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年被请进书房,不出意外他在这里看到陶明宗收藏的文玩古董,件件价值连城。
他的1926在这里完全不值一提。
陶明宗迟迟不进来,乍一看有种晾着他,给他一个下马威意思。
陶年走到展示柜前,拉开玻璃,拿起上面的粉彩大盘,当时拍卖行成交价一千八百多万港币。
不知道打听了多少个人才被陶明宗拿下,应该是这两年时间,陶明宗出手豪爽,一千多万根本不在话下。
陶明宗一进来就看到陶年手拿他的宝贝,平时他都是戴着防滑手套去观赏,生怕磕着碰着,现在这人直接拿出来。
陶年闻声转头看向门口,他一动,吓得陶明宗瞳孔微震,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更怕陶年忽然松手。
陶年将他脸上的神色收入眼底,淡淡地说:“很好看,什么时候拍下。”
陶明宗顾忌陶年知道他一晚上在梅京输了千万的事,没再咄咄逼人。
“前两年在私人拍卖会见到合我心水,随便拍下。”
两年前正是陶明宗借着陶美玲把陶氏更上一层的时候,在港岛耀武扬威,私人拍卖会粉墨登场。
“我现在松手,算是两清了。”
陶明宗脱口而出:“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盘价值几钱,古董是会升值,你瓶酒算得了什么。”
陶年再一次饶有兴致地去看手里的东西:“原来还有多是吧,刚好可以抵你们一家三口在别墅住了十年的房租。”
他顿了下,“你该不会以为免费住吧,这个地段的房价你不知道?”
这个地段有市无价,寸金寸土,十年前的几千万,如今远远不止。
陶明宗自然知道这栋别墅写的是陶年的名字,可他断不会在陶年这个不孝子面前服软。
他不算清明的目光扫了陶年一眼,嗤声:“陶年,你真以为这些年你做的事我不知道是吧,你比我还玩得花,喜欢男人,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变态,简直有辱陶家脸面。”
八年前,陶明宗应陶老太的命令飞去首都探望许久未见的儿子。
他在学校门口看到陶年被一个男人压在车门上亲,学府圣地,竟然发生如此恶心的事,陶明宗转头就走了。
在陶年这里,性取向并不是拿捏他的东西。
只是有件事他觉得奇怪,陶明宗这个浪子竟然对他喜欢男人这件事反应这么大,陶老太甚至比他还开明。
陶年淡淡和他对视,没说话。
在陶明宗以为拿捏住他命门的欣喜下,陶年松开了手。
瓷盘落地,破碎声在陶年耳中异常清脆,他的心难得重重跳了一下。
很爽。
陶明宗不可置信看着他,一千多万瞬间变成了碎片,而他的心也跟着碎了。
“sorry,一时手滑,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这里,多住十年吧。”
陶年利落地跨过满地碎瓷片,在陶明宗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离开书房。
楼下的黎婉敏和佣人听到响声急匆匆地上楼,顾不得陶年,直接冲进了书房。
黎婉婷看到瓷盘变成了碎片惊叫了一声。
陶明宗破口大骂:“痴线噶个扑街仔,我个盘啊……”
陶嘉升刚刚被陶年吓到,像只鹌鹑一样缩在沙发里看着他下楼。
陶年走到陶嘉升面前,挂着两行泪痕的陶嘉升下意识地抖了抖。
陶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放在桌上。
“开学利是。”
随后他转身离开了别墅。
陶嘉升警惕地看着陶年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口,他才跳下沙发拆开那个红包。
他从里面抽出一张紫色纸张,提高了声量。
“五蚊鸡!”
别墅门口停着一辆库里南,陶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梁振文笑着看他:“这次又骂你什么了?”
陶年扣上安全带,随口说:“扑街仔。”
梁振文失笑不已:“又是这句,没新意。”
“现在提倡文明生活。”陶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直接回中环。”
梁振文掉头开出别墅区:“赶着回家干嘛?一个人独守空房,这一次我死都不放你走,上了我的车就没有回头路。”
陶年和梁振文算是发小,这个算是怎么算呢,两家是世家,出生同一间医院,一起玩到幼儿园。
读书时梁振文回港岛读小学,两人失去联系六年,后来梁振文又回来读初中。
两人一起读到高中,高考后,一个考去科大,一个在首都。
陶年不回广市,梁振文就飞去首都看他,他是知道陶年有心理疾病的人之一。
有次他开玩笑说,人家异地恋拿出厚厚一沓车票飞机票来见证,我俩的兄弟情也不差,不过看来是我单方面暗恋,你个衰仔一次都没有飞过来看过我。
男孩子之间的情谊来势冲冲,在幼儿园的时候梁振文喜欢玩芭比娃娃被其他男孩孤立,那时只有陶年一个人陪他玩过家家。
即使现在梁振文不喜欢芭比娃娃,但这件事在他这里永生难忘。
陶年反问:“你家夫人准你出去玩吗?”
梁振文说:“我跟她打了包票,今晚12点前回家。”
梁振文和他家夫人从校园步入婚姻,感情从未变过,一直恩恩爱爱。
“她听说你来港,特意给你提前订了半岛那间傍山餐厅,那可不是人人都能预约得到。”
梁振文语气夸张,仿佛有多难约一样。
寻常人是很难预约,但对梁家来说,只是一个电话的事。
陶年没有任何感情起伏:“这么看得起我,多谢先。”
“你好不情愿的样子喔,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我吗?”梁振文故意恶心他,“陶年bb,我好挂住你啊。”
陶年终于赏脸转头看他:“梁振文,你比我还不正常。”
梁振文知道陶年算是应下了,对付陶年他有一套,就是比谁更不正常。
很多时候陶年很正常,反倒梁振文这个正常人看着不正常,一看就是病得不轻那种,要不是梁振文亲眼看到陶年面诊心理医生,他都不相信陶年有病这件事。
他笑了起来:“今晚我们热热闹闹喝一杯。”
陶年知道今晚不只他们两个,梁振文在港岛的公子哥圈子他之前见过几次。
以梁振文和林家大少林景华为中心,底下全都是和两家有利益牵连的各大家族同辈。
每个圈子宛如戒备深严的金字塔,易出难进,一层又一层难以往上走的名利塔顶。
像陶年这种利益链不在港岛,又无意闯入,还和梁振文有连带关系,众人表面看似欢迎友好,实则这只是浮于表面,所有人面对他都戴着个假面具。
就好比谁会真情实感欢迎一个关系户。
梁振文对今晚的聚会似乎期待值很高,滔滔不绝:“昨天景华知道你来,特意拿了一瓶靓酒过来,你这个酒蒙子应该会很喜欢。”
陶年收藏酒常常被人误以为很喜欢喝酒。
陶年刚失去一瓶酒,现在对什么酒都提不起兴趣。
梁振文转了一圈去接陶年,他们到得有点晚。
两人下车,梁振文笑着看朝他们走过来的人。
“你不是早就到了吗?”
林景文先是看向陶年,然后再回梁振文:“里面太多人,出来透气。”
接着他朝陶年点了头,礼貌表示:“陶年,好久不见。”
出来透气是假话,餐厅知道这些大少爷大驾光临,肯定早早就开启中央空调换气。
陶年有些意外林景华居然会在门口等他们。
以前他进门都会被坐着的少爷们审视。
陶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用“今时不同往日”来形容自己,随着湾区经济的发展,陶氏名号响当当,算是稳稳扎在了港岛。
如今他摇身一变,变成有身份有地位的关系户。
“好久不见,林少。”陶年客客气气向对方问好。
林景华非常有主心骨的做派:“大家都来齐,我们进去吧。”
梁振文和林景华各自走在陶年两边,陶年像夹心朱古力被人夹着。
“这段时间在忙些什么?”林景华像个好久不见的朋友一样寒暄。
陶年如实相告:“开了间花店,每日种花种树,剪花包花。”
林景华的神色有些怪异,转瞬即逝。
梁振文没心没肺:“我去过他的花店,叫花财,名字好意头,弄得我都想开间网咖,这可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陶年回:“你小时候的梦想还挺多,茶餐厅不开改开网吧。”
梁振文很骄傲地说:“我现在可以两样都开。”
堂堂房地产龙头企业大少爷竟然在谈论开个体店,讲出去都没人信。
梁振文同陶年说的热热闹闹可不是空口说白话,以往一个大圆桌坐得下,现在竟然包了一个宴厅,摆了两桌。
林景华坐在主座,梁振文和他再次把陶年夹在中间,两大中心骨包着,这次宴席明明白白告诉大家是为陶年接风洗尘。
餐厅经理戴着白色手套,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一瓶酒上来。
她从陶年身后经过,陶年闻到酒香下意识地抬头。
梁振文看到酒瓶上的标签,“嚯”了一声:“林少今日这么大手笔。”
在座的人惊讶地看着服务员手上的酒,单是这个牌子都是好酒,更别说年份久远。
足以证明,港圈少爷有多么重视陶年的到来。
林景华说:“特意开了一瓶好酒欢迎陶年,大家到时候多喝一杯。”
陶年慢悠悠地转头,看到熟悉的酒瓶子,连他随手绑在上面的粉色蝴蝶结都原封不动。
被陶明宗用来抵债的麦卡伦1926出现在他的接风宴上,并且已经开封。
服务员在每个人桌前的威士忌杯子上倒酒。
陶年一动不动看着那瓶酒越倒越少。
林景华举酒和陶年碰杯,然而陶年没碰酒,拿起那杯白开水。
梁振文注意到好友的脸色,对林景华说:“忘了告诉你,他来之前有点不舒服吃了头孢,不能喝酒。”
整晚下来陶年兴致缺缺,更多时候看着眼前那瓶酒陷入沉思。
有人打听到今晚主人公的身份,借此机会和他敬酒。
陶年不想应付所谓的一面之交,找了个借口离席。
陶年一离开,梁振文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这瓶酒谁给你?”梁振文替陶年问林景华。
林景华仗着有便宜不沾是傻子又抿了一口:“你想想谁有这闲工夫捣鼓这玩意。”
梁振文脑海里蹦出一个名字,又不太确定:“太子爷?”
他学着娱乐新闻的狗仔称呼对方。
“除了他还有谁。”林景华有件事想不明白,“平时在他那里讨杯酒难过登天,前几日我随口一句话同你食饭,竟然大方到给了我这瓶酒。”
说着他意味不明地看向梁振文。
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笑道:“是我就好了,东区那个项目我何至于现在还拿不到。”
梁振文始终搭不上太子爷这条线。
林景华虽说和他是发小,可人家公正不阿,断绝了一切走后门的关系。
陶年走出包厢后收到陶老太发来的语音。
“年仔,食饭没,有没有吃你喜欢的那间茄牛通。”
陶年听完语音轻笑了一声,按着语音回复:“今日还没有吃通粉,明天去吃,你吃饭没有。”
陶老太玩电子设备玩得很溜,不一会儿就给陶年发了个小视频。
视频里mudi正在埋头干饭,陶老太的画外音响起:“我吃完了,mudi正在吃饭,今晚加餐,给它多吃了一个鸡腿……”
陶年低头看着手机里的视频,眼里不自觉地透着说不出的暖意。
他经过走廊尽头包厢时,忽然被人扯进了包厢,准确来说是被拦腰抱了进去。
陶年没被吓到,甚至还怕自己对方抱不住他,虚扶着对方的肩膀。
熟悉,这套动作对他来说太熟悉了,即使是已经过去八年,他的肢体动作就好似八年前一样,情不自禁。
陶年被抵在那扇紧闭的红木门上,后背冰凉,前胸温热,没挣扎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静静地盯着眼前的人。
空无一人,黑暗的包厢,连对方身上飘着淡淡的木质香都变幽沉,只有陶年手上的手机发着淡淡光。
杨则惟垂眸扫了眼,语气不冷不淡:“又是这只矮脚狗……”
下一秒的他低头,眼神在陶年脸上流连:“顾着看它,没有喝我给你准备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