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占据营地一边的一大家子吃完饭, 收拾收拾坐着消食的时候,营地的门被打开了。
这个门和锁是只防丧尸,不防人类的, 所有路过营地的人都可以进来。
一个满身狼狈的女人跑进营地, 她只看了一眼左边那一大家子,就毫不犹豫地跑向闻九则那辆斑驳的改装车。
在她向着角落里跑过来时,闻九则已经起身, 抱过薛铃单手把她塞进车里,砰地关上车门,拦在那个女人面前。
“站住。”
女人头发凌乱,衣着不整, 身上还有很多伤痕, 看上去格外可怜。
“求求你帮帮我吧, 有人要抓我, 让我在你车上躲一躲好吗?”
女人祈求着,露出一张白净,楚楚可怜的脸。
闻九则却不为所动, 发出了冷漠的警告:“滚远点。”
营地外传来一阵叫骂, 三个男人拿着武器走进来。
女人看到他们,呜呜哭着, 冲着车扑过去就要拉车门, 不过没等她挨到车门, 闻九则已经抓住她的后衣领,将她甩到一边。
“我警告过你了,再靠近……”闻九则抽出刀, 意思不言而喻。
女人倒在地上僵了僵,走进来的三个男人见状也顿了顿, 但很快为首男人就骂道:“婊子,还敢跑,我说你为什么往这里跑,这男的是不是你的奸夫!”
女人恐惧地哭起来,用祈求的目光看向闻九则。
闻九则觉得眼前这一场闹剧很无聊,脸上既没有对女人的可怜,也没有对几个男人的厌恶,只是拦在车前。
几个男人看惯了正常人的反应,突然遇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一时差点没能继续演下去。
个头稍矮的男人突然流里流气地对女人说:“快过来,跟我们回去,不然打死你!”
“不要!”女人对着闻九则尖叫哭喊,“求求你救救我吧,他们真的会把我打死的,只要你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闻九则拎着短刀没反应,倒是对面那一大家子里有个年轻女孩忍不住了:“你们还是不是人啊,把她打成这样!”
女孩妈妈立刻把她往身后藏了藏,那家里几个男人,老老少少都站到几个女人面前,警惕地拿起了武器。
三个神情凶恶的男人回头瞪他们,粗声粗气喊道:
“这女的是我们花物资买的,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你们可怜她,行啊,拿物资来换,这女的就送你们!”
“怎么样,你要是想要这女的,也可以拿物资换。”凶神恶煞的男人对闻九则说。
那边年轻女孩面露犹豫,想说什么被家里老人制止了。那个老人家大概也察觉出什么不对,让女孩别说话了。
闻九则突然往前一步,抬手抓起女人,手腕一转将刀抵到人脖子上:“好啊,你们拿物资来换她,不然我就剁了她。”
三个男人愣住,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为首男人没绷住表情,看到女人脖子上的刀,露出点紧张之色。
“你什么意思,这女的我们花物资买的,都玩够了,你还想用她威胁我们!”男人色厉内荏喊。
闻九则哦了一声:“那我帮你们把她解决了?”
他问,拽着女人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刀锋逼近她仰起的脖子,微一用力就划出一个小口子。
感到脖颈凉凉的,又变成火辣辣的痛意,女人吓得发出一声惨叫,叫得比刚才大声恐惧多了。
“别杀我别杀我,救我啊老公!”
三个男人顿时都面色大变,为首那个更是忍不住往前两步:“有话好说,别动手!”
他大约就是女人嘴里的老公了。
另外两个也忍不住说:“对女人都能动手,你还是不是个男的。”
这三男一女是一家人,为首的男人是女人的丈夫,另外两个是女人的弟弟。
他们做这种诈骗生意两年了,每次都能顺利弄到点东西。
要是遇到好色的,愿意拿物资交换,女人就顺势进入车里,搞清楚车上有多少好东西,和她男人以及弟弟一起,里应外合把东西都吃下。
要是遇到心软的,愿意换下她,也能依葫芦画瓢,把东西全部卷走。
要是不愿意换,三个男人凶狠地威胁闹上一通,大部分人也愿意给出一点东西平息事端,怎么都不亏。
这几个人还有些小聪明,知道不招惹大车队,只找那些人少,看上去又有好东西的骗。
闻九则这车一开进营地,他们就盯上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遇上了个硬茬子。
“我没耐心跟你们耗。”闻九则说,“拿汽油和其他通用物资来换,我只等你们半个小时,晚了就给她收尸。”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两人回去拿东西了。
这急转直下的剧情,看得另外一大家子神情怪异,车里的薛铃也瞪大眼睛,反应不过来。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那三个男人真的送上物资,把女人换回去。
吓得不轻的女人抱着她老公哭,她两个弟弟还丢下狠话,指着闻九则说记住他了。
闻九则笑着拿出枪对准他们的时候,三男一女吓得闭嘴,连滚带爬跑出了营地。
只是吓唬人的闻九则将白得的物资放到车上,拉开车门,看到车里的薛铃。
脸上的淡笑一下真实不少,他乐道:“眼睛瞪得像铜铃。”
顺手在薛铃下巴上一托:“别把下巴惊掉了,待会儿找不着了。”
薛铃迫不及待拿出写字板:“你怎么发现不对的?”
这种事经历多了,一眼就能看出不对。
这三年来,闻九则遇到的妖魔鬼怪多了去了,这种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般他连枪都懒得拔。
“这不是很明显的仙人跳吗,你这都看不出来?”闻九则问。
薛铃还真没看出来,她看到女人身上的伤就觉得她好可怜,刚才还在真情实感地担心女人以后要怎么办。
“吃得饱皮肤又好头发还黑,真正被折磨的人不是这样的,身上那些伤也是一眼假。”
闻九则语气淡淡。
他突然有点庆幸薛铃是个丧尸,不然,这三年她该被骗多少次。
他看过太多真正被折磨的可怜人,如果薛铃也遭受了那些……
薛铃还在低头写字,想问他以前是不是经常遇到这种事,忽然就被他拉过去紧紧抱了一下。
他的手不断摸着她的头发。
丧尸的头发比不了活人,有点干枯,但他好像爱不释手,用手指顺了好一会儿。
薛铃觉得他莫名其妙,刚才人一出现她就躲车上了,还看了一出现场的大戏,根本就没被吓到,他在瞎安慰什么呢?
搞仙人跳那几个被吓更惨。
他拽着人家头发的时候,薛铃都差点以为下一秒他的刀要朝脖子割下去了。
不过现在想想,闻九则又不是什么杀人狂魔,他们遇到劫道的,只要不是想要杀他,他也不会要人家的命,顶多就是教训一下。
这群人勒索物资,闻九则不也只是要了点物资就放了他们吗。
他索要物资的动作好熟练,比仙人跳那几个更熟练,一看从前就没少干过这种黑吃黑的事。
薛铃把写字板上没写完的话擦掉,改写:“你好熟练,黑吃黑。”
闻九则放开了她:“黑吃黑抢物资,是比老实跟着车队赚物资快得多。”
他瞧见自己的短刀上还残留了一点血迹,拿纸擦了擦。
薛铃用写字板戳戳他,闻九则看到她写:“你用这把刀,她不会变成丧尸吧!”
闻九则:“你都快把我刀磨掉一层了,磨得这么干净,你说她会不会变丧尸?”
薛铃:“……”那应该不会。
闻九则以前遇到这种事,需要动刀子,一般不用这把砍丧尸的刀,他车里其他那些刀子就是这个时候用的。
他喜欢用有锈迹的那把,敢来劫他的,被砍伤了就自认倒霉,现在可没有地方给他们打破伤风针。
不过,现在他那些“附魔”的刀,全被薛铃磨得雪亮,杀伤力大大减轻。
今夜注定是个不能安生的夜晚,两人在车上说话时,营地大门又被打开了,开进来两辆车。
这两辆改装车和闻九则那辆有点像,从车上下来五六个男人,大声笑着说话。
他们手臂上有明显的狮头纹身,身上有种相似的危险气质。
看到他们,原本坐在外面聊天的一大家子立刻上车,几个年轻女孩和女人先进去,家中的老人孩子跟上。
有个狮头纹身男人多看了两眼那一家里年轻的女孩,瞧见护在车边几个老少男人,又没意思地撇嘴。
“刚哥,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回去啊,每天在外面吃也吃不好,连个女人都没有。”
“就你事多,别惹事。”车上最后下来的寸头男人冷冷警告。
他们几个没有生火,从车上拿了各种罐头速食品,占据了那家人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桌子,踩在凳子上吃起东西。
闻九则在车上,看到这群人手臂上的狮头纹身,目光忽然沉下去。
这群人是义狮基地的,而且是义狮帮老大手底下那群亡命之徒。
那个寸头男刚哥,闻九则也认出来了,他们曾动过手。
薛铃看到他突然握住枪,身体紧绷地看着新来的几人。
“谁?有仇?”薛铃问。
闻九则:“对,我跟你说过,一个作风很强盗的基地,我从他们手里死里逃生过。”
就是肚子被划开一个大口子那次。
对薛铃说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他和义狮基地之间的仇怨结的很大。
当时闻九则还在四处寻找薛铃的踪迹,每到一个基地,他就会打听薛铃。
他到义狮基地时,也和之前一样打听这里有没有叫薛铃的女人。
义狮基地里基本看不到年轻女人出现在街上,听他要找人,找的还是个年轻女人,就有人怪笑着对他说,这里的年轻女人都在一个地方。
义狮老大犒赏手下的地方,他们叫那里“母狮营”。
整个基地里的男人都想成为义狮帮的一员,纹上狮头纹身,他们就可以享受一切最好的待遇,还可以随便去母狮营快活。
“你要找的人叫薛灵?我去过那个母狮营,好像那里有个女的叫这个名字……”
闻九则经常捏着刀把玩,第一次被自己的刀割伤。
他看着拇指上刺目的血珠,许久才抬头确认:“你说,那里有个叫薛铃的人?”
醉醺醺的男人露出不正经的笑:“是啊,长得还挺乖的,你要是想找就赶紧去,晚了说不定就被玩死了,那里经常抬出尸体。”
闻九则缓缓擦拭掉手上的血珠,他告诉自己,没关系,他马上就过去找她。
没关系,他会杀了他们。
是不是她?
她还活着吗?
她遭受了什么?
这些问题,已经无数次折磨过他,所以当时闻九则出奇的冷静。
义狮帮一直在吸纳成员,他们想要能打的,闻九则找上门,轻易就被他们接纳。
他也很快去了母狮营,找到了那个叫“薛灵”的女人。
神情麻木,身上散发着腐烂的臭味,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的心重重往下落,放松、失望、后怕,种种情绪才使他从那种极度冷静的状态中脱离。
那些女人恐惧地看向他的目光,还有痛苦的模样,他都看在眼里。
劫后余生又空虚失落的情绪,迫使他对义狮帮动了手。
他伤了义狮帮老大,炸了义狮帮的大楼,让他们损失惨重,给那些女人们创造了逃跑的机会。
所以才惹来后来的追杀。
义狮帮的一个头目带着几十人都没能杀了他,反而被他杀死并抢走了车逃跑。
想也知道,他肯定上了义狮基地的追杀名单。
如果那个刚哥看到他,一定能认出他。
闻九则做出最坏的打算,他们恐怕要在这打起来。
紧绷的肩膀忽然被人碰了碰,薛铃靠过来。
闻九则低头看到她暗红色的眼睛,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里只有浅浅的疑惑和对他的担心。
“没事。”他笑了下,用拇指蹭了蹭她冰凉的脸,又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头发。
那一大家子上车后,在几个义狮基地男人大声说笑中,缓缓启动车子想要离开营地,连他们的桌子都没要。
“靠,他们什么意思,不想和咱待一个营地?”
“哈哈哈哈邹洪,是你刚才眼神太下流,把人家吓跑了吧!”
邹洪不爽地站起来,手摸到桌上的枪,被旁边的刚哥拽了把:“少给老子惹事!不想在这坐着就滚车上去!”
邹洪不情不愿地坐下,对那家子的车尾巴吐了口唾沫。
“那营地里不就剩咱们了……哦不对,那边角落还有辆车呢。”
这话让几个人都朝角落看了眼。
刚哥只是随意瞧了过去,目光却忽然停了停,这辆车和他们帮里改装过的车很像。
第32章
义狮帮用的是同一批专门改装过的车, 外形都是一样的。
虽然闻九则开的这辆车身斑驳,狮头纹饰都被擦除,但刚哥还是看出了几分端倪。
尽管还没弄清楚这车是怎么回事, 刚哥已经握住了枪, 示意一个兄弟跟他一起过去看看。
他们义狮帮作风霸道,不管对方这车是怎么来的,敢占他们便宜, 那就要吃教训。
那辆车安静地停着,车里也没有动静,似乎没有人。
但靠近车子时,刚哥忽然眼皮一跳, 他曾经历了数次生死, 拥有丰富经验, 当即拽着身边的人往旁边一躲。
他还算躲得及时, 旁边兄弟发出一声惨叫,捂着大腿惨嚎起来。
他中弹了!
“阿杨!”剩下几人叫道。
刚哥立刻松开阿杨,看向开枪的方向, 同时举起了枪。
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他视线中停留了一瞬, 露出一张令他恨到牙痒的脸,对方挑衅一笑, 钻进了营地废弃的楼里。
“是你!闻九!”刚哥一枪打出去, 没能打中, 暴喝,“来两个人,跟我一起去杀了他!”
刚哥是从义狮帮组建开始就在的老人, 他们一开始只是个流氓帮派,后来在老大的带领下直接成为一个基地。
原本他们基地欣欣向荣, 就是因为这个自称闻九的男人,让他们基地元气大伤!
闻九不知道跟他们有什么仇怨,刺杀了他们老大,重伤的老大因为感染死了,他们基地就乱了起来。
先是老大的两个好兄弟,老二和老三为了争权,争到最后两人同归于尽,只剩下个虽然能打却脑子不行的老四,完全不能服众。
这个时候老大的女人站了出来,竟然要夺权。
刚哥虽然喊她一声大嫂,心底却看不起她,更怀疑大哥不明不白的感染死亡和她有关,甚至老二和老三的反目也是她和她妹妹在其中挑拨。
老三的女人就是她的亲妹妹,姐妹两人以前贤惠听话,谁想一朝翻脸露出了真面目。
姐妹两个笼络了不少帮里的兄弟,更重要的是当姐姐的手里掌握着从前只有大哥知道的武器交易渠道,还真坐上了首领的位置。
再这样下去,他们义狮基地,马上就要成为母狮基地了!
刚哥和另外一些更希望让老四上位的人,暗中出门联络新的武器购买渠道,还准备联合其他基地的人一同发动袭击。
为了不打草惊蛇节外生枝,这一路刚哥都没让手下兄弟惹事,谁曾想会在这里见到闻九这个罪魁祸首!
刚哥恨不得生吞了他,要不是他!要不是他,大哥怎么会死,他们基地怎么会乱!
而且,他的亲弟弟也是因为带人去追杀闻九,死在了他手里。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基地内部混乱,没顾得上追杀他,今天竟然送上门来了。
刚哥什么都顾不上,只想着先把闻九杀了报仇!
营地很多都是背靠着清扫干净的建筑建的,偶尔也会有人在这种屋子里住,里面的东西都被搬空,只剩下个建筑架子。
闻九则和刚哥几人,前后脚跑进大楼,就不见了踪影。
营地空地上只留下一个被打中了腿根,倒在地上喊痛的男人,还有邹洪和另一个男人。
“你看着阿杨,我也去帮忙!”男人说着也跑进楼里,只剩下邹洪在原地。
邹洪不甘又烦躁地看了声音渐渐低下去的阿杨一眼,他也想去追刚才那人,刚哥那么生气,肯定是他们的仇敌。
如果他运气好能干掉敌人,够他威风炫耀的,也好让刚哥给他弄个小队长当当。
可他没经验,又是第一次跟出来,刚哥是他的堂哥,出来前就叮嘱过他,让他遇到危险别往前凑。
看着满地的血,邹洪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阿杨的伤,忽然注意到闻九则停在一边的车,他眼睛一转,朝车子走过去,试着拉了拉车门。
车门锁了拉不开,他骂了句脏话,用手里的枪敲了敲车门,凑近车窗想要往里看。
此时,薛铃坐在车后座,和一堆她自己收集来的杂物挤在一起,头顶冒火。
刚才,这群狮头纹身男一出现,闻九则就不对劲,她还没多问两句,营地里的一大家子就走了。
因为这几个男的一看就不好惹,薛铃也想着要不要跟着走。
然后闻九则突然对她说:“待会儿躲在车里,不要出声。”
薛铃:“?”
你要干嘛?
闻九则:“我把他们杀了就回来。”
薛铃:“?”
他语气轻松得好像准备去上个厕所回来。
薛铃看看对面六个人,再看看他一个。
平时抢劫的只是拿着刀,他有枪可以威慑他们,所以不怕,可这几个人手里明晃晃的都有枪?
虽然她是听闻九则说过些被几十人追杀还安全逃脱的故事,但她觉得这个故事里面一定存在虚构的成分。
男人都热爱吹牛,她懂。
眼下这情况,他硬要干,她也不好袖手旁观。
所以她自告奋勇,准备给他帮忙。
闻九则拒绝了,他玩笑说:“今天就不吃软饭了,你歇一歇吧。”
这群亡命之徒没少杀人,更没少杀丧尸,和那些只敢躲在路边偷袭路人的劫道者不一样。
薛铃要是露面,他们反应过来就会把她处理了,闻九则自己冒险习惯了,却不想让薛铃也去试试。
所以趁着几个男人被开出营地的汽车吸引了注意力时,他下车把薛铃骗进后座,还把车门锁了。
薛铃不能说话,又来不及写字,只能在心里骂骂咧咧。
她还没从这过快的发展中反应过来,满脑的疑问。
闻九则又不跟她说清楚情况,也不要她帮忙,整得像个电影里的孤胆英雄,枪一掏就要孤身对敌。
走前竟然还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跟她说放心,没事的,马上就回来——他真把自己当电影男主角了啊?搁这演什么呢?
神经!
不知道这样很不吉利吗?
平时想让他闭嘴的时候可能说,一到关键时刻想让他说话,就变成死猪,开水烫都烫不开他的嘴。
前因后果呢,突然就要和人打打杀杀了,突然人就走了,头也不回,还以为自己很帅呢。
薛铃想起他以前的一些高血压操作,在车上越想越气。
看到个男人在车门外徘徊的时候,薛铃暴躁地按开了车锁。
这车锁本来就是防止车外的人打开车门,又不防车里的人要开门。
邹洪没防备车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他还没来得及举起手里的枪,就感觉眼前一黑,一个黑影扑了过来。
他的脖子剧痛。
丧尸的咬合力,比起人类进化了很多倍,牙齿坚硬,所以愤怒的丧尸轻易就撕咬开了人类的脖子。
喷溅而出的红色在丧尸青白的脸上和干净的衣服上淋漓而下。
邹洪气管被撕破了,都没能发出什么声音,直直倒在地上。
他的脸迅速发青,身体抽搐。
人彻底变成丧尸的时间,和感染丧尸病毒的方式有关,也和个人体质有关。
快的几分钟,慢的要一两天。
如果只是被丧尸带毒的指甲划破皮肤,感染的速度可能会慢一些。
但这种撕咬脖子的方式,就会很快速。
邹洪很快完成了丧尸的变化过程,摇摇晃晃站起来,本能地开始追寻活人的气息。
他朝倒在地上低低口申吟的阿杨走去。
已经痛到半昏迷的阿杨,没能躲过袭击,被他狠狠扑上去撕咬。
活活痛醒的阿杨睁开眼,看到邹洪的脸,惊恐地大喊了一声:“有丧尸……呃!”
他的脖子也被丧尸兄弟开了个口。
那一声叫喊传进大楼,吸引了楼里几个人的注意力。
楼里有四个义狮帮的人,刚哥这边刚进大楼没多久就被爆头了一个。
这让他因愤怒沸腾的大脑冷却了一下,也变得谨慎起来。
他将剩下两个兄弟带在身边,不给闻九则分开击破的机会,同时一寸寸扫过他能藏身的地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开枪。
他冷静谨慎,可他的敌人比他更冷静谨慎,并不露面,只躲在暗处。
闻九则从前就是用这种方式,和数倍于他的敌人对峙周旋,最终解决了所有人。
刚哥锐利的目光在空荡荡的房间扫视,确认这里没有藏着人,就是这时他听到了楼下的那一声“有丧尸”。
想到楼下的邹洪,他面色变了变,转身离开房间。
跟着他的两个人也被吸引注意力,跟在他身后。
就是这放松警惕的一刻,一颗子弹正中一人后心。
刚哥耳朵微动,扑倒在走廊。
他扑倒躲藏时,另一个兄弟也发出惨叫,捂着腹部倒在地上,被他拖到墙后。
趴在地上那个兄弟,身下汨汨汇聚出一滩血泊。
闻九则单手挂在窗外,脚下是几层楼的高度,只有一块凸起的阳台边缘让他支撑身体。
如果刚才刚哥再细心一点,走到窗边往下看,就能发现他。
不过他们并不敢随便靠近窗户,因为刚开始死的那个就是在窗边,被他在房间对面抓到机会开枪打死。
闻九则把枪咬在嘴里,翻身踩上狭窄到只有一条边的窗台,跳到隔壁。
下一秒窗户玻璃就被枪打碎,玻璃碎片纷纷往下掉。
刚哥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人影,起身踢开隔壁房间门时,却没看到房间有人。
闻九则已经翻到下一层,从开着的窗户跳进去了。
他飞快转出门,在走廊尽头侧边玻璃窗往下看了眼,没看到薛铃,只看到变成丧尸的邹洪,以及另外一个也丧尸化,正慢慢爬起来的男人。
他们追着人味和声响,往楼里进来了。
闻九则听到刚哥下楼的脚步声,闪身躲进旁边的房间。
这大楼早已荒废,每个房间都空,很少有地方能藏人。
所以闻九则没藏,他只是靠着墙。
躲藏这种事,也是他从小就锻炼出的技能。
如果不会躲,只能被打,恐怕他早被打死了。
只要细心胆大有耐心,他总会笑到最后。
刚哥心里窝着火,他从没见过闻九则这么难对付的人,手里明明拿着枪,却找不到人,每次开枪都落空,反而是他这边的兄弟,一不小心就被对方射中。
楼下又有变故,让他怀疑闻九则还有同伙,更是让他不能静心。
楼梯上响起拖沓的脚步,刚哥举枪要射,看清对方时却一愣。
“阿杨?”他变成丧尸了。
“砰。”刚哥没有手软地将他爆头,看他顺着楼梯滚下去。
这时楼上又传来另一人的惨叫声,还有枪声。
他杂乱浓密的眉毛一跳,立刻回身上楼。
刚才腹部中了一枪的阿烽被一个人压在地上咬,手上的枪掉在一边。
看到堂弟邹洪青白的脸,刚哥终于没忍住红了眼圈,这是他仅剩的亲人了。
但他咬了咬牙,还是抬手,朝那个丧尸脑袋上开枪。
闻九则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走廊尽头,也对他抬起了手,同时朝他开枪。
两声枪声重叠在一起,刚哥和丧尸邹洪一同倒地。
又是噗噗两声,子弹入肉的声响。
确认这里不管是人还是丧尸,都已经不可能再爬起来,闻九则才往楼下走。
一共六人,全留在了大楼里,营地空地上只剩下血迹。
“……薛铃。”闻九则喊了声。
没人回应他,他加快脚步,走到自己的车边,看到站在黑暗中的薛铃。
营地一角有一盏灯,这里并不是全然黑暗,闻九则看清她脸上和前襟上的血。
她没有表情地静静站在那,盯着他。
可能是错觉吧,闻九则觉得她的表情在晦暗光线中,比之前显得狰狞一点,好像很想扑过来咬他。
他脚步微顿,还是靠近过去,试探晃了晃她的肩:“醒醒,你还有神智吗?”
薛铃:“……”神经。
怎么可能咬一下人就失去神智了,她之前又不是没咬过。
用手背啪地打开他的手臂,闻九则放心了,还有理智就好。
他伸手去擦薛铃嘴边的血迹,结果反而把自己手上的灰糊了她一脸,只好暂时放弃。
没对她这个足以放进恐怖片的造型提出异议,闻九则先说:“都解决了,我说了很快吧?”
薛铃生气,他还敢炫耀?
闻九则没详细解释,薛铃也只把这当做又一场黑吃黑行动。
这次的收获比上次要丰厚许多,留下的两辆车上有好几箱食物和很多武器,以及不少汽油。
闻九则把搜刮的东西全搬到他们车上,连那两辆车的油箱都没放过,把油都抽出来一起带走了。
他忙忙碌碌,忙到快要天亮,才带着薛铃满载而走,开车离开这个营地。
“晚上还要找营地休息吗?”闻九则问。
薛铃沉重地摇头。
她再也不想去营地了,事多。
两人找了个清澈的小河,清洗身上的血迹灰尘。
闻九则帮薛铃把脸和脖子简单擦擦,又拿了牙刷要帮她刷牙。
如果是以往,薛铃早就摸着她的写字板,问这问那了,但她从营地开始就在沉默。
问她要不要刷牙,只是微点了下头。
闻九则和薛铃面对面坐着,用虎口卡着她的下巴,让她张开嘴,一手拿着牙刷在她嘴里鼓捣。
“你这个牙齿,仔细一看比以前尖很多,你觉不觉得?”
“……”
“欸,你现在能咬断骨头吗?”
“……”
薛铃盯着他,忽然咔嚓咬断了嘴里的牙刷。
闻九则拿着半根牙刷柄:“……”
刚才他的手指差点就伸进去了。
“呸。”薛铃眼睛盯着他,朝一边吐掉了嘴里的半根牙刷。
闻九则把还没说出口的那句“像狗牙一样”吞回去,又去拆了根新牙刷,默默帮她把牙刷好了。
再次去仔细洗脸时,闻九则没事找事问:“要不要涂点面霜?你还有不少化妆品放在那没用。”
本就不爽地薛铃一下想起来他之前把卸妆水当爽肤水,强行往她脸上拍的事。
猛然伸手把他推进了小河里。
闻九则没防备她的动作,直接整个栽坐在河里,半晌抬手抓了把湿淋淋的头发。
……他又哪里惹到她了?
第33章
在两人还是男女朋友的时期, 闻九则偶尔也会把人气过头,这种时候,他想到的求和方法就是——
“你要不要去哪里玩?”
陪她出去玩, 只要她玩高兴了, 就会顾不上生气这回事。
就像上次动物园。
闻九则从河水里站起来,浑身湿淋淋地往下滴水。
他其实心里也有点不爽,觉得自己这次又没说些不中听的, 也没做什么,不知道她怎么突然爆发。
可是看到岸上,薛铃推完人,坐在那抱着腿, 把脸埋在膝盖上的姿势, 他又控制不住地心软。
一步迈上岸, 抹去脸上的水, 蹲在她面前,放轻声音问:“怎么不高兴了?”
薛铃没抬头,只给他看一个发旋, 和一个不再圆润的后脑勺。
他试探触碰薛铃的动作更轻柔了点。
“要不然, 你再把我推下去一次?我让你推还不行?”
他把薛铃的手拉起来晃了晃,薛铃没有抬头, 缓缓将手握成拳, 又缓缓在他胸口上锤了一下。
并不重的一拳, 却锤得闻九则胸膛里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好像她直接穿过皮肤,真的砸到了他的心脏似的。
没发现自己已经笑了起来, 闻九则捂着她的拳头说:“要打怎么也不用力一点?”
“走,我带你……”他把人直接举着抱起来, “带你去个地方。”
在车边换下湿淋淋的衣服,闻九则把车子开离计划好的路线,向着一处荒芜小路开去。
路上很颠簸,开到后面就没有路了。
这糟糕的路把薛铃都从糟糕的心情里颠出来,看向车窗外,脑子里不停往外冒着问号,他又要把她带去哪?
当车子离开所有可见的路,开进草丛的时候,薛铃忍不住把脑袋往外探了探,然后她就被路边的树枝啪啪甩了一脸。
“咳。”闻九则把车窗关上,“别把脑袋伸出去。”
没办法继续沉默了!
薛铃拿过写字板问:“要去哪?”
“带你去个好地方。”闻九则神秘地说。
前面的路开不下去了,闻九则下车,把薛铃也拉下车,拽着她,往茂密的草丛深处走。
他走在前面,高大的身形挡开了大部分锋利的草叶,遇到带刺的草还会一脚踩倒,生生开辟出一条路。
那些草叶不会在丧尸坚韧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却会在闻九则的胳膊上划下一道道细细的红痕。
但他没在意,随手拨开人高的草,边走还在边分辨方向,回忆位置。
薛铃低头注意他脚边,很怕突然溜出来一条蛇或者其他可怕的虫子。
“到了,就是这。”
草渐渐稀疏,他们走出野草地,来到一处开阔的平地。地面上有许多碎石头和沙子,还有几处奇怪的坑洞。
“你猜这些坑洞是什么?”闻九则笑眯眯在一个大坑边蹲下,“大胆猜。”
这个坑深好几米,底部凹陷处蓄着一汪水,旁边长出些绿油油的草。
薛铃发动自己的死脑筋,迟疑写下两个字:“盗洞?”
闻九则:“……”这个猜测又过于大胆了。
他揭露答案:“是陨石坑。你记得吧,那次的陨石雨。”
三年前,丧尸病毒正在这片大地上飞速感染的时候,有过一次陨石雨。
那一天,人类发射的许多卫星坠落,与它们一同坠落的,还有大大小小的陨石。
站在地球上看,那是一场极其壮观的流星雨。
“那时候我就在这附近,看到了那些陨石坠落。”闻九则说。
那是他正从安溪市赶回瑜市,想去找薛铃的路上。
他心急如焚,因为大地突然的颠簸摇晃,连人带车翻倒在路边。
坠落的陨石击中远处高高的信号塔,电缆燃烧起来,还引起了一场大火。
明明是白日的天空却显得暗沉,又被映照得火红。
他被迫在附近停留,看着头顶天空划过的“流星”,第一次认可他们口中“末世降临”的言论。
“你呢,你那时候在哪?”闻九则看向薛铃。
薛铃过了会儿才划拉出两个字——在家。
她那时候已经变成丧尸了。没地方去,迷茫地混在一堆丧尸里,散着步思考人生。
她的同类们都在寻找人的气味,嘶吼着躁动不安,只有她睁大眼睛,仰头看着天上的“流星雨”。
那一幕太过震撼了,她从开始看到结束,眼睛都不眨,忘记了时间。
等到陨石雨结束,她回过神,附近那些丧尸都目标明确地走光了,就剩她一个还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干嘛。
这场陨石雨在当时没有给她带来其他的麻烦,因为没有陨石掉落在附近,她只看到了划破天空的壮观流星。
对于一个前不久还是人类的现代人来说,她当时心里第一个念头是:好可惜,手机丢了没办法拍下来。
然后她就听附近楼上有人在崩溃喊着:“肯定是这个流星雨,丧尸病毒是流星雨带来的!”
虽然丧尸爆发在前,流星雨在后,但这位大哭大叫的兄弟明显已经顾不上这些因果关系。
丧尸病毒和这场陨石雨有没有关系,姑且没有定论,但这场陨石雨后,全球通讯信号就彻底崩坏了是真的。
薛铃一个丧尸四处晃悠凑热闹的时候,听到不少人在谈论这个问题。
有人说这场陨石雨导致地球磁场发生变化,所以通讯信号都出问题了。
毕竟,所有的联络通讯方式全都失灵,哪怕三年后的今天,仍旧没有恢复。
如果现在打开车载收音机,还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一高一矮的两个背影,蹲在陨石坑变往下看。
“咕咚。”闻九则丢了个小石头,砸进坑里的小水洼。
“要不要下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陨石。”闻九则说。
他记得以前薛铃就喜欢陨石,曾经兴冲冲买了个陨石吊坠。
他看了半天觉得那个“陨石”和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就问她:“你觉不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个假的陨石?”
薛铃说:“这就是个假的陨石,真陨石不可能这么便宜。”
“知道假的你还买?”闻九则感到费解。
“就像我买招财手链,难道是觉得它真能招财吗?”薛铃一脸的理所当然。
不都是寄托一下自己的浪漫幻想和美好期望吗,谁还当真啊。
闻九则由此知道了她喜欢陨石。
后来,因为一些营销号的“陨石致癌”论,薛铃忍痛把那个吊坠收了起来,换了一条寺庙里买的逢考必过手链。
因为她当时正在为考试而头疼,每天背书背到大半夜。
顺便还给他请了个保身体健康的银铃铛手链,当然闻九则死都没肯戴。
闻九则踩着陨石坑倾斜的坑壁往下滑,脚下的碎石砂土往下落。
他向薛铃伸手:“小心点,手给我。”
薛铃觉得有点麻烦,这种坑其实直接滚下去最方便快捷,她之前都这么干的,反正也不会受伤不会痛。
但闻九则张开着手在等她,她也只好按照他的意思慢吞吞下。
下到坑底,踩在那个小水坑旁边。
薛铃仰头看天,头顶瓦蓝瓦蓝,天气很好。
闻九则已经蹲在那,开始扒拉地上的石头,问她:“这里哪些是陨石,你认得出来吗?”
薛铃也蹲下,在坑底翻找石头。
她没准备找陨石,就打算找两块好看点的石头算了。
其实她小时候比较喜欢陨石,长大后就没那么喜欢了。
很多小孩子刚接触宇宙,对外星人、宇宙、星星之类产生兴趣是很正常的事。
薛铃小时候看过一部动画片,讲述的是一个孤儿寻找亲人。
孤儿随身戴着的石头是一块陨石,而他其实是被遗落在地球的外星人小孩,有一天,他的外星人亲人终于根据那块陨石找到他,开着飞船把他接回家了。
当时年纪还不大的薛铃,难免也有过这种幻想,可能她也是个外星人小孩,很爱她的亲人会找来地球接她团聚。
不过这个想法出现后,紧随而来的就是愧疚,好像她嫌弃自己的妈妈一样。
于是当初那个小女孩还认真苦恼过,万一外星父母找过来,她要不要离开自己的地球妈妈。
因为这种原因而喜欢陨石,长大后就有点难以启齿。
闻九则问她为什么喜欢陨石的时候,她装得很文艺,还跟他讲述星星的诞生,说因为宇宙很浪漫才喜欢陨石。
此时此刻,闻九则一定要给她找到一块真陨石才肯走的时候,薛铃就有点后悔自己当初的装……她当时非要装那么一下干什么啊!
她拿着两块鹅卵石,扯着闻九则的衣服,催他走。
闻九则任由自己的衣服被她拉成超大号,巍然不动地扒拉石头。
“你找的那两块,就不是陨石。”并且对她找的石头嗤之以鼻。
“看到没,这个才是陨石。”他扒拉出一块黑色,表面有孔洞,还有些细小反光晶体的石头。
托在手里问她:“一块够不够,再给你找一块?”
薛铃:“……”他竟然知道陨石长什么样。
好了,差不多得了,走吧。
闻九则奇怪:“你急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薛铃害怕这个陨石坑里真有辐射,在这里待久了,闻九则出什么问题。
本来就不是多正常一个人,再被辐射影响,变得更奇形怪状了怎么办!
听到自己衣服发出轻微撕裂声,闻九则站起来:“行,那就走。”
薛铃拿过他手里的陨石,放回原地埋好。
把陨石还给陨石坑,她才推着闻九则上去。
闻九则先上去,再把她给拉上去。
“白来一趟,你就是叶公好龙,真陨石反而不敢要。”闻九则笑话她。
薛铃拿着自己找的那两块白色鹅卵石要砸他,闻九则抬手架住。
“你这么急着走干什么,我还准备晚上跟你一起在这里露营。”
“你不想在这种天坑里休息?”
免了。
薛铃心说,我又不是没在这种陨石坑里睡过。
她没告诉闻九则,其实她都看过好几次这种陨石坑了。
从瑜市到安溪市的路上,她迷路了好几次,早就看过陨石坑,还看过一个卫星坑呢。
坑里的卫星被人拆得七零八落,就剩一点残骸。
旁边就是另一个很大的陨石坑。
她从坑边滚下去,在坑底挖土,找出来一块大陨石。
当天晚上她就枕着那块陨石,神态安详又心情激动地躺了一晚上。
从小到大看过的所有科幻电影都在脑海里回放,满脑子都是自己会不会变异,丧尸超进化之类的东西。
但一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中午的太阳又特别晒,她只好悻悻从坑底爬出来,继续沿路走了。
第34章
薛铃和闻九则再也没有进过路边的营地休息。
从八月到十月底, 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们终于从安溪市,来到了从前的秀泽县。
到了这里, 距离瑜市就比较近了, 如果顺利,他们还有几天就可以到瑜市。
闻九则一直对薛铃说的目的地就是瑜市,而不是鞍东市。
眼下快要到了, 一路上还算配合的薛铃,看着车窗外逐渐熟悉的风景,表现出了局促不安。
她的舅舅一家住在瑜市,她也在瑜市住了好些年, 从小到大, 她认识的所有人, 同学、老师、朋友, 几乎都在瑜市。
回到瑜市,她一定会遇到从前认识的人。
还有舅舅妈妈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只要想起这些, 薛铃就焦躁, 很想找点什么咬一咬。
闻九则看出来了,他这两天有意放慢了开车速度, 跟薛铃说话分散她注意力的次数也多了。
但没用, 薛铃连在写字板上写字都有气无力的, 也不拿着平板看什么视频了。
当然也是因为电量告急,距离他们上一次去基地换物资,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蓄电箱里的电早就用完了,平板只剩下最后一点电。
“去瑜市之前, 我们还要经过秀泽县的秀安基地,听说那里是距离瑜市最近的一个基地,里面生活的不少人都是从前的瑜市人。”
闻九则提醒她,她认识的那些人现在已经不在瑜市里,而是分散在周边的基地了。
薛铃果然紧张地转过头来看他。
闻九则看她这个样子就忍不住乐,摸出一个橡胶玩具给她:“忍不住你就咬这个。”
别咬那椅背了,那椅背给她又抓又咬的,皮也破了,海绵也露出来了。
上次他换到副驾驶睡觉,差点被里面突出来的钢丝戳着头。
薛铃没有因为那个橡胶玩具像狗狗玩具而恼羞成怒,也没有甩到他脸上。
默默接过塞嘴里,没一会儿上面就布满了坑洞牙印,一个漂亮橡胶小人变得破破烂烂。
他们这一路上花的时间比预计的更长,从炎热的夏天走到了秋天。
十月份的瑜市周围,已经开始降温,下了两场秋雨之后,早晚都凉凉的,唯独中午那一会儿还会觉得热。
当他们的车距离秀安基地越来越近时,薛铃看到了路边的人,基本都已经穿上了外套。
闻九则和以前一样,把车子停在距离基地门口比较近的空地上,下车去补充物资。
他问薛铃:“要不要下来,找个地方坐一下?”
薛铃犹豫着摇头。
第一次靠近基地时,她是有点怕,待在车上不敢下去,不过路上经过好几个基地,都没出什么意外,薛铃的胆子就大起来。
后来再经过基地,闻九则问她要不要下车坐坐,她就同意了。
两人在那个基地门口坐了几个小时,看着周围人来来往往,没一个人发现她是个丧尸。
真的丧尸看到人早就疯狂扑过去了,怎么会安安静静坐在原地。
所以即使薛铃全副武装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怪,路过的人也不会往她是个丧尸的方向去想。
他们顶多觉得她得了什么病,会下意识离她远一点。
后面只要经过那种管理不是非常严格的基地,薛铃就会下车,在附近找个地方坐着,看看基地门口来往的人。
不过现在到秀安基地,她又不想下车了。
闻九则没为难她,关上车门去基地门口的交易点。
没一会儿他回来,靠在车窗边说:“这里没有蓄电箱换,要等蓄电箱充电,还有些物资要临时去调,得等几个小时。”
“要不要下来坐?不去其他地方,就在车旁边坐着,你不觉得车里太闷了?”
薛铃迟疑地推开车门下来了。
闻九则往车边放了两个椅子,薛铃紧挨着他坐下,想从他身上汲取一点镇定。
路过的人都会朝他们看一眼。
因为这两人看起来不像在同一个季节。
薛铃穿着一件特别大的宽厚外套,把手都遮住了。
帽子墨镜手套,长裤长靴,一点皮肤都没露。瑜市人冬天也就这个装备。
闻九则呢,他上身就一件薄薄的长袖,袖子还挽到手臂上。
今天早上下过一场秋雨,天还阴沉着,吹点小风,他却一点都不怕冷的样子,还处在炎热的夏天。
薛铃紧挨闻九则坐着,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热度。
如果不是薛铃给他找的长袖,他现在还在穿他那几件短袖。
他这个人是真的不怕冷。薛铃和他在一起那年冬天,最冷的时候他也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羽绒服,还要敞着穿。
薛铃怀疑他在耍帅,希望他多穿点的时候,闻九则把她的手拉到衣服里,让她感受了一下什么叫火力旺盛。
他就是真的不冷,而不是在强撑。
所以那年冬天,她和闻九则一起睡觉,连每年必备的电热毯和暖水袋都没用,因为闻九则热乎乎暖烘烘的,暖床特别好用。
薛铃走了一会儿神,紧张地心情放松了些。
她透过墨镜,看着基地门口那条路上来往的人。
看了很久,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全都是陌生的面孔。她有点失望,又有点庆幸。
她怕遇到妈妈和舅舅他们,其实哪有那么容易遇到呢。这么多人,就算特意去找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天快暗了,闻九则起身准备去交易点取物资,忽然感觉衣服被拉住。
他回头看了眼,薛铃正紧紧盯着某个方向,看起来快紧张到缩起来了。
闻九则顺着她的力道坐回去,也看向她目光的方向。
路上有个中年女人,抱着个几岁大的小女孩,好像在路边等人。
她和闻九则路上见过的所有中年女人都没什么不同,脸上带点忧虑沧桑,眼角有细纹。
像是吃过一些苦,但又不至于糟糕到愁容满面,显然日子还能过下去。
闻九则仔细观察着那个女人,没能从她脸上找到和薛铃相似的地方,比如薛铃眼睛弯弯的弧度,比如鼻子嘴巴和脸型。
她和薛铃长得不像,但闻九则明白她应该就是薛铃的妈妈。
因为薛铃看到她,一下就惊慌失措,戴着口罩都能看出来想躲藏,偏又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引起注意,最后慌不择路把他的T恤一掀,鸵鸟一样钻到他的T恤里去了。
闻九则:“……”
她凉凉的,挨着他的后背,在忍不住微微颤抖。
如果不是丧尸哭不出来,他会怀疑她正躲在他衣服里哭。
他们这个姿势非常引人注意,所有人注意到都要多看两眼稀奇,她妈妈也看了过来。
不过她不认识闻九则,对他和身边那一团奇特的造型也没什么好奇心,很快就把目光移开。
因为她等的人也出现了。
一辆车停在她身边,车上下来了两个人。
年轻女人从她怀里抱过了那个睡觉的小女孩,中年人揽着她的肩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他们又一同上车,开进了基地。
闻九则看着他们消失了,才拍拍躲在自己背后那一团。
“人走了,出来吧。”
薛铃又等了会儿才拉开他的T恤,露出脑袋。
闻九则拉拉自己松松垮垮的T恤,问她:“那是你妈妈?”
薛铃怔怔看着路边那个空空的位置,点了点头。
“我们在这里待一晚上,明天再走?”闻九则说。
薛铃回神看向他,他们从不在基地附近多留,最多几个小时就会走。
是闻九则希望她能在基地周围坐一坐放松心情,也是闻九则怕在基地周围逗留久了她会有危险。
面对她的目光,闻九则笑了,他似乎洞悉一切她无法说出口的情绪。
“就在这多待一天吧,让你明天再多看她一眼。”
基地晚上没人出入,门都关了,他们晚上就在车里休息。
外面下着一场悄无声息的秋雨,闻九则把座椅放平,两人躺着休息。
车里有一条毛毯,是降温之后薛铃特地找的,但闻九则热得盖不住,最多就牵着一个角意思意思搭下肚子,大部分都盖在了现在并不怕冷的薛铃身上。
薛铃睁着眼睛,靠着闻九则的胸口。他胸口的肌肉是软的,她无意识地用脑门在上面轻轻撞着。
她以为闻九则睡着了,但是他忽然带着她一个翻身,换了个侧躺的位置,声音幽幽说:“这边都给你撞痛了,你换另一边撞。”
薛铃:“……”
闻九则又问:“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薛铃掀开毯子爬起来,在写字板上认认真真写上了“薛苹英”三个字。
第二天,薛铃死活不肯下车,就坐在副驾驶上,把车窗开了一条缝往外偷看。
可惜一整个上午,她想看的人都没出现。
中午闻九则靠在车边啃着速食饼干的时候,眼尖看见了人。
他两口把剩下的饼干吃了,拍拍手朝那边喊:“薛苹英女士!”
“咚!”车里好大一声,不知道薛铃是紧张撞到什么东西了,还是因为他突然出声喊人感到生气。
但薛苹英已经疑惑地看过来,并且朝这边走,车里的丧尸顿时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你认识我?你是?”薛苹英没想起这年轻人是谁,脸上都是疑惑。
“你是薛铃的母亲吗,我是她的大学同学,看过你们的照片,你和她长得挺像的。”闻九则瞎说。
薛苹英听到薛铃这个名字,忍不住露出悲伤的神色,眼圈也立刻就红了,哪里顾得上从他并不严谨的说法里面找漏洞。
“是,我是薛铃妈妈,你是她同学啊,大学同学是吧,你好你好。”
闻九则垂眼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语无伦次的女士,突然笑着问:“薛铃呢,她现在怎么样,和你在一起吗,怎么没看到她?”
薛苹英的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又连忙抬手擦掉:“她,她已经……去世了,三年前就,变成丧尸了。”
闻九则仿佛真的只是薛铃的一个同学,闻言露出遗憾的神色,语气带着歉意地安慰了两句。
拉拉扯扯说了几句之后,薛苹英说还有事,红着眼睛离开了。
等她走了,闻九则拉开车门。薛铃双手攥着衣服,僵着脸和他对视。
突然,她在车里扫视,抓过闻九则没喝完的一瓶水,拧开,仰头,把水往自己眼睛里倒。
手动营造出了泪眼滂沱的模样。
她拿着那瓶水,眨眨眼,脸上全都是水,从她下巴上滴答滴答往下掉。
这还不够,她忽然仰头张开嘴,无声露出了好丑的嚎啕大哭的表情。
闻九则:“……”
他知道,她是哭不出来,憋得难受,想用这种方法表达出来。
但是,他看着这一幕,真的很难忍住笑,又觉得她可爱。
很艰难地把笑忍回去,忍得甚至表情都有点扭曲,深吸了两口气才露出适合这个悲伤氛围的凝重表情,闻九则上前把她抱进怀里拍了两下背。
“可怜的……你哭吧,我再给你倒点水?”
第35章
薛铃很早就变成了丧尸。
在其他人因为丧尸而恐惧的时候, 她正因为自己变成了丧尸而恐惧。
她的皮肤发青,变成红色的血管在青色皮肤上很明显,眼睛变成了暗红色, 连脉搏和心跳都感觉不出来了。
薛铃对着镜子观察自己半天, 又从窗户往楼下看,绝望地发现自己和底下那些追着人咬的丧尸简直一个样!
想大喊一声发泄情绪,结果从嘴里发出的是难听的丧尸吼叫。
而且她逐渐觉得很饿, 却不想吃家里的零食和米饭,反而听到隔壁的小情侣吵架,就很想过去咬他们两口。
那时外面已经开始乱了,薛铃躲在家里。
有人一户户敲门, 提醒他们待在家里不要随便出去, 避免感染进一步扩散, 还有分发物资的, 薛铃没敢开门。
发现自己成了丧尸,但和那些丧尸不一样,薛铃异常恐慌, 她在担心受怕一阵后, 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自己的亲人。
舅舅舅妈还有表姐,他们应该还待在家里。
幸好外面的丧尸把她当成了同类, 那会儿大部分人也害怕地躲在家里, 路上没有太大阻碍, 她成功去到了城市另一边的舅舅家。
在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楼下犹豫着,薛铃惊喜地发现她妈妈竟然也在。
混乱发生之前电话联系过,她还和继父在隔壁市。
她是来接她的吗?
薛铃高兴又害怕, 躲在门口,等她妈妈一个人走出门的时候, 她才慢慢走过去。
看清楚她的那一瞬间,她妈妈愣住了,惊愕地瞪大眼睛,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站在原地喃喃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薛铃也很想哭,往前走了两步,想喊妈妈,发出的却是丧尸的叫声。
这一声怪异的喊叫让她妈妈惊醒过来。她惊惧地退后一步,整个人哆哆嗦嗦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喊叫。
“啊!”
叫声引来了屋里的舅舅和继父。
继父以前是个货车司机,长得有些黑,但性格不错,和妈妈结婚时还私底下给了薛铃一个大红包。
此时他拿着一根棍子匆匆跑出来,看到薛铃的第一眼,就立刻举起了棍子朝她砸来。
抡起的棍子在空中发出呼呼风声,好像能把人脑袋打掉,薛铃吓得扭头就躲,后脑勺还是被打了一棍子。
继父还想再打,但她妈妈反应过来,尖叫着扑过去拉住了他。
“不要打她!不要打她!”
她哭着喊:“是铃铃……那是铃铃,我女儿啊!啊……”
继父的第二棍子没能打下来,薛铃跌跌撞撞跑了,听到身后传来一片混乱的声响。
舅舅不敢置信地反复询问,舅妈的后怕,表姐的哭声。
他们伤心又害怕,催促着妈妈快点进屋,把门关上了。
薛铃蹲在楼下的角落里躲着,都能听到屋里的哭声响了很久很久。
不管是谁,一出门看到门口有个丧尸,第一反应都是打,能理解。
她告诉自己。
如果我还是个人,看到那么丑一个丧尸,我也会害怕,能理解。
正常人都是这个反应。
来之前的路上,她想过要怎么让舅舅他们知道她还有理智,和其他丧尸不一样。
但刚才看到妈妈眼里的害怕,她被继父的一棍子打醒了。
不管她还有没有人类的思想和理智,不管她怎么保证自己不会咬人,她都不可能再和亲人生活在一起了。
那天晚上,她在楼下蹲了一晚,第二天舅舅一家和妈妈继父,就开车离开了瑜市。
他们准备去隔壁市的一个县,继父老家在乡下,人少,乱起来也没有瑜市危险,继父的儿子和女儿一家也在那。
薛铃看着他们的车离开,等到看不见了才起身追了两步。
突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
她想回去自己租的那个房子,她生活了两年多的地方。
但是回去时,那栋楼乱了起来,她的屋子里躲了人,她不能回去,只好在楼下徘徊。
亲人离开了,朋友,虽然有几个,但交情都没那么深,至少变成丧尸后,她们应该不会想见到她。
恋人……前不久分手了。
一开始她没想过去找闻九则,但是她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她住的那栋楼被发疯的人放火烧了的时候,薛铃终于决定离开瑜市。
离开,总要找个目的地吧?
她想起来闻九则的老家安溪市,他和闻煊前段时间都回老家了。
薛铃决定去安溪市找闻九则,不为别的,她心里还因为之前的仓促分手而窝火,又在亲人那里受了委屈。
所以她决定不讲道理地全部迁怒在闻九则身上,去安溪市咬他一口,把他也变成丧尸!
带着报复心理,她气汹汹地上路了。
但是这一路实在太长,又太难,等她好不容易到了安溪市,她已经不想再去寻找闻九则,所以就随便找了个公园躺着。
她不想再看到闻九则的时候,他却自己突然冒出来,出现在她面前。
当时她真的很烦,希望闻九则赶紧消失……她不想再看到以前最亲近的人对她露出害怕和嫌恶的眼神了。
闻九则的态度,薛铃从最初就没报什么希望,连最亲的亲人也会害怕她,更别说一个主动和她分手的前男友。
倒在丧尸堆里的时候,薛铃心想,我才不怕,有本事你就打死我,给我一枪好了。
但闻九则没有,他和以前一样不正经,好像没看清楚她那个丧尸样子似的,笑说:“我又没打到你,怎么倒了?”
海上飘荡的小船靠岸了,虽然是触礁靠的岸。
变成丧尸三年多,和闻九则重逢两个多月,到今天,重新遇到亲人,薛铃心里忍不住冒出太多太多的复杂情绪。
她“哭”完了一瓶水,闻九则用毛巾给她擦脸,擦拭被打湿的座椅,抱着她躺在放平的座椅上,故意说一些欠揍的话。
薛铃把他的衣服抓出好几个窟窿,攥在手里,渐渐平复情绪。
“因为妈妈伤心完了吗?如果伤心完了,能不能回答我个问题?”
闻九则的体贴就像是暴风雨过后的彩虹,灿烂一会儿很快又消失,让人怀疑是幻觉。
“我之前以为你是变成丧尸之前来的安溪市,在那里意外变成丧尸,但你妈妈说,三年前在瑜市你就是这个样子了,所以你是变成丧尸后,特地去安溪市找我,对吗?”
薛铃:“……”
都已经确定了还问什么问。
她不吭声,闻九则也没追问,换了个问题:“你走了多久才到的?一年?一年半?”
他猜了几个都猜错,薛铃不情不愿地告诉他,是两年多,具体多久,她也记不清了。
这次他们从安溪市到瑜市,开车都花了两个多月,期间没有导航所以迷路走了不少冤枉路、路面坍塌或者人为拦截需要绕路、大批量丧尸和车辆聚集需要绕路、晚上休息、需要不断想办法弄到汽油、还有各种突发状况。
靠走的,那就更麻烦了。
薛铃差点迷路到草原去,顺着铁轨想找回方向,结果有一大段铁轨被两边山体滑坡给埋了。天晓得她是怎么走出来的。
两年多能走到安溪市,她已经很厉害了!
“很厉害,竟然能找到安溪市。”闻九则也夸她。
薛铃:“……”
被他这么一夸反而高兴不起来了。
闻九则:“你是来找我复合的吗?”
薛铃彻底不想哭了,她想冷笑。
想得真美啊你,还复合呢,她是来复仇的!
闻九则:“这么辛苦才找到我,当时见到我竟然没有咬我,你是真的在乎我。”
薛铃:“……”
这狗的记性应该没差到这种地步吧?
他们刚遇上那会儿,她是不想咬他吗?那不是想咬没咬到吗,反应那么快,力气又死大,还绑着她挣都挣不开,他是一点不提啊。
下午,闻九则在车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又看到了薛苹英女士。
她抱着昨天那个几岁大的小女孩,主动走过来和他搭话。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准备在秀安基地住下吗?”
闻九则听到车里窸窸窣窣的动静停下,露出个笑脸回答:“我叫闻九则,下午就准备离开了。”
他看一眼她怀里那个小女孩:“这个小孩是?”
薛苹英拍拍那个有点怕生的小女孩:“这是我继女的女儿,她爸爸没了,她妈妈每天要工作,我就带着她。”
死去的人实在太多,每一家都失去过亲人。上午因为骤然听到死去女儿的名字而红了眼睛的薛苹英,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再悲痛,毕竟对她来说,已经过去很久了。
但很长时间没人和她提起过女儿,薛苹英突然生出和人交谈倾诉的欲望。
“她叫天天,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就和我铃铃一样。铃铃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很少哭,也不爱闹,我一抱着她就乖乖的。”
“几岁就很懂事了,还会给我送伞呢。”
闻九则靠在车窗上听着,薛铃就靠在他身后,也安静听着。
她还记得这件事,她当时才在舅舅家住了一年,暑假的时候接到妈妈的电话,终于忍不住了,哭着说想她,想和她一起住。
妈妈听她哭了,也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她也想女儿了。
所以请了假连夜坐火车,把她接到她那里去住,说好过完暑假再回舅舅家。
当时妈妈一个人在外打工,工资不高,住宿条件也不好,就住着一个小单间,还是楼顶,白天非常晒,舍不得装空调,只用一个电风扇。
是薛铃去了之后,她才装了空调。
白天妈妈去上班,薛铃就一个人待在那个房间里,每天妈妈去上班前都要叮嘱她很多,不要碰刀不要碰插头不要拿热水。
她每天都是带着对她的不放心去上班,中午还要匆匆赶回来看她一眼,再匆匆回去上班。
有一次到下班时间,下了很大的雨,薛铃没等到妈妈回来,抱着伞下楼了,但下了楼又不知道往哪走,只好坐在楼下等她。
“我等雨快停了才回去的,看到铃铃抱着伞在楼下等我,一看到我她就哭了,说‘妈妈有狗狗咬我’,我一看,一只巴掌大的奶狗,咬着她的裤腿。”
薛苹英回忆着这些,露出了笑容。
多年后想起来,她还能微笑,但当时年轻的她顾不上其他,心里只有后怕,上去严厉地告诉女儿不能一个人下楼。
她经常能听到哪里又丢了小孩,真的太害怕自己一个没看到,孩子就被拐了。
闻九则忽然问:“薛铃小时候怕狗?”
薛苹英愣了下:“不,她喜欢小狗的,那天那只小狗咬她裤子吓到她了,她还跟我说小狗不是故意咬她,是饿了。后来我带她下楼玩,她每次都要找小狗,想跟它玩。”
她一直抱着那个叫天天的小女孩说话,有些累了,便把她放下来。
天天脚踩在地上,她没有关注大人们在说什么,看到地上有只虫子,忽然伸手去抓。
薛苹英见了忙去阻止:“天天,不要抓虫子,虫子会咬你的。”
她又无奈地重新把孩子抱起来,随口说道:“小孩子就是喜欢玩这些小虫子,一点都不怕的,我铃铃也是,她小时候还抓着青蛙亲呢。”
闻九则面色古怪:“抓着青蛙……亲?”
第36章
抓着青蛙亲这种事, 薛铃自己都没印象,毕竟那发生在她三岁之前。
但大人总是乐此不疲地把孩子小时候的种种黑历史翻出来重复叙说。
薛铃上小学那会儿,一部青蛙王子的动画片火遍全国, 薛铃小时候亲过青蛙的事就更是被拉出来反复鞭尸。
提起的次数之多, 听得薛铃都已经快免疫了,亲戚们因为这事笑起来,她也能在一边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
被朋友们知道了, 起哄喊她公主的时候,她也就是不好意思地脸红一下。
但是!这不代表她能接受这种童年笑话被闻九则知道!
他一定一定会狠狠笑话她的!
薛铃毫不怀疑,等到五十年后,闻九则这狗还会突然对她来一句:“记得吧, 你小时候亲过青蛙。”
只要想到要被他一直笑话, 就好想死。
不是她死, 就是闻九则死。
薛苹英聊完抱着孩子走了, 闻九则目送她走远,拉开车门,张口就是一句:“青蛙……”
薛铃原本靠在椅子上死了一样安静, 听到这两个字, 蓦然弹起来,开始在车里发疯。
车里乒铃乓啷一顿乱响, 整个车子都摇晃起来。
闻九则把着车门, 微微后仰, 笑容灿烂过头。
停车的地方离基地很近,路过的人也多,所有人都被震动的车子吸引看过来。
闻九则收敛了一下自己过分的笑, 躬身上车阻止:“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我不说, 我闭嘴,咳。”
薛铃这才停下来,抓着被她拔下来的座椅头枕,警惕怀疑的目光直直盯着他。
闻九则突然提起另一件事:“我们要走了,你想给你妈妈送点什么东西吗?”
薛铃放下手里的凶器。
闻九则建议:“把那条火腿送她吧。”
不是最开始那条,那条已经吃完了,现在车上这条还没开始吃的是薛铃后来找到的。
火腿这种东西,偶尔吃吃还行,每顿吃真的受不了,闻九则好不容易才把第一条解决了,转头薛铃就找出第二条。
看到她开开心心地写“你喜欢吃,我就又找了一条”,还花了那么多时间特地去找,闻九则那句“不想吃”就说不出口。
“那个火腿留给你妈妈,也算是你一点心意。”闻九则说。
薛铃点头,爬到后面去翻找,看看还有什么可以一起送给妈妈。
最后整理出了一袋子。
她不能出面,就交给了闻九则。
闻九则没有去找薛苹英,而是在路边拦住了和薛苹英一起住的继女还有薛铃舅舅家的表姐,告诉她们那些是薛苹英的东西,请她们转交。
把东西送出去,他们没有再在秀安基地停留,很快离开了这里。
等薛苹英察觉不对,也找不到他们了。
“他们都过得不错,挺好的。”薛铃在车上沉默了很久,拿出写字板写了这么一句话。
她刚成为丧尸的时候,没有顺势和妈妈他们说清楚自己的情况,现在也不会和他们相认,再去打破他们平静的生活。
如果他们知道她的情况,喜悦只会是一瞬间的事,接下来无穷无尽的时间,都是担忧和痛苦。
就像闻九则这样,因为她还在感到高兴,又被时刻提醒她其实已经不算活着,意识到一次就被刺痛一次。
他是个很厉害,又很坚强的人,所以还能每天都朝她笑,但妈妈和舅舅他们不行。
“我现在也过得不错。”
薛铃又写,感到一阵心灵的平静与空虚。
闻九则说:“我过得不好,我如坐针毡。”
薛铃:“……”
又有你什么事?
闻九则挪了挪屁股,露出他的座椅:“你看看,这个座椅是不是被你刚才跳来跳去踩坏了,里面的弹簧都出来了。”
薛铃:“……”
心灵的平静被一句话打破。
从前薛铃在家不小心弄坏了什么,只会下意识道歉弥补,但对闻九则……敢面刺寡人之过者,受拳头赏!
受了邦邦两拳后,闻九则手动把她搬到驾驶座,和自己换了个位置:“你反正不怕扎,你来开。”
薛铃区别对待的原因就在这里,闻九则不会因为她弄坏什么而怪她,他只会借机犯贱。
被闻九则这么一强调,坐在驾驶座上的薛铃,还真觉得有点硌人。
两人再次停车休息的时间,薛铃下车了。
闻九则懒散地坐在车前盖上,托着下巴,笑着看薛铃愤愤地拉开路边的废弃车门,挨个去找。
很快她找了个坐垫回来,还没放下,闻九则忽然将手伸到她面前。
“看,这是什么?”
是一只青蛙,被闻九则提着一条腿在空中晃了晃。
薛铃:“……”
手里的坐垫啪地掉在地上,闻九则把青蛙一丢,抬脚踩上车顶。
薛铃在这一刻超越了丧尸的平均速度,一手抓住那只青蛙,一手抓住了闻九则的脚。
被她拽住,闻九则又不能像对待敌人那样一个后踢甩开,只好倒下去的同时用手撑一下,免得摔得太狼狈。
薛铃趁机压到他身上,抓着那只青蛙往他嘴上按。
狗东西,你也给我亲!
闻九则眼疾手快按住她的手腕,没让她真把青蛙按在自己脸上,又飞快在她脸颊上亲了下,笑眯眯提醒:“你要是把青蛙按我嘴上,我接着就会亲你。”
薛铃在不要脸比赛中,荣获第二名。
不想再亲青蛙,也不想和青蛙间接接吻的薛铃,松开闻九则,把手里的青蛙丢进旁边的水沟。
一回头,闻九则捡起她找来的坐垫,拍拍上面的灰,对她感慨:“欸,你还是心疼我。”
用一套丝滑小连招把前女友气到跳脚后,闻九则才收了神通,开始刷锅做饭,不再继续撩拨她。
虽然看着薛铃气得跳起来的时候,他很想给她找个跳绳顺便跳跳,但怕她真的气到失去理智咬人,就放弃了。
最重要的是,周围也找不着跳绳。
只顾上和闻九则生气,车子开进熟悉的瑜市道路时,薛铃都没来得及产生什么很复杂的情绪。
瑜市的常住人口数量比不上一线城市,看起来经过了清剿,外围的丧尸数量不是很多。
几条主要的道路也被清理过,废弃车辆堆积在两边,方便拾荒队开车进城。
闻九则在通往市中心的那条路一个转弯,拐进没被清理过的另一条路。
两人的学校都在高校区,学校占地面积大,新建的校区都在瑜市外围,并不在繁华的市中心。
为了上学方便,薛铃租住的房子距离学校不远。
车子停在那栋居民楼下,闻九则仰头看到墙面的焦黑。
楼里经历过一场大火,烧了好几户人家,幸好没有把整栋楼全部烧完。
薛铃曾经租住的房子也被这场大火波及,客厅的小阳台那块黑乎乎的。
以前薛铃在那个小阳台上摆了一盆牵牛花,她也没怎么管,但那盆花长得非常茂盛,叶子绿油油一片像块窗帘。
花期时许多蓝紫色喇叭花缠在窗台栏杆上,每回闻九则走到楼下,都会下意识看一眼那个窗台。
他从没将闻家当做自己的家,也没期望过有什么家,但薛铃在很短的时间里,轻易就给他灌输了“这里是他家”的想法。
每次想到“回去”就会想到这里。
那一年,不管什么时候来到这,只要抬头看到那个窗户,他就觉得放松。
就在前不久,他还梦见了这里。
梦见薛铃坐在那个小阳台上背书,她脑袋一点一点,嘴里翻来覆去地念,把她的书本翻得哗哗响,偶尔抬手晾一晾才洗过不久的头发。
闻九则躺在沙发上凝望她的背影,被白色瓷砖地板上反射的日光刺得眼睛发涩。
客厅小茶几上有个铃铛摆件,伸手拨一下就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叮铃——”
手臂突然被锤了一拳,闻九则把目光从那个黑乎乎的窗台上,转到身边的薛铃。
薛铃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问到底要不要上去。
是他要过来看看的,现在站在楼下又不动。
闻九则抬脚往楼上走:“你猜家里东西有没有被人拿过?”
那肯定被幸存者翻过了,还用问吗,说的什么废话。
他们上到五楼,没在楼里看到一个人或是一个丧尸。
落满灰尘的门一推就开了,入目是烧得黑漆漆的客厅,还有被烧了一半的厨房,但房间幸免于难。
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闻九则手插在口袋里,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走了一圈,从沙发边捡起掉落的铃铛摆件,放回了歪斜的茶几上。
“叮铃——”
薛铃走进了卧室,闻九则在门口看了眼,转到旁边的客卧。
他刚住进来的时候,在这个房间住了段时间,后来这里空置了就被改成书房。
沙发床叠着,书桌靠着书架。
闻九则顺手拉开抽屉,一个薄荷绿的拍立得在抽屉里滚动一下。
这是他们去旅游那次买的,后来就没怎么用了。
旁边两叠相片,被细心的塑封处理过,哪怕过了三年多,画面也还算清晰。
最上面一张是他和薛铃的合照。因为他太高了,当时是蹲下来拍的,姿势看起来有点别扭。
下一张是薛铃,他拍的。照片里的薛铃一脚踩在水池里,神情糟心。
当时拍的时候,薛铃是站在水池边摆了个美美的姿势让他拍,但闻九则摆弄半天都没拍,薛铃有点急了,想教他怎么拍,一分心脚滑摔进了水池里,闻九则当即抓拍到了这一张。
每一张闻九则差不多都记得,拍得好的,还有几张拍得不好的。
有他只露了半张脸,有两人的脸拍模糊了,这些没拍好的相片都被好好保存了下来。
但最底下还有好几张闻九则之前没见过的。
一张背景是在薛铃的学校南门,那条街上有很多梧桐树,照片里的他是在等薛铃出来。单手插着兜,捏着一片梧桐叶子在看,光线很漂亮,但他照的不清晰,像个黑色的影子。
还有一张是他的背影,是他靠坐在篮球场的铁丝围栏后面。
有他在街上行走的背影,路人大概是因为他的身高,扭头看他,也被镜头捕捉留在了相片上。
……
翻过那叠相片,闻九则抽出了那张两人的合照,放进口袋里。
第37章
当初薛铃离开匆忙, 这个小家里的东西什么都没带走。
屋内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但是不算特别乱,至少整个卧室还大体保留着三年前的模样。
薛铃打开衣柜看看, 又一个个拉开抽屉瞧瞧, 目光一一扫过桌上的那些考试资料和书籍、她的水杯、朋友送的桌面摆件,死去的多肉小盆栽……
看了一圈下来,竟然不知道要拿什么。好像什么都想带走, 又什么都没必要带走。
拉开桌前的椅子,薛铃在那张落满灰尘的椅子上坐下来。
灰尘在空气里飞舞,目光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绿树和更远处的学校建筑。
很多个日夜,她就是坐在这里学习或者发呆。
“笃笃。”
薛铃转头, 闻九则站在卧室门口, 他并指敲门:“还以为你在收拾, 原来在犯懒, 没有想带走的东西?”
“没有,都用不上了。”薛铃在落满灰的桌面写字回答他。
就让这些东西都留在这里吧。
闻九则看了她写的,走到衣柜前抬手打开最顶上的柜门, 轻松单手取下行李箱, 又把底下衣柜门推开,开始在里面挑衣服。
她常穿的那些带上, 穿自己的衣服怎么都比穿别人的衣服舒服。
薛铃喜欢把看得见的地方收拾干净, 但衣柜里面却经常乱糟糟的, 柜门一关就眼不见为净。
到夏天了,衣柜里冬天的衣服还没收拾出来,臃肿地和夏天的衣服挤在一起。
这个衣柜本身不大, 薛铃又爱乱放,经常满得合不上衣柜门。
等到闻九则住进来, 衣柜还要分给他一角,就更不够用了。
闻九则上次来这里还是和薛铃提分手之前,那会儿衣柜里他的衣服混在薛铃的衣服堆里。
现在随手一拨,他的衣服都不见了,倒是衣柜角落塞了个黑包裹,从袋口掉出来的袖子看,像是他的衣服。
薛铃自己的衣服都不去收拾,却帮他把衣服收拾了,这怎么不叫在乎。
闻九则选择性地忽略了那个黑包裹上贴成大叉的胶布。
给薛铃挑了几件衣服,闻九则打开行李箱,又默了默。
行李箱是他们之前去旅游时用过的,里面竟然还有不少东西没有收拾出来。
闻九则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一条裙子:“这不是你之前死活找不到的那条裙子吗?”
薛铃瞬间起身:哎呀!真的!怎么在这里!
当时为了找这条裙子,家里衣柜被她翻了个底朝天,床上都堆满了衣服。
闻九则当时坐在床上敷衍地叠着自己那几件衣服,听着她喃喃自语“到底放哪里去了”,左翻翻右翻翻,整个人都差点钻进衣柜里去。
原来是放在这个行李箱里了。
“哦,还有你死活找不到,非说是我弄丢了的指甲钳。”闻九则从行李箱内袋掏出一个多功能指甲钳。
行李箱里还有车票飞机票景点票据、旅行洗漱装、面霜小样之类的。
闻九则把行李箱里那些用不上的杂物清理出去,把薛铃的衣服往里塞。
本来不知道该带走什么的薛铃,看到闻九则装她的衣服,突然就觉得很多东西都想要带走了。
她也挤到衣柜前,找出自己最喜欢的一条围巾,丢到打开的行李箱里,又对着自己的几个背包陷入选择困难,最后选了一大一小两个最常用的。
抽屉里以前表姐送她的一条金手链,带上。
身份证,留作纪念,带上。
一个全新的笔记本子,还有一盒没开始用的笔,带上。
用习惯了的梳子和夹子,带上。
……
七零八碎的东西加在一起,行李箱装不下,又另外装了两大袋子,薛铃手里还抱着一床天蓝色格子毛毯。
“这就是你说的没有想带走的东西?”闻九则轻踢一下脚边那几个大小包裹,搬家也就这样了。
薛铃:“……”
还不是你先开始的。
她略有心虚地把毯子顶在头上。
把东西运到楼下,闻九则“见缝插针”,把这些东西全塞进车里的空隙,意外看见了那个装着自己衣服的黑包裹。
都没注意她是什么时候塞进来的。
坐上车,薛铃举起写字板:“你要来瑜市,就是为了搬家?”
闻九则开动车子,顾左右而言他:“去学校逛一圈?”
他们又去了学校,薛铃的学校。
当时正值假期,学校里人不多,因此学校里的丧尸也不多,相比繁华街道上乌泱泱的丧尸群,这里堪称地广人稀。
车子开过教学楼、食堂、人工湖,转了一圈停在女生宿舍楼下那条街。
薛铃大学之后就一个人在外租房,但有时候一个人住外面太孤单了,上课也不是很方便,所以课多的时候还是住宿舍里。
大二本来也准备住宿舍,后来被人在宿舍底下告白,她才搬出去。
“之前有个人在这里向你告白,记得吧?”闻九则也说起这事。
“然后,你在这里答应和我交往。”
何止呢,不仅是在这里答应和你交往,也是在这条街上和你分的手。
薛铃想起那事,撇嘴,推开车门下去。
这条街上栽了很多香樟树和苦楝树,三年多没人清扫,整条街上都铺着落叶,踩上去簌簌响。
瑜师大里种的都是些喜欢落叶的行道树,一到秋天,特别是起风了,天上到处都飘着叶子。
很多同学觉得那场景很浪漫,会拿出手机拍摄。
但此刻,凄凉的小风吹着,两人站在马路上看着落叶,远处有匆匆赶过来的落单丧尸发出兴奋吼叫,没有半点故地重游的浪漫气氛。
“都三年多了……”闻九则靠上路边的栏杆,问,“现在能跟我复合吗?”
问完他起身,先去把那个越来越近,鬼吼鬼叫的丧尸处理了,再一脸如常地走回来继续说:“当初的事,你应该已经不生气了吧?”
薛铃:“……”
她用脚扒拉面前的树叶,划拉出一个“行”字,等到闻九则露出笑容想要来抱她,才拍开他,在“行”前面继续划拉出一个“不”字。
复合?
——不行。
他们两在一起的契机很随便,闻九则觉得她当初之所以会答应就是不好意思拒绝别人。
反正当天有两个男的对她提出交往,她一定会答应一个,不是他就是另一个。
她只是不想挑了,所以随便选一个,好结束那种被人追求纠缠的尴尬。
她这个人就是那种,心里不想和人去聚餐,但是别人多劝两句就抹不开脸答应,去了之后没有喜欢的菜又不好意思开口加菜,饿着肚子还不敢提出提前离开,最后又累又饿还得陪他们去ktv玩第二轮的人。
和他的交往也是,一时脑抽答应了和他在一起,自己给自己加了很多义务和责任,虽然不喜欢也要照顾他,经常被气到也不好意思提分手……
闻九则一直没搞懂,她能和他交往一年多,究竟是后来慢慢喜欢上他了,还是习惯了有他陪着,所以觉得一直那样过下去也很好。
尽管交往一年她有了一些进步,终于可喜可贺能对人说不要了,但依然不会拒绝他。
噢,现在会了。
闻九则:“……”
但我希望你学会拒绝不是希望你在这个时候拒绝我。
薛铃用脚在落叶上划拉出两个字,站在旁边伸手摆出展示的姿势,生怕他看不见。
闻九则迈步过去,用脚把那个“不”字涂掉了。
“重来。”他说,“刚才不算。”
笑死人了,你说不算就不算啊!
薛铃把那个“不”字重新划拉出来,挑衅地站在中间看着他。
闻九则:“好,我待会儿就要让你亲自把这个‘不’字涂掉。”
他说:“我这次的问题是,分手行吗?”
薛铃:“……”
诡计多端的男人。
在她冲过去想使用愤怒头槌的时候,闻九则一个巧妙的动作把她抱起来,强行将之变成了双向奔赴的拥抱。
“为什么不答应,你不是什么东西用习惯了都不喜欢换吗?”
沐浴露、洗发露和牙膏,几年如一日用同一个牌子同一款;
鞋子穿坏了要去同一家网店再买一双一模一样的;
习惯吃一家店的早餐就一直在同一家吃,那家店关门后,每次去其他家吃早餐都要怀念一下原来那家……
“你不习惯新的,也没有新的给你,还是把我这个旧的捡回去吧,行不行?”
薛铃被他抱着晃了晃,脚尖都快踩不着地了,真的很想在他身上戳几个洞。
说什么旧的捡回去,搞得这么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当初是她要分手呢。
闻九则突然又把他放下,若有所思说:“你不会是,还在介意当初和我一起吃饭那个女人的事吧?你是不是误会了她的身份?”
当然不是!没有误会!那事连个导火索都不算,重点还在闻九则自己身上。
这个狗,都三年了还没搞明白她为什么生气!
在薛铃看来,两人分手得很突然。
前一天晚上闻九则还像往常一样,趴在她的床上,枕着她的枕头,摸到她放在床头边的记账本看,一边随意翻看,还跟她贫了两句嘴。
第二天中午,她和同学在附近餐厅撞见闻九则和一个漂亮姐姐一起吃饭。
当时两人已经快吃完了,起身结账,转头就进了六层商场买衣服,闻九则跟在那个漂亮姐姐身后,帮人提袋子。
闻九则平时在学校眼睛里都看不到别人,别管男生女生,和他说话他都爱答不理,今天竟然这么乖陪人吃饭逛街。
之前有这个待遇的,只有薛铃。
当时薛铃身边的朋友都欲言又止地看向她,没说出口的话在她们的目光中展露无遗。
——你男朋友,该不会出轨了吧!
但薛铃第一时间并不是怀疑,虽然那画面是有点像金主和她包养的男大,但她有点不太相信自己会遇到这么狗血的事情。
她拍下照片,动用自己的人脉,第一时间找出了这个姐姐的身份,没想到还真是姐姐。
那是闻九则同父异母的亲姐姐,闻漪。
她在闻煊的朋友圈里曾出现过,在隔壁鞍东市读博,据说是个很厉害的人。
那天下午,她买了奶茶,和闻九则在学校见面。
闻九则心不在焉的,她主动说起:“今天看到你和一个女生在商场吃饭逛街……”
她其实想问的是,你是不是被为难了?
但她还没说完,闻九则就突然提出:“我们分手吧。”
第38章
薛铃一开始以为他在开玩笑, 但是询问了两次,他从头到尾就是那句分手,连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就像是当初说交往那样, 开玩笑一样提出开始, 又轻飘飘提出结束。
于是薛铃看着他那满不在乎,甚至有点神游天外的神情,第一次彻底情绪失控地将手里的奶茶砸到了他脑袋上。
那时薛铃希望他能生气, 最好和她大吵一架,但他连生气都懒得生,抹了把脸就转身走了。
和闻九则在一起的一年多时间里,薛铃有很多时候都觉得, 他是喜欢她的。
闻九则耐心奇差, 但是在家里他愿意和她一起打扫卫生, 主动去做最麻烦的活。
不管她指使他去做什么, 他都会拖着懒洋洋的步子去完成,不会抱怨一句。
闻九则脾气其实也很差,讨厌别人打扰他睡觉, 但是她凌晨四点半把才睡了两个小时的他喊起来去景点排队, 他也不会朝她发火。
最多就是在床边沉默地坐上三分钟,然后抓着头发起身洗漱。
他不喜欢她逆来顺受的性格, 但是从来没有教训过她这样不好那样不好。
一年多的时间改变不了薛铃二十年养成的性格, 她之所以改变不是因为被闻九则气到脾气变大, 而是因为她知道闻九则背地里,找了那几个总喜欢占她便宜的人“谈话”。
他是完全偏心她的,如果和人闹矛盾了, 他不问缘由地觉得她对,也不把替她解决问题视作麻烦。
薛铃不是不知道自己被人占了便宜, 多做了属于别人的工作,她只是不想和人争吵惹出麻烦。
从小就是,亲人不在身边,舅舅隔了一层,惹出麻烦让舅舅收拾,事后得到的抱怨比真正被欺负了还让她难受。
所以,吃点亏能避免很多矛盾,薛铃觉得是值得的。
但闻九则,明明是个比她还小一岁的人,却给了她支撑和爱。
让她觉得,就算发火也没关系,就算和别人闹得不愉快也没关系。
闻煊曾经找过她,对她说:“闻九则那个人最会装样子骗人,他就根本不可能喜欢你,他会跟你在一起,完全就是因为想给我添堵。”
“你信不信,要是哪天我说我一点瞧不上你了,他马上就会和你分手,丢你就像丢垃圾一样干脆!”
当时薛铃气得浑身颤抖,抬手就给了闻煊一耳光。她觉得闻煊就是在胡说八道,闻九则不是那样的。
但是分手那天,看着闻九则转身就走的干脆背影,她对自己过去的感觉产生了怀疑。
或许真如闻煊说的那样,他现在气够了闻煊,不需要她了。
所以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闻九则。
觉得他喜欢她都是错觉,他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在乎她,不然他为什么能这么轻松地提分手,一点也不在乎她会不会伤心,甚至一个理由都不愿意找。
——以上是三年前,22岁人类薛铃的内耗纠结。
当了三年丧尸后,和曾经恨到牙痒的前男友重逢,他种种堪称丧心病狂的癫狂举动,已经让薛铃再度确信,这家伙就是很爱她。
如果不爱,他怎么会想和一个干巴丧尸同床共枕,怎么能对着丧尸的丑脸亲下去,怎么愿意为了一个丧尸放弃融入人类的世界。
这样一来,三年前他为什么突然火速提分手然后走人的原因,就更让人在意了。
“你还是不懂我为什么生气!”薛铃从车上拿了写字板,蹲在地上写。
闻九则蹲在她对面:“为什么生气,不就是因为我说分手生气吗,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觉得薛铃这样写字不方便,他顺手拿起写字板举着,薛铃也顺势换个姿势在上面写:“分手是生气,但是不说原因更生气!”
闻九则:“不对吧,不应该是分手这个事情更生气吗,都分手了,原因有那么重要?”
你还跟我辩论上了,是你生气还是我生气?
薛铃用力擦掉写字板上的字,又写了大大的两个字:“原因!”
“原因……”闻九则拿着写字板,目光越过薛铃,看向她身后飘飞的黄色落叶。
原因,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就是闻家老爷子身体不行了,担心家里的废物儿子孙子压不住闻九则,想在自己死前上层保险。
闻家明面上的合法生意不是很大,但暗地里还有不合法的生意,文物造假贩卖。闻老爷子不希望宝贝孙子闻煊继承,而是准备交给闻九则。
想让闻九则提前接手,又担心万一他妈死了他会没有顾忌报复闻家,又计划给他安排一个妻子,是他二婶那边的亲戚。
在闻老爷子看来,就算闻九则现在不愿意,等娶了二叔的亲戚,有了老婆孩子,彻底就和闻家绑一起了。
他有狠劲胆子又大,未来闻家的生意有他兜底,闻家怎么都还能继续风光两代。
闻老爷子多年来习惯安排儿子孙子的人生,没想过闻九则会反抗。不知道他的逼迫让闻九则生出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当时,闻九则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薛铃解释。
难道要他告诉薛铃:“我爷爷让我回去和他安排的对象早婚早育,顺便接手闻家的犯罪产业,但是你放心我只是假装答应,我这次回去就想办法弄死我爷爷。”
“如果我运气好,没被发现,等他死了闻家乱了我自由了,救了我妈我就回来找你,当然我妈有心脏病需要疗养吃药,你和我在一起的话,未来负担很大。”
“还有如果我运气差,弄死爷爷的事被发现,可能要坐牢,听了这些,你还会和我分手吗?”
一般人可能听了马上就跑了,薛铃……她有点傻,不确定会不会脑子一抽,说愿意等他。
更糟糕点,她说不定还要和他一起想办法摆脱闻家。
所以不管是原因、他的做法、接下来可能的结果,哪一样他都没法对薛铃说出口。
也是他当初太过年轻了,自己的家庭情况,不确定的未来,都难以对同样年轻的恋人启齿。
不希望让她知道,他其实对自己糟糕的人生束手无策。
不希望让她知道,他接下来要去做可怕的事。
只是和他谈了一年恋爱而已,再被他扯进闻家那堆破事甚至还要涉及牢狱之灾,她也太倒霉了吧。
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那事情就简单多了,就是交了个没品渣男前男友,被莫名其妙分手而已。
“你还发呆,说啊!”薛铃用力拍打写字板,摇晃闻九则。
闻九则被她推得晃了晃,组织语言,美化了一下事实,语调轻松地说起三年前的事:
“简单来说,原因就是,家里以我妈和爷爷病重为由,要我回家订婚继承部分家业,我只好分手回去了。”
薛铃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更炸裂一点的原因,没想到如此平平无奇的狗血,不由问:“就这?”
闻九则:“就这。”
薛铃和他面对面蹲着,大眼瞪小眼一阵,忽然问:“为什么没人来给我五百万让我跟你分手?”
闻九则乐道:“啊,可能是我在闻家不值五百万吧。”
薛铃又沉默了下。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你转身就走,分手也无所谓,一点都不伤心!”
薛铃写得飞快,字体龙飞凤舞,闻九则辨认了半天。
无所谓吗?
可能是因为,如果不假装无所谓,他没办法说出分手两个字。
在受到伤害感到痛苦的时候,越是要表现出无所谓不在乎的样子,已经是他那些年在闻家条件反射养成的习惯了。
除了分手,一句话没敢多说,也不敢多看她的神情,怕看到她的表情,下一刻就忍不住说是开玩笑的,收回那句分手。
不是不知道她会生气,他当时心里阴暗地希望她能更生气一点,最好从此封心锁爱,再不会喜欢任何男人。
他要是真的不能再回去找她了,以后她最好想起来他一次就生气一次,怎么也忘不掉他。
谁能想到,后来事情的发展会比他想象的更加糟糕曲折。
如果是三年前,更年轻一点的闻九则是怎么都不可能承认自己伤心的。
但现在,闻九则面对薛铃的控诉,笑着说道:“伤心啊,分手当然伤心,你没看出来是我装得好。”
可惜这次他承认了,薛铃却不相信。
薛铃:“你哪里伤心了,你现在还在笑!”
闻九则:“哦,我还在装,在强颜欢笑。”
薛铃:“……”
闻九则:“原因我都说了,还不能跟我复合吗?”
薛铃:你这个原因还不如不说!
“不行!不答应!”她火冒三丈地在写字板上写。
闻九则突然把写字板往旁边一丢,整个人倒在大街上的落叶堆里。
“不想活了,没意思。”
薛铃:“……”
今天无语的次数好像格外多。
这狗是在学她吗?是在学她吧?!
“啊!”闻九则突然大叫一声,把薛铃吓了一跳,忙过去捂他的嘴。
闻九则懒散地曲起一条腿,拉下她的手:“别拦我,让丧尸过来把我吃掉好了。”
薛铃:好好好,你也发癫是吧?
可惜学校里丧尸实在太少了,半天没有个丧尸过来。
薛铃在落叶里坐了会儿,担心身上爬蚂蚁,就换了个地方坐着,坐到了闻九则的肚子上。
他有本事就躺在这一辈子别起来了。
闻九则丢了两片落叶到她身上,问:“你不答应复合,是因为不喜欢我吗?”
薛铃想朝他脑袋上锤一拳,真是一点都不审题的,不答应复合是因为他的态度。
好好解释分手的原因也好,道歉也好,都是想要一个态度而已!
薛铃再次强调,闻九则点头,露出了不像好东西的笑容。
“是因为态度,不是因为不喜欢我,所以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薛铃:“?”
你到底在总结什么东西啊?谁教你这么提取关键字的?
闻九则:“如果是态度问题,那我现在道歉有用吗?”
薛铃果断:“没用!”
闻九则:“没用我就不道歉了。”
薛铃:“……”谁!教他!这么!做题的!
闻九则仰卧起坐:“不复合没关系,知道你喜欢我就行了。”
这家伙没把她哄好,但是自顾自把他自己哄好了。真是离了个大谱。
闻九则站起来,顺便把薛铃也抱起来。
“那你以后向别人介绍我,就要说‘是我还喜欢的前男友’了。”
薛铃:你有病吧,我需要向谁介绍你啊,还有谁会这样介绍人啊?!
被他塞进车里,薛铃看着车子驶出学校,踹了他一脚问:“你又要去哪?”
闻九则揉了一下被打痛的胳膊,转着方向盘:“认清你的身份,不该问的别问,前女友。”
薛铃:“?”
你还变本加厉了?薛铃差点就气笑了,是谁两个月前还差点因为一句前男友陷入抑郁?你该不会装的吧?
在薛铃再次忍不住动手之前,闻九则又说:“虽然我们还没复合,但谁叫我喜欢你喜欢得不行,非你不可呢,所以,回答你的问题,我们现在去鞍东市。”
第39章
薛铃在自己跳车, 和把闻九则踹下车之间犹豫半晌,心里那股气慢慢消了。
她不是第一天认识闻九则,三四年前闻九则就是这样的, 经常不说人话。
多跟他生一会儿气都算是上了他的当。
不认识闻九则的人觉得他是个不爱搭理人的酷哥, 稍微了解他的人觉得他是个笑眯眯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和他最熟的人就清楚他这个人贱兮兮的特欠揍。
薛铃都习惯了,哪天闻九则要是突然不犯贱了, 薛铃会怀疑他是不是换了个人。
和闻九则交往的时候,薛铃就意识到一件事,闻九则和所有男人一样,都是会说谎的。
当他不愿意说的时候, 你没办法从他嘴里撬出一句实话。
薛铃见过的其他男人说谎, 大多是为了自己。
比如她亲生的那个爸, 她上小学的时候还来找过她, 哭着跟她说想她了,希望她能劝妈妈跟他一起回去,说当初离婚是迫不得已, 完全是她妈妈没事找事不顾家庭。
大概以为她年纪小, 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才跑来骗她。
舅舅也会说谎, 在外面赚了外快, 但是和人打麻将输掉了, 回去就骗舅妈说没赚到钱。
晚上和朋友去打牌,舅妈问起就说是去钓鱼了。
学校里的男同学也会说谎,明明是他们向她告白, 她没答应,转头和别人聊天却说是他们拒绝了她。
但闻九则的说谎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通常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错误。
他好像觉得她异常脆弱,任何不好的可能和坏消息,都会把她压垮,甚至把她吓死。
于是不管遇到什么大事小事,他都会假装轻松无事,不让她承担一点压力。
遇到困难一声不吭,只想自己去解决。
指望他开诚布公说话,还不如指望研究出吐真剂。
薛铃也是苦哑巴前男友久矣,不满日积月累终于爆发了。
真以为他不说,她就猜不到吗,笑话,她可是很会玩推理游戏的!
不要指望从男人嘴里得到现成的答案,真正的答案要靠自己去寻找。
首先,来做一个思维导图。
薛铃拿出平板,抠出笔戳戳。
闻九则的目的,一种是为了他自己,第二种是为了她。
薛铃心里很清楚,因为她的可能性更大。
闻九则这个死装的,对她变成了丧尸这件事其实在意得不得了。
已知,她变成这样特殊的丧尸,原因是闻家的太岁。
闻九则没明说过但侧面承认过的,闻煊疑似也变成了和她一样的丧尸,基本能确定同样是因为太岁。
这样看,闻家的太岁应该很珍贵稀少。如果闻家还有太岁,闻九则去了一趟闻家,不可能不弄到手给她试试,所以当初闻家应该是没有太岁了。
他们很快离开了安溪市,闻九则也再没提起过太岁。
仔细想想,按照闻九则的性格,他越是对什么避而不谈,在心里自己琢磨的就越多。
现在得知他的目的地其实是鞍东市。
鞍东市有什么?
前不久他们还提起了闻九则的姐姐闻漪,薛铃很轻易就能想到同样在鞍东市的闻漪。
闻九则和闻家人的关系都不好,不是必要他不可能去找闻漪。
所以,有没有可能,他是认为闻漪手里有太岁,所以才想去找她?
闻九则当初手里有太岁,闻煊也吃了太岁,那么同为闻家的孩子,闻漪可能当初也分到过太岁?
……
闻九则开着车,半天没等到薛铃揍他,侧头瞄了她好几眼。
看她抱着平板,一直拿着笔戳,若有所思的,好像以前做题一样认真。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薛铃头也没抬,把自己的推测输入到记事本,直接让平板朗读出来。
“我已经知道你想去鞍东市干什么了,你想去找闻漪拿太岁……”
虽然电子音没有起伏的朗读听起来很搞笑,但闻九则笑不出来。
他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的路,听完后唔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你安静这么久就是在想这个,我还以为你是在想怎么教训我呢,白紧张了。”
薛铃眯着眼睛观察他的神情,内心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专心地开过车啊,看着在专心开车,其实在转动自己的小脑袋思考怎么继续瞒天过海吧。
平板的电子音再度传出:“你在试图转移话题,被我猜中了。”
前女友对你这么真诚,你还和前女友玩心眼子。
闻九则:“……”
“啧。”他不盯着路了,把她的平板拿过去看了眼,“突然这么聪明,你没事猜这个干什么,傻一点什么都不想不是过得更开心吗。”
薛铃把平板抢回去,又用电子音最大音量给他外放了一句:“都是你逼我的!!”
她是可以什么都不想,让他一个人背着沉重的心理压力去发疯吧!
“这么简单一件事,到底有什么好瞒着我的,你直说不行吗?”
这狗的脑回路怎么回事,一会儿直通大脑一会儿弯弯绕绕。
闻九则沉默很久:“没确定的事怎么告诉你。”
“万一闻漪不在鞍东市,万一她没有太岁了,万一太岁对你没有用……告诉你了,你不会失望吗。”
“失望怎么了,我又不是没失望过,失望是很正常的情绪。”
“小时候放假希望我妈回来看我,但她工作太忙没回来我会失望;没考到心仪的学校我也失望过;超市抽奖没抽到喜欢的小电器也失望……生活中这么多失望,有什么大不了的。”
闻九则沉默了更长时间,难得有些无言以对。
他想起了他妈。
他妈身体不好,身体不好总是需要躺在床上的人,就会多思多虑。哪怕是天气不好,都会让她情绪低落病情加重。
他在外面被人欺负了,邻居街坊说了风凉话,亲戚上门讨债……所有不好的消息,都会让她痛苦不堪。
久而久之,闻九则就习惯了,不在她面前表露任何不好,不说让她有压力的话,遇到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扛着,瞒着她。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的身体能健康一点,开心一点就行。
他在乎的人就只有两个,母亲和薛铃。
对薛铃,他也下意识像对待母亲那样。
但薛铃好像并不需要他那样的对待。
闻九则没有再插科打诨,平静地说道:“我希望你能活得轻松,不要失望。”
薛铃:“……”
她开始翻平板视频,闻九则半晌没听到她回应,转头一看,发现她在认真地翻看电视剧。
没一会儿,电视剧开始播放。
一脸苦相的女人抱着嘴边流血的男人大哭,嘴里喊着:“二牛啊!你得了这个病为什么不告诉俺啊!”
男人奄奄一息,说:“俺怕你担心,桂花儿,俺不告诉你,你就开心轻松地过日子……”
在悲情又乡土的音乐声中,闻九则感觉到一种无声的嘲讽。
薛铃没放多久又换了个电视剧,这回是民国谍战剧。
“珍香同志,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请把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画面一转,嘴硬的男人中弹了,他捂着肚子抓着女人的手说:“说不爱你是骗你的,我的处境很危险,随时可能遭遇不测,你还年轻,我不想你为我伤心。”
女人哭着喊锋哥,旁边一个同样受伤的男人冲过来打了他一巴掌骂道:“怕我妹妹伤心你就一辈子别说,最好带到棺材里,这个时候又说什么苦衷了!”
哭哭啼啼的一集结束,响起片尾曲,唱道:“噢~我是真的爱你~对你的隐瞒其实都是告白~”
闻九则没看过这种电视剧,但是他觉得这种傻缺的剧情意有所指。
薛铃还觉得不够,又换了个古装电视剧。
还是两个男女在拉扯,男主很爱女主,但因为家庭原因,他必须娶另一个门当户对的女配,家里还威胁如果不和女主分开,就要对付女主。
于是男主用痛彻心扉的表情,说出了自己根本不爱女主的狠话。
遂两人悲痛分手,之后女主找了另一个男配,结果说要分手的男主看到这一幕,又接受不了,继续纠缠女主。
“别走!燕儿,我当初是有苦衷的,我根本不喜欢她,我只喜欢你!”
“事到如今,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两人吵着吵着突然亲上了。
薛铃在男女主说某些台词的时候,就侧头意味深长地看闻九则一眼。
男女主开始亲的时候,闻九则也意味深长地看薛铃一眼,遗憾地叹息一声。
薛铃:你是在遗憾什么?
终于,她关掉了狗血电视剧,车里再度陷入安静。
“你看完感觉怎么样?”薛铃问。
“感觉……很有教育意义。”
薛铃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被教育到了:“那你明白什么了?”
闻九则用他特有的答题思路给出回答:“当初和你说分手的时候,我应该哭着说。”
坏了,真给他学到东西了。
薛铃本来想让他有事直接说别憋着藏着,但他说哭着说?
哭着说啊,她还没亲眼看到过他哭的样子,红着眼睛吧嗒吧嗒掉眼泪?想象不出来。
“你现在哭给我看,我就原谅你。”薛铃这话说的像是亏本甩卖。
“你说真的?”
“真的,你哭着求我原谅。”
闻九则真的找了个地方停下车,转身面对着薛铃,酝酿了一下情绪,好像准备大哭一场。
然后他看着薛铃,突然噗嗤笑了起来。
薛铃敲着坐垫催促,让你哭你还笑上了,快点!
闻九则停下笑声,看看窗外荒芜的场景,又转过头来。对上薛铃期待的目光,他又忍不住嘴角一翘。
你笑什么笑啊!
薛铃帮他放了个很悲情的歌,为他营造气氛。
结果起了反效果,这下子闻九则直接笑倒了,他说:“我想起刚才那个谍战剧,那男人半死不活还告白,被旁边人一巴掌打晕了哈哈哈哈!”
本来不是什么好笑的剧情,被他这么一说,搞得薛铃也好想笑。
“还有那个古装剧,那个男主说不爱女主,那个眼神那个表情,谁信啊,真扯。”
薛铃:对,人家演技不好,分手的时候被女主看出来口是心非,就你是天生影帝,分手的时候装得跟真的一样。
薛铃怜悯地看了前男友一眼,给他分析:“这就是男主的聪明之处,所以他最后还是能和女主在一起,而你还是前男友。”
闻九则:“……”
“你还哭不哭了,快点。”
“哭不出来。”闻九则靠在椅背上,“我现在满脑子是你刚才放的那些傻B电视剧,感觉每个都很好笑。”
薛铃:你说他们好笑,偏偏你最好笑。
“你不觉得自己和他们很像?”
“不觉得,一点都不像。”闻九则大言不惭,“我又不会让你像那些女主角一样伤心。”
薛铃想反驳,但仔细一想,竟然没办法反驳。
因为比起伤心,想起闻九则,她确实是生气更多。
三年多,每个不用睡觉的夜晚,她经常会因为想到过去的事,气到脑补前男友的一百种死法。
伤心?还不如想到妈妈时伤心。
第40章
从瑜市出发, 停停歇歇加上道路堵塞要绕路,花了一周时间,才到达了鞍东市。
闻九则下车, 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那座高楼林立的城市。
末世之前, 鞍东市是比瑜市更繁华的城市,人口也更多。
但现在,这里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 几条主干道被堵死了,城内很多高楼都有被炮轰过的痕迹。
一些地方可以看到丧尸挨挨挤挤的影子在晃动,但附近看不到活人,连拾荒者都没有一个。
闻九则之前听人说过鞍东市这边有个基地, 但是没有来过, 所以并不清楚基地的具体位置。
只是基地一般都不难找, 毕竟人来人往, 会走出一条新的道路,通常还会有人在路边竖起新的路牌指示方向。
奇怪的是,绕着鞍东市的旧址往外找, 没发现有很多人活动的痕迹。
经验丰富的末世流浪者有自己的办法, 首先找一个高高的废弃信号塔,然后爬上去。
薛铃站在信号塔下, 看闻九则没有防护地爬信号塔, 很怕他会一不小心摔下来。
在她脑补过的前男友一百种死法中, 就有这种。
闻九则戴着手套,抓着横杆,借力攀到上层, 很快就上到好几米的高度,途中还有空闲对着底下仰头看的薛铃比了个OK的手势。
他越爬越高, 薛铃都有点看不清楚了,他才停下来。在上面观察了一阵,又很快下来,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恐高症。
薛铃看他高空作业看得心惊胆战,他没事人似的,松开手从两米多高的位置直接跳下来。
朝她走过去,边脱手套边说:“我看到了,应该在那个方向,有一片圈起来的地方,走吧。”
薛铃心里觉得这狗有点帅在身上,但说的却是:“你爬塔比猴子还灵活。”
平板嘴替,那个电子音说什么都自带嘲讽。
闻九则突然用手指在她脸上抹了一把,薛铃拿平板一照,脸上多了好几个灰印子,再看闻九则已经迅速钻进了车里。
薛铃:“……”真是帅不了十分钟。
按照闻九则看到的方向,他们到达了鞍东市基地,可惜出了点意外——鞍东市基地已经废弃了。
被圈出来的那片地方确实建有临时的房屋,但只剩个架子,其他被拆了大半。
里面曾经有人住过的痕迹,现在里面就只有些搬不走的临时住房,废弃日用垃圾,以及丧尸。
这个基地很有可能爆发过第二次丧尸潮,所以基地被放弃,剩下的人也搬走了。
现在这个情况下,交通不便,消息更新不及时,很多大大小小的基地建起又消失,离得远的人很难得知具体情况,都是很正常的事。
薛铃偷偷打量闻九则表情的时候,发现他也在观察她的表情。
“没事,那么多人不可能都死了,还活着的人应该都搬到附近的基地了,明天再去找找看。”闻九则语气随意说。
接下来他们就是像他说的那样,在周边转悠,想找人问问情况。
转了两天,总算遇到了活人。
是薛铃先发现的,她眼尖地在路边发现了一块被围起来的菜地,打理得非常好,地里没有杂草,一眼就看到辣椒红红的,挂在枝上。
薛铃高兴得直拍闻九则胳膊,让他停车去看那块菜地,想告诉他这里有人生活。
闻九则看到那个菜地,说:“茄子、青菜、辣椒,哟还有黄瓜,我待会儿下去摘点。”
薛铃:“……”
我是这意思吗?这明显有人种的,你就这么去摘吗?
但闻九则已经下车了,还带着枪,直接走进了那座老式乡下平房。
他该不会是去杀人了吧?薛铃脑补了一下待会儿就响起的砰砰枪声,有点紧张地趴在车窗边看。
不一会儿,闻九则和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老人一起出了院子,两人站在院门口比划方向,好像是在问路,气氛竟然还不错?
闻九则问了路,又提出要换点菜,老人家点头答应了,回屋去给了他一个篮子,让他自己去菜地里摘。
提着篮子,闻九则先到车边把薛铃拉下车。
薛铃心虚地看一眼坐在院门口的老人,僵硬走路的同时,隔着袖子用力捏闻九则胳膊。
摘个菜都要她来,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这个老人家年纪这么大,可别被她吓出个好歹。
薛铃紧张地拉拉自己的口罩和帽子。
“别紧张,篮子你拿着。”闻九则笑,把她推进菜园里。
薛铃怒而摘辣椒,决定让他接下来吃辣椒吃到肚子痛。
摘着摘着,她忽然听到屋旁的小平房里有撞击的动静,第一反应是大爷还养了猪,接着她听到了熟悉的丧尸吼声。
薛铃停下采摘的动作,指指传来声音的平房。
闻九则充耳不闻,摘了个茄子放到篮子里,被薛铃拽了两下才抬了抬眼皮,随意说:“我看到了,那房里关了几个丧尸。”
“你好奇可以偷偷去看看。”
薛铃放下篮子,悄悄摸过去看了眼。
本来是乡下放杂物的平房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地上铺着席子,锁着四个丧尸。
一个年纪大点的女性,一对年纪轻点的夫妻,一个小孩子。
想到大爷的年纪,这里关着的应该是他的老婆、儿子儿媳和孙子。
她回到闻九则旁边,蹲在一棵包菜面前发呆。
闻九则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快点摘菜,别偷懒。”
薛铃瞪他一眼,抓着那棵包菜,连根拔起。
问到了路,又用两包盐顺利换到了新鲜的菜,一人一丧尸继续上路。
开着车,闻九则看到薛铃还在回头看,突然说:“这种事很多,基本上都是乡下的人家,家里人都变成丧尸了,就关在家里。他们也不愿意去基地,就在家里住着。”
很多也就这样悄无声息死在了家中。
薛铃戳戳平板,传出一句:“我看大爷家还养了鸡,想应该再换只鸡炖汤喝。”
电子音停顿片刻后又说:“你好多愁善感啊闻九则。”
闻九则无语地笑了一下:“当我没说。”
还不是怕她看了难受。
她以前看幼稚动画片都能哭出来。
距离鞍东市最近的一个基地,是易城基地,这个基地有点保守,门口没有设置交易点,得进城,但是门口有检查人员,不仅要检查车上的人,还要检查携带的东西。
闻九则要去基地里打听消息,就不能带上薛铃。
他把车停在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准备自己去基地一趟。
临走前他不放心地问薛铃:“你不会自己把车开走,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吧?”
薛铃:“你给我提供新思路了……”
闻九则勾着她的脖子:“那你跟我一起去,我不放心。”
薛铃:“门口有检查我怎么进去!”
闻九则:“我们不走正门,想办法爬墙,想进去总有办法。”
薛铃:“不不不放开我!我开玩笑的!”
发誓自己不会生气跑掉后,闻九则这才放过她,背了个包独自进了易城基地。
闻九则走了,薛铃拆了包面膜贴在脸上,又下车打了套八段锦。
总觉得最近活动少了,身体都僵硬不少,关节都不灵活,还是锻炼一下吧。
——虽然这样应该没什么用。
但心理作用也是作用。
离开薛铃的视线,闻九则脸上表情就淡了很多。他在基地门口询问办事人员,基地里有没有寻人的地方,还问了些其他杂七杂八的消息。
易城基地里确实有从前鞍东市的人,但鞍东市那么大,想找一个认识闻漪的人太难了。
他没有在这里打听到任何关于闻漪的消息。
闻九则没有这么简单放弃,易城基地没有,周围还有其他基地。
犟种闻九则在周边跑了一个月,总算听到了一个疑似闻漪的消息。
“你说的这个人我知道,几个月前跟着车队走了,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到了这里,线索又断了。
闻漪至少几个月前还活着,但是去了哪里不知道。
此时已经是深秋,天气越来越冷,早上起来,车前盖都覆盖着一层霜。
闻九则大概是这段时间找人找累了,躺在车里懒得起来。
不怕冷的薛铃早早结束睁着眼睛休息的时间,在河边散步一圈,虽然不用呼吸但也努力地呼吸了一阵新鲜空气。
回去车边,车前盖的露水都化了,太阳也升起来有一会儿了,闻九则还躺在车里睡觉,就是换了个侧躺的姿势。
嗨?还睡呢?今天不用干活睡这么久?
薛铃又等了会儿,发现他还没动静,爬上车推了推他。
闻九则身上很热,往常他身上也热乎乎的,但是这个热度,是不是有点不对?
把握不准自己现在这个丧尸版的冷热感应,薛铃掀开闻九则的衣服,在他身上好几处地方都摸了摸。
闻九则翻个身,睁开眼睛,把手臂搭在额头上,嗓音有点干哑地说:“你在外面晃了多久,都冻成冰棍了。”
薛铃看他,不太确定询问:“你难道是,生病了?!”
闻九则竟然还会生病?!他可是曾经大冬天穿一件风衣都不会感冒的男人!
闻九则的身体好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以前薛铃经常会怀疑他是不是外星人。
他身上的淤青伤口,不用擦药,没两天就消了。
有一次被电动车撞了,人家骑电动车的阿姨还摔了腿,他半点事没有。
要不是看他长得壮,阿姨当场就要他赔钱。
大冬天的,他能用冷水洗头,薛铃在取暖器前面瑟瑟发抖地烤手,看到他去冰箱拿了瓶冰水,一口喝了大半瓶。
这么耐造的身体,别说生病了,薛铃就没见过他有不舒服的时候,简直反人类。
所以他还会生病?!
前女友都震惊到起尸了。
薛铃推开闻九则搭在额头的手臂,用脑袋贴上去,仔细感受了好一会儿。
闻九则抬脚把她压倒,不让她起来:“别琢磨了,就是发烧了。”
从闻九则除了患精神病外还会发烧的震惊中回神,薛铃有点麻了。
这怎么办,之前找的药都换出去了,留下的就一些精神类药物,治发烧不对症吧。
她就说这么冷的天,不能再只穿一件单衣出门了,闻九则非不听,就耍帅,外套也不肯穿件厚的。
二十多岁的人了,能跟十九岁比吗。
她承认给他找的那件大棉袄外套确实有点丑了,但现在又没人看他,穿穿丑衣服怎么了,她难道没穿过他找的丑裙子吗?让她趁机报复一下怎么了?
薛铃又转念一想,他该不会是最近没找到闻漪,心理压力太大,才把自己累病了吧?
经过不算缜密的分析,薛铃觉得有很大的可能。
前段时间还说什么怕她失望,不想给她压力,他自己才是最失望最有压力那个,都因为这件事生病了。
片刻后,薛铃想到一个更可怕的可能。
他难道是被她无意中戳到,感染了丧尸病毒?
有些人伤口很小,丧尸化的速度很慢,初期就会开始发烧。
薛铃猛然坐起,把一条腿压着她的闻九则掀开。
闻九则砰地撞了一下车门,脑子都撞清醒了两分。
他刚要问是不是要变身成丧尸女侠了这么大力气,薛铃扑上来,拉开他的衣服,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
“你在我身上找什么呢?”
薛铃没找到伤口,问:“我没有不小心扎到你吧?”
“……”闻九则,“想什么呢,你平时打我都只用拳头,从来不伸爪子,怎么可能扎到我。”
“我只是发烧,睡一觉就好了,没事。”
不管有什么事,反正他从来都是说“没事”。
薛铃把他的手从自己的头发上拉下来,塞进毯子里,又到后备箱拽出大棉袄,全给闻九则盖上。
没办法,看在他难得生病的份上,今天来给他做点清淡的食物吃吧。
成为丧尸之后,薛铃就再也没做过饭,现下她掏出米和锅,准备淘米的时候看着自己乌黑的指甲陷入沉思。
提问,如果这个时候,她把指甲浸泡在米里洗米,蒸出来的饭会有丧尸病毒吗?
这样算下毒吗?
把接的水倒掉,薛铃端着锅,左右为难。
手上一轻,锅被人接过去了。
闻九则捏着自己烧红的脖子,嗓音嘶哑说:“我来。”
虽然发着烧,但他淘米做饭的动作还是很利落,架好了炉子,就端了椅子在旁边坐着。
薛铃从车上又把那件大棉袄给他拿来披上,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等饭。
炉子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薛铃看向闻九则低垂的脸,看了一眼又一眼。
闻九则没生过病,但以前薛铃是会生病的。
又找到了当丧尸的一个好处:丧尸不会生病!
两人在一起的一年多里,薛铃生过一次病,那次生病,闻九则打破了她之前对他的认知。
她讶异地发现,他竟然非常擅长照顾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