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去看岁云暮,眼底也都是慌乱,不想走,不想离开岁云暮。

    下意识他攥住了岁云暮的衣摆,不敢太用力只微微虚掩,然后才道:“你别赶我,我下回再也不提了,我想跟着你,好不好,我真的不提了。”

    经过这几日,他知道自己好似是喜欢岁云暮,第一眼时他就有些动心了,想他能只看着自己一人。

    虽心中对那个君和很是吃味,但也知道那个人于岁云暮是极其重要的人。

    不该莽撞的提及,更不该胡言乱语。

    他知道岁云暮若想送他离开,不过就是动动手。

    但他不想走,哪怕知道岁云暮心中有别人他也不想走,也许有一日自己也能走进他的心中。

    若是走了,他连去哪里找他都不知道,除了知道他是道门的人外,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他不想走,真的不想走。

    他又扯了扯攥在手中的衣裳,眼眸间也都是小心翼翼。

    岁云暮见状并未出声,他微微抬手,衣裳顺势从醉惟桑手中抽离,然后他才去看程玉静,道:“掌教的伤拖不得,你们现在便离开吧。”

    正是他的这番话,几人哪里还不明白,这是由着醉惟桑了。

    不过这是岁云暮的事,他们自然不会多提,程玉静做辑点头,“多谢前辈。”话落才回了恶鬼驿道。

    待到几人离开已是片刻后,驿道内寂静不已,只余下悬挂在驿道门口的头颅。

    断颈处还在滴血,在风沙下轻轻晃动。

    也是在这时,几道黑影骑着蚀骨马行来,待行至驿道前才停下。

    其中一名鬼兵从马上下去,取下挂在上头的头颅递给为首的人,道:“右护法,是白护法的。”

    “白护法的?”右护法听着鬼兵的话眉头紧拧,然后才低头去看鬼兵递来的头颅。

    虽然面上布满血水,但隐约还是能瞧出面貌来,正是白淳。

    先前接到消息知道他将儒门的人困在此处,怎么转眼他自己便死了,儒门的人杀的?

    消息传来只提到了儒门,他也只能想到是儒门杀的。

    与此同时,角落中传来一番动静,极浅,不过几人都听到了。

    右护法快速侧眸看去,然后道:“去看看。”

    “是。”另一名鬼兵听闻出声,接着从马上下去。

    驿道边是满地黄沙,传来动静的位置便在驿道一侧的窗下。

    那儿同样是堆满黄沙,随着它的靠近,黄沙中又传来了动静,下一刻黄沙下突然跳出一道黑影。

    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扑到它的身上,两人齐齐摔在黄沙中。

    “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一声声染着惊恐的话音传来,黑影双眼大睁,里头布满恐惧。

    鬼兵也在扑到时作出反应,抬脚就踢在那人的腹部。

    只闻一声巨响,黑影猛地就摔在地上,但却仍然是一个劲喊着‘别杀我’。

    正是如此,鬼兵这才看清是谁,竟也是个鬼兵。

    不知道怎么了,它攥住那人就给拖到了右护法的跟前,道:“护法,是鬼兵。”

    “鬼兵?”右护法疑惑地看了一眼,然后从马上跳下,往鬼兵跟前行去。

    那名鬼兵此时还有些恍惚,并未认出眼前人是谁,只蜷缩着往边上退去,就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右护法见状愈发疑惑,按说白淳带来的鬼兵有数万,可现在除了周围寥寥数千的鬼兵尸体外,其余的则都不见了。

    至于白淳也被割了头挂在驿道门口,他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低身又看了一眼,他才道:“发生了什么,其他鬼兵呢?”

    那人并未出声,只愣愣地看着他,待到片刻后它才回神,“右......护法?”

    “恩。”右护法听闻点了点头,又道:“发生了什么事,白护法怎么死的,谁杀的,可是儒门的人?”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浑浑噩噩的鬼兵也终于是回过了神。

    它看着眼前的人还有些不敢相信,以至于好半天后才道:“是......是岁云暮,白护法是让岁云暮杀的。”说着嗓音都在发颤。

    “岁云暮也在?”消息传来可没说岁云暮也在这儿,不过看这鬼兵的模样,应该就是岁云暮。

    右护法又去看鬼兵,道:“那其他人呢?”

    “白护法死了,我们便都逃了,属下逃脱不及被岁云暮困在这儿,他还要属下给宴堂主带一句话,他说......他说.......”后头的话,鬼兵却是不敢说下去了。

    “他说什么?”右护法皱着眉出声。

    鬼兵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后头才又道:“他说他会亲自去取宴堂主的头,白护法是送给宴堂主的回礼。”

    这话一落,它便直接缩了回去。

    谁不知道白护法是宴堂主最得意的弟子,甚至于两人私下里的那些关系它们也都知晓,现在岁云暮杀了白护法且如此挑衅,唯恐殃及池鱼。

    所以当时听到岁云暮要它带话时,它根本就不敢,但为了活命也只能如实说。

    右护法听闻也知意思,对于岁云暮同宴痕两人之间的事,底下那些可能不知道,但他们却是清楚。

    宴痕杀了那个凡人,岁云暮对他恨之入骨,为了给那个凡人报仇一直逗留在鬼道内。

    左护法当年会死便是因为岁云暮发疯闯入鬼道来寻宴痕报仇的,可宴痕那时重伤早已逃离,左护法授命镇压却不想自己死在他的手中。

    白淳是宴痕的弟子,两人关系更是不一般,他们鬼道的人都知道,岁云暮自然也知道。

    现在白淳自己送上门去,岁云暮怎可能不杀他。

    “我知道了。”他说着转过身去。

    坐在地上的人见此点了点头,然后才踉跄着站起来。

    但也是在同时,右护法却是再次转过身猛地掐住它的喉咙。

    这一幕来的太快,它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而后只闻一声脆响,脖颈已被掐断。

    倒下时,它眼中的震惊还未散。

    右护法看了一眼,然后才道:“逃兵一个不留!”话落瞥了身侧几名鬼兵一眼,随后才走。

    正是如此,几名鬼兵又哪里不知意思,点头跟上。

    驿道前再次静了下来,只余下满地鬼兵尸躯,风沙飞舞,最后全数被掩盖。

    *

    沙地上,行来两人。

    岁云暮提剑走在前头,至于后头则跟着醉惟桑,手上还抱着个包袱,里边儿塞得鼓鼓囊囊,都是儒林几人走之前给他的。

    他轻轻拍了拍确定东西还都在,他才又继续去看岁云暮。

    虽然被答应继续跟着,但从离开驿道到现在,这一路上以来他都不曾听到岁云暮出声。

    不知道岁云暮为何突然又同意让他留下,毕竟之前可是才惹恼了他,依着他的性子应该早弃了他。

    结果没有,反而还让他跟着。

    有些想问,但又不敢,怕自己一出声岁云暮就反悔了。

    以至于跟随着到了一处废弃营地歇息,他仍然是紧盯着岁云暮,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又见岁云暮已经坐下歇息,他终于是没忍住,出了声,“我......我真的不用走了吗?”

    这一路上他的举动,岁云暮是瞧的清楚。

    他抬眸看了一眼,然后道:“你很想走?”

    “没有!”醉惟桑一听这话当即就反驳,同时也知道这是真的不用离开,顿时就笑了起来。

    后头也不再询问,忙坐在他的边上,接着又从包袱中掏出颗果子给他,“他们给的,你吃。”

    儒林给的东西都奇奇怪怪的,除了几样吃食是他见过的,其余的一些他都没见过,尤其是那些丹药。

    不过想着是儒林给的,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没有用的东西,他也就都收着了。

    而这果子模样生的极好,味道定也不会差,他想岁云暮定是会喜欢,所以他一个也没吃全给他留着。

    岁云暮瞧着递过来的白碧果,雪色的果子上还涌现着淡淡仙息。

    百年才得一颗,寻常人吃了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但对他们这些仙者却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不过味道还是不错,至少一些仙者都喜欢。

    他没有去接,只将目光放在醉惟桑拿着白碧果的手上,修长纤细,指骨分明,上头未染一丝伤痕,不似寻常凡人。

    这双手若是放在人境的官宦人家怕也是难做到不染一丝伤痕,更别提醉惟桑现在还在鬼道内,即使再小心也绝不可能一点伤痕都没有。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伤愈合的速度极快,就同他们这些仙者一样。

    因为洗髓伐骨后,一些小伤很快就能痊愈,甚至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之前他从未去注意过醉惟桑,自然也就未去在意他手上是否有伤,只除了上回这人臂弯处的伤。

    若真的如他猜想的那般,那儿的伤应该也已经痊愈。

    于是他又去看醉惟桑受伤的位置,道:“你手上的伤,如何了?”

    “恩?”醉惟桑这正等着他接过去,没来由突然问起自己的伤。

    不过他也没多想,甚至还有些高兴,因为这是岁云暮第一次主动问他的伤势。

    嘿嘿笑了笑后,他才摇了摇头,“早没事了,就是个小伤而已。”边说还边去撩自己的衣裳,就见手臂内侧留着一道极浅的疤痕。

    “你瞧,都好了。”他笑着又出声。

    岁云暮的目光落在上头,果真见那伤痕已经结了疤。

    不过比他预想的要慢些,但也能肯定醉惟桑的体质与寻常凡人的不一样,还有他身上的仙风之息。

    看来他应该是与仙境有什么关系,尤其是那位剑仙,就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他抬眸再次去看醉惟桑,然后道:“你这伤好的有些快,以前也是这样?”

    这话一落,正傻笑的醉惟桑却是猛地一愣,下一刻忙将衣裳给扯了回去。

    他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我这伤本来就不重,就是不知道被什么给划了一下,哪里快了,不快不快。”说着讪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