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来的?”关蓓扫了一眼齐成瑾。
她虽然不是轧钢厂的职工,但对于轧钢厂哪天发工资还是清楚的。
“下班路上遇到郝东,我答应帮他做两个柜子还有一个八仙桌,这两张糖票是他给的谢礼。”
郝东这人,之前结婚的时候,和齐成瑾一起见过,关蓓还有印象。
瘦瘦小小的,行动灵活,像个猴子一样。
齐成瑾说两人是在黑市认识的。
齐成瑾去黑市是因为不想上班,但想赚钱。
郝东去黑市完全是因为没班可上,去黑市混口饭吃。
“这小子要结婚了,找我帮忙做家具。”新婚夫妻领证后,工作人员会给出相应的结婚票据,基本上就是用来购买各种大件家具的票证。
但是这小子缺钱,结婚专属票证一到手,就在黑市卖出去了。
可结婚又不能什么都不准备,郝东知道齐成瑾对轧钢厂的人熟悉,想着让齐成瑾帮他找个木匠师傅接私活。
齐成瑾毛遂自荐,郝东求之不得。
“你还会木匠?”
“之前学过。”齐成瑾面不改色。
原身确实学过,但是半瓶水晃荡,可以说什么都不会。
但是齐成瑾不一样,齐成瑾上辈子在边关征战时,经常会用做桌椅板凳这些事情来平复自己心中的杀意。
“你除了木匠还会什么?你之前在厂子里学过的钳工电工焊工,你全都会?”
齐成瑾点头,“确实都会一点,以后家里有什么坏了,都可以我来修。”
这些东西不是齐成瑾会的,而是原身。
原身对这些东西其实很感兴趣,但是厂子里的师傅都太严肃了,不仅要求精细度,还要求进度。
而且厂子里的各种师傅每年都要考级,级别上不去,工资就上不去。
但原身属于没多大耐性的人,根本不耐烦在厂子里熬日子。
“这个收音机我拆开过,里面东西我都知道,自己也会做。”齐成瑾为了表明自己的能力,特意用事例说明。
关蓓的眼神瞬间变了,掀开收音机上一直盖着的红布,“你什么时候拆的,我怎么不知道?”
“齐成瑾,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对收音机动手动脚,我们就离婚!”
齐成瑾没想到关蓓的反应这么大,连连保证,以后再也不拆了。
这收音机是两人结婚时候买的,是齐家下聘的一部分。
陈美云当时推荐关蓓买个手表,梅花牌的女士表,戴在手腕上,走出去也让人高看一眼。
但关蓓在百货大楼看了一圈,最终还是选定了收音机。
有了收音机,她能知道更多的广播消息。
买回来之后,关蓓一直很宝贝这个收音机,放在柜子高处,每天用红布盖着,一有空闲就擦一擦。
结果齐成瑾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宝贝给拆了。
“以后不拆了,但是你也不能经常把离婚挂在嘴边。”
关蓓眨眨眼,没说话。
她也不是真想离婚,就是顺口。
“这两天我夜班,白天要帮郝东打柜子,经常不在家,要是周老太太再来找麻烦,你不用客气,不方便的话就让妈收拾她。”
关蓓没工夫关注周老太太整天神神叨叨在做什么了,她的工作通知下来了。
她也能去上班了。
关蓓揣着五块钱,又拿了工业票和糖票,准备去供销社买点心庆祝。
可惜最近食品厂新出的点心太抢手,关蓓到的时候柜台已经卖完了,只好又溜达去了黑市。
黑市里最近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关蓓很快走马观花看了一遍。
她在卖东西的人群中,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堂哥顾大河。
关蓓走了过去。
这次顾大河不仅卖兔子,也卖鸡蛋和鸭蛋。
摊位不大,顾大河也不敢声张,再加上这会儿人少,顾大河这里可以说无人在意。
“我换鸡蛋。”关蓓说着将手中的工业票递过去。
这工业票是之前齐成瑾给的,关蓓拿了记账期限近的出来。
“蓓蓓,是你啊,不要工业票。”看到关蓓,顾大河来了精神,想要将工业票推出去。
但关蓓也很坚持,“要是次次来这里你都不要,我以后都不来了。”
顾大河将工业票收下,关蓓也顺势和顾大河多聊了几句。
之前关蓓从陈美云那里打听过估计的情况。
顾老二一共兄弟三人,老大和老三都是老实巴交的汉子,顾爷爷顾奶奶也都是踏实肯干的人。
偏偏出了顾老二这颗老鼠屎。
顾大河是同辈中的老大,今年二十三岁,还没结婚。
顾家一家子都是靠种地赚工分的,虽然饿不死,但着实没多富裕。
去年大队开会,鼓励村民们发展畜牧养殖。
养殖的动物,除了大队本身收购之外,大队的领导还会帮着运送到收购站,提高村民们的收益为其谋福利。
养鸡养鸭顾家都没什么优势,最终顾爷爷拍板养兔子。
兔子好养活,一年能报好几窝。
但是收购站给出的价格着实有点低。
再加上顾大河着急攒钱结婚,和家里商量后,每三天就起早贪黑来黑市这边卖兔子。
也不仅是兔子,自家攒的鸡蛋鸭蛋还有蔬菜都会捎带着卖点。
不过黑市到底不安全,顾大河每次过来带的东西都不多。
从顾家村到市里,就算脚程快也要一个多小时,不过顾大河却很适应。
“来回跑着其实不累,黑市也真的能赚到钱,就是不能天天来。”顾大河说起时一脸惋惜。
他属于壮劳力,要是天天请假偷摸来市里,大队长不会同意的。
关蓓用两张工业券,换了一兜子鸡蛋回去加餐,在饭桌上顺带说起了自己工作的事情。
“当老师好,当老师好!”方小草是席间最激动的,甚至有点手舞足蹈的意思。
王霞看看关蓓,又看看婆婆,老老实实低头吃饭。
关家这边可以说是喜气洋洋,但院子里的另一家却并非如此。
昨天丢内衣的二儿媳妇,又叉着腰在院子里高声开骂。
自己辛辛苦苦攒布做出来的内衣,才穿了三次就被贼偷走了。
结果今天发现那贼不是偷了去穿的,而是直接扔进了胡同口的女厕所中。
上面沾了屎,就算她心疼,也不可能跳进茅坑,把衣服捡起来。
听到外面的怒骂声,关蓓,王霞和方小草三人不约而同,将目光都落在了西边那户人家。
不过西边安安静静的,应该是没人在家。
关蓓打开门,让外面的声音更加清楚。
那户人家,又打起来了。
主力仍旧是两个儿媳妇。
二儿媳妇似乎认定偷内衣的贼是自家大嫂,对着自家大嫂就火力全开。
大嫂被诬陷,自然不甘心,两人一言不合就干架。
关蓓对于妯娌两个的打架丝毫不感兴趣,满心等着明天的上班。
睡前,关蓓再次将自己准备好的教案看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上午九点,关蓓准时到了轧钢厂的高中。
但是学生却没有几个。
一直到快十点,才有几个人手中拿着针线,抱着孩子过来。
“关蓓你是老师啊。”都是同一个厂区的,来的这几人对关蓓也比较熟悉,打了个招呼后,就随意坐下来一边聊天,一边做针线活。
关蓓和另外一位老师说话,完全没人理睬。
按照妇联给出的名单,这批上课的学生,一共应该有三十二个。
可是一直到中午放学,班级里人数最多的只有十三个人。
剩下的人全都没来。
关蓓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去了一趟妇联的办公室,反应现在的情况。
妇联干事听到缺课的人超过一半,脸上的表情更无奈了。
自从定下开课通知后,这三十多户人家,妇联的干事基本上天天都上这些人家里做动员活动。
而这三十多个人也满口打包票的说上课一定会到。
按照妇联的规章制度,今天家属扫盲班第一天开课,妇联肯定要安排个人过去查看情况。
但是今天厂里突然通知开会,有关军人专业的安置工作,妇联全体都要参加,自然顾不上扫盲班了。
“关蓓你聪明,你有什么办法吗?”妇联干事也就比关蓓大两岁,天天和厂区这些人打交道,额头的竖纹都显现出来了。
关蓓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行,就按你这个安排,你今天下午和这些人说一遍,等明天我们过去看看情况。”
“如果接下来一个月这些家属的出勤率在九十以上,工会这边也会给老师相应的补偿。”
到下午上课的时间,这次来的人更少了。
从十三个人变成了变成了六个,锐减一半。
和关蓓一同上课的老师,都变得无所事事,看到教室只有这么两个人后,和关蓓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关蓓站在讲台上,表情沉重地敲了敲桌子。
“妇联的同志上午来了一趟咱们教室,十分不满意咱们班级来上课的人数,所以制定了个不太友好的规则。”
“咱们这次上课的出勤率和职工的全勤率挂钩,要是家属上课的出勤率不够,就会连累家属全勤率,影响正式职工考评的。”
“我还听说出勤率太差的,还会直接找家属开会,在厂子里通报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