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人就坐在身边,主动邀他一起看这种性质的片子,任是邵言再怎么自制力过人,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他极力克制着,才能勉强维持看不出表面的异样,却不可避免泄露了少许信息素。
密闭的空间,骤然多出的气味虽不明显,却也没那么容易忽视。他有些不安地侧眸,悄悄看身边的顾轻渔,见他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一时安心,一时又忍不住感到泄气。
甚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恼:他怎能邀他一起做这种事?他难不成在考验自己?可他又怎能这般无动于衷?
他果真完全不把他当成alpha看待。
邵言心中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看向大荧幕的目光不再窘迫无措,反而带上了几分不知名的哀怨。
直至顾轻渔忽然靠过来,一把攥紧了他的手。
邵言疑惑地看过去。
顾轻渔语气淡然,说出口的话却叫他意外。
他说:“我有点害怕。”
邵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眼前的荧幕。
上面已经进行到正式标记的那一步。
在听到顾轻渔说出“害怕”两个字之前,邵言都没意识到,这一幕对于omega来说,画面属实有些血腥和残忍。
alpha的犬齿没入腺体,高清特写下血液喷溅,随即被猩红舌尖暧昧地舔舐干净。这一幕能令alpha血脉偾张,omega看了却难掩心寒。
邵言忽然明白了顾轻渔的冷眼旁观和无动于衷。
他嗓音干涩,将他冰凉的手指回握,低声说:“别怕。”
他们花了些时间,看完了完整的标记过程。
最后,顾轻渔关掉了电影。
邵言将灯打开,看向姿态散漫地窝在沙发里的那人。
顾轻渔表情明灭不定,邵言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低声问:“怎么样?”
顾轻渔语气平淡地评价:“看着不是个令人愉快的过程。”
ao之间的标记,确实是这么回事。
烙印和占有,某种回归兽性的本能。
“难怪宁沵总要我想清楚,原来面对一个真实的alpha,就得经历这些?”
空洞的理论知识,果然比不上直观的视觉冲击。
顾轻渔揉了揉眉心,苦笑之后,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仰头一口喝光。灯光下,他殷红的唇瓣水光潋滟,明艳不可方物。
在他对面,是同样被冲击到的,被这句话钉在原地的邵言。
“怎么办?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顾轻渔半真半假的抱怨。
两人私下相处时,顾轻渔没有平日在外人面前时表现出那么稳重与强大,比如此刻,他就很想像个孩子无理取闹,翻滚着大喊着抗议,不想要、就不要。
而邵言则对他无限宽容,会温和地看着他,无所不应:“那就不要准备好。”
永远不要准备好,不要被其他人标记。
顾轻渔没留意到说话之人语气里的阴暗占有欲,只醉意惺忪地点了点头,指着门口说:“再去拿几瓶酒来,我们一起喝。”
这是不醉不休的意思了。
顾轻渔平时不大爱喝酒,最近却有点频繁。
邵言稍作犹豫,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去地下室拿了几瓶上来。
考虑到他一整天都怎么吃东西,他顺便去了一趟厨房,让人送了些吃的东西过来。
只是已经有些醉意的顾轻渔不大好说话,对摆在眼前的食物视而不见,眼睛只盯着酒瓶,迫不及待地伸手。
邵言瞥了眼他身前的桌面,就他这下楼一趟的功夫,那瓶红酒已经见底。
好在度数不是很高。
“空腹喝酒对胃不好,先吃些东西。”
邵言无视那双讨酒的手,将酒瓶放在身后的高柜上,转身坐在他身边为他布菜。
顾轻渔没要到酒,手便那么支棱着,也不收回来,看向邵言的眼神带着点不悦,声音冷冷的:“现在出息了,管我?”
邵言不与醉鬼争辩,用湿毛巾擦干净手,剥了只虾肉放进碟子里。
顾轻渔瞥了眼他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这些年邵言帮他在商界杀伐果断,合该握着高脚杯和签字笔的修长手指,做着剥虾壳的动作也是同样的赏心悦目。
思绪飘忽了一瞬,待回神时,盘子里已经堆了好几只,顾轻渔扭头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不吃。”
他没有胃口,吃着很是费劲。
未料,下一只被剥好的虾肉被直接塞进了他嘴巴里。
顾轻渔正想抗议,鲜甜的味道从口中弥漫开来,他顿了下,忍不住嚼了嚼,又嚼了嚼。
“是今早才从北海空运过来的鲜虾,你很喜欢的。”邵言又剥了一个新的喂他,顾轻渔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吃了进去。
“先吃点东西垫垫,待会儿我陪你喝。”邵言语气温柔。
顾轻渔自己不用动手,只要张嘴等待投喂即可。先是几口虾,又是几口蔬菜,甚至还有半块牛排。被半哄半骗地喂了个半饱,他忽然抬头,眯着眼睛质问道:“你哄小孩呢?”
邵言被他这迟来的质问弄得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没有。”
顾轻渔觉得自己分明就是被他糊弄了。
不过,吃了这些东西之后,某种一直搅得他不得安宁的不适感确实消退了不少,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恐怕真的是有点饿了。
这个发现令他没办法继续对着邵言发脾气。
甚至因为心虚,把盘子里剩下的虾肉都乖乖吃掉了。
顾轻渔忘了,邵言当然不提醒他,之后的酒没再继续喝。
他脚步有些虚浮,邵言不放心,将人送回卧室。
顾轻渔爱干净,不把自己浑身都弄清爽了坚决不肯靠近床铺,于是邵言被要求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他刷牙洗脸。
邵言不是第一次被要求这么站岗了,今天心情多少有些不同。
在外人面前,顾轻渔总是一副精英形象。眼前这副满嘴泡泡对着镜子发懵的可爱模样,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独占。
在不久的将来,会是谁取代他的位置?
沉郁的目光在这套并不陌生的房间内流连,还有多长时间,他就不再被允许踏入这绝对私人的领地?
不甘心。
真的不甘。
阴暗的心情在看到某人身上的衣物毫无芥蒂地悉数落地时,短暂地化为了灰烟。
“先生,你要做什么?”
宽大的浴袍覆上白生生的赤.裸身体,好不容易解开所有纽扣重重松了口气的顾轻渔茫然回头,反问:“我要洗澡,你在做什么?”
邵言愣了一下,脸色涨红,木讷地点了点头:“那您洗吧。”
他刚转身准备到外面回避,手腕却被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
“怎么了?”邵言低声询问,不敢回头。
他很确定顾轻渔今天是真的醉了,平时再怎么信任他,也不至于这般“坦诚”。
顾轻渔的嗓音果然有点粘糊,不太高兴地质问他:“你干什么去?”
“我出去,回避一下。”
顾轻渔不同意:“你出去怎么看着我?”
邵言艰难反问:“看,看着你?”
顾轻渔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他游泳的时候邵言守在旁边的次数还少吗?
他不满意邵言一直背对着自己,用了点力气将他转过来:“你不看着我,我摔倒了怎么办?”
邵言目光搁在哪里也不大合适,于是保持平视看向前方。
顾轻渔皱了皱眉,捏着他的下巴将他视线转向自己的脸,沉声命令:“你别走,就在这,保护我。”
邵言目光锁定在他摘下眼镜后显得有些过分好看的眼睛上,低哑地答应:“好。”
顾轻渔这才满意了,转身往淋浴间走去,他的担心并非完全没有道理,短短几步路他走得乱七八糟,几次险些真的摔了。邵言看着心惊,什么旖旎念头都消了,紧紧跟上去保护。
好不容易走进淋浴间,邵言帮着调节好水温和模式,顾轻渔仰头站在水幕下,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他抹了把脸上的水,闭眼对邵言摆了摆手,后者反复确认他能自己站稳了,才垂着眼退出来。
水汽弥漫隔绝了玻璃墙内的风景,沐浴露夹杂着隐约的信息素香气直直往鼻间钻。
邵言习惯笔直地站着,不倚不靠,平日里姿态洒脱气宇轩昂,今日却有些像罚站,等了半个多小时,酷刑才算结束。
邵言被允许回头时,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顾轻渔的浴袍,有被好好的穿在身上。
他拿起毛巾擦了擦头发,照例没什么耐心,擦几下就准备算了。邵言习以为常的接过来,接着帮他擦干,只是擦到一半,却有点进行不下去。
顾轻渔慵懒地靠在他身前,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摸了摸他的胳膊。
邵言以为他有什么话要交代,等了片刻,顾轻渔却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他掌心顺着他手臂的肌肉线条一路摩挲向上,最后在他肩膀处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含糊地嘀咕了一句什么。
邵言没听清,事实上,他被顾轻渔的动作弄得脑子有点懵。
整个人像是陷在云朵般的梦里。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嗓子却像被什么东西给糊住了。他心里十分清楚顾轻渔此刻已经喝醉了,在水柱下冲了那么久怕是更迷糊。
应该推开他的。
邵言艰难地抬起手,下一秒,顾轻渔的手掌贴上了他的胸膛。
顾轻渔的神色很单纯,他在认真地用掌心测量,似乎想搞清楚他胸肌的尺寸。
邵言将他手握住,哑声制止:“先生,您该回房间休息了。”
顾轻渔却看了一眼自己被握住的手,微微挣了挣便挣开,反过来握住他的,将两人掌心相贴,正对着仔细比较起来。
“你的手比我的大很多。”他很严谨地得出了这个结论,抬眼看着邵言,神色认真地问他:“我很确定自己不喜欢被掌控的感觉,可为什么又觉得,如果我的alpha会像你这样,有着高大健壮的身材,和一双足以掌控我的大手,是一件令人愉悦、值得期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