆陆续续有考生走出来,贫富也就此显现。
有钱人家的考生早就有马车来接,外面排起了长长的马车队伍,有的人家里小厮都穿的比唐兴不知道好多少。
唐兴背着自己的行囊独自往回走。
一直日头将沉,他才走到家中。
一回家,母亲早就为他准备好了饭食。
母亲没有问他科举如何,只是忙前忙后地烧热水,为他添饭。
妹妹举着拇指盖大小的麦芽糖,“哥哥吃。”
唐兴摸了摸她的头:“你吃吧,哥哥不吃。”
说起来惭愧,准备科举所耗费的钱财都是由曾经他结交的从京城来的公子所赠。
回想了一下自己所答的考卷,又想到了门口的车水马龙,唐兴感到心里有些没底,他向来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他心里也有些惶惶,在这些人中,他能取得什么样的名次呢?
待母亲回来,他说了自己在农忙后想去继续抄书赚钱的事。
母亲自然满口答应
晏玄钰也一直关注着各处的考试动向。
他知道没有绝对的公平,只能尽力确保不要让学子们因为贫富而差距很大,所以他修建书肆供学子使用,所以命人修撰科举册子。
结果也证明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科举一直持续了两日,先由各地的考官批改出考卷排名,后面还会有在京城举行的第二次考试。
第88章 放榜那日
因着是大周第一次科举,晏玄钰根据大周如今的区域划分作了些改动,大周是分为各个城池的,而在他前世历史中的科举分为“童乡会殿”四试,所以晏玄钰先省去了童试——即考出秀才公的考试。
现在简单分为两次,一次是在各城的考试,选出前六十名,前六十名可参加京城的会试。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总要给一个成长的机会,后面可以再慢慢更加完善嘛。
当然,这次科举办的极为正式,也绝不是拿考生们当小白鼠
到了放榜前夜,唐兴一夜安眠。
他自问已经尽他最大的努力了,至于结果如何……便交给天意吧。
放榜日,他整理好形容与母亲妹妹一起进了城。
不出所料,用于张贴榜单的地方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所有参与此次科举初试的人都忐忑地等待着。
“让一让!”一群官兵开路,有人来放榜了。
那足足有一人高的红纸上是此次所有考生的名次!
在场众人都开始奋力往前挤,汉云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今日也来此了,他们都抱着想结交在榜前几名之人的心思。
唐兴看了看身旁的母亲与小妹,笑着道:“娘,咱们先带小妹去商场逛逛吧。正好这段时日我赚了点银子,娘也看看商场有没有要用的物件。”
“也好,也好。”唐母笑着点头。
她知道儿子一直是个有主意的,因而也没说其他,挽着筐子跟在儿子身后挤出了人群。
唐兴一是觉得此时人多,怕小妹摔着,二是觉得这榜放在这里又不会跑,晚些过来看也一样。
他虽年轻,但也一向冷静自持,考试几日后便也缓过来了。
从前他没有上过学堂,从最开始在学堂外边听边用树枝练习,到后来抄书时认得字更多些,一遍遍熟能生巧。
再后来有了书肆他能随意进入读书了,可是书肆距今开办也不过两年,他自认并非有天赋之人,又没有老师系统教导,能通过测试得以参加一次科举考试已经是十分幸运了。
唐兴带着唐母和小妹去了汉云城的商场,这里面有的物件就算是普通百姓咬咬牙也能买起,还都十分实用。
唐兴买了些吃食给唐小妹吃,转眼看到了一个卖“果丹皮”的铺子。
最开始是那三位公子来汉云城时带人做出来的,还搞了好大的阵仗,让不少百姓都跟着赚了银子。后来做出的东西他们回京城后给陛下尝了尝,陛下赐名“果丹皮”。
此物原料易得制作费时但简单,老少皆宜。
晏玄钰:咳咳,不小心脱口而出果丹皮被其他人以为是他赐名也是一件让他觉得很尴尬的事情啊!
没有进京的机会,唐兴不觉得失望,只觉得没机会将银子还给那三位友人让他觉得颇为遗憾,说不定会是他大半生的憾事了。
白日的喧闹似乎都已经远去了,榜前还有不少人,不过相比于刚放榜时已经少了很多。
还有几辆马车停在不远处,唐兴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因而多看了两眼。
再看满地狼藉,不难想象白日是何种场景。
唐兴说:“娘,我过去看一眼是第几名。”
小妹还小,对于这些事都不知道,她两只手正扯着一小半果丹皮用力啃咬着,听见唐兴的话露出个笑,意思是她也会乖乖站在这里听娘的话!
唐兴身上背着包袱,包袱里有今日进城他们三人买的一些个小物件。
他小心翼翼避开人群往前走,因为怕有人会破坏张贴的榜单,两侧到现在还是有人守着的。
唐兴走过去发现这张一人高的红纸上竟然密密麻麻全是名字。
想来也是,这里可是汉云城所有学子名字。
他仰头从上往下看,头一名是范闻,范闻父亲是官府的笔吏,到入学年龄时就在汉云城内那位夫子学堂里读书。
且范闻为人谦谨,好读书,文采极好,他是头名也是实至名归。
他一一往下看去,最后在第十名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喊了句:“这是头十名的举人老爷!”
唐兴后知后觉看过去,震惊地发现有不少人竟然向他涌了过来!
他定睛一看,发现最开始说话那人他认识,是他常去抄书的那家书肆老板。
“是唐举人!”
一群人一窝蜂地挤过来,七嘴八舌道:“唐举人,您竟这么沉得住气?这都快收榜了您才来看?”
“是啊,不愧是有大才学的,就是沉得住气啊!”
“年纪轻轻,一表人才!”
他们吉祥话一句一句往外跳,不仅如此,那原本让唐兴好奇看了一眼的马车上也有人下来了,是汉云城几个有头脸的员外!
唐兴勉强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又听到旁边的人说:“唐举人,白日里官府的人来说了,汉云城前六十名的举人都能去京城参加会试!”
“是啊是啊,官府前面的告示也贴了……”
“过几日官府的人也会去各举人家中报喜!”
什么?前六十名都能去京城参加会试?!
那从马车上下来的小厮也跑了过来,“唐举人,我家老爷想请您去府上一聚……”
这时候,唐母拉着唐小妹急急忙忙走过来,“阿兴啊,这是怎么了?!”
“这位老夫人,是大好事啊!”
唐兴心想,他……这算是考上了?
原以为考上举人后就算过去了,他需开始准备去京城的盘缠。没想到第四天官府的人真的来家中了。
官府来报喜的人一路敲敲打打吸引了几乎村中所有人的视线,官府的人不仅是来报喜的,还是来送银子的。
“恭喜唐举人喜得第十名啊!”为首的人一脸喜气过来道喜。
周围的村人不远不近围着,都伸长脖子向这边看。
唐兴看见了很多人,他看见了一直在村头和其他人说唐母不管教儿子的婶儿,她说有这个儿子有啥用?整天往城里跑整日不知道做什么,孤儿寡母的以后怎么办呦
他也看见了好心劝他踏实种地,早点认命,不要妄想不切实际东西的某家叔叔。
还看见了曾经和他儿时一块用树枝识字,只是大些便疏远他,懂事地不再和唐兴一起“胡闹”的邻家。
他们此时都用一种让唐兴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唐兴竟然成了举人。
他们虽然不知道“举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可是看官府的人喜气洋洋道贺,又客客气气送来一盒子银子,他们懵懵懂懂间好像有点知道唐兴变得不一样了
根据名次不同得的银子也不同,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了,不管怎么样去京城的盘缠是不愁了。
官府的人道贺过后就要离开了,原本在外头围观的村人也渐渐散去,他们都小声说着话,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故意在他们面前大声说些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话。
唐母真是扬眉吐气了,连带着原本行动不便的双腿都变得轻盈了。
“这回我儿可是有大出息了!”唐母高兴地道。
真是祖坟冒青烟啊!没想到唐兴竟然能有这般大造化!
唐兴笑道:“娘,如果没有你一直支持我,我肯定是考不上的。”
“别胡说!”唐母笑道。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
前几日里那些不认识的面孔,纷纷上来带着同样笑容的恭维,后来还有人上门送礼,不过一一都被唐兴拒绝回去了。
今日官府来人道贺,又是一番热闹。
只是此刻所有人都离去,唐兴才有时间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
说不激动,不高兴那是假的,但是这种情绪慢慢就淡了下去。
他觉得幸运,幸运自己能生在当今陛下不断改制的时代,也幸运自己即便家贫,也一直坚持读书这件事。
科举的开创,好像真的给了像唐兴这样的人一条往上走的道路。
唐兴现在没有高高在上的得意,没有想狠狠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村人。
通过了第一次考试,还有第二次去京城的会试。
在汉云城他都已经是第十名,日后到京城定是难以看到自己的名字。
他想到的是日后,京城的书肆是最大的,若是能多看看,对他也大有益处。
并且,当他真正通过第一次科举考试时他懵懂间抓住了什么。
村人们之所以觉得唐兴行为奇怪且毫无用处,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归根到底……
相隔很远的地方,晏玄钰也是同样的想法。
这个时代,社会等级分明,为官者,子孙为官越多,而穷人只会越穷。
这时候,如果有人跳出来说读书吧,读书能改变你的命运,会有人信吗?
所以晏玄钰要做的就是让百姓都能接受这一点,慢慢推广教育,普及教育。
一切的前提是,先发展大周的经济。
如果都活不起了,哪里有闲钱去供出一个读书人?
除此之外就是通过科举,在不久的之后用事实告诉天下人,不仅贵族能读书,平民同样可以读出书来。
生命是流动的,晏玄钰现在有能力推动他们走向另一个阶层,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第89章 来到京城
因土豆稀罕,种出来多运往贵人府中了——毕竟当时宫宴上百官都只能尝到些许呢,有这个当噱头,贵人们当然就要先尝一番。
从刚开始土豆在京城种起来时晏玄钰就知道有人开始找门路想包揽土豆了,他不但没阻止,还帮他们添了一把火,让土豆的身价越来越高。
可怜的土豆还在地里就已经被划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不过土豆的味道确实不错,第一季土豆下来,贵人们学着宫里御厨传出来的做法,炖菜有土豆炖肉等,炒菜有清炒土豆片、土豆丝,若是再奢侈一点,就是用京中不易得到的乳酪做出的土豆泥,那段时日用来衡量钱财地位的就是看谁府上吃了“土豆宴”。
最开始有两种方法摆在晏玄钰面前,一种是将土豆收在手里由他来分发以显示荣宠,二就是允许直接购买。
他想了想,若是第一种仍是他出钱,且他一向务实,荣宠什么的不过是向达官贵人卖个好,晏玄钰现在早就不需要了,兵权尽在他手,朝堂上也说一不二,除了有时故意让朝臣们吵出个结果之外,再不会被朝臣左右,所以晏玄钰果断选了第二种!
他放任土豆的价格越来越高,让老百姓狠狠赚了一笔。
用这个钱买其他粮食不香吗?
待热度稍稍过去,晏玄钰便出手压下价格。不许它再往上了——
后来即使没有晏玄钰在背后控制,土豆的价格也慢慢与其他粮食作物一样,处于一个符合当下的动态区间里。
土豆的产量极大,从京城往外,地里种上的土豆的越来越多。
取那健康的土豆洗净削块再种下去,几季过后,数量已经相当可观。
以此速度继续往外,种植土豆的地方就会越来越多了。
达官贵人们也算看明白,皇帝压根没想过让土豆成为什么上层特供,而是想让它成为大周人人可吃的东西。
原本其他粮食作物,即使大周人都能吃但也分个三六九等,比如有钱人家吃的都是颗粒饱满,入口软糯的香米,普通人家就只能吃些品质最下等的米——不,大部分人家根本吃不起米,顶多吃些杂粮饭。
可土豆一来大周就不太一样了,土豆若是适应了环境之后就比其他作物好活些了,再加上它产量极大,且口感也没甚区别。
若说有区别,那就是烹饪方法的区别了吧?
后来普通人家也吃的上土豆后,最普遍省事的做法就是将它放在火里烧熟了,照样软糯可口,在外面干活生个火堆都能做。
也可以切成条做土豆汤喝,饱腹还暖胃,口感一样软面。
不过眼下土豆热刚要过去,商城里又开了个铺子,将土豆切得极薄以油炸,炸到微卷酥脆,再放到调制好的细粉中滚上一圈,让许多人一经尝过就欲罢不能!
细粉有不同口味的,可以根据个人口味不同选择。
不过这新奇东西京城人很少拿到台面上招待客人,吃起来不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不太雅观,还容易上瘾,一吃起来都不太顾得上说话了。
只是没过多久,京中药铺又狠狠赚了一笔银子——金银花之类的祛火茶悄悄地都快卖空了。
晏玄钰听了只笑,薯片薯条之类的东西刚摆到商城卖时明面上看着不是多受欢迎一样,可是私底下各府都派人去买,每日的销量都十分可观,庄子上这季子收的土豆都没什么存货了。
土豆这东西,随着产量越来越多,种出来的越来越多,后面就会慢慢冷下去了
京中不隔多长时间就会有大事,人们谈论的风口慢慢不再是土豆,而是不久之后的京城会试。
酒楼里茶楼里,大街小巷闲聊的人,都说起来这段时日京城的变化。
“听说是聚了天下读书人中的贤才,到了那日可要好好看看!”
“你可要趁此次选个贤婿?”
“若是一着压中……挑那家世清白的,女婿留在京中当官,也不失为一美事。”
又过了几日,京中几个客栈突然开始扩建了,有人去探客栈老板的口风,对方也不藏,大大方方说是官府出资,将客栈收为“学子指定住处”了。
再一探价格,所有人都惊了!
“竟这么低?”
客栈老板苦笑:“这可不是我们这些小民能决定的啊!”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是能赚钱,他怎么可能不抓住机会大赚一笔?
能在京城开客栈的不说身份多硬,最起码也要自己体面又有人护着,连他都自称“小民”了,压下价格的人是谁就让人忍不住去深想了。
任凭京中猜测,客栈几轮扩建稳稳当当进行着。
听说客栈里分出许多临时隔间,空间虽然小了但是里面的设施可增加了不少,浴桶、桌椅、纸笔,加封了窗户,更透光也更防风,到时候定时餐食都是由酒楼直接送过来……
单单听这些就够让人目瞪口呆了,这些都是为了来京学子准备的?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京城商场没过多久也有消息了,来京学子凭借名牌可以享受一些优惠。
商场的优惠可不是后世打着幌子变着法子赚钱的,而是真真切切的优惠,所以听到这消息的人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优惠也都羡慕了,商场现在可是包含了各类商品,平日里偶尔的优惠都十分诱人……
就说他们现在习惯了商场存在的人,都招架不住时不时要消费一番……
这些从大周各地来的学子们在京城齐聚是大周建立之后的第一次,让人想象不出那该是怎样的盛景
唐兴是与考试时相识的樊淳泰一同入京的。
自打下榜那日起两人就开始紧张地准备起会考了,两人通过盘查得以入京后头一件事就是找个下榻的地方。
唐兴见了当初在汉云城认识的明成玉三人,三人知道他考上了之后都很高兴,找了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想在酒楼聚一聚。
久别重逢当然高兴,安俞亮当即道:“你与这位兄弟不如在我家小住?我如今很少在家,那地安静也方便备考。”
“不必。”孔砚笑眯眯说,“唐兄,你一会去那处客栈只需要告知一声,就能以一个极低的价钱就能短住在客栈,里面差不多都是这次参加会试的学子。”
久别重逢,唐兴发现三人都有了不小的变化,他们谈话间也没有避讳,大大方方说如今是在为陛下办事。
“我推荐你们去福来客栈。”孔砚悄声道,“不过不知还有没有位置,听说那里住着此次大周科举第一呢。”
“科举头名?”樊淳泰惊声道,“那得是多厉害啊!”
刚开始樊淳泰刚和唐兴一起过来时还有些拘谨,听说三人来头不小后更加不敢说话,后来慢慢熟悉了之后他才也跟着说起话来。
“是啊。”明成玉笑着说,他倒是想与那头名比一比学识是否输于那人,只是到底没有机会了。
他们这些第一批从京城军校出来的人都已经在各处为陛下做事了,现在也差不多可以算的上独当一面。
“那我们就去福来客栈,说不定能沾沾那位头名的喜气呢!”樊淳泰说。
唐兴没什么想法,只要能静心复习就好了。
三人轮番勉励了他们一番,都挺替他们马上要开始的会试紧张。
唐兴看得很开,此次跋山涉水来京城就是来长见识,积累经验的,天下才子皆聚于此,他在汉云城都已经几十名开外,更别说来到大周的都城能崭露头角了。
他现在已经十分知足,有了举人身份,他们一家的生活简直可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基本的生活保障已经有了,母亲每天脸上都带着笑。
所以唐兴对此次京城会试十分坦然。
明成玉三人还有任务在身,几人说了会话,一起吃了饭后便不得不与唐兴二人告别了。
唐兴二人带着行囊去了孔砚所说的福来客栈,他们去的凑巧,里面所剩房间不多了。
一进福来客栈的大堂,就看到这里的人几乎都是读书人装扮,事情出乎意料的简单,他们走到店小二处说了声,店小二便拿出一个账本模样的东西,将他们姓甚名谁籍贯年龄以及科举名次都一一记下,便给了他们两个房间的钥匙。
看这客栈装潢不错,环境好,价钱却也是出乎意料地低。
“您二位上了楼往东走,还有两个空着的房间。”店小二笑道。
唐兴和樊淳泰点点头,分别去自己房间放了东西。
放下行李一回来,两人便凑在一起说话。
“房间里甚至还有不少灯油。”唐兴惊了。
这意味着他们晚上也可以温书!
“还有纸笔……”纸笔对于樊淳泰来说现在已经不是稀罕物,不过能在客栈里看见真的很让他震惊。
两人是在二楼的小厅里说着话的,这里人少,唐兴突然注意到邻桌有一位气质斐然的学子,唐兴观他也是普通读书人打扮,看上去也不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可身边有一个……书童?
这书童看着倒是挺和善,就是年龄看着大了些,也太胖了些,这个时候没人看不起胖子——胖,意味着不愁吃喝,除了有那可能性很小的特殊疾病外,这是有钱人家里才会出现的。
可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实在奇怪了些,他们不由多看了几眼。
他们的视线并没有隐藏,很快那位公子便向他们看了过来,笑着颔首与他们打招呼。
第90章 科举头名
对方示好,两人上前作揖也打了招呼。
“兄台也是来此参与会试的学子吗?”樊淳泰问。
他说罢看向一旁那个略有些胖的“书童”,虽说年龄是比书童大些,但看着也颇为年轻且面白无须。
樊淳泰看向那人只是因为对方打量了他好几眼,好像他可能是什么会吃人的猛兽似的。
那位气质斐然的公子笑道:“正是,相逢即是有缘,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在下唐兴,汉云城人士。”
“在下樊淳泰,津宁人士。”
那人和他们还了礼,随后说了他的名字,“在下于玄。”
倒没说是什么地方来的,不过对方面容谦和,丝毫没有无礼之处。
二人只当他不想说籍贯,他们也不是在意这个的人,何况他们与于玄只是初次相逢呢。
“不知于兄坐这里在看什么?”三人寒暄一会后,樊淳泰好奇问。
于玄笑着答;“你们刚来福来客栈还不知晓,这底下可很热闹呢。”
如果他们能读懂于玄的笑,一定会发现那笑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想必二位知道有一位头名也在福来客栈下榻吧?”
樊淳泰看了唐兴一眼,唐兴点头他才道:“是,我二人也正是知晓此事才想来沾沾这位头名的才气!”
这句玩笑话让三人会心一笑,于玄笑过之后说:“若是天下学子都如你们一般想法就好了。”
“你们看那大厅正中坐着的几人。”他伸手一指。
唐兴和樊淳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几个衣着华贵的公子正坐在一起高谈阔论,当真奇怪,按理说如他们这般的人是不屑在福来客栈这种普通客栈住下的,据他们所知,京城最贵的客栈当属京城西侧的一家,同他们顺道而来的汉云城头名就住到了那。
于玄神秘一笑,“当然是来刁难那头名的,我来得早,都听了个清楚,他们表面上是想与那头名见一见,已经雇了打手,想让那头名参加不了会试”
他丝毫不避讳自己其实听了墙角,大大方方说了。
“天子脚下,竟会有如此事发生?”樊淳泰惊讶地脱口而出。
唐兴咳了一声,笑着打圆场道:“于兄莫怪,他平日说话直了些。”
好在于玄并不计较被打断了话,只道:“哎呀,天子也不是事事都能看到。”
唐兴和樊淳泰也没急着去吃饭,屏气与于玄一并坐在角落处等待了起来。
若是真如此,他们二人没甚背景,得罪了京城里的人必定吃不了兜着走,不过若真如于玄所说,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想法告知对方,好让对方早做准备。
却说下方。
沈公子“啪”地一下打开折扇,“那蒲一弦怎的还没来?”
“该不是提前得知了风声躲起来了吧?”
“我等一会儿倒要看看这蒲一弦到底文采如何!”
旁边几人或附和,或说了几句和沈公子差不多意思的话,放完几句狠话见周围人频频侧目,他们又开始谈论其他,不过声音比之刚才更大了些。
就在这时,一个魁梧健壮的青年穿着短打从客栈后厨过来,他双手总共提了八九个茶壶还稳稳当当,给几桌都上了茶水。
“来了。”于玄说。
“什么来了?”樊淳泰也跟着低声道。
他抬眼看见从对面楼梯下来一个瘦高的读书人,他身后还背着书袋,似乎是要出客栈。
樊淳泰能看见,其他人当然也能看见。
“啪!”那姓沈的公子折扇重重放在桌子上,客栈大堂里寂静下来,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这几人身上。有忿忿不平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一脸担忧的。
那瘦高的读书人也被吓了一跳,他倒想蹑手蹑脚下楼,却直接被沈公子身后一个人直接上前提了过来。
“你你你你们要做什么?”那人惊慌问道。
“噗嗤。”沈公子旁边的叶和也是科举前几名,不过比起来蒲一弦差得远,这次京城的沈公子来此就是为他出气的,眼见的这个传说中的头名这幅样子,他不由嗤笑两声,“原来也不过如此。”
刚刚过去将这瘦高读书人提下来的男人又粗鲁地解下他背后的书袋,将书袋翻开倒过来,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掉了出来。
其中就有瘦高读书人的笔墨。
叶和走过去拿起端详几眼,又看向那气得脸煞白的读书人,又是嗤笑道:“这根本就配不上此次科举的头名!蒲一弦,你怕不是收买了考官!”
此话一出,全场更是寂静,毕竟这涉及敏感话题了。
还没等看不下去的人上去帮瘦高读书人说话。
那手提茶壶的短打汉子突然抬头:“你们叫我?”
那瘦高读书人气得几欲昏厥,几乎与短打汉子同时说话:“我本就是不是什么头名!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这次的寂静比以往更甚,不过开始往诡异的方向发展
还不算完,那短打汉子将手里的八九个水壶放下,还擦了擦手,走到风暴中心的几人面前道:“我便是蒲一弦,请问诸位刚刚可是在唤我?”
沈公子仰头看着眼前几乎有他两个大的短打汉子:“你”
叶和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你是蒲一弦?!”几人失声道。
这不是客栈的人吗?!
不止他们,其他人的下巴也快被惊掉了。这短打汉子他们可太熟悉了,他们的行李可都是这人拿的,还有人看见他身上扛着数人行李还在楼梯间身姿轻盈地上下!
要知道,福来客栈的楼梯极陡,甚至有人爬上一层都累得气喘吁吁了!
“是我。”那人挠头,“怎么了,你们喊我有什么事?是要和我比比?”
“比,比什么”沈公子仿佛忘了自己是来给叶和出气的了,他甚至躲在了叶和后面。
“当然是比学问啊。”那人哈哈笑起来,“不然比什么?”
被他的笑声差点震穿耳膜的几人:
几人眼见出了这个乌龙,看着眼前这身着短打肌肉健硕的汉子,沈公子识时务,他今日出来只带了这些读书人。
沈公子想得好,他本意是想招揽这些人——毕竟都是科举能到会试的学子,以后也可当他的人脉。
所以就导致了目前这个局面——看起来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能被眼前的蒲一弦一根手指头捻死一般!
别说出气了,沈公子只想快点去找外面那些打手保护一下自己。
几个原本高谈阔论的学子没了嚣张气焰抬腿要跑,却被一道清越声音拦下:“诸位不给这位无妄遭灾的兄台道歉吗?”
原本在楼上角落里的于玄从暗处走出,唐兴和樊淳泰也赶紧跟上。
叶和恶狠狠地看过去:“你是什么东西?”
“哦,原本阁下是东西?”于玄慢悠悠道。
叶和本就心气不顺,怒道:“我不是东西!”
话音未落他反应过来,更是被气得半死。
那瘦高读书人收拾好书袋,于玄又重复道:“你们不给这位受惊的兄台赔礼道歉吗?”
有了于玄打头,原本在一旁犹豫着不敢过来的学子们才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都跟着开始声讨这几人:“是啊!你们认错了人,不道歉吗?”
“没想到会试竟然还有这种人。”
“不知书读到哪里去了,惯会仗势欺人!”
原本沈公子想先记下来这些人的脸事后一一清算,奈何来的人越来越多他已经都记不住了。
于是只盯着于玄恶狠狠道:“你给本公子等着!”
唐兴和樊淳泰都担忧地看向于玄。
最后这场闹剧以闹事学子不情不愿道歉后狼狈离开告终
樊淳泰原本的想法是告诉那位叫蒲一弦的头名小心防范那些人,可看着眼前也几乎能是他两个的汉子,他张了张口,终是如他之前义愤填膺想的一样说了出来只是怎么有点奇怪?
“放心吧。”蒲一弦爽朗一笑,用他蒲扇般的手亲昵地拍了拍樊淳泰,“我会小心的!”
他又向几人解释道他只是闲不住,才在福来客栈顺便想赚点银钱,老板看他健硕干活又这么麻利便收了他。
说完他继续去忙了,只留下在场的学子凌乱在风中:他们真是好福气啊,这可是科举头名亲自端来的茶水,喝了是不是也能名列前茅?!
于玄笑眯眯道:“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唐兴合理怀疑这位叫于玄的学子早就想出手相助,只是又想看一出热闹才躲在上面!
于玄不说,唐兴猜测他可能是京城人士,因为他对京城很是熟悉,不仅带他们去京城商场里,还头头是道地和他们说了几样好吃不油腻,不用担心可能引起腹泻的吃食,还热情地告诉他们京城有一处公园要开了,他们可以考完会试后去玩一玩再离开,刚考完肯定还会紧张,不如去舒缓下身心嘛。
三人结伴了半日,于玄便称有事要走了。
“于兄不在福来客栈下榻吗?”樊淳泰惊讶道。
于玄顶着身后那人的哀怨目光:“我有亲戚在京城,此次住在他家。”
于是三人分开,因为于玄说话风趣幽默又不失礼,还懂得许多东西,就连他们平日里都快读烂的文章都能提出自己新的见解,让二人赞叹不已,所以唐兴和樊淳泰是有些不舍的。
不过大家萍水相逢,若是有缘以后还会再见的
“没想到许大人家的二公子还真是心大啊。”晏玄钰像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随口道。
身边的李忠贤将茶盏递过来,他是一直跟在陛下身边的人,或许陛下没有发觉,可他发觉了,陛下如今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帝王,甚至有时候不自觉地便显现出帝王的威严来。
可李忠贤又觉得陛下始终和那日放走那个小宫女的陛下一样没变。
很多事情李忠贤是不敢细想的,比如之前眼神凶狠冷漠的陛下真的是陛下曾经的伪装吗?
谁也不知道,他曾在陛下去寺庙祈福时也跟随在他后面悄悄许愿,许曾经残暴的那人永不回来。
他只知道,眼前的陛下才是他一直照顾的那个人。
就比如此刻——
“我说了,你在宫中伙食太好,已经不适合随我出宫了,你与我站在一起,旁人看着很奇怪,会引人注目。”晏玄钰接过茶盏痛快喝了几口,“何况我身边有好几个暗卫一直跟着,用不着你这几两肉来挡……”
话题扯远了,晏玄钰喝了茶顺了顺气,又说起刚刚的事:“许家……朕记得也与许大人清算过吧?不说之前,此后许大人也一直兢兢业业,朕若是有许二公子这样的孩子,说不准要气得昏死过去。”
京城军校开办时本就是招了些身份尴尬或不受宠的公子们,说是招,人人都觉得是“押送到人质”呢,所以许二公子这般受宠的公子当然不会被送到京城军校了。
所以京中还有不少品行不端的官二代们,只是近年来风声紧一直被压着。
晏玄钰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然他们愿意养成这样的后代那便养。
往后官职定不会是子承父业,只是能者居之,本人若无作为,必不会有什么好前程了。
只是,若是他们开始动什么歪心思,晏玄钰不介意出手治治他们。
比如今日的福来客栈一事。
他给了许家二公子两次机会,但是对方都毫无悔改之意。
事情的发展确实出乎晏玄钰的预料——不,已经朝着一个戏剧性的方向发展了。
他也没想到这次科举的头名竟然看上去不像文人像武夫,而且还在福来客栈做起了临时店小二。
果然有句话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天才的想法都不是普通人能懂的。
可是不能因为这次戏剧性的变化,就将此事轻轻揭过,沈家二公子和那个叫叶和的考生确确实实是想毁了蒲一弦的。
此时的叶和还不知道,不管他的才学有多好也与官场无缘了。
选拔人才不仅是才学出众,人品更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