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第 231 章
我见路易斯被呛得还挺严重的,起身给他买了一瓶水。
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好很多了,不过我还是坚持给他先喝一点水。因为以前也有被呛到的经历,喉咙会又干又痒,要是复咳,一时半会也停不了。这个时候,喝点水是可以好很多的。
喝完水之后,路易斯又恢复常色,解释道:“事实上,我是出来办事的。我先走了。”
这两句话让我一下子激灵起来。我再看他刚才明明说要吃一口,结果木勺子也只是拿起来又放回去,半口没沾。
这不就是逃跑吗?
“我才问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你就这么着急走?”
赫德森太太就跟我说昨天我吐了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路易斯支支吾吾的,就显得心虚又奇怪。
“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引起我的怀疑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刚才对你都认真地说了我的想法。如果你不好好解释的话,你就不真诚。”
我事后发现漫画里面有这一段内容的描述,看到路易斯焦头烂额,才知道我当时这话逼得他有多紧。可是现在的我压根就不知道。我只觉得,这个时候路易斯不说点自己的事情,对我是不公平的。
路易斯视线乱飞,比一开始来的时候还要慌张,我就越发觉得他心里面有鬼。
如果跟路易斯不熟的话,或者说没有看到漫画里面就算是他两个哥哥在追问,路易斯都没有说在美国波士顿的事情,我可能就会怀疑他是不是昨天晚上从我的房间里面顺走了什么东西,也可能是又装了什么监控摄像头。不过,这种事情不至于心虚到尴尬。
“其实没什么。”路易斯正色地说道。
可是他身上各种想逃跑的小细节都告诉我饿,他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
他明明都背对着门口,鞋尖却是往外开,随时准备站起来离开。
“你跟我说十遍没什么,我就信你。”
我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我内心是要是他真的说十遍,我就不信他了。
也不知道是我的气势震慑了他,还是他读懂了话里面的意思,路易斯选择了坦白。他甚至交了手机,“昨天晚上到了你的房间里面,发现你桌子上有这个,所以我拍了照。”
路易斯说这话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很奇怪,也不会觉得他在乱翻我的东西。
这里,我先简单说一下华生房间的结构。
华生的屋子虽然比我以前的房间要大一些,但是事实上也就是一个人能住的。
整体大小就像是那种青年旅社的单间,一进门走两步就可以看到我的床。床的右侧贴着白墙,床尾对着房间门的方向,床的对面就是我的书桌。华生搬到楼下住之后,他就把书架留给我了。书架上摆着我从学校论坛里面淘下来的二手课本和笔记。除此之外,夏洛克也会把用不上的书塞在我的书架上,所以整个书架看起来满满当当的。从观感上来说,我的房间就像是书架一样紧凑,如果有超过四个人出现在我的房间里面,少不了要侧着走路,转身碰到我的书桌都会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觉得,路易斯应该是靠在墙边看到的时候就看到我桌子上的摆件。
昨天回去的时候也没有碰过电脑,所以我桌面是空的,只有一个相框。相框里面是威尔·杭汀在波士顿抓拍我们一行人准备过安检的背影。夏洛克走在最前面,后面赫德森太太和华生,与他隔了一个人的距离,而后我的位置则在最后,与前面赫德森太太他们有两个人的距离。然而,从举动上看到夏洛克是停下来回头,赫德森太太和华生往前走,而我在快步追赶。
这张照片用了对角线的布局,点与点之间的分布像是在踩黄金分割线,但是我知道当时我们并没有离得那么远。
我最喜欢的部分就是这张图上面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脸,甚至夏洛克的侧脸也在他的蓝色围巾下,看得不真切。可这给了足够的留白。
在照片最底下还塞了一张教授在圣诞节那会给我的成绩单。不过我把纸条背着放,看上去就像是一条白色的边框。除此之外就是我把路易斯给我的蛋糕纸做了清洁烘干后,折成小纸鹤塞在相框正上方。相框的空间很紧贴,所以被压着纸鹤基本掉不下来。
我之所以这么放,是因为觉得要是有一天我需要带走东西的话。只要带一个相框就够了,东西都放在里面,不会破损,也不需要再去找其他的盒子或者信封存放。路易斯就是拍了那只棕色的纸鹤。
老实说,他给我看的时候,我脑袋里面充斥着「就这?!」的惊疑不定和荒唐。这有什么难为情?我走在路上,要是觉得一块石头很有趣,我也会拍一下。有时候学校咖啡店的拉花做得很好看,我也会拍一张。
这怎么看都觉得是路易斯惊讶于我优秀的动手能力?居然能随手折出纸鹤。
“所以,你觉得不方便直接说的理由是?”我脑袋里面还是想不通,“你是觉得不好拍别人房间的东西,事后感到不好吗?”
路易斯还在支支吾吾。
我代入了路易斯的角度,又明白了,“还是你觉得这张照片留了「你当时在我房间里面却心不在焉,没有关心我喝酒」的证据,不够朋友?”
我说完之后,还是觉得怪怪的,“我懂了!你其实想要偷偷学这个怎么做,不好跟我开口。”
毕竟,折纸是小孩子的玩意。
路易斯内心喜欢,但是也为了自己的形象问题,不好提出这件事。
我懂!我当初第一次跟赫德森太太要零食吃的时候,在开口前我又做好了逃跑的心理准备。
路易斯听我说多了几句,就放弃了思考一样,随便点点头。
我看出他有点敷衍,也不知道自己说中了哪一个,但是见他真的不想说,我也不好撬开他的嘴巴。毕竟,我突然推己及人,要是教授问我为什么把他那张成绩单放起来,我也感觉自己很难开口。
要知道,有些事情就是很没理由的。
而我本身就是想收藏起来而已。
“反正有事情还是说开比较好。”我跟路易斯最后说道。
我觉得,我个人表现得很大方慷慨,不拘小节,完全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就是不知道路易斯怎么想的?
路易斯最后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吃一口我给的FrozenYogurt,看起来好像确实还是着急去工作的样子。
我觉得他口味跟我差不多,应该也会喜欢的。
这么想着,我心里为他没吃上而感到一些可惜。
路易斯前脚刚离开不久,赫德森太太和琼恩也过来了。
她们先把买的东西放在我这里,这样她们继续购物的时候,不会需要拎太多东西。别看赫德森太太看起来就像是邻家做蛋糕的奶奶一样温和,她对购物的战斗力丝毫不亚于年轻人。论逛街,有时候,我都走不过赫德森太太。
不过,她们回来的时机太巧,让我差点担心他们和路易斯碰到。
可是我的担心实在是多此一举。
这根本不是巧合。她们两个早就看到我和路易斯在聊天,不想要打扰才错开一步,见人走了,才走过来的。赫德森太太和琼恩两个人同时看了我纸碗里面的两根木勺子。琼恩欲言又止,赫德森太太欲止又言,“你们两个人为什么不多点一份?这样怎么吃得够?”
这个聊天氛围相当松弛,于是我也跟着说道:“路易斯在这里经过时,我看见了,就跟他打招呼,顺便把他叫进店里面。他喜欢的东西跟我差不多,就问他要不要尝一口,喜欢的话,我请他吃一份。”说话过程中,我还把没被舀过一面转给她们看,“不过他很忙,没有聊太久就走了。”
这言语里面全都是「我们没有私下约见面」「就是巧遇,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自证清白。
赫德森太太的视线往路易斯消失的方向看了两眼,也觉得有点可惜,“路易斯这个年轻人做事还是很踏实可靠的。”
我也这么想的,于是跟着一边点头附和,顺便帮她们拎袋子。等接过琼恩手上的袋子时,琼恩的表情上的忧愁越发明显。我知道她很忌惮莫里亚蒂。可是,她其实也可以想,莫里亚蒂这个姓氏虽说少见,但也不是那么少见,这天下又不是所有莫里亚蒂都是坏的。我们应该要用开放的目光去看这件事。
“有买到什么好东西吗?”我试着给她们转移注意力。
于是赫德森太太讲了很多我听不懂的品牌和化妆用的工具和化妆品。赫德森太太看着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说道:“其实,兰尼也可以化一下妆。我看现在不少男生都会捯饬自己,不仅是穿衣服,也会在脸上涂一些素颜霜之类的。兰尼也可以试试看,保证比其他人更好看。”
这几句话就让我的脑袋里面下意识地想到,那种非常夸张的化妆恶搞当然理智告诉我,赫德森太太他们不会那么过分。
出于照顾自己的情绪,我还是很快就拒绝了,下意识地跟琼恩求助。
琼恩似乎想到了什么,心情跟着好转,说道:“兰尼涂这些粉底,可能反而看起来比较黑,这样不化妆干干净净的刚刚好,也很清爽。”
赫德森太太对琼恩的话进行了长达五秒的想象,点头同意了她的想法。
我内心松了一口气。因为以我对赫德森太太的了解,要是她真的决定要给我化妆的话,估计我今天都要陪她们在彩妆店里面试妆,等一回去,夏洛克肯定会控制不了自己的吐槽,“伦敦动物园关猴子的笼子今天又没有关了。”
我们简单聊了几句,琼恩和赫德森太太又去逛街。
我正打算等吃完冻酸奶,把东西往车子上放一放,再回去找个地方待着的时候,我的面前不声不响地站着两个高大,压迫感十足的黑衣人。
他们穿得就像是电视里面演的不苟言笑的保镖。他们的姿态也如刻板印象一般别无二致。身姿挺直,目光中透出不容拒绝的冷淡。
从他们的黑色西装品牌来看,他们应该不是政府相关的护卫队或特工警察。我多多少少和麦考夫的保镖也接触过好几次,有一次我问过他们的衣服是员工自己准备的,还是政府统一的。
当时,麦考夫给了一个英国本土的牌子,他们有固定的英式西装剪裁的设计,除此之外面料更应合英国伦敦气候。如果有条件的人,自然也会选择另一个牌子,但是为了整体观感,一般来说,会要求所有人都统一着装。
面前的两人身上穿的虽然也是英式版型的西装服,但面料不一样。
显然是某些富贵人家的私人保镖。
“MrHeschel,请跟我们来一趟。”
他们的语调如同机器人一样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也没有任何想要与人和平交流的情绪。对话简洁有力,说一不二,不夹杂任何多余的修饰或者解释。
店内本该明亮的灯光在黑衣人的阴影下显得暗淡无光,投下了又深又长的阴影。
甜品店温暖的气氛早因为这两人的到来陷入了一种紧张、窒息与压抑的处境。其他在店中的顾客们动作也变得迟缓。他们放在嘴边的甜品勺子停滞在半空中,头就像是人固定在原地,没办法有大幅度的转动,只能用眼球费力地向门口的方向。与此同时,他们的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惊恐和不安。
站在我对面的店内的服务员显然也怕出现什么意外情况,表情也变得紧张起来,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黑衣人,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整个甜品店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默之中。
其实,我知道这很破坏气氛。可是——
“请你跟我读,喝而何,西约学——何学。”
两个黑衣人在我突如其来的纠正中,微表情里面多了一点复杂,少了一开始出现的冷硬与威严。
312☪ 第 232 章.「心如止水」
这两名保镖在店内都并没有准备要回应我的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他们的工作规则上一定写着「不能轻易露出其他表情」。
经验告诉我,大部分面无表情的人都不会是坏人。即使这种态度会让人留下不好的感觉。可是,现实中很多人都不擅长自我伪装,只能用面无表情来防止被人猜透,这其实算是正常的反应。
事实上,麦考夫的保镖也是这样的。
有段日子麦考夫总是让他的保镖接送我回家。这样维持一两个月,人都是会很容易混熟的。而麦考夫如果发现有人跟我混熟了,他就会把那个人换掉。因为怕他们做事的时候偷偷给我放水。不过每次也不会让两个人都被换走,至少留一个我比较熟的。
从某种程度上,我已经学会面对别人的不回应了。
虽然我脚步跟他们一块走了,但是我还是很认真地跟他们解释,“你们既然要找人,就应该把发音给说对。这起码能让别人知道你在对他说话的。这是一个礼貌问题。”哪怕他们不听,我觉得该说的还是要说出来,这样才不会让人觉得其实你根本也不在意。
自己表达了,对方不听,就是对方的问题。
自己知道对方不会听,所以不想表达,这不是先见之明,而是自己怕社死而已。
不过这个很难做到,尤其是对于I人来说很困难,对方不回应,真的很难下台。
我也是努力地自己在叭叭。
他们的不回应也在我的心头上留下伤痕。可是我很快就逻辑自洽——他们既然想要念名字,就应该好好练一下发音。要不就直接念我的英文名。
安慰完自己,我本来顺利地忘记这件事。可今天晚上结束之后,他们送我离开时,喊了我的英文名。我又开始想象他们两个人聚在一起,低头用手机上网查了我的英文名。
这件事就再也忘不了了。
先来说一下我们去的地方。
我们的目的地并不是在商场里面,而是在商场隔壁的办公楼。一楼底下全都是通往各个楼层区域的直升电梯。我看到他们选择了最高层,脑袋里面开始思考人们为什么喜欢高处。我其实也想和后面的人说一两句,尤其是左后方的那位。
他可能需要请假去检查一下身体。
刚才从商场下楼梯的时候,我听到对方膝盖发出两声弹响。正常来说,我们有时候临时活动的时候,膝盖是可能发出“咔咔”的声音,这是正常的生理性弹响。可是,如果发出声响之前,膝关节已经是在运动的,非长期静止的状态,这可能是病理性弹响。
除此之外,他虽然也是站姿挺直,但是从肩膀显出来的线条弧度也看得出他身体下意识地倾向于向右侧倾斜。很明显身体本能地在保护自己,所以下意识地减轻自己左腿的负担。
这说明他其实还是觉得疼的,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说不定对方知道呢?
我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吧。
如果到时候遇到危险的话,我可以优先攻击他的左膝盖,把他整个人翻过去。
高空电梯缓缓停下后,右侧大片的玻璃窗之外起伏的城市轮廓线清晰可见。
我一边俯视着窗外的楼群,一边思考是谁要花那么大的功夫专门来请我见面。我脑海里面其实有预备人选,可没有一个对我来说是最危险的。
因为对方保镖敢在大庭广众下慢慢地把我带走,那就不是在干一些违法犯罪的事情。要知道有时候,麦考夫的保镖带人,是直接像拎小鸡一样把我带起来,塞进车子里面。他们不太喜欢被拍到脸,非常注重隐秘性。
隔音地毯尽头的拐角可以窥见某国际外贸事务所前台和人员繁忙的工作状态,而它的尽头还有另一个电梯门。我知道,只有再乘坐这部电梯上升一层楼,才能抵达目的地。
家人们,这电梯的底部是透明的,高空的体验拉满。
我全程都在研究不断往上跳的数字。
原本流程应该是保镖负责开门敲门,我已经不等这些拉满悬疑感的慢动作了。在那个左膝有伤的人正要开门的时候,我先一步拉了门把,与他对视的时候,顺势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给你个忠告,小心左边,容易受伤。”
保镖眼里闪过疑惑的时候,我突然才意识到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体有大问题。
不管如何,我们也没有多交流的余地。
门后面的老先生已经和我对上了视线。
他目光落在我的脸上,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是专门来等我的。他的打扮符合传统刻板的德高望重的老绅士的印象,一身整洁熨帖的高定西装,衬衣领口整洁,领带也系得端庄得体。他的头发斑白,然而每条发丝都被整理得一丝不苟,不容忽视他庄重深邃的气质。
“兰尼先生。你比我想象中的好说话。”他开口的时候并没有笑,“不说反抗,起码我以为你至少会问一句「你们是谁」。”
被他这么一点,我忘记这个流程了。
不过最重要的是,我没有意识到保镖身上还带着袖珍摄像头,一路跟拍。
我不想拐弯抹角,直接开口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是雪林的父亲莫兰德·福特先生?”
莫兰德·福特说道:“聪明人聊天就是会比较轻松。”
他说这话的时候,让我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要顺势捧我一下。对我来说,他好像是要发大招。
我解释道;“他昨天提过您邀请他见面,结果被他拒绝了。我相信您应该除了停卡之外,还会有很多的解决措施。不过,我的想法是您应该至少会邀请琼恩小姐?”
我记得弹幕说过,在美国的米福和琼恩两个人来伦敦的时候,也是因为米福他哥哥邀请了琼恩见面,所以米福被迫和他哥哥见一面,两方不欢而散。
莫兰德老先生很直白地回答了我的疑惑,“对女士总不能用太粗暴的手段。”
这句话一落下,我就被他说服了。
这很有道理。
然后下一秒,我才反应过来,他想要对我用很粗暴的手段吗?
莫兰德也没有在意我在想什么。他只是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面的沙发座椅边上,顺势邀请道:“请过来这边坐。”
他这句话落下来后,便有一名女秘书从隔壁门里面走出来,并在桌子上放了两杯咖啡。放完咖啡之后,她便离开了办公室。这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点拖泥带水。这跟过场动画一样流畅。
我并不是特别想要和他聊,还担心赫德森太太她们回来的时候看不到我。
“您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说?”
莫兰德往后靠坐,深邃的眼瞳则一直看向我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是个很特别的人。”
他就像是那种路上会抓着小孩的摸骨老先生,说话间自带一种深沉神秘的语气。
“明明你和雪林并没有认识多久,也没有任何交集。他不仅把家族分给他的股票贱价转给你,而且在他听说你出事的时候,还难得发了邮件,和我联系,让我压一下这里的新闻消息。”
莫兰德虽然没有说任何他的身份和地位,但是我已经从他三言两语中窥见了他在伦敦的金权势力和对时局的掌控。
他顿了顿,说道:“兰尼先生,遇到这种情况,你觉得我是不是有理由和他见一面呢?”
“确实。”
想想,要是以后小兰尼·华生给别人钱,我也会先让他/她不要急,先帮忙把事情搞定,可是我事后肯定要原因的。如果小兰尼还拒绝的话,那我肯定会把那个让他/她急的人给抓起来。必要时,我可能还会用粗暴的手段。
我一下子就代入了莫兰德老先生。
注意到身后的保镖一直都没有走之后,我乖乖地坐在他们要我坐的位子上。
我们有话好好说。
“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表现得非常乖巧。
莫兰德单手撑着下颌,这时才仔细地研究我,“你和雪林是什么关系?”
我回答得很快,不假思索地说道:“线上网友,游戏搭子。在游戏上互相送体力的那种。雪林为人大方慷慨,对我很照顾。”
这句话让莫兰德老先生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然而笑容里却没有丝毫温暖的痕迹,“你以为我会轻易相信这样的谎言吗?年轻人,当我还在政界商场奋斗的时候,你甚至还未出生呢。”他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嘲讽着我说法里面的天真与幼稚。
他盖棺定论说道:“你就是个骗子。”
“哦…”
这个结论有点突兀,但我还能说什么。
我其实也不是很在意他在说什么。
“不过我愿意给你机会。”莫兰德老先生说道,“我可以给你一千万英镑…”
我长这么大,居然有人要给我送钱离开某个人。
钱都是这么好赚的吗?
一听就是骗人的。
麦考夫那么有钱,都没有一次给我或者华生送钱让我们离开221B。
莫兰德老先生继续说道:“…你离开英国,和雪林一块住。在纽约的学校也可以为你安排好,你在那里可以顺利继续你的课程,也可以为你开设奖学金的项目,你想要的名誉也可以得到。哥伦比亚大学的排名这几年也比伦敦大学学院高,对你也不亏。”
莫兰德老先生眉头微挑,“这对于你来说,是很好的选择。”
一听就是骗人的。
一千万英镑的现金流说拿就拿出来了?昨天米福才拒绝和他见面,今天就准备好一千万英镑来和我谈交易?就算是身价几百亿的人,也得花几天卖个小别野凑这笔钱吧?更别说身价几百亿的富豪名单上也没有这个人的名字。要不就是偷税漏税,私藏一堆钱。
我脑袋里面有很多反驳的话。
比如说像他这样的有钱人,是不会让自己花的钱都打水漂。为了保证我兑现承诺,肯定要起草一份契约,以免被我占了便宜。真打算给我一千万英镑,合同在哪里?
再比如说,他要求我住在米福那里,签证帮我搞定了吗。未来在美国的绿卡也是由他来准备,否则我因为签证被赶出美国,不能履行契约也不是我的过错。这样我反而通过契约也拿捏住了这个老先生。他能把事业做的那么成功,会没有想到这一点。
我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个老先生是不是当我是傻的。
见我不回应,莫兰德老先生问:“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我的表达可能不太准确,也可能有点冒犯。”
“你说,我想知道你想在想什么?”
“我在想,是您把我当成傻子,还是您自己本身不聪明?”
这句话之后,整个办公室陷入沉默。
而我则慢慢地向后靠,调整一个让自己舒服的位置坐。
“我帮您打电话叫雪林过来吧,不要整那么多事情,我不会因为你的财力突然卑躬屈膝,唯命是从。我也不认为我受到雪林的好,就有义务回报。”
我觉得这位老先生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他就想走个过场。要是我想要钱,那我就是利欲熏心的小人。我要是不想要钱,那我也会因为他通过财力透出来的隐形压力,整个过程更加谨言慎行,谨小慎微。
可是,这个根源本来就是错的。
“他对我好,是因为他觉得我像他某个朋友,所以对我好。如果他像我一个喜欢的朋友,即使他嫌我烦,甚至他本身也让我讨厌,我也会对他好。因为我这样做,是为了我自己。”
“讲白了,他到底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我。他比我们在场的都清楚。”
“我不能做决定,您也不能做决定。您真的能做决定的话,也不会没有能见到他而开始想方设法逼他来见你。”
看到莫兰德老先生眉头皱起来,我就意识到我准确地踩中了他的痛点。
常言有道,想知道别人到底是什么人,就得知道他不喜欢讨论什么。
“您是一位失败的父亲。”
这话刚落,莫兰德老先生的眼眸变得锋利无比,就是随时都能发出破空声,一举击碎别人心脏的子弹。与此同时,一管冰冷的枪口在不知不觉间抵在了我的太阳穴上,让我的头本能地往一边侧了侧。
保镖低沉的声音落了下来。
“放尊重一点。坐在你面前的,不是你能随意放肆的人。”
莫兰德老先生抬起手,让保镖离开。
他的眼神比起刚才多了几许意味深长。
“我不是成功的父亲,你也不是什么好儿子。”
这话一落,我明明深知这不是什么刺骨的言语,但我全身血液却在不可遏制地沸腾。
莫兰德盯着我,轻轻一笑,“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还是弱。”
我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因为我知道即使不见得我现在就处在劣势,可很明显的,口头上我比不过他。
原以为这个流程还要持续很久,结果在副门的女秘书敲了敲,“环球国际贸易的莫里亚蒂先生来这找您。”
我听到这名字,就忍不住一愣。
而莫兰德老先生很快就回应道:“不见。”
可他这句话也没有落下多久,阿尔伯特的声音已经从门口传来,“莫兰德先生,您的公司电梯密码再不好好更新一次,对您的人身安全恐怕很不利。”
他如入无人之境般行动自如,甚至保镖和秘书在他出现之后,也会自动回避。莫兰德老先生左腿搭着右腿,表情有一丝不耐。这一切迹象都在表明,莫兰德和阿尔伯特不仅认识,而且交情不浅。
“MI6的长官经常来这里,对我司业务会有很多不利的影响。”
我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只是懵——
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来这里?
我下意识抬头看阿尔伯特。还没等我视线上移,只看到他黑色的手套,他就走在我前面,顺势把莫兰德投向我的视线遮了一大半。
“我来这里,正是为了维护您公司的合法权益。有人举报莫兰德叔叔的保镖,要是威廉和路易斯知道我没有及时处理。他们一定会迁怒于我。我肯定要好好看看的。”
阿尔伯特笑了笑,看向莫兰德先生后,又看向我,“没打扰你们聊天吧?”
我原本对他突然出现的解围,不管是无意还是刻意,我都心存侥幸和感激。
然而,这份心情在对上他毫无机质的营业式假笑后,内心顿时无比平静,甚至想毫无波澜地移开视线。
313☪ Chapter 81「他眼里有一点抗拒」
伦敦夏季昼长夜短。
即使是下午七点,也亮如正午时光,仿佛这个城市永远不知道疲倦一样。
于是只是聚焦在这个采光充足的总裁办公室上,依旧让人不清楚具体的时间。玻璃窗之外是银灰色的城市轮廓线。这种颜色其实掺杂着自然园艺的设计带来的绿色,然而这个冷淡的色调占据了整个视野的焦点。
玻璃窗之内的办公室是考究的美式古典风——具有厚重宽大的外形设计,大胆地放开设计上的尺寸规格的限制,同时又不失细致精巧的设计,各种以奢华沉稳为主旋律的滚边和镶嵌线。这样的空间光是让普通人站在其中,就能感受到办公室主人带来的压迫感。
而此刻这间办公室的主人莫兰德·福特正和一个青年对峙。
青年五官并不是特别突出,面部线条不像是很多男性的棱角分明,看得出柔软,也看得见流畅,也许是因为还太过年轻,也可能是他天生就是这种没有攻击力的长相。在人群里面,他是容易被人忽略,但是他容易被人多看一眼。
就算是觉得看不清,得再努力多看一眼。
又像是心里觉得略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要再仔细看一次。
青年既像水墨的留白,又像宝石的火彩,让人过眼难忘。
在这个厚重色彩的办公室之中,他就像是沉淀着的安静的音符,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周围的装饰在他身旁也渐渐失去了色彩。他的目光清透,似乎能够穿透一切虚伪与表象,直击事物的本质。
而在这种情况下,与他的存在同样让人无法忽略的是,抵在他太阳穴之上的枪口。
青年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面前冷静的办公室主人露出了愠怒的神色。
于是抵在青年头颅的枪支开始执行位高权重的主人的意志。
一瞬间“嘭——”的声响,就像是把人推入地狱的双手,猝不及防又无力挣扎。
原本还是梦境的旁观者亚当·怀特利瞬间被失重裹挟。整个人本能地用全身反抗自己的失重感的同时,他费力地找到了梦境里面的时间点「7月07日,10点25分」。而下一秒,他从床边滚下,落在实木地板上的疼痛把他拽出没有实感的梦境。与此同时,这也惊动了从房间外走过的玛丽管家。
“上帝保佑,怀特利先生你这是第几次做噩梦了?”
玛姬管家低头看着狼狈的怀特利议员。
这个月来他总是做同一个噩梦。严格来说,这并不是噩梦,但这个梦与怀特利议员也并没有关系。只是因为这个梦总是会重复出现,所以怀特利议员,玛姬管家、桑姆·怀特利二人自然而然地把这个梦也归类为噩梦。
玛姬管家还在关心怀特利议员是否撞到头了,怀特利议员躺在地上如释重负道:“我这次终于看到时间了。”
玛姬管家叹了一口气,“可是梦不一定是真的。”
怀特利议员边从原地站起来,边哭笑不得道:“那我总不能是爱上了221B公寓的咨询侦探吧?每次都做同一个梦,肯定是有原因的。像是预知梦这样的?”当然,怀特利议员也并不想说自己曾经梦到过自己在六月份的事件中目睹过自己弟弟和玛姬太太惨死,而自己也跟着选择自尽,这只会让他们担心。
现在的他只是在思索起这种非自然状态的原因。
玛姬管家觉得这样下去并不是一个办法,说道:“也许你应该去和那个兰尼先生聊一下。”
“怎么聊?”怀特利议员失笑道,“跑到他的公寓里面说「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做关于你被杀掉的梦。你最近要小心一点?」玛姬太太,如果有人跟你这么说,你会怎么想?”
“我觉得对方是不是脑袋有问题?”玛姬太太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提议并不是特别适合,尤其是怀特利议员也没有证据去证明这件事的真伪。
“所以,真正的建议可能得去看心理医生。”
怀特利议员接着玛姬太太的话说,甚至承认道:“我其实已经去看心理医生了。她怀疑我压力太大,而之前还是被兰尼先生帮助过,下意识地对即将到来的国会充满忧虑,所以「兰尼先生在梦境中会死」,就是因为我自己潜意识中会认为自己失败。”
在玛姬太太快担忧且疑虑地问出“真的吗”之前,怀特利议员露出坚定而自信的笑容,“恰恰相反,我对这次国会的改革势在必得。”
怀特利议员继续说道:“如果这真的是预知梦,那应该能找到对应的时间。而我找到了,就在今天。”
玛姬太太想起怀特利议员一开始就提到过这件事,她刚才一心在怀特利议员的安全上。可现在她接受现状后,心情又开始复杂,一方面她确实想知道这些困扰怀特利议员的梦到底是怎么回事,另一方面她又害怕曾经解救他们于危难之间的兰尼先生真的会遭遇不测。
“要跟兰尼先生联系吗?”玛姬太太问道,“比如单独出门之类的?”
怀特利议员摇头说道:“真正解决问题的方法往往是从源头开始解决。从梦境中可以知道,兰尼先生并不是自愿参与那个场合的,因此这里不存在着他能不能回避这个会面,而是有人能不能解决这个会面问题。”
玛姬太太从怀特利议员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些笃定,“你已经想好了怎么处理?”
“我打算和莫里亚蒂先生联系了。”怀特利议员望向玛姬太太,说道,“我知道他是能力很强大的人。之前在被上议院盯上的时候,我之所以不去找他帮忙,是因为我觉得他并不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对他不放心。可是,现在我很相信他,我也相信他愿意帮这个忙。”
“你打算怎么说?”玛姬太太忍不住设想怀特利议员和阿尔伯特商量的过程,“这种说做梦的事情实在让人无法信服。”
怀特利议员说道:“还得考虑这是不是真的在做梦?如果真的是梦,好消息是兰尼先生没事,坏消息是我真的被心理医生说中了。如果不是做梦,也为了证明这一点,我会让阿尔伯特先生在10点23分,出现在那栋建筑的办公室里面。”
怀特利议员知道坐在兰尼对面的人的名字——莫兰德·福特,在政商两界都有名声的大人物,在外做了很多慈善事业,建了很多福利院,资助过很多学生的大学教育。然而在背地里,他被称为「政府的白手套」,与政府高层和贵族之间都有交易往来。整个伦敦城,最不能惹的人物中,他的名字赫然在列,甚至在米尔沃顿之上。
怀特利议员并不想让玛姬太太知道这里面太多事情,破坏她对于这个大慈善家的印象。
“如果没事发生,那就是最好的结局。”
玛姬太太也点头说道:“上帝保佑,一定会没事发生的。”※
阿尔伯特被怀特利议员要求做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要在今天上午10点23分时,去一趟莫兰德·福特所在的办公室一趟。
阿尔伯特并不认为怀特利议员会坑害他,毕竟他连设计自己亲人的凶手也能够原谅的人。他这种心思如明镜一样的人是不会突然陷他人于不义的事情。再说,怀特利议员也不是会被人利用的笨蛋。
阿尔伯特相信怀特利议员,可是他本身依旧谨慎,“你希望我在那里做什么?即使我和那位先生认识,我应该也要有理由,难道不是吗?再来,他也不一定会在那个办公室里面。”
“救人…”
怀特利议员的回答带着不确信,也带着期待和恳切。
很明显,他希望阿尔伯特能答应下来。
“救谁?”阿尔伯特问道,语言简单又精准地抓住其中最核心的部分,就像是经验老道的医师不会轻易地被病患的情绪动摇,时刻都清醒地记得自己的目的。
怀特利议员和阿尔伯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依旧敬服他的敏锐和一针见血,于是他干脆地开门见山,“也许你可能不相信,我觉得兰尼先生会在那栋建筑里面遇到危险。”
阿尔伯特在这句话里面保持沉默。
议员自然知道阿尔伯特并不想对这种异想天开发表任何言论,“希望这句话不会让你困惑。可是最近这个梦已经困扰了我多日,我希望有人能够为我解答,而阿尔伯特先生显然是最合适和莫兰德·福特先生联系的人。”
从某种意义上,怀特利议员说的事情确实是真实的,且公开的。
莫兰德·福特资助了很多福利院,其中有一家福利院便是威廉、路易斯和婕米长大的福利院。婕米把那间福利院烧了之后,莫兰德重建了这间福利院,这才让阿尔伯特他们注意到了这位大慈善家。
从了解到这个人物的存在开始,到现在,阿尔伯特和莫兰德老先生都保持着友好往来的关系。
莫兰德也是很多社会精英的的资助者。其中包括法官、医生、律师、博士、企业精英等等,而阿尔伯特MI6中的成员也有受到过莫兰德的恩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莫兰德就算在这个社会杀了人,都有很多人为他洗白身份。更别说,他是政府的白手套,政府高层人员也会保他。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让人无法认同的理由。”阿尔伯特更倾向于这是兰尼向怀特利议员求助。
可是,据阿尔伯特所知,莫兰德的次子雪林很喜欢兰尼。如果他是兰尼,也意识到这个莫兰德会对自己不利,相信拿捏雪林·福特要比向怀特利议员求助更容易更直接。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怀特利议员说道,“我也想过我自己出面,但是我恐怕在前台的时候就会被拦住。我和那位福特先生见面,至少还要预约。”
怀特利议员已经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才和阿尔伯特取得联系。
阿尔伯特也明白他的意思,“值得赌一赌。”
怀特利议员会把这件事告诉他,至少证明了议员对自己的信任。
虽然并不相信所谓的预知梦,但是阿尔伯特也设想过兰尼要是真的在这种情况下遇害对自己的好处。
很明显,并没有好处。
因为兰尼目前为止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增益,也不会带来任何损失,所以他死去,零增益也是零,损失也不会增加多少损失。
至于真的救下兰尼的话,怀特利议员自然而然地会被自己收服,毕竟他欠了自己人情。
除此之外,阿尔伯特不得不说,到目前为止,兰尼一直都在让莫里亚蒂欠他人情。如果反过来,自己真的能救下兰尼,阿尔伯特很好奇兰尼到底会露出什么表情。
不过更多的是,阿尔伯特并不相信议员的说辞。直到他想要通过前台联系莫兰德老先生的时候,被各种阻挠后,阿尔伯特开始有点相信怀特利议员那荒诞不可信的梦境。
而这才是刚开始。
在打断了莫兰德老先生和兰尼,顺利让兰尼从枪口下逃生后,阿尔伯特好奇地看向兰尼。
兰尼正好看向自己。
那表情相当的无动于衷。
也许应该先让他吃点苦头,看他脸上出现其他表情再来解围,才对。
阿尔伯特表示有点遗憾。
与此同时,这佐证了怀特利议员的预知梦的真实性。
那么这个梦到底是短暂的,还是长期的?这个梦的真实性会具体到什么样的程度,还是像现在这样精确到时间上的每分每秒?这个梦只是围绕兰尼展开的吗?
阿尔伯特出现了一系列的想法,可这一时半会也让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答案。
他也并不想让这件事就这么翻篇。
他看向兰尼,说道:“兰尼先生,我认为我们需要找个时间单独谈谈。”
兰尼的目光闪了闪。
阿尔伯特似乎读到了兰尼眼里的抗拒。
314☪ 第 233 章「我其实都看到了」
话说到阿尔伯特突然在这个办公室里面出现,打破了我和莫兰德老先生之间的平衡。
我个人来说,依旧相信莫兰德老先生不会对我动手。这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哪怕枪口抵住我的头,我确实有一瞬间觉得全身鸡皮疙瘩跟着起来了。可是这也跟走在路上,突然有一滴水溅进我后背的程度。
这并不足为虑。
然而,阿尔伯特出现了。
最关键的是,我个人感觉他毫无准备。因为他和莫兰德老先生的对话并不是连续的,以及我认为他的关注重点在我身上。
我并不是自作多情的人。
是的,有时候我确实还挺自作多情,认为大家就是很喜欢我,总是照顾我的心情和感受。可我还是很快就从那种错觉中醒悟的。
而阿尔伯特显然是不太喜欢我的。
也就是说,他来这里的目的应该就是来找莫兰德老先生,而不是我。可是他接连两句话都是对我说的,在我努力思考是否是我的错觉时,莫兰德老先生开口说道:“看起来阿尔伯特是来找兰尼先生的吗?”
如果我现在是在看漫画,我就要拍桌子了。
看吧,看吧!
我就说是这样的。
可是我现在还身处场景之中,只是表现得平稳,并看着阿尔伯特回头与莫兰德老先生对答时的后脑勺。
“只不过刚好是兰尼先生而已。”阿尔伯特四两拨千斤,语气平缓自然,甚至微微笑道,“您这边的动静太大,有些好事者甚至已经拍下相关的照片。我得及时处理一下,免得莫兰德叔叔陷入麻烦。我若是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就是我的不是了。”
莫兰德老先生朝着阿尔伯特松了松肩膀,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就是过来看一眼。”阿尔伯特扫一眼背后坐得四平八稳的我,说道,“若是妨碍了您的事情,我现在就离开。您没事情就好。”
我不知道这一段会不会在漫画出现,也不知道读者会怎么想。
我本能也觉得阿尔伯特这样说是没有问题的。
一,他明显和莫兰德更熟悉,也可能知道他本人的手段,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小贫民惹上麻烦。
二,他没有必要在这种情况下跟我装熟。他要是真的了解我的话,我对这种能够自己处理的事情,却被人莫名其妙地耍帅是从来不会买单的。在最开始的阿特伍德夫人刁难我,看不起我的时候,阿尔伯特就为我出过头。可我完全没放在心上。
三,他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打乱了莫兰德的节奏。再继续坚持解围救场(如果阿尔伯特真的是抱着这份心思过来的话),多做多弄巧成拙。
可是我听到他就是一句「您没事就好」,就觉得莫名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此刻可以幻视一只本来不想被摸摸的猫无奈之下被强制摸了一下头和背。猫猫还没有感受到全套服务,自己就被主人扔在一边了。
这是什么撩拨行为?
我有点不得劲。
莫兰德老先生对阿尔伯特这种虚实不定的话并没有太多的反感。他轻轻地抬起下巴,声音里面透着上位者的局势的掌控和从容,道:“兰尼先生,我们还有很多话可以聊。不过你想现在跟阿尔伯特先走吗?”
最后一句话从他嘴里面轻轻地抛出来,就像是一根细而韧的钓鱼线,带着神秘的诱惑垂落在我面前。
我傲骨铮铮,正气凛然。
“事实上,我还有其他安排。福特老先生既然给机会让我先走,也说明我们聊天的重要性也并不是特别重大,那我们就有机会再交流吧。”
莫兰德老先生在我的话里面眯了眯眼睛,就像是雄狮猛兽在遇到猎物时进攻的备战状态,可这只是一瞬间而已。因为我接着说道:“我会和雪林联系,让他和你联系的。”
莫兰德老先生直到最后也没有站起来送别我们,但是在我们下电梯之前,漂亮优雅的女秘书递了一张名片给我,上面写着某米其林三星级餐馆的地址。
“晚上见面的时候,还请兰尼先生穿正装。福特先生说,希望这次不要多带其他人。”
进电梯后,我沉默地把玩着这张名片,顺势用手机查这家餐馆有什么推荐的食物。不过电梯里面的联网很差(这是常识)。我并没有成功。可我也不想和阿尔伯特说话。
而阿尔伯特双手插着口袋,身体微微倾斜,并没有开口,只是目光专注地注视电梯上方跳动的数字。也许可能是电梯空间有点小,只是相处四五秒就可以闻到空气里男士香水的味道。
那是一股清透的柚子香气。
在这其中又夹杂着微妙的木香和辛辣的香料味,透着深邃收敛的味道。
这股味道就像是他独有的标志一样,既是本能地在标记自己的领地,又像是悄无声息地展开气场,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实话说,我闻着有点晕乎,感觉自己整个人无声无息地被罩住似的。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在高空乘坐电梯的不良反应。
因为电梯的金属板可以像镜子一样反射我的面部神情,所以我很快就又把视线垂了下来,盯着手机,假装自己很忙。
“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兰尼先生。”阿尔伯特说话间自带着上位者或者长者的气势,透着不容拒绝的语气,又显得这样说话是日常聊天的松弛感。
“我以为你会先开头。”
因为是他说要单独和我聊的,又不是我想要和他聊。
我个人认为,他才需要好好地跟我解释一下他为什么在这里出现。
他是不是跟踪路易斯了?
他是不是在监视我?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面?
阿尔伯特因为我这句话而转过头,目光就跟刀子一样戳了下来,“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胆量很大?”
他这话口气很差,我突然就被吓一跳,甚至出现长达几秒的失忆,不记得我到底做了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了。
可是我记忆回归的时候,我对他的语气就并不是特别高兴,不太想理他。一方面又想解释我知道怎么控制场面,但拿不出证据;另一方面又觉得我为什么要对他解释,可是不解释,又觉得他不会轻易放过我。
要是他跟教授说,我乖学生的形象就会被毁了。
要是再跟路易斯说,他那人那么较真,肯定要我把所有的细节说清楚,确定没问题才结束。
再说,教授也是很参考阿尔伯特的想法和意愿的,否则教授也不会同意阿尔伯特,不让路易斯和我来往。
我斟酌着后果,语气中肯地说道:“既然阿尔伯特先生说有人注意到我们那边的动静,福特老先生也不会对我做什么事情。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更会审时度势,只不过是吓唬我而已。”
“扳机都扣下来了,你以为处理一具尸体有多难。你在苏格兰场工作那么久,难道不知道没有找到尸体的话是很难支撑刑事案件的?”
阿尔伯特说话很不客气。
我被他说得越发不高兴,抿着唇就不想回了,反正他就是在借题发挥。
阿尔伯特因为我的不回复停了一瞬,这一瞬让我觉得他也不想说了。
可是他停顿了这一会儿,又说道:“把所有人当做理性人来处理,就可以得出最优解吗?所谓的理性,说到底不过是阿马蒂亚·森说的「社会白痴,无情感弱智,虚构的无道德、无尊严、无信誉的存在」才会执行的逻辑。兰尼先生,社会不是有规有矩的书本世界。哪怕你真的当这世界就是践行理论的试验场,也烦请你多读几本书。”
“……”
他今天吃炸药了?
阿尔伯特见我这也不说话,“你是不是得威廉过来,你才会舍得软一下你这种态度?”
我皱着眉头。
我就知道上次教授让我跟他示好,就是因为他在教授耳边叭叭。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我只是说道:“我跟你又不熟。我甚至不知道你在生气什么。”
这话刚落下来,电梯内紧绷的氛围也跟着转化。我也不知道变化的点在哪里,阿尔伯特在听到我说话的那一刻起,眼里闪过一丝深邃的光,摸不清是厌烦,还是不悦,只是背过身,甚至连我那句话也不再接下去,我觉得,这气氛比刚才的情况还要更加窒息紧张,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正在压迫我,把我逼到墙角,让我不自觉地开始反思我到底说错什么。
我感觉他好像真的在生气。
是因为我误解了他的话?
还是因为我的态度其实很恶劣,刚好在他的雷区蹦跶?
还是他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了。
电梯直降的速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我都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电梯还没有那么到最底层。可速度也没有那么慢,我还在想着和阿尔伯特这件事不了了之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一句抱歉。“刚才是我语气不对,说的话也不知分寸。”
“你没事就行。”
“我先走了。”
阿尔伯特说这话也是认真的,提步就打算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一瞬间心情变得极其复杂。
因为我觉得跟不熟的人没有什么好聊的。他想怎么说怎么做都和我无关。我也不认为一定要占口舌之利,一定要把对方惹得看到我就不痛快地大骂,我才会觉得爽快。我大不了下次见面,就绕着走。
人总是要允许某些人不喜欢自己,也要允许自己不喜欢某些人。
不要想着讨好不喜欢自己的人。
吵架容易浪费不必要的精力。
我是这么想的。
可是这个时候,阿尔伯特突然主动跟我道歉了。这个道歉还不是那种轻飘飘的,不小心碰到某人随口一句对不起。除此之外,其实大部分情况,我是听不到别人对我的道歉。我也习惯别人就算做错事,也不需要对方道歉,也要主动原谅或者直接选择不理。
更别说,我还觉得阿尔伯特这人其实认为我很碍事。
我的心情一下子很微妙起来。
这不是被人认真对待的感激或者感谢,或者受宠若惊。我也不至于别人道歉之后,突然觉得这人性格其实比想象中优秀,而心生好感或者亲近。
见阿尔伯特大步往外迈,一下子要把我甩到身后够不到的地方,我下意识地先拉住他的袖口。
我认为,话不能停在这里就结束了。
理智告诉我这个时候应该喊名字就好了,动手动脚有点难看。
可社恐的感性又告诉我,我要喊住他,还得在人群里面提高音量,这会让所有人都回头看我,这还不如动手。
阿尔伯特也没有甩开我,我赶紧跨一步,手上的袋子也跟着撞在我的腿上,发出“啪哒”的声响。
“我刚才只是心情不太好而已,说话也没有注意语气,希望阿尔伯特先生也不要放在心上。”
我虽然真的有点气不顺,但是这个时候我真的觉得不好说自己生气了。
阿尔伯特语气也缓了下来,让我微妙地觉得像是教授在跟我说话的感觉,有点淡淡的温和和体恤。他说,我并没有认为你不能够应对这些事情。是我先入为主,也是我自己忘记,你也和那么多犯罪者周旋了那么久,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不会觉得今天是棘手的事情。
他又说,我也希望,我今天过来不是让你觉得我在多管闲事。
我对他白切黑的印象太深,导致他说的这些话,既让我觉得耳顺,又心生恐惧,满心觉得我们就这么结束对话吧。
事实上,我的人生信条就是「息事宁人」。
我其实对不在意的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转眼就忘了。对方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也不是在我考虑范围内。就在我顺着他的话让他放宽心,不要在意我会心里不舒服的时候,阿尔伯特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像是在审视我内心的想法一样。
我连忙敛起表情,不让他发现我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问我不好奇为什么他到场会这么及时吗?
我这个完全没想过,“不是你说有人举报吗?”
阿尔伯特说,不是。
“我这几天做了关于你的梦,梦见你会在今天上午10点25分出现危机。这个梦不断重复,直到今天早上我才确定了梦里面发生的时间。我才想着过来看一眼。”
虽然我自己也有预测未来的漫画,但是怎么说呢?
我内心充满着不信的感觉,就好像有人试图用苹果骗我这是梨一样。
……
我在犹豫是不是该配合他的表演,对他说一句「你真的太优秀了」。
我思考了一下,选择为他无声地鼓掌。
阿尔伯特挑了挑眉,说道:“其实这是威廉说的。”
这话一落,我忍不住惊喜起来,甚至感慨道:“教授真的好厉害,连做梦都可以预知。他还有什么不会的?”
预知梦这种事情也可以科学解释。
人偶尔也是会有神奇的第六感。可能是教授看到昨天我和米福的相处,他又认识莫兰德·福特,于是就猜测我可能会和米福他爸爸对上一次。至于阿尔伯特的说辞,差不多信一半就可以了,信太多就显得我太好骗了。
阿尔伯特对我截然不同的表现,有着不同的看法。我看到他表情都变化了一瞬。我还没有想清楚他是哪里不太满意了。他冷不丁地突然开口:“兰尼,你是喜欢威廉?还是喜欢路易斯?”
我顿时一愣。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阿尔伯特就说道:“…我其实都看到了,也都知道。”
我脑袋里面一瞬间闪过路易斯给我递小蛋糕的事情。
完蛋了……
我就知道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我……”
我觉得我百口莫辩。
阿尔伯特顿了顿,“你没想过,你如果想和我们莫里亚蒂家交好的话,其实最应该对我更亲近一点吗?”
啊?
315☪ 第 234 章「两个不好吗」
事实上,我知道阿尔伯特在莫里亚蒂家很有话语权。
教授有时候行事也是会听他的。
路易斯也是把他当作大哥来看待,对他的指令也是不问缘由直接执行。
可是怎么说呢?
路易斯可以背地里跟我交朋友。
教授也能随时把我叫到他家里面去。
我就算不和阿尔伯特交好,这些都不会有太多的改变。就算他们真的就此不和我联系对话,彻底和我保持距离了,我也不觉得我会很伤心。
我确实很推崇尊敬教授,可我也没有严重到我离不开教授就会要死要活。同样的,我虽然觉得跟路易斯待着也没什么烦恼,但是我没有路易斯,也不会烦恼。反正他们又不会因为阿尔伯特的三言两语,就怨恨我,厌恶我,甚至要取我性命。
而反过来——
我得到阿尔伯特的认同,有什么好处?
我完全想不到有什么好处。顶多就是路易斯不用见我的时候,还要掩人耳目而已。阿尔伯特又不会催教授写《小行星力学》第二部。
我犹豫了一下,假装我听不懂,“阿尔伯特先生,我离开了有一段时间,还得和其他人汇合,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聊了。”说完之后,我看了一下手机,佯装我很忙。
见他没阻拦,我往外走了两步,又想起从头到尾都没有道一句谢,见阿尔伯特站在原地还没有走,就返回去说了一句谢谢。
这话说完之后,我下意识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虽然事后觉得这个动作很不妙,敏锐的人一下子就可以判断我刚才在说谎,但是一些小习惯是很难改的。
我见到的时候。阿尔伯特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感觉到他内里始终有不可以放下的戒备状态。
他更多的时候给我的感觉不像是教授那种松弛从容,而是一种心有沟壑的幽深。
我开始觉得,他刚才那句跟他示好的话只不过是他的一句玩笑。
要是我还认真地思考应对,反而就掉进了他的陷阱。
可是我离开之后,又在想一件事,像阿尔伯特这样稳重自持的人,又为什么总喜欢一而再地对我开玩笑?我之前也没有想过这种事。因为弹幕也说过阿尔伯特这人也确实有点腹黑,所以我就自然而然地认为他总是折腾我,是符合他的人设的。
然而,观察下来,阿尔伯特大部分情况下,很讲风度,会把握分寸,在礼节方面,他尽得大贵族的行止精髓。这样的人,是因为看见我很好玩,所以才会问我有没有被人欺负到哭,会故意想办法看我的龋齿,也会说做梦梦到我,还会说要我主动亲近他?这一切都是为了看我无法应对,觉得很好玩?
不太理解。
可我觉得他真的干得出来。
反正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我琢磨不透就把他今天做的事情扔在一边,不再多想。
谈谈之后的事情吧。
我觉得我一个人待着很容易被人刷卡。就是莫名其妙的,很多人来找我聊天,或者见面,于是我还是陪着赫德森太太,琼恩两个人一起逛街。她们去哪里,我就跟小尾巴一样地尾随她们。
她们两个人精力真的很好。要不是我之前假期跟着和杰克老先生锻炼身体,我估计走一个小时就想趴着了。
赫德森太太很热情,还挽着我的臂弯一块逛,给我买了新的衬衫和外套。
英国温带海洋性气候,一年贯穿下来,温度不会像是老家那样子四季分明。一套衣服在一年四季都可以穿,可能变得比较多的也就是外套。夏天温度高,穿比较薄的外套;冬天气温低,穿比较厚的外套;下雨的时候,可以穿防水外套;有大太阳的时候,穿比较透气的外套。内搭是可以一直不变。
琼恩那时候说了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
当时她的语气有些怅然,也有其他复杂的情绪。
“不知道该看到你生活得快乐好呢?还是该看到你生活得不快乐,好呢?”
当时我就愣住了。
在我印象中,琼恩·华生没有那么腹黑抖S的。
见我被吓了一跳,琼恩立刻慌张解释道:“不是不是,你误会了。”
琼恩之前有提到过我和她、米福的一个朋友很像。他们亲近我的原因很大程度就是因为那个叫做泽维尔(Xavier)。
简单来说,他们把我当作他们朋友的替身。
我并没有觉得好,也没有觉得不好。
没有觉得不好的原因是人总是会追求代餐的。
比如说小教授不写《小行星力学》之后,我自己也去找了其他数学期刊在研究,还看到有其他博士写的文章很有小教授的灵气和创意,我也会追着看。还有一些小故事,像是一些老人家会因为小辈长得像自己的妻子或者丈夫,对这个孩子很好。
我本人就是蒙受了很多来自米福和琼恩的照顾。尤其是到现在,他们都从来不主动把X和我联系起来。
事实上,「我是X」这件事其实最难瞒得住米福。
米福对整个案件很了解,包括案子之中的数学知识和应用。米福知道,唐雅和金城写的代码可以改变网络时间。再加上,米福还知道路易斯是监视我的特工,也知道我特意设下陷阱支开路易斯。他还是福尔摩斯,会把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一起,得到「我是X」的结论并不难。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主动和他们交好。
毕竟身为i人,要主动且长期地培养一段友情是走出自己的舒适圈的。
我习惯别人主动来对我好,且又不能太烦我。
而通过游戏的方式,我可以时刻在观察他们的动线,也在默默地刷他们的好感,减少他们会伤害我的可能性。这跟一开始我对教授采取的行动是一样的。我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提高自己的无害感,让他们不会对我起疑心,或者不会认为我很有危害,必须除害。
莫里亚蒂教授本身是走灰色路线。只要我不是大奸大恶的角色,他不会主动把我给搞没了。而米福他们虽然心怀正义,但是他们都是更看重朋友情谊的。
从弹幕的介绍可以知道,米福曾经因为琼恩被人诬陷为杀人犯,而她自己却无法自证清白,直接顶罪,从纽约搬到伦敦居住。
米福在所有福尔摩斯衍生作品中是最感性且遵从自己内心的人设。他可以理所当然地爱上让自己着迷的女性,愿意为了婕米放弃做侦探,放弃追寻真相。同样的,他也可以为了保证琼恩不受伤害,时时刻刻都教她推理的知识,从不主动打击她做事的积极性,推着她学习防身术,愿意为她顶罪,也可以每天早上给她做饭,还随时帮她搭配好外出的衣服,并且把自己的所有遗产毫不犹豫地写着琼恩的名字。米福慷慨,感性,聪慧,不拘小节,保护自己的朋友,尊重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的这些特性都是我可以用来保护我自己的依据和信心。
换句话说,他们把我当做朋友的替身,对我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而我为什么也不觉得好。
因为站在他们的角度思考,或者站在泽维尔的角度来说,他们的付出和得到不成正比。
……
琼恩还在解释她之前略显抖S的话。
其实她想表达的是,看到我过得好,她很为我开心。希望我过得不好,是因为这样有理由邀请我去美国。
我犹豫了一下,“我并不是泽维尔。”
我其实对他们没有很深的感情。
鉴于这句话伤感情,我就不随便说出口了。
琼恩此刻笑了笑,“我们都知道,你不要太有负担。我们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我也懂这个道理。
我偏了偏头,继续说道:“到时候真的泽维尔出现…你们也不需要我了。不是吗?”我说完之后,感觉自己也忍不住愣了一下。因为我之前没有想过这件事,可是我现在却那么自然地说了这句话,像是我内心深处也有这样的想法一样。
也不知道琼恩是清楚我内心的九曲十八弯,还是只是简单地陈述自己内心,“我其实觉得雪林说的一句话挺对的。”
“什么?”我认真地好奇。
“兰尼你就是你自己,未来我们若是有幸遇到泽维尔,我们就有两个好朋友,这不好吗?”
我当场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
琼恩继续解释说道:“雪林说,两个难道不是比一个好吗?有两个!”
我顿时哭笑不得。
可是我也觉得好像很有道理。
我也觉得有两个福尔摩斯,两个华生,我是赚到了。
我们之间的谈话虽然不长,但是意外地,我觉得我们之间像是生出了更深的情谊与羁绊。我与他们两个人心灵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很多。
316☪ 第 235 章.「伦敦太乱了」
米福的到来确实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变数。
最明显的变数是他所有的家人都想看看我到底是什么人。
不仅是我早上见的那位莫兰德·福特先生,还有米福的亲哥迈克罗夫特。我感觉他们把我当做那种会随时把他们家的小儿子拐走,让他们永远看不到米福的人。
可是事实上,因为我的邀请,米福才会来参加这个家庭聚会。琼恩也在场,所以我也不算孤立无援。我脑袋里面已经想好了,要是莫兰德·福特和迈克罗夫特两人和米福打起来的话,我和琼恩两个人还可以抱团取暖。
不然只是我一个人冷漠地旁观,也太冷漠了。
晚上的车子是我开的。
我是221B御用司机,谁需要接送,只需要喊我一声,我立刻能开着车送他们去他们目的地,或者在任何地方接他们。
米福上车的时候就像是一只猫一样,身子是前倾着,弯着腰钻进副驾驶位,然后很快就拉好自己的安全带。琼恩则坐在后车座上,摩挲着窗沿位置。因为我之前知道她跟着米福推荐的“技师”学过撬车锁,所以我下意识地在想是不是我的车子被人开过锁,也想过要问有什么防盗的措施。
不过,米福开口一句话就把我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要是有不喜欢吃的,也可以给我。”
我立刻就被拉回注意力。
因为这得说到我之前查的餐馆菜单。我发现里面有很多我不喜欢的生食。我估计我这天晚上会吃得就像是一只小鸟一样——不仅得时时刻刻看着周围的情况,还吃得很少。
不过我也没有应米福这句话,这会显得我像小朋友一样,连吃个饭都要人照顾。为了显示我精神强大,性格成熟,举止稳重,我并没有接茬,而是问起米福的其他事情。
其实这就是莫兰勋爵留下一滩血迹的悬案。
这个让我有点好奇,也想不通为什么明明在神夏也算是大案,可放在这里却不声不响的。难道这不是福尔摩斯平行世界吗?
“这个案子因为没有尸体,所以没有办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我们也没有找到可疑的嫌疑犯,这个案子就不了了之了。”因为这个案子最后交到我的手上,所以我觉得我比夏洛克对这件事还上心。
我还有一句话想说,“其实我觉得人没有死,可是科学证据也没有办法证明他没死。”
之前我自己做过研究了,从科学角度来说,想要用假血当成死者的血量是不可能的。而且法医机构也用的是独立第三方。更别说,我也重新参与过过程,确保中间并没有任何警察和法医做过其他的假证据。
米福回答之前,琼恩就先开口说话,“他的亲友,银行账户之类有其他的奇怪的迹象吗?”
我并不是特别喜欢和死者的家属联系,因为他们情绪不稳定。我体验过两三次,所以对死者家属联系的印象都并不似特别好。不过,我也还是和他们接触见面了。
“因为没有找到尸体,所以他们现在还相信莫兰勋爵还没有死。”
“不过因为也有证据证明失血量达到现场那么多的量,这人基本也活不下去。所以他们的状态处在很微妙的薛定谔状态之中。”
“以政府机关的名义也在观察莫兰勋爵的银行账户,不过这部分排查是很困难的事情。因为莫兰勋爵是一家之主,他的银行账户和家人都绑定在一起,他的父母和妻子、孩子都使用莫兰勋爵的副卡生活。而他们并不能够随时提供自己的消费记录。”
查这个案子要比想象中的耗费更长的时间和精力。
而现在又已经过了查案最好的黄金时期。
现在就是长期的持久战。
琼恩查案经验丰富,很快就知道这里面的难点,“这对警察来说也会很烦躁的案子。”
其实苏格兰场现在也没有参与。
我心里面小声地补充道。
因为这案子是麦考夫给的,所以我也不太方便说得太清楚。
我们两个谈论得正入佳境,坐在旁边沉默的米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问道:“你有检查过他的医疗记录吗?”
“为了确定血的DNA与莫兰勋爵相符,我有翻过他的牙科就诊记录和体检。”
米福又说道:“手术记录呢?”
我脑海里面突然闪过一丝想法,可是这个想法忍不住让我皱起眉头,“你是指「骨髓移植」吗?”
骨髓移植又是造血干细胞移植,通常是用来治疗白血病或者其他再生不良性贫血等血液疾病。
如果对这个手术有更多的了解的人可能会知道,接受移植的人的血液会与提供骨髓的人相同,即不仅只是血型,而且他们血细胞的DNA会一模一样。这里提一句,造血干细胞是单能干细胞,不会影响其他体细胞,也就是说,除了造血干细胞之外,其他细胞还是跟接受移植的人原来的一模一样。
“那就是说这个尸体是来自于其他人的吗?”
无论这个尸体是接受移植的,还是给予骨髓的,莫兰勋爵用了其他的尸体来取代自己,完成死遁。
我一边说一边跟着整理这其中的思路。
对我来说,这种手法相当于为了掩藏尸体的存在而在死尸上建了房子的小说设计差不多。这没有点背景和巧合的人很难实现这种死遁。
琼恩在我这句话落下来之后,补充道:“也并非接受骨髓移植才能实现,现在为了实现骨髓避难,或者说造血干细胞避难,也有一种自体造血干细胞移植(auto-HSCT)的方法,有人会先把自己的造血干细胞保存起来,未来需要接受化疗或者放疗再回输给自己。”
我对医学方面的知识并不是特别了解。
琼恩随着发言,想法也越来越多,说道:“这种想法同样衍生出另一种技术——你们看了前年11月份布里斯托大学协同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完成的临床医学实验吗?”
我:“……”
米福:“……”
“就是人造血液。”琼恩说道,“17年时候《自然通讯》就提出了早起成体红细胞永生化的方式,可以从不到500毫升血液里面培养出150亿个成熟的适合人体的红细胞。22年《自然》也提出可以通过多能祖细胞的研究,发现成体血液干细胞也能转化为红细胞。如果说这就是体外造血呢?技术上已经可以实现这种可能?”
这个想法相当大胆。
而且若真的已经实现了这种技术,那这意味着这是医疗史上一次大的创举。
不过现在也没有听到这种技术普及开来,我说道:“这种造价应该很昂贵,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我刚说完,就想起了我研究的那位死者本身就是贵族,还是上议院的成员,估计身价不菲。可我还有其他话可以说,“普通人每100毫升血液就会有1万亿个红细胞,人造血液应该还没有办法达到这种高度吧?”
要实现案子这种情况,那实验室里面应该得能够制造全血。
冷藏保存血液,人工造血都一定会出现相应的瑕疵。
我见琼恩陷入苦思,又说道:“实际上,这反而是一件好事。想想看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做到造血死遁的话,那么我接手的案子可能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可怕。这个人物背后绝对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组织。我要是没有轻重地追查下去,我也难保会不会遇到危险。”
才刚见到琼恩眉头展开,似乎在认同我的想法,米福的声音就冒出来了,一锤定音道:“可以。”
“什么?”我后知后觉,其实米福是再接我说的那句话。
这个时候,米福转头看向琼恩的方向,说道:“她做过这件事。”两个人用一种聊「you-know-who」的语气开始聊起来了。
“那时候我能被她的死骗倒,就是因为地上的血就是全血。”
琼恩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我能感觉到她的声音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如果是她的话,确实办得到。”
我听得一头雾水,好像是在迷雾的森林里面跑步,一边想确认自己的下一步脚步是否是在实地上,一边又怕自己低一下头就会错过前面领跑人的方向。总之,我就是明明在开车,但很想竖着耳朵加入他们的话题。
带带我。
我想听。
“……”
不留神间,后面的车子就用远光灯闪了一下我的眼睛,提醒我的车速在右道上过慢了。
我只好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地看前面的路。
不过话说开我们公寓的车有个很大的好处,一般人不会轻易地和我们靠得很近,有些人也不会选择在我们车旁边停车。因为我们的车是属于那种一看就很贵,要是被撞上的话,就更知道它确实很贵的豪车。
于是,我也看到后面的车子也没有跟我抢速度,反而跟着我的车子慢了下来。
我们到的餐厅对面是英国最大的CASINO赌场。金色的灯光把整个石砖复古建筑照得金碧辉煌。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这里的赌场,才刚下车子不久,就有人从我旁边走过,停下脚步看了我一眼,随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堆钱,塞了五张50英镑在我手上。
“年轻人,晚上轻松一下,不要当代驾了。haveagoodnight!”
这话说完之后,他就开心地走远了。
我抓着钱茫然了两秒,琼恩扫了我一眼打扮,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你穿得很普通,又是开着好车,以为你在做Uber。他赢了钱开心,你就收下吧。”
米福朝着离开的人提着的小箱子,随意地扫了一眼,说道:“至少赚了十万英镑吧。”
我莫名有了一个生财的小主意。我要是有一天没钱了,就搬一只小马扎坐在赌场外面,守株待兔,也许可以遇到今天这么豪爽的赌客。
不过这只是小插曲,因为后面才是重头戏。
我看到米福他哥从赌场正门口走出来了。他穿一身昂贵的西装,但是装扮上却显得很随意。让人无法忽略的是,他胸口插着一朵玫瑰花。
我在他走过的时候,细看了一眼,那是一朵真花。
我听说过米福他哥迈克罗夫特是个比较轻浮的人设,但是这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状态还是让我耳目一新的。因为我周围都是很正经的人。
我仔细再想了一圈我认识的人,再次肯定——是的,我周围没有迈克罗夫特这样的人设。
“你要是感兴趣的时候,偶尔可以来我的赌场玩。”
这位大哥说完之后,还送给我一枚灰色的筹码。这摸上去感觉像是游戏币,不过是那种质量比较好,做工精良的游戏币。他说:“这个相当于1万英镑。”
这话听下来,我更觉得手上一重,忍不住看向米福,“你们家好有钱。”虽然我觉得我也不是那种小财迷,但是这一时间扑面而来的纸醉金迷,也让人晕乎乎的。
米福好像一开始还想把我手上的筹码扔掉,听我这么说,原本抬起的手又放回口袋里面,撇撇嘴,“就这样吧,也没有多有钱,养几个人不太难而已。”
他看起来真的像地主家的小儿子。
迈克罗夫特对我的兴趣也没有超过两句话,下一秒就把胸口的花殷勤地递到了琼恩面前,“这是专门为你挑的玫瑰夏利法阿斯玛,琼恩小姐。初次见面,很高兴见到你。”
琼恩笑了笑,把玫瑰花收下来的时候,我看到米福眼睛瞪得就像是眼睛下一秒也可以张开大口,把人给吞食入腹。他还碎碎念,“这真的是无聊又肤浅的手段。他以为这样就能够笼络人心吗?”
我不知道他这么做能不能笼络人心,但是看得出琼恩收到礼物还是很高兴的。
我也觉得迈克罗夫特很大方,所以挺高兴的。
“你们刚才说的她是谁?”我把米福的注意力抓回来,“我也想听。”
米福听我这句话,表情露出一些古怪,不过还是没有犹豫太久,可能是觉得没必要对我隐瞒,“她叫艾琳·艾德勒。”
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一愣。
米福解释道:“我知道伦敦也有同名同姓的交际花,但不是那个人,我指的那个人是画作修复师。你应该不认识。”
“……”
婕米·莫里亚蒂。
我脑袋里面也跟着回想起她的名字来。
仔细来说,我和她之间的交集也不算多,在伦敦地下铁的时候被她画了脸绘,之后又在金龙马戏团里面有了一次照面;还有在希腊译员案的时候,我还收到过她一条用来结交的短信。之后,我在漫画上屡次见到她的踪迹。
不过因为一直以来都没有对我有任何影响,所以我也渐渐地不把她放在心上。
我这个时候不该提到知道她的名字。
我在心里面提醒自己。
“听你们在车子上的聊天,好像那个人势力很强大?”
米福对我的好奇心还是尽量满足,“恐怖组织的。我不太建议牵扯太深。恐怖组织和犯罪组织的性质不完全是一样的。恐怖组织明确是政治倾向的组织,极端主义,分裂主义,恐怖主义,这些和普通的犯罪不一样。如果你追查的人背景是恐怖组织的……”
米福顿了顿,语气加重,甚至要看进我的眼睛,保证我确实听进去了,“你不要碰。”
他这话让我脑袋里面闪过从一月份开始就不断接触到恐怖组织的残影和活动痕迹。这些记忆就像是从河边抄水飞掠而过的黑鸟,让人一时间没办法把他们简单地构成一个完整的逻辑链。
我不确定是因为我生活的环境,就是这样一个背靠着犯罪者和恐怖组织的社会,所以才会这么频繁地接触到这些信息。还是其实这些已经在我不知不觉中,被我拉近了距离。
前者是这些主动和我的生活产生了联结。
后者则是我不知不觉之间把它们纳进了生活里面。
“我知道。”
我肯定是听劝的。
米福听我的回答没有拐弯抹角,很直接地给了他想要的话,又下意识地靠近了我的方向,趁机多说几句,“我可以直接给你说明白了,姓莫里亚蒂的都很危险,不要靠近他们。”
“……”
米福见我不回答,明显就急了,似乎在想着我在质疑他的话。可事实上,我也觉得他们应该在做不好的事情。我暂时也没有找到任何理由和他们离他远一点。
因为我现在离他们远一点,不就好像是我意识到他们犯罪卿的身份了吗?
我只有正常地积极地和他们来往,才能保证他们相信我一直都把他们当做是无害的。这样不会让教授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走进不归路。
“兰尼,你不要骗你自己。”
米福在我思绪纷乱的时候,陡然抛出这句话,就像是在我头上浇了一盆冷水。我不是那种立刻就醍醐灌顶,明白我长期以来在自欺欺人,在粉饰太平,感觉到解脱,感觉到释然,而是我单纯地感觉到寒冷,冷得锥心刺骨,手脚僵硬。
我有那么多理由,我还有那么多情有可原。
这些也可以听一听的。
我看向米福,问道:“如果我是坏人的话,雪林你就会和我保持距离吗?”
雪林看向我,眼瞳闪了闪,不知道他这样的神情是因为我说的话,还是因为我的表情。他说道:“兰尼,你不是坏人,你也不会成为坏人。”
我正要据理力争,雪林又直接打断我的话道:“我有个朋友告诉我,他第一次相信神的存在,就是因为他想要举起枪的时候,他明明枪术精准,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用枪打中别人的要害。明明对方是十恶不赦的人,明明情况已经是水深火热,一触即发,如果能够开那么一枪,就可以瞬间扭转局势。可是他一而再地失败了。”
这些话就像是被隔在车窗外的暴雨,激烈又冷冽。我本能地在自我代入,我觉得他在说我,所以这些话又如此的失真,让人莫名地惶惶,像是要踏入不知深浅的冷池。
“真的是神在阻止他吗?不是的,是他根本就做不了坏事。他甚至没办法做到救人。你也一样,兰尼。遇到那种情境,你也做不了举起手枪伤人或者救人。兰尼,对我来说,你心性绝对没有你自认为的那么强大。”
我无意间视线也跟着下移,有很多事情想不通,也有很多事情突然给我塞了答案,只等着我对号入座。
米福握着我的肩膀,目光坚定地看向我,“你没办法代入任何人,假想一种万事周全的结局。你有不敢做的事情,一旦你明白了,你就会知道我说的话都在保护你。”
我甚至觉得,他已经默认我什么都知道,只是在装傻充楞,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次我来,其实是想把你带去美国纽约的。到了一个新的环境里面,你就不会被那么多事情干扰,也不会一直在烦恼如何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你也不用思考莫里亚蒂他们到底是不是好人,你远在其他的国家,他们做什么都不会对你有影响。你甚至可以认为他们一直都是好人,也好过留在这里久了,最后知道他们的真面目好。”
“兰尼,伦敦太乱了,还会越来越乱。”
我抬头看向米福,又垂下头,这不算是犹豫。可是我总要做出犹豫的样子,这样才能表现得他说的话对我来说其实是有说服力的。我一直都在努力听进他的话。
事实上,我没有。
“我不想走。”
我不想离开伦敦221B,这里有我的一切。
我也答应夏洛克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过我小看了米福的行动力和厚脸皮,他晚上就直接住进我的房间里,不走了。
在我和米福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夏洛克全程在旁边冷冷地喝着热咖啡。
317☪ 第 236 章「不要碰放在办公室的试卷」
夏洛克和米福冷战了。
我原本想说吵架,但是他们两个也不吵,只是让人觉得他们势如水火,水火不容。
这种感觉让我想到以前看到的关于龙的设定。
每一条龙都守着它自己的山,如果有一条龙从某座山落下脚步,就默认为要和这座山的主人决斗。又就像是《基督山伯爵》里面写的那样,朝着对方的扔手套就代表着挑战,这是约定俗成的宣告决战的约请。彼此多说一句话都是在示弱,格外丢面子。
会吵架的原因很简单。
米福突然间住进我们公寓里面,谁都赶不走他。
事实上,他早在来的第一天就跟我说他想和我一块住。可是我拒绝了。我们公寓不能住外人。我以为他是听进去了的。所以我后面对他是没有防备的。
晚餐结束后,他也并没有提说要住在我房间里面,只是说要和我聊聊天。他要是说他想和我一块的话,早在他踏进我公寓之前就被我推出去了。
顺势说一下晚餐的内容,我们吃了三个小时。菜品是一道一道往桌上端。一开始也会觉得这量那么小,怎么可能吃得饱,直到第六道的厚切牛排上桌。那道料理看起来也就是小孩子拳头那么大,可分量十足,放在肚子里面存在感超级强。我吃完之后,就开始吃不动后面的东西,只有最后的柠檬布甸(emonPosset)吃完了。
整体感觉还可以。
当时开场有一道冷食——意大利产的圣雷莫红虾片很好吃,提味用的调料汁也做得到好,吃到嘴巴里面只会感觉到虾的甜味和弹性,中间一点腥味都没有。我本人是不爱吃生食的,但是这道菜让我对整个晚餐都充满期待。
吃到后面的时候,我发现就是这道菜全场最佳而已。不过为了这个开胃凉菜,我觉得确实可以再来一次。本来想说给221B的大家都订上位置的,结果说这家店得提前两个月预约才行。不管怎么样,我先订了五个人的位置——我们公寓四人加玛丽小姐。
好的,回来。
米福跟着我回公寓的时候,是先送琼恩回酒店住。我看网上的评价都很正面,心里面就安下心来。结果,米福不跟着下去,他说他有些话想和我单独说说。
我其实对米福很信任.
因为我看得出他是真的对我很用心。他这人也很真诚,不会表面说一套背地里面自己另外做一套。所以,在我发现他坐在我的床上不走,开始耍赖皮的时候,我整个人就傻了。
最关键的时候,在所有事情发生之前,他还会问我能不能坐我的床边。
这就让我很难以防备。
我一般不喜欢有人坐在我的床上。
可是如果对方问过的话,我的反感和厌恶就会跟着下降,所以我大部分时间是同意的。我就觉得他事先问一下的这个举动,让我觉得米福真的很了解我的习惯。
我就忍不住很亲近他。
也就有了后面的一幕了。
米福就跟铁铸似的怎么都不动。我甚至试图夹着他的胳膊,把他拖出来了。可是他就是不动,夏洛克全程在旁边看我急得满头大汗,也不帮忙。无奈之下,我只好跟夏洛克解释,米福最近没有地方住,就先住在我的房间,问夏洛克可不可以。
夏洛克没有说不可以,也没有说可以,只是凉凉地瞥了我一眼,说道:“我看你们玩得很开心。”这话说完之后,他就回自己房间里面,也不关门。
我事后才意识到,他留门是为了给我机会,让我再好好解释。
不过,我当时没想到,只是在他房门前徘徊好久。
我指的是我的脚步在原地起落好几次。
最后我还是发现我没办法给出具体可行的方案后,给夏洛克关上门,信誓旦旦地作保证道:“我会保证雪林在屋子里面安安静静的。我就在沙发上睡觉看着他,不让他到处走。”
有一说一,我其实觉得沙发比床好睡。
可赫德森太太和华生两个人见我缩在沙发睡觉,就觉得我很可怜。每次我睡到一半就会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回房间睡。我每次被打断,在床上就睡不着了。
这次正好有机会,我可以名正言顺地躺在沙发里面睡觉。
夏洛克的视线从被单上挪出来,看了看我,并没有多说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于是还是默默地帮他把门给带上。回客厅的时候,我把他还没有喝完咖啡的杯子在洗碗台上刷洗了一遍。因为用过的餐具或者杯子都不能留着过夜。之后,我平静地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拉开自己的房间门,盯着米福,开始“发脾气”。
“都怪你,害我都被骂了。你要是弄出大动静的话,吵到大家的话,我跟你说,我一定会把你赶出去。”
米福听完之后,安静地拍拍我的床位,开口说道:“要不要一块睡觉?”
“不要。”
我很果决,也很严肃地拒绝了。
摆出这种不容说情的姿态来,主要也是想要平复夏洛克的心情。
我想用行动表示「这一切也是我不想的」,试图为自己脱罪。
再说现实层面,我房间的床就是单人床,根本容不下两个人。
我这一套果然奏效了。
夏洛克打开门,把我叫过去说话。
事实上,夏洛克说的对。
我很爱装乖。
过去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我也不喜欢被人说我装乖,会让我皱着眉头,觉得这人在骂我,还会研究分析对方说这话的心理是什么。可是,夏洛克说的话,我就觉得不一样。
他只要看我听他的话,就心情会回复一些。
我会觉得,我其实在哄他开心,且每次都能奏效。
不过这次效果不太一样。
夏洛克把我叫过去的目的是把我拖进他的房间里面。看到米福表情大变的同时,夏洛克让我把他的房间门锁上,别让米福进来。
这举动的目的就是要惹他生气。
果不其然,这句话刚落下来,米福整个人几乎是从我的房间里面跳出来。
“怎么可以!兰尼你快过来……”
夏洛克冷嘲一声,压根就不理会他,也叫我不要理他。
于是第二天,我们公寓就跟冰窖一样冰冷。
万幸的是我最近都是在备考,夏洛克不会主动影响我的考试状态,而米福也似乎也有顾虑这个问题,没有在我的面前大吵大闹。可是屋子里面有两个不对付的人,很明显就在破坏气氛。
我默默地咬着吐司的时候,夏洛克坐在桌边,神情冷漠而专注地盯着正在量产法式吐司给我吃的米福。夏洛克手里拿着一只咖啡壶,正在给自己倒杯咖啡,“你看起来很闲。”
米福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嘲,“是吗?但是某人应该比我更闲,闲到比起报纸,更喜欢看人做饭。或者是,比起你的报纸,我正在做的早餐已经让你无法移开视线?”
夏洛克抬起头,目光扫过桌上的吐司,再看向正在咀嚼的我,眉头微微一皱。“你的自信心似乎过了头。另外,兰尼你也不至于要那么捧场。”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吞下嘴巴里面的吐司。
因为这个法式吐司甜得刚刚好,又热乎软乎,趁热吃刚刚好。
米福将咖啡杯放在我的面前,“某人是连一片吐司,一杯咖啡都不会做,才这么说的吧?”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和挑衅。
两人的对话充满了争执和挑衅,就像是两股毫不退让的气流在空中冲撞,却又不时地相互交织。
我一边看着周围的眼色,一边在嚼嚼嚼与停停停之间左右横跳。
米福不想我和夏洛克关系太亲近,夏洛克则不爽米福这种厚脸皮的做法,根本不让我和米福亲近,打算米福在一天,我就在夏洛克屋子里面睡一天。
最后还是万能的华生出面解决了我的住房问题。
“兰尼没地方睡觉的话,可以来我的房间睡。”
哦!
这是我没想过的思路。
华生朝着我笑了笑,“这些时间我和玛丽暂时住一块。”
“啊…这会不会太打扰玛丽小姐。”我有点担心这会影响华生在玛丽心目中的印象,“我去原来的房间住也可以…”
“不会,放心。”
华生微笑着,可是在我眼中,华生和那些坚强地咬碎牙齿和血吞,自我奉献的英雄没有什么区别了。我还想说一些话,赫德森太太就把面包塞在我嘴里,让我赶紧去学校。
无奈之下,我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我急匆匆地离开公寓。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急着想要逃离这种尴尬和紧张的氛围。出乎预料的是,我碰上了许久不见的怀特利议员。他的生活工作动线跟我的不一致,所以我很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来找我的。
果不其然,他神色严肃,“兰尼先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我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但我莫名有种不安。
怀特利议员并没有拐弯抹角。
他提醒我,「最近需要小心一点」。
“尤其是不要碰办公室里放着的试卷。”
这突如其来的警告让我心头一惊,让我的心头升起了一些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他会刚好提到试卷?
318☪ Chapter 82「你也听一听」
英国七月上旬,昼长夜短。
伦敦清晨的金色阳光让整个刚从黑夜中苏醒的城市回暖。路上行人三三两两,车道上的行车络绎不绝。对绝大多数的伦敦市民来说,这又是熟悉的平淡的且日复一日的周而复始。
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每天的平静都成了难以获得的珍贵。
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每天的惊吓已经成了一天开始的打开方式。
怀特利紧张地注视着贝克街221B公寓大楼的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兰尼的出现。他的心里充满了各种难以言说的矛盾和担忧。
他有不能直接走进221B公寓的原因。
在他的脑海里面,不断地重复着自己该和兰尼讲的说辞。
一方面,他是希望自己能够亲自告诉兰尼关于他的梦境,以提醒他警惕未来可能出现的危险。最容易处理的规避风险的方案就是和危险保持距离。而另一方面,他也要考虑这些让人不安的梦境内容还会让兰尼感到恐慌或不安。
这并不是什么悬挂在能力者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这就是一种死亡预告。
昨天和阿尔伯特确认最后的结果之后,怀特利确定自己做的预知梦存在着真实性或者说可能性。虽然这一点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但是怀特利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怀特利议员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兰尼亲自说一下。
事实上,他一共做了两个梦。
这两个梦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以至于只要稍微提起来,梦境里面的画面就会清晰地浮现出来。
一个是之前他看到兰尼在与莫兰德·福特发生争执的情景。莫兰德·福特表现上有着明显压抑着愤怒和不满的神色,在他的神色指示之下,福特的保镖手持着一支枪,威胁着兰尼。当时准确地找到梦境的时间点时的心跳加速,到现在都让他难以忘却那份感受。
因为这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梦境可能与现实息息相关。
而相对应的,正是上个梦境成真后,另一个梦境才更让他心神不宁。梦境中的兰尼在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所在的办公室里偷偷翻阅着试卷。在这个过程中,敏锐的兰尼意外地发现了教授深藏的秘密,在当天晚上从教学楼天台坠楼身亡。
这一幕让怀特利感到异常沉重,他根本不愿意想象兰尼会面临这样的结局。
昨天晚上他没办法睡着,彻夜试图找到这两个梦境之间的联系和解释。也许,兰尼与莫兰德的争执并没有直接引发死亡,所以他才有接下来的一幕——兰尼在教授办公室又再一次触发了死亡。也可能是,这两个梦境都是独立存在的,它们的结局都是兰尼的死亡结局。
基于排中法则,如果有一个成真,那么另一个梦应该是假的。
因为人是不可能连续死两次的。
也就是说,从阿尔伯特的回答来说,兰尼确实与莫兰德起了冲突,也有举枪威吓的情节。不过因为阿尔伯特的介入,所以兰尼在昨天平安地返回。也就是说,理论上第一个梦是真实的话,第二个梦便是虚假的。因为两者不能同时发生。
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只是推测,他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证明这两个梦境之间的关联。
没有人能证明这不会一起发生。
怀特利议员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和理智,等待适合的时机与兰尼交谈。他在心里面默默地祈祷着,希望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兰尼能够顺利地远离任何潜在的危险。
在他的心里,怀特利议员已经构想了很多场景,来应对每一个兰尼可能会迟疑或者不信任的话语。
怀特利议员试图让自己的话不要像是街头占卜师那样玄幻,或者让兰尼在思考这是不是一场设计好的玩笑话。
就在他做心理建设的片刻,兰尼从他的公寓出门离开,让他的思绪猛然间中断。兰尼穿的是一件宽松的棉质白色T恤和一条深色的工装裤。这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更显得要清透干净,仿佛是一个充满朝气的大学生,而不是老练且城府深沉的咨询侦探。
兰尼的步伐有力稳当,像是对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手心里面。或者说,他对自己的每一步都做好了计划。站在他身边,总觉得会忘记做事还要考虑计划出现失误的情况。
怀特利议员小跑才能追上他,内心对他的情绪时复杂而又独特的。既是对兰尼的好奇,也是对他这么年轻就掌握那么多本能和成就的敬佩。他非常清楚地感受到兰尼身上的魅力,既是年轻容貌带出来的活力,又是他本身内核沉淀着的成熟的智慧。
这样年轻的生命却在倏忽间便戛然而止。
谁也不能够轻易接受这一点。
想到这里,怀特利的脚步越发坚定,一种义无反顾的决心催使他把挽救兰尼当做是自己的责任,“兰尼先生,我有事情想告诉你。”
这过程并不需要有太多的言辞说服技巧。
真诚就是必杀器。
兰尼并不是那种偏听偏信的人,也不是那种遇事慌张,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事项,而丧失判断力的人。
怀特利望着兰尼的眼睛,试图传达出自己内心的诚意和重要性。
他希望兰尼可以相信自己说的话。
仅此一点。
这件事完成的难度并不大,只要规避去翻动这个案子的关键细节就好了。
兰尼的视线在他脸上逡巡,表情并没有因为怀特利议员的神色或言语动摇半分。他的眼神始终保持淡定,保持着自己的思考和判断,道:“我为什么会去翻动放在教授的试卷?”
这个问题让怀特利议员感到错愕。
这句话下来,怀特利议员的第一个反应是「兰尼并不相信自己这些玄而又玄的发言,同时也认为怀特利议员在质疑他本身的人品」。因为兰尼根本就不是那种会随便碰别人的东西。更别说,现在是考试准备期间,兰尼更不可能做出这种瓜田李下,容易引起他人误会的事情。
可生出这种想法之余,怀特利议员有了第二个想法。
这是一种更强烈的感觉。
兰尼对待问题的态度并没有被任何情绪裹挟,他不会觉得自己被误会,也不会做这种故意做这种明知故问,说这种反话来取信别人。他一向是直来直往的。
懂就是懂了。
他深谙事理。
也就是说,兰尼在追问做梦的细节。
在这个梦境里面,为什么兰尼会去碰放在教授桌子上的试卷?教授当时在场吗?不在场的情况下,兰尼做这种不合时宜的举动的根本原因是什么?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又是什么?危险?什么样的危险?当时多少人在场?他的死是自杀,还是他杀?为什么你能做出这种梦?你是否能用细节来证明这个梦的可能性?
兰尼想要确定的是这些背后的真相。
怀特利议员有一瞬间有点卡壳。因为这个梦境里面有很多他不能够提及的内容。再加上,在和阿尔伯特确定昨天事项结束时,怀特利议员听到,阿尔伯特曾经试探过兰尼对预知梦的态度。兰尼对阿尔伯特的话根本就不信,也不感兴趣。而提到这事教授提到的,兰尼则是全盘接受。
也就是说,兰尼对这部分预知梦保持着不关心或者不思考的态度。
然而到他这里,面对兰尼的追问,怀特利议员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和不安。
他的目光温和却不乏锐利的冷静,视线就像是探照灯直接照射在怀特利议员身上,让他感到全身都在被透视。这种感觉让怀特利议员感到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明明自己正在做好事,也在救人于水火,可是他现在像是一只被猎人盯上的猎物,无处可藏,无处可逃。
这个瞬间,怀特利议员意识到自己必须保持冷静,保持镇定,不能被兰尼的目光所动摇。
“这是我梦到的全部……”
怀特利议员还没有说完,兰尼脚步重新动了起来,只是微微转了一个往外的方向,说道:“您刚才的视线往右看了一眼,这在心理学上指的是你在编造谎言。”
兰尼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怀特利议员心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刀刃上,一举一动都可能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他不得不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应对这位专业的咨询侦探的所有的反应。
事实上,兰尼说的这种微表情并没有切实的科学依据。
怀特利议员现在解释的话,一定可以让自己从自己挖的坑里面自我解救出来。他知道自己要小心谨慎,努力保持冷静,试图用自己稳重的言语和镇定的表现重新取信于兰尼。可他正要开口,兰尼又轻轻地说道:“当然,因为不同的人的习惯,有些人说谎可能是往左的方向看,又或者是简单的回避视线,这些微表情并不会说明一切。”
这是对于怀特利议员来说,相当出乎意料的回答。
这很自然是兰尼正在站在自己的角度支持怀特利议员的言论。可是他越是觉得兰尼站在自己的角度,越觉得后招很可怕。
怀特利不敢轻易应他的话。
只见兰尼的眼睫微微低垂,遮掩了他眼中的锋芒,但那隐约流露出的锐利光芒仍然令人心惊。他语气温和而平静,却透着一丝冷意,“然而,您好像对我说的「你在编造谎言」一点都不想反驳。这就有点奇怪了。”他的目光中含着洞悉,却让人没办法猜透他的意图。
这种内敛且掌控力十足的表现,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冰山,表面看似冷封静寂,实则蕴藏着令人心惊的力量,精准地踩中怀特利议员的痛点,让他无法反驳。
兰尼顿了顿,视线从怀特利议员的身上移开,“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情,那我还得去学校了。”这话说完之后,兰尼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原地。
怀特利议员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头掠过可怕的想法——
难道兰尼会反其道而行,反而去测试自己这么做的结果?
这个想法就像是一道冰冷的光芒贯穿怀特利议员的胸口。
内心的焦虑和紧张几乎压倒了他。
不可否认的是,兰尼不仅心细且还胆大。从很多地方都知道,兰尼这人的行动处事都完全并不是外人可以轻易预料到的。
谁敢相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敢用手铐拽住差点掉进悬崖的人?
谁能相信刚和苏格兰场的警察经历一场车祸,还能够继续参加聚会?
他难道不会真的以身试险吗?
怀特利议员不想成为推兰尼下悬崖的那双手。
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控制局面的机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连忙跟上兰尼的脚步。在他内心深处明白,这现在才是一个开始。
“其实这牵扯到莫里亚蒂教授的身世身份。”
“这只是我梦里面的一部分,我不确定真假与否。我对这部分内容也不想要对外宣扬。毕竟,这对莫里亚蒂教授的名声有很大的影响。我本不应该这样轻易开口。”
怀特利议员仔细整理自己的想法,“其实——”
他这句话还没有落下来,兰尼的声音陡然间打断了他的话。
他说:“我相信你。”
怀特利议员突然一阵语塞,好像是刚鼓起来的气球瞬间被戳破似的。他感到有点没劲,可是他余力还在,他已经下定了那么大的决心。
他正是想说的当头,“谢谢你相信,其实这也困惑了我很久。你也听一听。”
“我相信你,但我不想听了。我听出你的诚意了。”
兰尼的声音十分坚定。
可是,怀特利议员现在真的很想说了。
319☪ 第 237 章「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事」
我真的倒了大霉。
先前阿尔伯特说他有做预知梦的时候,我根本就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因为阿尔伯特根本不是这种会把内心的话往外掏的人。他和教授很像,两个人都是嘴上能说出来的,都其实是不放在心上的,
任何好听的话就只是好听而已。
听着愿意高兴,那就高兴吧。
听得不动感情,也不用深究。
我这些基本的还是分得清楚的。
没想到隔天早上,怀特利议员跟我说他做了预知梦。我有一瞬间感到了恐慌。我脑袋里面闪过很多东西,类似如何确认这些的真假虚实;我的人生被人窥见时,我岂不是要社死;教授的身份是瞒不住了等等。
可是紧张归紧张,我也不至于要把所有的情绪表露出来。
我首先否定了预知梦的可能性。可是下一秒,我又觉得我都有手机漫画了,人家做个预知梦也很符合「常理」。我的想法很多,很快就理解怀特利议员手上握着的信息有限。
怀特利议员很聪明,能做到这个下议院代表,能够代表英国国民心声。他的眼界和手段都并不是一般人,能够处理事情的方法也有自己的洞见。
像是在我和莫兰德·福特出现争执,会陷入危险的时候,怀特利议员的做法是立刻找阿尔伯特来周旋。同样的,明明只是会陷入另一种局面,他能够找到解决的方式是来当面找我,这说明对他来说,他能够掌握的信息不足,也就是方法有限。否则,他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情况。
我不确定我的想法和怀特利议员的想法是否一致。
我有信息不愿意外露,是因为我永远都不能把握信息的质量。
其一,这个漫画永远都不可能是我生存的依据,也不是我谋生的手段。我的生活有它的参与,确实能做到更好,可是我到头都不想被它操控着,等到有一天漫画消失了,我就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一样。
其二,这个漫画也不能为他人所用。有一天漫画质量下降了,那些已经过分依赖他的人是否会认为我在说谎。我要怎么保持漫画带过来的人际上的失衡。
我相信小说里面很多人物若是拿到这个金手指,肯定会加以利用,甚至以此让自己身价暴涨,从此在自己想要的某些领域里面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可事实上是他们需要,他们急需要某个东西翻身,需要改变现状,所以他们会彻底利用这个道具。
我的情况跟他们不一样。
我生活还没有绝望到必须需要依赖这个道具。我相信有一天如果漫画从我身上彻底消失,我也不会害怕,也不会担心。此外,我的性格也不适合站在人前指点江山。我只想要藏在某个地方默默地待着。
怀特利议员之所以没有往外说,也可能是因为出于他的谨慎。
因为在昨天的梦境兑现之前,他也没有判断自己的预知梦是真是假。不过议员他也不是那种两面二刀的笑面虎。目前为止,我并没有想过他还能做出什么样的惊天大阴谋出来。
我相信我们可以真诚地互相聊天。
或者单方面地,咳,我从他那里面摸底,了解他的预知梦的具体范畴,主要性质和表现形式,从而可以制定出针对他这种情况的应对方式。
我还在脑袋里面思考了一下我过去的所作所为,感谢我过去还是做事很善良,这样被人在第二方观测的时候,我还是个没有什么特别可以指摘的人。
于是此刻,就算是我有一己之私,还能表现得坦然,“我为什么会去翻动放在教授那的试卷?”
怀特利议员原本的表情顿时一滞。
我希望他不会以为他这个古怪的表情真的可以被轻易地被忽略掉。
他应该真的不属于特别喜欢说谎的人,或者能说谎,但是也不擅长应对自己心虚的情况。于是怀特利议员被我追击到最后,已经缴械投降。我正在为自己的胜利洋洋自得时,怀特利议员开口就跟我说这件事跟教授身份有关。
我们坐在车子上。
我当场就想把他赶下车。
可是怀特利议员还滔滔不绝,让人根本招架不住。我已经很努力地避开所有跟教授相关的负面消息。然而,总有人往我的耳朵里面灌。
我最后还是选择妥协。
因为这件事让我知道,比起任何人,我是这个时候最适合去了解教授的人,也只有我,才能始终保护莫里亚蒂教授的秘密。怀特利议员说我会因为发现教授「这个秘密」而死。
他问我确定要知道这个秘密吗?
他这么临门退缩,让我觉得好气又好笑。
在我勇敢往前冲的时候,原本逼我的怀特利议反而后退了,这不是很气人吗?
怀特利议员说的话有些碎片化。
我简单地以我的方式阐述一遍。
事实上,怀特利议员对这整个梦境的把握程度是缺乏关键信息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只能最后选择跟我揭露细节。他梦见我翻动了放在教授办公室的清样,意外发现了试卷里面夹缝中有一张含有跳跃密码(SkipCode)的信纸,发现当年莫里亚蒂家失火的真相——阿尔伯特他们二兄弟纵火。
而教授发现了这件事。
就在当天晚上,我在教学楼天台坠楼而下。
这段话其实说了整整一个车程,我不断地在斟酌这里面的细节,生怕让怀特利议员多知道一点细节,又怕他对我有多一点的隐瞒。
车子最后还是缓缓地停在怀特利议员的办公楼下。原本是解了车锁让他自己下车,我也不必要专门下车送别。可是我还是想跟他说几句。
于是,我下车给他开了车门,“就算这个梦境是真的,里面的事情也不代表是真相。”
他说的纵火案其实是给我留下印象的。那次在米尔沃顿家时,我确实有听到过莫里亚蒂家曾经的管家还存活着。我之后没有跟着追查,是因为我怕查了反而会刺激到他们,而且我相信他们应该有在处理。
“……”
我头疼这一点其实并没有被解决,因为这一点就足够牵引出各种不可预测的走向。
“无论真假,这个隐患还一直在。”
怀特利议员的回应让我心头一颤,好像是听到了午夜的钟声,警示着我这场梦境的真相即将被揭晓。
我没办法跟着回应这句话。
可怀特利议员似乎也不等我这句话。
他问,兰尼你不担心吗?
不担心被人谋杀;不担心教授真的是坏人,我被盯上;不担心自己死得很惨……
他好像是要说这些话。
我才意识到我好像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过这件事。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冰冷的悬崖边缘,凝视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底端的黑暗,内心却清醒而平静,好像早在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
“不担心。”
我下意识地凝视怀特利议员的眼睛。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又像是被我的冷静所震慑。
然而我的话已经跟着脱口而出了,就没有停下来。“也可能是我选择自杀,以保证现在的一切都没有变化。”我说完之后,后知后觉自己的说辞并不像是正常人会说的。
因为怀特利议员的眼神瞬间颤动起来,仿佛我说的话就像是在他面前亮出了杀人的尖刀。
我无法忽视他眼里面闪动的动摇。
然而我并没有停下来,“所以,怀特利先生,还请你明白现在的日子对我的重要性,希望你能对你今天说的事情保密。”
我语气更加平静,淡淡地说道:“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事。”
事实上,我确实得做点事了。
320☪ 第 238 章「笑什么笑」
不要表现得有攻击性。
我看起来不像是平常该有的样子。
在我看到怀特利议员眼瞳的瑟缩时,脑海里面闪过这个想法。
与此同时,我也意识到,适当的肢体接触可以缓解人的情绪和拉近关系。于是我抓着怀特利议员的手臂。这个力道不大,但是我确保他能知道我对他的信任和真诚。
为了这个动作不那么突兀,我做了一个我只是想和他说悄悄话的动作。
“相信我,我能处理这件事的,怀特利议员。我很感谢你为了让我避开风险,专门跟我说这件事。”我现在想着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过,现在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能做和我相关的梦?这个梦会持续多久?是不是未来我都会在你的梦境里面出现?”
怀特利议员对这个问题,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嘴角浮起来的笑意有点干涩。不过,能知道的是,他目前为止对于我出现在他梦里面的情况并不反感。我相信,这是出于他救人于水火的正义心理。如果能帮助到其他人的话,他肯定也在所不辞。
我并不喜欢过度纠结每个人的情绪,因为这情绪里面也可能牵扯到自己的秘密。我也有不想被人知道的心情的时候。
一来,我不喜欢表达感情。我不太喜欢表达内心深处的感情。感觉说出来的话,这份感情就轻率了,也不喜欢被人太清楚地发现我到底怎么想。我怕别人有一天觉得我这份情绪是累赘,这样我很难收回来。
第二,我也不想被人猜透。这已经是我的习惯了。
再说,怀特利议员还能坏到什么程度呢?
于是,我在发现他有尴尬的情绪的时候,选择假装看不到,而是重复之前他跟我说过的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之前你说,你这个梦是那次我们在莫里亚蒂教授家见面之后出现的,在那之前,你还有遇到过什么情况吗?”
怀特利议员显然是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思考的时间并不长,没有多加犹豫,就说道:“事实上,做预知梦之前,我梦见我死了。”
怀特利议员做的梦境跟弹幕说的一样。
他遭遇了斯图里奇警探的背板。在这过程中,他失去了自己的血亲桑姆和如同自己的亲人一般的玛姬太太。而自己也忍受不了自己内心的痛苦,将自己背负的名誉和国民的期待一并扔在脑后,选择动手杀了斯图里奇警探。
他那时候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比这灰暗的时刻了。
他后悔,痛苦,挣扎,愤怒,绝望,受尽折磨。
可是尽管自己会后悔自己动手杀了斯图里奇警探,再给他这样的选择,他还是会再做一次。
说到这里,怀特利议员眉头微微走起,眼里面也有犹豫和不安。比起坦白自己阴暗的想法,仿佛下一句才是真正触及他内心不愿意提及的秘密。无论如何,他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我梦见杀我的人是莫里亚蒂教授。”
他说完之后,神情之中带着挥之不去的沉重和困惑。
“为什么?”我在引导他。
我这句话是想知道他说这句话是警示我「教授很危险」,还是单纯地只是想陈述事实。
因为我知道,莫里亚蒂教授动手的原因,是想要保护怀特利议员的名誉,也想协助怀特利议员最后的目标。所以对教授的行动目的很清楚。
我想知道他到底信不信任教授。
我原本是担心他从预知梦里面了解到了教授背后的故事,会对他产生警惕和戒备。可万幸的是,他先做了关于他原本会死的梦,知道教授对他的帮助,明白教授对他的付出和好。我有理由相信,他也不会伤害教授。
「为什么」。
这句话也是为了试探他这个人的品性。
不过,伦敦的白骑士是真的白骑士。众人并没有看错他。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也没有看错他。他既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情,也承认教授协助他完成自己的解脱和救赎,没有半点妖魔化或者污蔑教授。
“我对莫里亚蒂教授没办法生出其他负面的情绪,但是说一句客观事实,如果这些梦境都存在真实性和合理性,那么莫里亚蒂家的身份很特殊。”他的语气里面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无奈,也有一丝谨慎。
我可以诚实地跟他说,“我知道。我不能明确说他们是什么身份,但是我能说,他们是在为这个国家工作。”
怀特利议员听后,表情一变,惊讶之余,又带着几分了然。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似乎在从我的态度里面猜测一些我对现状的把握。
不得不说,他这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敏锐。
不过要是和夏洛克说这些的话,别说教授的马甲会掉,连我自己也会陷入无法挽回的境地。毫无疑问,以夏洛克对于真相的执着,是不会容忍我一而再地装聋作哑。可幸运的是,他允许我选择沉默,假装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如果不是夏洛克的宽容,也许我可能也没有办法保护教授的秘密那么久,也没有资格继续待在221B公寓里面。
理所当然的,我这种保持沉默也并非没有代价。因为我必须保证绝对不会干涉夏洛克对犯罪卿的调查。
直到现在,我仍然没有打开那封在夏洛克邮箱里面的DNA检测报告。
我认为,这是夏洛克对我的测试。就算不是测试,我也会自然而然地把它当做测试——
我到底会为了教授而不守原则?
或者,我是否会背叛夏洛克?
因此,我不敢随便碰夏洛克的事务。即使我不经意间碰到敏感的证据,我也会诚实地向他报告我所知道的一切。
因为想到夏洛克,我总是容易思绪乱飞,容易迷失在各种自己的想法之中。为了不让怀特利议员发现异样,我舒了一口气,重新让自己平静下来,并把对话重点放在怀特利议员身上。
很显然,我们之间的对话畅通无阻。
他很显然接受了「莫里亚蒂家族是为国家做事」的答案。
于是我们又回到预知梦相关的事情,但很显然他说梦境的内容是和我相关的,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他也只会梦到我一个人。
“也许是因为你救了我,改变了我的命运。”
我纠正他的说法,“梦境并不一定是真的,不存在我改变了你的命运,这一说法。”即使这是真的,我也不支持他抱着这样的想法。
因为我更希望他能着眼现在的生活。梦境最多提供了风险规避,更别说,他做的梦和他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
我自然会感谢他的提醒。
可我内心也不认为我确实需要这个提醒。因为我未来就算走到了他梦境里面的那一步,也是我当下最好的选择。我是不会后悔的。
也不知道我哪句话让他觉得我其实对他的梦境有点敷衍,或者他对我的性格没有办法把握。在我离开之前,怀特利议员跟我再三嘱咐,“兰尼,你不要轻率冒险。”
他这句话在我耳边回响的同时,我也迅速在脑海里面做了复盘。
“我知道。”
我还得赶时间回学校上课。
怀特利议员眼神中透着犹豫,在权衡着自己要脱口而出的话。我内心忍不住在思考,怀特利议员到底还有多少话没有说完。就在我打算催他的时候,怀特利议员开口说道:“你要是出事,MrHolmeswillfindhimselfdescendingintoinsanity.”
这句话就像是一枚炸丨弹落进了我的脑海里面。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股不可控的力量拉扯着,没有了自己的基本行动能力。只是这么一句话,我大脑就陷入了混沌,脑海里面涌现出各种场景,就像是自己身处在一部惊悚电影里面,我有完全无法自救的恐惧。
“什么意思?”
我是真的转不过弯,常规翻译就是怀特利议员在委婉地表达夏洛克疯了。
Insanity。
疯狂,精神错乱,失去理智。
夏洛克锐利的眼睛和理智冷静的态度此刻就像是一根无形的触电线。怀特利议员的话语很轻易就提醒我,如果我陷入了危险之中,夏洛克绝对不会饶了我。
他会很气我。
我还不知道怀特利议员到底说的是什么样的情景,脑海里面就充斥着混乱和恐惧。他那句话就像是刻在我心头上,足够留下一道深深的心理阴影。
我疯狂地给自己找补,安慰自己。
夏洛克还能怎么疯?
难道终于等不及把我脑子解剖出来了?
那真的只是正常表现而已。
我得说,感情和理智真的是两回事。
想想看武侠小说《倚天屠龙记》,倚天剑是好兵器,屠龙刀也是绝世武器。宝刀利剑一出,天下英雄趋之若鹜,谁能想到这两把传世宝物里面还藏着一本武功秘籍?周芷若忍得住诱惑,还是销毁了武器,获得了至高秘籍。同理,夏洛克做的事也差不多。
我归我,研究还是研究。
怀特利议员有点大惊小怪的。
对不对!
我还想追问,怀特利议员这个时候居然给我卖关子,“Takecare(保重)。”
他这句话一语多关。
又是可以指开车小心;
也可以说知道这个梦境后,我行动要小心;
更可能指的是小心夏洛克发疯。
“可不可以先给我打个底?给我一个心理准备?”我超级害怕的。
他是永远没有想过夏洛克生气起来会多可怕!
怀特利议员压根没有读懂我内心的不安,只是朝着我点点头,“兰尼,努力活下去,避开危险,就没问题了。”
别这样啊!
他说得简单。
全天绝对是他刚才那句话最让人难熬。
※
回学校上课的时间有点晚了。
不过,幸运的是我没有迟到。还差一分钟前后,站在前面的泛函分析教授朝着我的方向点了点头。因为学校严格执行了签到制度,所以第三学期的教室基本上都有学生。卢西安比我早到,帮我占了一个位置。
不知道该是说他对我的事情不感兴趣,还是他知道我不喜欢别人探究我的生活,又或者是他热衷于表达自己,所以卢西安很少会过问我的事情,包括这次险些迟到的原因。
不过,卢西安说了一件事。
“有人来找你,就坐在最后一排。”
我脑袋里面首先闪过的是221B公寓的人,又想着可能是米福或者琼恩,当然也有可能是路易斯。
最近总是有人来找我。
我也太受“欢迎”了。
可是我一般不会让熟人进我教室里面。
这句话主要是针对夏洛克。我就担心有一天他会闯进莫里亚蒂教授的讲堂里面,破坏教学。
“我认识吗?”
我就不打算回头看了,省得做转头的动作太过明显了。
我也不是很想在意这种事情,一边做笔记,一边随口问。
“是跟你学同一门犯罪学科的三个学生。他们一过来就来说来找你。不过没看到你在,他们就干脆就坐在课室里面了。”
卢西安的情报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就像是对整个学校的学生情况,他都能如数家珍。我对本校学生一点兴趣都没有,转头就会忘。
一个是印度裔长相的大二学生道拉斯·芮斯,看起来很安静,沉默寡言。
一个是去年拿到学院奖学金的学生迈尔兹·麦克拉伦,爱出风头,只喜欢说自己的话。
最后一个是伦敦大学风云人物——学院运动健将乔登·吉尔吉利斯特,有风度,很迷人,交的女朋友也是管弦乐队拿了全额奖学金的小提琴手。
这三人跟我毫无交集,有什么必要和我聊天的?
我想不通,于是也没有继续想,直到下课收拾背包的时候,一个年轻,五官深邃的棕发青年先抢了过道,似乎是想堵住我的路。不过其他人也被他困在里面,犹豫了一会儿,从他让出来的缝隙里面侧身钻了出去。
“找个地方说句话,兰尼。”
我猜开口的人是迈尔兹·麦克拉伦。
他的声音继续放大,“如果你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和莫里亚蒂教授乱七八糟的关系的话,我们最好去其他地方聊一下。”
这句话一落,周围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我下意识地扫了一下四周学生的眼神,又重新落在面前的青年身上,而他后面的两个学生也慢慢地靠近了迈尔兹的站位。
他在这里说这种哗众取宠的话,要么是蠢,要么就是坏。
“容我拒绝。”
我继续收拾自己的背包。余光见到旁边的卢西安正在拿手机发短信,我猜他要叫人过来撑场子。我觉得没太大的必要。于是我把他的手机按下来。
“我没有耐心跟昨天彻夜赌博,刚输了四千英镑,还酗酒到头脑暂时不清醒的人讲话,你们甚至还没有注意到你们妨碍到其他学生下课离开。”
我有很多道理可以跟他讲,甚至辩驳论证的话。
可是我对他提不起劲。
因为光是站在最前面的迈尔兹听到“赌博”这个词,就面色红涨。
我走到他的面前,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给你一分钟说你的目的和企图。”
“另外,我先在这里道歉一句。我今天心情很差,而且你刚才真的很吵,还恶意诋毁了教授。教授人好,应该不会计较追究。不过我应该不会很礼貌了。”
我的声音并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达了我的意思。整个教室瞬间陷入了寂静,时间都跟着停滞了一样。
“说吧。”
我再次轻声地说道。
“你是担心这次学科第一被我拿走,奖学金抵不上自己的债款,来跟我谈谈可能要举报试题泄密的事情?还是要决定把大学新开的课程搞垮?”
道拉斯见迈尔兹气得发抖,连忙朝着我开口说了一句,“我们并没有……”
我直接打断他的话,“安静点,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别人说什么就跟着跑过来,你打算被我告诽谤就多说几句。”
道拉斯下意识跟着退缩,好像是被我的话语震慑,微微地抖着。他的眼神有点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嘴唇也只是动了动,想要做解释,又在我目光下束手无策。没几秒,他就沉默不语,面容上带着一丝无奈和惊恐。
这个时候,乔登试图缓和气氛,脸上露出平息形势的笑意。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
“笑什么?”
“莫里亚蒂教授被你朋友当众污蔑了。你作为教授认可过的学生,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你是很喜闻乐见是吗?”
乔登连话都没有说,脸色就变得格外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