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罪恶】
萩原先生问会场工作人员借了网络信号线,一行人在会场里就地给工藤优作打了个视频电话。
工藤优作果然和妻子一起守在电视前面,连小宝宝都被抱到了沙发上,欣赏悠扬的音乐没有吵醒小家伙的美梦。
他接到电话时还有些小惊讶。
“现在就打算开始解暗号了吗?”刚开始蓄胡子的年轻作家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看来欣赏他人努力解密的样子,也是这位的爱好之一。
“抱歉啦,工藤先生,我们全员放弃解密了……”萩原研二语速有些快,“我觉得麻生先生神色不太对劲,麻烦您帮忙解一下暗号吧。”
工藤优作见他真的着急,不再谈笑,直接抽出纸笔,回放刚才录制的演奏部分。
他找到变奏部分,在纸上飞快记下一个个简谱,有时候因为音符太快,还会返回、重播。直到经典部分的乐声再度响起,飞速的笔尖才停下,随后,这支笔又在指间转了几个圈,转出个漂亮的弧线后,稳稳落在了纸上。
这次在空白处,缓缓写出的是一个个罗马音。最后更快速的是,将每个罗马音组合,变成常用的日语。
“9月16日21:00公民馆钢琴房”
随着一笔一划地写出,工藤优作的面色也变得晦暗不明了起来。
“不太对劲。”刚成为新爸爸的作家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向视频电话的那头,“你们那里出什么事了吗?”
作为当红最热的侦探小说作家,工藤优作自己就喜欢在小说排版时设计一些与剧情无关的暗号。
比如藏头诗:编辑别再催更啦
或者页数加行数序号的:我的妻子最棒了。
这种调皮的暗号无伤大雅,编辑们也听之任之。
这次发现有其他人也设置了暗号,工藤优作惺惺相惜,便想着给亲朋好友一个惊喜。
在cd中,麻生圭二的暗号写的是“祝世界对你温柔以待”。
哪里知道在现场演奏会中,暗号居然就变了个样子。
“看来,你们得去找一下这位麻生先生了。”
“成实又病了吗?”
“嗯,发烧三天了,这样子可没法在岛上住,没医没药的。”
刚到后台,萩原研二就听到了这样的对话。谈话双方也没想到居然有人会来后台,两拨人都怔愣片刻。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得是萩原研二。
他先跟麻生圭二打了招呼:“麻生先生,您的演奏真是太棒了!我是萩原研二,对您仰慕已久,听过电视台的直播,购买了cd,今日现场聆听,才知道被转录过的声音不及现场十分之一。”
这一长串的话用敬语说完,对面的两人也反应过来。男性的这位正是刚刚在台上见过的麻生圭二:“你好你好,能让小朋友能喜欢是我的荣幸。”
另一位女性可能是还没从惊讶与尴尬中回过神来,只露出个勉强的笑来,倒是鞠躬势非常恭敬,“感谢各位参加外子的演奏会。”
【原来是麻生圭二的夫人……名字是什么来着?】
这位夫人似乎没有自我介绍的想法,寒暄两句就告罪说还有事,很快就退出了聊天中心,出去了。
麻生圭二用余光看了开了又关上的后门,全心全意地应付起不请自来的客人了。
萩原研二这时才找到机会送上鲜花,小脸儿被大团锦簇的鲜花遮了,只剩下扑闪扑闪的眼睛,好奇地看向麻生圭二。
“麻生先生,‘9月16日21:00公民馆钢琴房’是什么意思呀?”
他用棒读的方式,一个字一个字地将暗号说了出来。
麻生圭二脸色大变。
他赶紧将前门后门都关上,看了房里的一圈人,紧抿着唇。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也许我能帮上忙。”
别看阿笠博士人胖胖的,平时更是与世无争的模样,该正经起来,他的气场也是极其可靠的。
他拿出证件,给麻生圭二看了一眼,就这一眼,这位在国际舞台上都能面不改色从容应对的演奏家忽地就跪地不起了。
他满头是汗,神色挣扎。
“我……我有罪,我不想让这个罪孽继续延续下去了!”
麻生圭二出人意料地开始讲述起自己的发家史来。
“我小时候是由村子里的几个朋友帮助才能学习钢琴的,在很多人饭都吃不起的时候,我居然有资格学习钢琴。”
“川岛、龟村、黑岩、西本,是岛上最大的姓,也是最有钱的四个家族。”
“我很感激他们,拼命学习,终于考上了奥地利的维也纳国立音乐大学。”
“那个时候,我已经成年了,家族不再愿意给我资助……不仅如此,他们还要求我立刻偿还小时候援助我的金额。”
“金额太高了,我拼命打工也支付不出……他们就让我帮忙做些事,让我把一些信息用暗号融入曲子里。”
麻生圭二似乎恢复了些体力,在几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慢慢地向房间中间走去。
“最近我终于发现了……”
目标原来是房间里的钢琴,他站在钢琴的一侧,弯腰从底部摸出了什么。
“他们正在利用我的钢琴,做些不可告人的事。”
一个小巧的木制盒子被抽了出来,麻生圭二怕众人看不见,倒置开口,向下抖了抖。一丝极其少量的白色粉末,被轻轻抖落下来。
萩原研二凑上去看了两眼,分辨不出是什么,不过心里大致有些猜测。
阿笠博士倒是非常了解这些东西——他可是申请了不少麻醉类药品,他眉头一皱,“神经麻醉类药物?”
“嗯,阿片类药物……还是走私进来的。”
阿笠博士立刻就掏出了手机,麻生圭二立刻插话,“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牵扯到我的妻子和孩子,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放心吧,警察会秉公执法的,没有犯罪的人当然不应该受到惩罚。”
萩原研二抓着麻生圭二的手,生怕他想不开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松田阵平趴在钢琴底下,观察那个暗格。
他摸了下暗格的各处活动部位,观察了整体构造和设计细节,确认这东西除了隐匿性之外,没有碰到可取之处。
男孩从钢琴底下爬出来,神色怏怏,“放心,这个暗格应该没用过几次,保守估计不超过三次。”
萩原研二把神色缓和的演奏家交给他爸“保管”,自己跑去给松田阵平拍灰,整理着装,还顺便把好友凌乱的头发整理成了个帅气的卷儿。
“先报警吧,阿笠博士。如果速度快的话,今晚九点就能请他们几位去喝茶了。”松田阵平平静地说。
在场的大大小小都为这形象的比喻笑了起来,连麻生圭二也露出一丝欣慰和释然来。
大家都以为松田阵平在说笑,他其实是在叙述一个事实——他在搜查一课时请犯人去喝茶的真实情况。
也许是因为阿笠博士报备过使用大量麻醉药品的关系,警方对他的报警信息非常重视。哪怕是远离本岛的月影岛,警方还是披星戴月地出发了。
好在由于日本的航运业发达,警方在海上的设备也日新月异,这才能支持在紧急情况下的出海任务。
小岛的港口因为大批警察的到来热闹了一阵,很快被约束了下来。东京警视厅的警察事先已与岛上的警署联系,让岛上唯一警察先行到达港口,待支援人员到达,立刻就带路前往公民馆。
晚上九点整,警方堪堪到达公民馆,并见到了报警人阿笠博士。
这段时间里,不知是几位进行着非法交易的人有所察觉,还是过于吵闹的状况惊动了他们,那几个人都没有按照暗号所示的事件来到现场。
麻生圭二非常局促不安,他坐在长椅上,双手撑在膝上,十指相扣紧紧握着,指节都泛了白。
他无法联络上自己的妻子,到现在已经二十分钟了。
由于之前就已经报警,他也知道岛上的警力,并没有再度报警。
但焦躁与不安快要击溃他了。
警察的到来没能缓解他的焦虑,他一遍又一遍地复述自己的过错,反复地经历自己的悔恨。
“我的妻子什么都不知道,她连暗号都看不懂,请救救她。”
萩原研二突然打断了麻生圭二的喋喋不休,“麻生先生,您还有个孩子对吗?为什么您不担心他呢?之前我还听到您和您的妻子说到,他生病了的事。”
麻生圭二眼神有些呆滞,缓缓抬头看向身边眼神认真的孩子。仿佛可以用肉眼看出,他正在试图转动他凝滞不动的大脑,“啊……成实,我的孩子麻生成实……他从小就身体不好,没有让他回来过岛上。”
“他们不知道我儿子在哪里,也不知道我有个儿子,但他们一定会对我妻子下手的!”
他捂住双眼,浑身颤抖,“之前他们就威胁我说,‘不照做的话就杀了你妻子’,‘你也不想她出什么事吧’。”
“我的妻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个才华横溢的男人,此时仿佛陷入绝境的狮子,无助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