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魏尔伦之前拉开领口,通过镜子观看这个部位,结城的指尖与袒露的肌肤接触,魏尔伦听到了自己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
这份跳动,并非是出于自身的意志,就好像是……体内存在着的另一个意识,在对这份接触做出回馈的反应。
“你的皮肤很凉。”感觉到指尖那冰凉的温度,结城说道。
皮肤凉得就像是在触摸着一具冰凉的尸体。
魏尔伦瞥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废话太多。但很快的,他就知道为什么结城要故意这时候说这句话。因为下一秒,一道金色的光团从他的胸口飞出,因为刚才失神的缘故,他反而没能真切的感觉到这股力量的抽离带来的感觉。
光团落在他的眼前,慢慢的汇聚成一个人形。是金色长发的阿蒂尔·兰波,身上覆盖着一层金色的光芒,光芒褪去,身上不着一物的青年,软着身躯往后倒去,魏尔伦连忙起身抱住,他感觉到怀里的温度还带着暖意,抓着对方手腕的掌心,能感觉到脉搏的震动。
他恍惚着,看着怀里紧闭着眼睛的青年,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有呼吸……有脉搏,有温度,也有心跳……
这份真实的触感,拥抱着亲友的这份真实的触感,让魏尔伦觉得全身都在发烫。就好像是自己也活过来一般的,等他回神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沉浸在情绪当中的魏尔伦,并没有感觉到坐在身后的黑发青年,脸上一闪而过的意外。
阿蒂尔·兰波不是他第一个复活的异能体,在之前复活儒勒·凡尔纳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这种奇妙的感觉。
他抬头看向了天花板,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但隐约心口的异样之感,让他感觉到因为这次复活而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反应。
是因为触动命运线么?比起凡尔纳,兰波的复活会对这个世界带来的影响更大?就连此界的世界意识都被惊动?
他微微勾起嘴角,竟觉得有几分期待。
在他的原生世界里,每天的日子就犹如一潭死水一般,波澜不惊。但这个世界不一样。
就像是一个好奇心重的孩子一般,期待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给他的生活带来不一样的变化。
结城起身,对着魏尔伦说:“过一会就会清醒,你们估计会有很多话想说,就给你放三天假吧。”说出三天的时候,结城似乎觉得自己牺牲很大,语气还很是慎重。
普通人类的寿命太短了,也就只有几十年,结城觉得给他们三天时间,就是浪费了对方三天的生命。他替对方这虚度的三天感到些许怜悯。
魏尔伦这才像是惊醒一般的说道:“港口黑手党……”
他现在是港口的干部,想辞职的话可没那么容易。当然,对于魏尔伦来讲这不是什么难事,森鸥外可左右不了他的决定,但毕竟这里有中也……
嗯,等亲友醒过来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想报仇。毕竟当初是中也跟太宰治杀死了他。
魏尔伦第一次感觉到被夹在亲友和弟弟之间的复杂滋味,如果两人真的打起来的话,他要帮谁?
啊……真是甜蜜的烦恼。
“这个你不用操心。差不多已经解决了。”
结城如此说着,打开了地下室的大门。因为兰波已经从魏尔伦体内分离,又处于昏睡状态,方才魏尔伦落下的异能空间已经失效。
他踏出了走廊,走廊非常的安静。
作为横滨最大的非法势力,这份安静显得格外的不寻常。作为汇聚了近五千名黑手党的大本营,一路走过来,竟然没有碰到一名黑手党。就好像整栋建筑物所有的活物都消失了一般。
他走进了电梯,似乎是有人在主机室操纵,电梯自动上升,经过几次移位,到了一个高楼层停下。电梯门打开,早有几名黑制服的人候着。
结城目不斜视的往前迈步,走进了一间散发着些微血腥味的房间。而坐倒在中央,被一群黑制服的人包围的男人,是这个组织的首领森鸥外。
结城偏头,看向了立原辰雄。对方的身后还站着与谢野晶子。
与谢野似乎对现状还没能完全消化,她的神色看上去有几分恍惚。
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梦境的内容未免过于真实。
——她梦到了立原辰雄。
如往常一般的在员工宿舍里安睡,在听到窗户传来的动响时,向来睡眠不佳的她猛然惊醒,右手悄悄的伸入枕头底下,握住了一把枪。
像她这种工作的人,像是踢馆和袭击之类的事情都不陌生。她很好奇是什么胆大妄为的人,竟然敢入侵武装侦探社的员工宿舍楼。
这栋宿舍楼可是住着一群异能者!
稍微弄出点动静,就会有大量的同伴支援。
她躺着,没有轻举妄动,等待着对方靠近的时候给予一个毕生难以忘怀的教训。等抓住了……要几次呢?是十次,还是二十次?
她会享受着对方被解剖时那痛苦面具般的表情。
但来人显然并不是那种坚守安静原则的人。
她听到一道男声:“这可真是……难以形容的感觉啊。虽说这么多年没见,早就有点认不出,但那个金属蝴蝶发饰,是由我的异能制造,这一点可是很难不察觉。不过,既然保存这么久么,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呢,晶子小姐。”
与谢野:“!!!”这个声音——!她听过!
她猛地坐起身,看向了站在床尾的这名男子,似乎见到了让她无法置信的一幕,她怔愣着开口,发出的近乎是气音:“怎、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男人微笑着道:“那么,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在下乃是主君近卫军的四队队长,也是这个国家前军部第356步兵师团的小队长立原辰雄。晶子小姐,你愿意与我去见证一段历史么?”
与谢野被立原辰雄带到了港口五大楼,显然这栋大楼已经被控制起来,很安静,也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窗口亮起的灯光,犹如光带一般照亮了这栋建筑物。
她看到了很多穿着跟立原辰雄一样制服的人。很多很多……只在梦里出现的面孔。只是对比着梦境中那些青涩的面容,这些人显然要成熟多了。
他们长大了……
跟自己一样,是成年人。
但是为什么——
你们不是已经死了么?!
那个舱室里,天花板垂落的尸体,脚尖指地,一个个鲜活的面孔,脸上布满了死寂。
那个画面是她永远无法回去的阴影,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将森鸥外抓住,就像是要执行着某种私刑一般。
而现在,又冒出了一个黑发的陌生男子。对方是辰雄先生提到的主君?
*
结城无视里面的人,坐在了森鸥外惯常坐着的椅子上。
他看向脸色惨白如纸,似乎已经推断出什么的森鸥外,道:“你看来已经接受了现实。”
森鸥外的脸色惨白如纸,道:“突然见到一群记忆中的死人出现,我自然会吃惊。”
“哦?你原来还记得他们么?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呢。”
对结城的话,森鸥外忽略了其中的嘲讽意味,道:“面容已经遗忘,只是看到活生生的本人之后,就全都记起来了。我可是吓了一大跳,其他人先不说……”
森鸥外看向了立原辰雄,这张脸与他组织内的某个人长得格外相似。原先他就觉得立原道造长得有点眼熟,现在……
啊,是亲兄弟么?那么,立原道造会加入港口的理由就有待商榷了。
——是接替坂口安吾潜伏港口的官方卧底。
假设对方是立原辰雄的亲弟弟,那么对方潜伏进港口黑手党的行为,就只有一个——调查哥哥死亡的真相。
不,这个真相早就已经清晰明了,重点在于对方是想要向谁复仇?
森鸥外觉得不是自己。如果对方的目标是自己,有无数机会能将他杀了。毕竟对方隶属于黑蜥蜴,也有过好几次被召唤到这个办公室的经历。
想要杀死自己的话,机会多得是。
那么……他想找的应该就是死亡天使,也就是与谢野晶子。
不向自己这个下达命令的人复仇,而是找晶子报仇……这可真是本末倒置啊。
嘛~但这种人也挺多的吧。在家人被杀手杀害之后,家属们比起雇佣杀手的幕后之人,更执着于让杀手付出代价,不去怪执刀之人,而是去怪被握着的刀具……
就算用膝盖想,都知道立原道造这张牌被说服为己用的操作性很大。
只是现在他已经无瑕顾及立原道造的问题。
他好端端的坐在办公椅上,处理着似乎一辈子都处理不完的公务,哀悼着日益后退的发际线,却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紧接着,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他不免有些扼腕,中也被他外派出去,正在西边处理当地的敌方势力,黑蜥蜴部队也由芥川龙之介带队外出执行任务。组织里留守的尾崎红叶也不见踪影,恐怕是凶多吉少。
森鸥外扯开嘴角,对立原辰雄,道:“我记得你,你是第一个死的。我第一个验的尸,也是我亲手火化。”
所以,为什么会活下来!我的记忆里你确实是死了!而这一张张不再青涩的面孔,也告知了这些人并非是寻仇的厉鬼。
——那我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是混淆记忆的能力么?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十四年前开始,就已经布局!
森鸥外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布局了十四年没有动作,直到现在才浮出水面,背后有什么寓意,光是想象到开头就已经足够让人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