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痴迷。
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闻清临心尖就倏然一跳——
这大抵是沈渟渊第一次对他讲这样直白的,露骨的词。
近乎如同告白了。
可偏偏,偏偏他们此时此刻所处的语境,让沈渟渊这句话听起来又有两分玩笑,或者说,调情意味。
因此便沾染了似是而非的味道。
其实有那么一个瞬间,闻清临甚至都想罕见打次直球了,想直接问沈渟渊——
“你就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不是因为我们是合法夫夫,而是就喜欢我这个人,对不对?”
不过最终,闻清临也没把这样的话直接问出口。
因为问出口的瞬间,就会让自己彻底陷入被动。
而闻清临并不习惯如此。
当然,闻清临兀自发愣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沈渟渊环在他身前的手臂其实绷得很紧,下颌线轮廓同样绷得很紧——
那或许是在紧张与忐忑的证明。
不过等闻清临再回神时,沈渟渊就已经恢复了他一贯的温沉——
好像刚刚那句话真的只是句调情。
于是闻清临挑了挑唇,他主动靠近沈渟渊,轻轻吻了一下那微微滚动的凌厉喉结,同样回了句调情:“沈总这样,真的让我很难不迷恋你。”
还有意压了压嗓音,磨得轻而缓,尾音像羽毛,极尽缱绻。
沈渟渊呼吸微滞。
片刻后,他阖了阖眸,没再讲话,而是低头吻上了闻清临这张单薄,却又能轻易吐露撩人情话的唇-
这或许是两人离彼此真实心意最近的一次,但最后结果也依然是轻描淡写的。
后来并不算久的一段时间,闻清临和沈渟渊的相处模式都没有太大变化——
闻清临没有额外工作额外娱乐的时候,就会去沈渟渊公司,在那间已经完全沦为自己画室的休息室内画画。
和沈渟渊一起吃一日三餐,有时也会陪沈渟渊参加一些圈内必要的应酬酒会。
间或偶尔在沈渟渊办公室里放纵过两回,不过更多还是下班后回家做i。
沈渟渊的“昏君”行为自然没再出现过,两人也好似心照不宣,并不再聊起更为深入的情感。
好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任谁看现在他们的相处,都会觉得两人是一对爱侣。
时间一晃而过,转瞬已近年末。
这天是圣诞节的前一天,平安夜。
闻清临婉拒了童柠的酒局邀约,在沈渟渊公司又待过一天。
傍晚沈渟渊下班后,回家路上坐在迈巴赫后座,闻清临侧头看窗外,才恍然发现很多商场前都灯火辉煌,被各种各样不同款式的圣诞树装饰。
闻清临心血来潮,偏回头看向沈渟渊,忽然提议:“沈总,去过平安夜吗?”
沈渟渊微讶一瞬,就立刻点头:“过。”
顿了一下,沈渟渊又道:“闻老师想怎么过?还没吃饭,想吃什么,我现在让何千去订座。”
边这样说,他就已经解锁手机,准备给何千打电话了。
不过眼前却蓦然多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闻清临虚虚拉了一下沈渟渊手腕,又抬手指了指窗外,轻笑道:“随便过,让沈总偶尔也体验一次凡人生活,怎么样?”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闻清临还故意朝沈渟渊眨了眨眼,在窗外灯光映衬下,显得闻清临眸底很亮,透着清晰狡黠。
沈渟渊近乎是在闻清临目光落过来的瞬间,就点了头——
他根本不可能拒绝闻清临。
更何况,于沈渟渊而言,只要身边人是闻清临,去哪里都好,做什么都好。
于是依照闻清临的指示,司机小张把车就近停在了路边,闻清临和沈渟渊两人下车,一同走向最近一座商场——
如同海城万千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情侣一样。
商场里果然很多人,尤其是餐饮区,每家门口等位的都排长队,喧嚣嘈杂。
沈渟渊靠近闻清临耳边,低声问:“闻老师想吃什么?”
闻清临视线落在了一家装修别致的云南菜馆上——
先前他刷微博时候有刷到过这家,算是家网红店,不过味道据说很正宗。
而现在门口也确实排长队。
注意到他的视线落点,沈渟渊便问:“去尝一尝?”
“云南菜…”闻清临迟疑道,“你可以吗?”
云南菜相对偏油偏辣,一听就不像沈渟渊这种偏好清淡饮食的人会喜欢的。
可沈渟渊勾了下唇,毫不犹豫道:“闻老师想吃就尝一尝看,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
听他这么说,闻清临便不再犹豫了,两人一起往那家店走。
不过等走到取了号,闻清临又有两分迟疑了——
“看这个架势至少要等一小时…沈总可以吗?”
对于沈渟渊而言,当然鲜少有等位的时间。
他去的每家餐厅总是会很提前就为他留好座位。
其实如果现在真的不想等位,沈渟渊当然也能做到——
钞能力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很好用的。
但…
“闻老师不是要带我体验凡人生活吗?”沈渟渊语气轻松开了句玩笑,“那等一个小时也不算什么,正好我们可以先逛一逛。”
想到两人结婚以来确实还没有就这么悠闲逛过商场,闻清临便也笑了:“好,那就先去逛逛。”
逛商场的步伐总是很悠闲的,闻清临觉得在这个时候,他和沈渟渊好像真的就和商场里任何一对情侣没有太大分别——
除了两人过于出众的外貌气质,加之虽然看不出品牌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装,会自然而然引来更多目光之外。
不过闻清临和沈渟渊都是被注目惯了的,因此并不觉得不自然。
当然,沈渟渊还是不自觉稍微向前半步,本能里想要略微遮挡一下闻清临。
想起什么,沈渟渊低声开口:“我后天出差,闻老师真的不和我去?”
沈誉有个海外项目在巴塞罗那,需要沈渟渊过去一趟。
先前在公司时候,沈渟渊就已经和闻清临提过一次了,他本意是两人一同过去,等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两人还能在那边短暂旅游一下,权当度个短假。
可闻清临却拒绝了。
但现在,沈渟渊却又忍不住再问一遍。
可闻清临的回答竟依然是拒绝——
“这次就算了,”闻清临语气自然,可出口的话一听就很敷衍,“沈总过去忙工作,我也不想一个人玩。”
明明闻清临这人之前多年都是个独行侠,很热衷于一个人旅游采风找刺激的。
但他现在就是这么说,沈渟渊自然也无法强迫他一起去。
沈渟渊微微蹙了下眉,薄唇微动却没能立刻讲出什么——
有那么一个瞬间,沈渟渊甚至想直接问闻清临,是不是他之前讲过的那句“为闻老师痴迷”,给闻清临造成了困扰。
才让闻清临现在对他疏离。
其实沈渟渊当时会讲那句话,也是一次难以自控的试探。
试探闻清临是否对他怀有同样的,哪怕只是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好感。
毕竟相处至今,闻清临对他的态度转变,沈渟渊是能够感觉到的。
只是从来不敢自作多情罢了。
不过最后,沈渟渊也没有把这样的话问出口。
暂且不提问出口后可能造成的尴尬局面,就说这个“疏离” ,其实沈渟渊平心而论,闻清临并没有对他疏离,甚至现在还和他一起过平安夜,一起逛商场…
闻清临只是以很敷衍的理由拒绝了和他一起出趟国,而选择要同他暂时异地而已。
或许闻老师只是想要一段暂时的独处时间,而沈渟渊别无选择,只能尊重。
当然,沈渟渊不会知道,闻清临拒绝的真实原因——
确实是想要暂时异地,但并不是为了独处,而是为了给两人关系添加一个可能的突破口。
或许换作有的人会觉得,两人本就已经是合法夫夫了,像现在这样彼此间都越发熟稔甚至亲密,就这样顺其自然发展下去就很好。
但闻清临并不是“有的人”。
闻清临骨头里渴望的情感,从来都是炽烈到近乎极端的。
以前对沈渟渊没兴趣倒是无所谓,可现在却不同了。
现在,闻清临并不想接受这种一直悬于表面的“自然而然”。
因此或许短暂的异地,反倒能成为打破这种“自然而然”,真正让他们之间有实质突破的机会。
更何况——
“元旦之前,”闻清临轻声问,“沈总能回来,是吗?”
“对,”沈渟渊立刻点了头,语气认真,“你的生日,我肯定会回来。”
更何况就是这么巧的,闻清临生日就是不久之后的元旦当天。
他以前其实对过生日也并没什么期待,他爸沾上赌-瘾之前,他每年生日至少还能吃到一次生日蛋糕,等他爸开始赌博再到后来日复一日的压抑窒息生活,自然是不可能再过生日了。
一直到了逃离出来念大学起,闻清临才又开始过生日——
因为童柠乐于操持这个。
不过大学开始至今的生日,也都没有很特别。
无非是和相对熟悉的朋友一起吃吃喝喝一天罢了。
闻清临活了二十八年,从没有一年像今年这样,如此期待起过生日。
或许是因为今年,他的人生里多出了一个沈渟渊。
“那就好了,”闻清临敛了思绪微微弯眼,语气不露分毫端倪,“那我就在家等沈总回来就好。”
沈渟渊只能沉声应“好”。
他们说话间,正路过了一家男士衬衣专卖店。
视线在橱窗里一件件衬衣上一掠而过,沈渟渊脚步微顿,忽然又问:“闻老师不愿陪我出差,那能满足我一个小要求吗?”
闻清临眉梢微挑:“嗯?”
“借件衬衣给我,我带走。”沈渟渊答得简明扼要。
一瞬怔愣,闻清临就猜到了沈渟渊是要做什么,他眼底浸开笑意,却偏要坏心眼问:“沈总借我的衬衣做什么?你又穿不上我的。”
沈渟渊立刻摇头:“不是用来穿…”
“不是用来穿…”闻清临又故意轻声将这句话重复一遍,随后饶有兴味般问,“那是用来做什么?”
沈渟渊偏头,眸光落过来,一瞬便看穿了闻清临是故意要问的,明明已经猜到了,却故意要他直白讲出来。
其实是可以用更冠冕堂皇的理由带过去的,可在这一刻,对上闻清临眼眸的这个瞬间,或许是因为心底还压着闻清临不愿和他一起出差的失落,亦或许只是长久积压的渴望终于快要满溢而出——
总之,沈渟渊攫住了闻清临眸光,浓郁侵略意味勃然而出,他嗓音沉哑,一字一顿开口:“是用来闻,可以吗,闻老师?”
第52章
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闻清临唇角挑得愈高,他又故意坏心眼般揶揄:“真的只是用来闻吗,沈总?”
沈渟渊喉结倏然一滚。
片刻后,他才无奈哑笑一声:“闻老师,看破不说破,给我稍微留两分薄面行吗?”
闻清临终于绷不住失笑出声,松口道:“可以借件衬衣让沈总带走,不过,我也有个小要求。”
沈渟渊立刻抢答:“闻老师放心,不会给你弄脏。”
当然听得懂沈渟渊口中的“弄脏”是指什么,闻清临笑意漫进眸底,他摇头轻声道:“沈总知道的,我不在意这个。”
顿了顿,他又略微仰头贴近沈渟渊耳边,终于意味深长般讲出了自己的要求:“我的要求是,沈总闻的时候,要和我视频,让我看到。”
还特意咬重了这个“闻”字。
沈渟渊眸光微颤。
被勾得心痒难耐。
半晌,他舌尖重重抵上犬齿,才勉强压下了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亲吻闻清临的冲动,只沉声应下:“好,听闻老师的。”
闻清临满意扬了扬眉。
这个18x的话题终于暂告段落,闻清临抬眼正看到旁边一家奶茶店,在做圣诞节活动——
买任意两杯送麋鹿发箍。
来了两分兴趣,闻清临转头看向沈渟渊:“我请沈总喝奶茶,沈总要杯什么?”
沈渟渊随意一扫那家奶茶店的菜单,就低笑道:“闻老师选自己喜欢的就好,我都可以。”
知道沈渟渊多年来喝惯了纯茶,自然不太喜欢外面的奶茶,闻清临便也不再多问,只丢下句“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便转身走向了奶茶店。
营业员小姑娘一看到闻清临,瞬间就脸红了,甚至还打了个磕巴:“帅…帅哥,看一看想喝什么?”
闻清临随意浏览了一遍菜单,最后点了两杯看起来比较清淡的——
浅茉和清玫。
茶底分别是茉莉花茶和玫瑰红茶。
点好等待的过程,闻清临便打量起摆在柜台边的一排麋鹿发箍,虽然都是同款,但闻清临还是想从中挑出一个看起来最好看的。
只是还不等他挑好,余光就注意到不远处角落里,好像有人举着手机对准了自己。
闻清临下意识看了过去。
就见举着手机的是个看起来像大学生的男生,大概是没想到闻清临会忽然看过来,男生明显愣了愣,手里手机都差一点掉在地上。
闻清临蹙了下眉——
虽然在外被偷拍这种事情,于闻清临而言根本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不知为何,这次总莫名有两分古怪感觉。
就好像莫名觉得对方偷拍自己的目的不太纯粹一样。
可这念头来得毫无根据,闻清临无法求证,只想要对方把照片删除了事。
不过沈渟渊比他更快一步。
闻清临还没来及动,就见沈渟渊已经大步走了过去。
离得稍有些距离,闻清临听不到沈渟渊具体说了什么,只看到他面色很沉,男生很快就收起手机垮着脸跑了。
之后,沈渟渊又大步走了过来,下颌角轮廓依然绷得很紧。
等沈渟渊走近,闻清临才开口问:“偷拍我的?”
沈渟渊“嗯”了一声,又简明扼要道:“我已经看着他删掉了。”
闻清临便放下心来:“那就好。”
可沈渟渊看起来依然情绪不太好,薄唇依然紧抿,他靠闻清临站得很近,那架势简直像野兽独守珍宝。
先前的古怪感觉已经散去了,看沈渟渊这副模样,闻清临又觉得好笑。
他薄唇微张正要说句什么,就听营业员小姑娘道:“帅哥,您…您二位的奶茶好了,可以选个麋鹿发箍哦!”
闻清临点头应了声“谢谢”,也没再仔细挑选,随手拿了一个就近的发箍,并拎上了两杯奶茶。
当然下一秒,那两杯奶茶就又被沈渟渊接到了手里。
闻清临有意要哄一哄沈渟渊,便干脆把那个麋鹿发箍戴在了头上。
“沈总,”闻清临朝沈渟渊眨了眨眼,“不拍照吗?别人只能偷拍,但沈总可以正大光明拍我。”
这句话有奇效,沈渟渊脸色肉眼可见好看了很多。
不过很快就又滑向另一个极端——
他视线定在戴着麋鹿发箍的闻清临脸上,眸光中的炽热温度迅疾攀升,近乎要化作实质。
半晌过后,沈渟渊倏然阖了阖眸,竭力压制住了愈难忍耐的冲动,他没有出声,而是直接解锁手机,对准了闻清临。
两秒钟后,一张闻清临的脸部特写新鲜出炉。
闻清临靠过来看,就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
沈渟渊是真的很会拍照。
照片中的闻清临戴着麋鹿发箍,商场明亮灯光映在他的脸上,那双浅褐色的眼眸中晕开流动的光,唇角微微挑着,让这张素来清冷到了近乎淡漠的脸此时看起来格外灵动,当真像山林间的麋鹿。
沈渟渊低沉嗓音响在闻清临耳边:“还满意吗,闻老师?”
闻清临立刻点头:“很满意,你真的好会拍照!”
沈渟渊微勾下唇,边顺手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了新的桌面,边低喃般吐出一句:“拍你是最好看的。”
毕竟学摄影的人都知道——
摄影师对被拍摄的人或物所怀有的情感,都会真实投射在镜头中。
不过沈渟渊这句话压得很低,近乎自语,闻清临没听清,下意识追问一句:“你说什么?”
沈渟渊嗓音温沉答:“没什么,就说闻老师满意就好。”
闻清临不疑有他,他此时注意力还在——
沈渟渊刚刚设置好了新桌面,指腹就在那麋鹿角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看起来像是个无意识的动作。
闻清临挑了挑唇,忍不住问:“沈总,你对这种毛茸茸发箍,是不是有什么那方面的偏好?”
沈渟渊身形蓦然一顿。
他垂眼看过来,一瞬静默后,才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闻清临头上的发箍,意有所指般答:“等闻老师回家就知道了。”
——
闻老师回家后确实知道了。
因为做的全程,沈渟渊都没让闻清临把这发箍摘下来。
甚至中途特意诱哄闻清临脐橙了一次,就偏要看着闻清临脑袋顶上的两个麋鹿角,随他动作不断起伏摇晃。
仿佛被戳中了什么隐秘的兴奋点一样。
一切结束后两人躺在床上,闻清临眼睛都睁不开了,快要睡着前,他又闭着眼问了一句:“沈总,你知道这种玩具不止有发箍的,是不是?”
沈渟渊搭在闻清临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了一瞬。
他嗓音还透着尚未褪去的哑意:“闻老师愿意?”
这种玩具确实不止有发箍,更“好玩”的,应该是尾巴。
闻清临哼笑一声:“等你出差回来,看你表现。”-
沈渟渊出差这天出门很早,因为飞机是九点钟起飞。
近期飞巴塞罗那都没有直飞,加上转机停留的时间,行程很长,要将近20个小时。
好在沈渟渊当然是坐头等舱,舒适度有绝对保障。
他出门时候闻清临当然还在睡觉,其实闻清临原本是想去机场送一下沈渟渊的,可前一晚或许是两人要短暂分开了,沈渟渊明显失控,一直到快天亮才放闻清临睡觉,现在这才堪堪过去不到两小时,闻清临是真的起不来床。
闻清临只知道自己半梦半醒间,沈渟渊单膝跪在床边,又俯身吻了吻他额头,低喃过一句:“真想把你一起带走。”
可闻清临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应什么了,意识就又被困意彻底裹挟。
等他彻底清醒已是正午,沈渟渊都起飞快三个小时了。
或许是近期都已经习惯了和沈渟渊一起早起吃早饭,之后出门去沈渟渊公司的生活,今天难得睡到中午起来还不用出门,闻清临竟觉得不太适应了。
当然,不适应的根本原因,或许是偌大的房子里,此时没有了沈渟渊。
不过毕竟在和沈渟渊结婚前,闻清临多年来都是独居。
他很快就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节奏——
吃过饭,倒了杯加冰龙舌兰,先给准备挂去童柠画廊的一幅山水画起了底,之后又画了这周需要更新的漫画。
一天下来倒也算充实。
可等晚上洗过澡躺在床上的时候,闻清临竟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孤枕难眠”。
并忍不住自嘲——
他以前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现在却不习惯自己睡了。
这晚后来闻清临睡着得很晚,且是听着之前和沈渟渊发过的信息里,沈渟渊一条条语音睡着的。
沈渟渊的语音大多都不长,嗓音总是温沉的,语气也总是不疾不徐的。
自带一种沉稳的安抚意味。
于是等第二个晚上,一方面闻清临是“吸取教训”,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沈渟渊的航班快要落地了,落地时间不晚点的话是巴塞罗那本地时间晚上八点,但是是国内的凌晨三点。
闻清临当然是想等沈渟渊落地之后再睡,于是便应下了童柠的酒局邀约,去了家清吧。
童柠开始时候还打趣闻清临,问他:“你家那位出差那么远,你这下自由人了,是不是很爽?”
可不久就发现…
闻清临倒是酒也照喝,骰子也照玩,看起来和以前并没什么分别。
可他却不停看手机时间…
最初还是间隔半小时一看,后来竟越来越频繁,恨不得五分钟就看一次。
童柠终于忍不住问:“闻老师,你这一直在看什么,急着回家半夜赶稿?”
闻清临动作一顿,半晌才实话实说:“看时间,沈渟渊应该飞机快落地了。”
童柠被惊得愣了足足两分钟,好半天才合拢嘴巴,摇头喃喃了一句:“爱情真TM可怕。”
能把闻清临这种公认的冰冷美人变成这样!
沈渟渊发来信息的时候,闻清临正好刚刚到家,便秒回了一句。
沈渟渊立刻敏锐发来一条——
闻老师还没睡?
闻清临无声笑了一下,如实回复——
和童柠出去喝了两杯,刚回来。
沈渟渊回了条语音过来:“我一走闻老师就去酒吧?”
嗓音发沉,怨气快要化作实质从耳机里钻出来了。
闻清临好笑,其实他原本并不想表露太过,不想让沈渟渊知道是为了等他才去喝酒,但在这一刻,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用,闻清临却又觉得,偶尔坦诚一次好像也没有关系。
于是闻清临也发了条语音,嗓音磨得轻而软:“主要是为了等沈总信息,顺便去喝两杯。”
这条信息发出去后,等了两分钟,才等来沈渟渊回复。
还是条语音,沈渟渊声音听起来明显比刚刚哑了不少,像在竭力克制什么:“闻老师先去洗澡,我到酒店之后给闻老师打电话。”
闻清临笑着回了个“好”。
可他都走到浴室了,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最后只洗了个手,就原又出来坐在了客厅,等沈渟渊电话。
四十分钟后,沈渟渊打来了电话。
闻清临却抬手划了挂断,转而直接打了视频过去。
两秒后,沈渟渊略显疲惫却依然无比俊美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他目光落过来,看到闻清临身上衣服,就眸光微凝:“闻老师还没洗澡?”
不然不会还穿着外面的衣服。
闻清临唇角微勾,不答反问:“沈总把我的衬衣,放在哪里了?”
沈渟渊静默一瞬,才哑然笑了,他也避而不答,只是道:“国内已经很晚了,我本是想和你聊两句,就让你去睡觉的。”
闻清临隔着手机屏幕与沈渟渊对视,轻笑道:“喝了酒,还不困。”
沈渟渊关切问:“喝得多吗?”
闻清临摇头:“还没上次在live house喝得多。”
沈渟渊这才放下心来。
见闻清临还直勾勾盯着自己,他终于无奈将镜头暂时切成了后置,对准了酒店房间大床——
上面赫然躺着一件青绿色衬衣,正是闻清临让他带走的那件。
“进房间的第一件事情,”沈渟渊终于坦白道,“就是先把闻老师衬衣取出来,铺在床上了。”
闻清临唇角挑得愈高,故意问:“闻了吗?”
沈渟渊把镜头转回来,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上罕见划过一瞬赧然,两秒后,他才低声答:“就闻了一下,还没来及做什么…”
没想到沈渟渊会这么坦诚,本是想钓沈渟渊的,可现在,闻清临自己却被钓到了。
他避开沈渟渊专注目光,轻吐出口气,站起身向浴室走,边语声含笑道:“沈总这么坦诚,我这有个附赠奖励,沈总要吗?”
沈渟渊先毫不犹豫应了声“要”,之后才问:“什么奖励?”
这次闻清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径直进了浴室,找了个合适位置把手机立好,之后…
之后,就开始解身上的衣服纽扣。
修长手指解起纽扣来都美得像艺术,一颗一颗,慢条斯理,指尖轻佻却又优雅…
随他动作,逐渐袒露出一片片白皙肌肤,如上好的瓷器般,白得透光。
而这一切,都能被镜头那边的沈渟渊,看得一清二楚。
等闻清临完完全全不着一物,像尊完美雕塑般出现在屏幕中时,沈渟渊眸光早已暗沉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海面了。
闻清临终于抬眼看向镜头,眼尾弯起的弧度如同带着钩子:“这个奖励,沈总还满意吗?”
然而讲了这句,闻清临却不等沈渟渊回答,就又重新调整了手机位置…
这一次,手机是面对浴室内的全身镜的。
而这面全身镜,正好能够完全照到,站在花洒下的闻清临整个侧影。
不过…
不过沈渟渊很清楚,很快,这面镜子就会被水蒸气蒸腾得一片模糊。
却又不是什么都看不到,而是影影绰绰的。
可偏偏在这种时候,这种影绰才最暧昧,最撩人。
沈渟渊喉结难以克制滚了一滚,就见屏幕中,闻清临又偏头对他勾唇一笑。
之后抬手打开了花洒。
旖旎水声哗然而起。
第53章
闻清临是真的身形轮廓非常完美——
平日里掩在衣装之下,还只会觉得他身形修长而挺拔,当然,不乏两分近乎少年人般的瘦削单薄感。
可现在没有了衣物遮挡,才会发现他其实并不真的那么单薄,骨架确实是纤细的,可薄薄一层肌肉却极其匀称覆盖在骨骼之上,拥有足够令人着迷却毫不夸张的力量感,每一处的比例更是完美得如同雕刻。
而此时此刻,水流正顺着他纤长脖颈蜿蜒而下,掠过凸起的精致喉结,于精雕细琢般的锁骨窝中汇聚,又缓缓顺着胸腹线条与后脊轮廓流淌,没过腰窝,滑过修长笔直的腿…
最后终于坠落于地面。
那明明只是水流罢了,可在这一刻,竟也让沈渟渊生出了难言嫉妒——
嫉妒它能如此与闻清临肌肤相亲,毫无距离。
沈渟渊握着手机的手指早已攥得极紧,骨节都在泛白,可却没有分毫想要放松的意思。
同样,他隔着手机屏幕落在闻清临身上的眸光,也将闻清临紧紧攫住,一瞬不瞬。
水蒸气已经在逐渐蒸腾了,镜面中闻清临的身影,亦逐渐在变得模糊。
沈渟渊终于开了口,嗓音极哑:“闻老师,你确定这是给我的奖励,不是惩罚吗?”
闻清临刚刚洗完头发,他抬手随意将额前湿漉发丝捋去脑后,侧眸过来佯作讶异:“沈总怎么会这样觉得,是不想看吗?”
沈渟渊舌尖重重抵上犬齿,话音近乎是从喉咙里逼出来的:“看得到摸不着…这和吊在驴前面的胡萝卜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沈渟渊会这么比喻,闻清临没绷住笑出了声:“我真没那个意思,沈总也不必自己骂自己。”
这次沈渟渊没再立刻讲话,而是忽然探手从一旁捞过了闻清临的衬衣,半盖在脸上,深深吸了口气。
神态中的痴迷意味难以遮掩。
闻清临当然看到了他动作,顿时便挑起了眉梢,轻笑问:“我的衣服好闻吗,沈总?”
毫无疑问,闻清临是个生活很精致的人——
连衣柜里都会喷香水的那种。
当然,他的香水也都遵循他这个人对外的一贯特质——
总是冷而淡的,只是闻起来都会觉得疏离。
可沈渟渊现在却分毫不觉得疏离,正相反,他全身血液都在激涌,眼角近乎被生生逼出了两分猩红。
半晌,才终于从薄唇间压出一句:“很好闻,闻老师。”
好闻的不是闻老师的衣服,更不是闻老师的香水,而是闻老师本人。
是那衬衣上所沾染的,独属于闻清临的味道。
边这样讲的时候,沈渟渊已经又忍不住抬起手,修长手指攥住了那薄薄衬衣——
那力道根本无需感受,只看凸起的骨节与清晰的青筋都能看出来,是真的很用力,真的攥很紧。
极其浓烈的掌控感与破坏欲,近乎从屏幕中喷涌而出。
闻清临看了片刻,忽然感觉到了两分燥热,他下意识将水温调低了一个档。
嘴上却还在故意挑逗:“沈总这副模样,真像进入发Q期的Alpha。”
闻清临画过这种类型的漫画不止一次,沈渟渊此时状态,真的和闻清临创作出的如出一辙。
不过,闻清临讲这句话本身,其实并没觉得沈渟渊能听懂。
毕竟沈总应该没空网上冲浪。
可谁知话音落下的瞬间,闻清临就感觉到沈渟渊的目光,陡然间便得更具侵略性了,简直快要化作实质冲出屏幕——
与盯着美味猎物的野兽毫无分别。
“我确实是,”沈渟渊一字一顿,“所以闻老师,什么时候,能让我完全标记你?”
其实此时水蒸气已经完全弥漫开了,镜面中闻清临的身影,更是变得极其影绰而朦胧。
可也正因此,更让无尽想象,或者说无尽回忆滋生而起——
与闻清临在浴室中的每一次,都如同电影般在沈渟渊脑海中清晰回放。
闻清临的喘息与体温,闻清临沉沦其中时迷蒙而愉悦的眼眸,闻清临绷紧时分外迷人的窄腰与长腿…
都仿佛在虚幻中清晰可感。
沈渟渊眼眸都在神经质般轻颤,他将手中衬衣攥得愈紧。
那可怜布料早已被攥得褶皱不堪,根本看不出原本模样。
可这除了愈发让沈渟渊焦灼外,实在不能带来分毫缓解——
想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和闻清临在一起,想将这个人完完全全从里到外,都打上自己的烙印,想要彻底占有。
“闻老师,”这种念头到达巅峰时,沈渟渊又忽然哑声问,“今天在酒吧,有人偷拍你,或者和你搭讪吗?”
闻清临本还沉浸在“沈渟渊竟然知道Alpha还知道完全标记”的惊讶之中,就又乍然听到了这样一个问题。
迟了两秒,闻清临才回过神来。
他故作回忆般“唔”了一声,坦诚道:“偷拍的应该没有,不过里面很暗,你知道我夜视力很差,就算有也看不到,至于搭讪的…童柠中途去洗手间的时候,来过两个。”
闻清临很早就同沈渟渊讲过,讲在外面很多人都会以为他和童柠是一对,当然是把他当1,因此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只会在童柠去洗手间的时候,才有人来搭讪了。
不过…
去趟洗手间至多不过十分钟,短短十分钟就来两个人…
沈渟渊微微眯了眯眼,低喃出声:“闻清临,真想把你藏起来。”
他讲这句话的嗓音极其低哑,语气近乎有种诡谲般的幽微。
只是透过手机听筒传出来,又被消散在了淅沥水声中。
闻清临没听清,下意识追问一句:“你说什么?”
沈渟渊蓦然回神。
一瞬静默后,他才缓声道:“我说,闻老师是怎样回绝他们的?”
闻清临潜意识里觉得沈渟渊刚刚讲的并不是这句话,可沈渟渊现在这么说,他便也不再追问更多了。
关掉了淋浴开关,闻清临今天不准备再泡浴缸了,他径直走到了手机前,将戴着婚戒的那只手伸到了镜头前,有意安抚般答得坦诚而自然:“我说我已经结婚了。”
这句话确实有奇效,沈渟渊整个人都在瞬间沉静了不少。
不过…
不过他这份沉静,甚至没能保持过五分钟。
因为闻清临终于披上睡袍出了浴室,脚步竟并不是回主卧的,而是兀自向画室走。
国内此时已是深夜,当然不可能是要去画画的。
且沈渟渊记得很清楚,闻清临的小玩具,平时就放在画室。
“你要做什么?”沈渟渊开口,声线紧绷而暗含威压。
闻清临特意把镜头暂时转成了后置,因此沈渟渊也就看不到,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闻清临就勾起的唇角——
他当然是故意的。
闻清临还故意不答反问:“沈总猜猜看,我是要做什么?”
边这么说的时候,他已经走进了画室,并熟门熟路拉开了一个抽屉…
里面东西清晰展现在沈渟渊眼前。
“不准,”沈渟渊嗓音喑哑到了极点,语气中危险意味愈浓,讲出的每个字都像重重敲在闻清临鼓膜,“我不在,不准自己玩。”
只有我才可以进入,可以占有。
闻清临早已被沈渟渊这个瞬间,所扑面而来的dom感与强占欲苏到腰软,却还偏要挑衅:“如果我就是不听,沈总准备怎么办?”
沈渟渊答得毫不犹豫:“我会回去之后,三天不碰你。”
闻清临微愣,这个答案略微出乎了意料——
或许沈渟渊早已经看出来了,一切强势行为于他而言,都不会是真正的惩罚。
因此反其道而行之。
不过…
闻清临又坏心眼般反问:“三天…还是异地回来,沈总确定自己忍得住吗?”
沈渟渊答得简洁而果断:“我会忍。”
即便异常艰辛——
堪称杀敌一千自损一万。
闻清临一时被沈渟渊这副自我爆炸式攻击震到了,原本确实没想自己玩的,现在竟真生出了两分蠢蠢欲动——
主要是想知道,沈渟渊回来之后,是不是真的能忍住三天不碰他。
不过还不等这份蠢蠢欲动变为现实,就听沈渟渊又开了口,语气竟奇迹般软化了两分,近似诱哄:“闻老师,不用这个我今晚也能让你满足,所以听话,好吗?”
闻清临近二十八年人生中,鲜少有人对他讲过“听话”两个字。
更遑论是在这样一种充满那方面意味的场合。
些许荒谬,却也无可否认,这两个字从沈渟渊口中讲出来,有种别样带感。
闻清临近乎是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就将心底那两分蠢蠢欲动原压了回去。
他终于关上抽屉站起身,如沈渟渊所愿,转身出了画室,大步进了主卧。
在大床上坐了下来,闻清临并没有立刻躺下,而是靠坐在床头,并找好了立手机的位置——
依然能让沈渟渊看到他的完整侧影。
毫无疑问,闻清临当然也早已来了感觉——
毕竟沈渟渊的炽热目光,就是最好的催Q药。
他毫不遮避,垂下了手…
即便此时有睡袍做遮挡,可沈渟渊也依然能将闻清临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呼吸陡然间便愈显紊乱,沈渟渊青筋明显的大手将面前衬衣不断紧攥又放松,放松一秒又再次攥紧…
如此往复,近乎说是在蓄意蹂-躏也不为过了。
他高挺鼻梁都近乎深陷于那团满是褶皱,早已看不出是衬衣的布料之中,不断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
如瘾-君子般沉迷其中,却也只能凭此聊以慰藉。
半晌,沈渟渊才终于暂时将早已被握得发烫的手机也立在了桌上,空出的手同样垂了下去…
并在两秒后,终于溢出了今晚的第一声低喘…
近乎带着足矣灼人的温度,直直顺着电流烫进闻清临耳窝。
更烫进闻清临四肢百骸。
只是瞬间,闻清临便同样难以自控,漏出一声变了调的气息。
……
原本闻清临就已经想到了,和沈渟渊异地玩这个,绝对是会很刺激的。
这是种由距离与渴望所带来的,别有一番风味的刺激。
可真正感受到时,闻清临还是觉得刺激过了头——
手机屏幕中,闻清临依然只能看到沈渟渊肩膀之上的部分。
甚至,甚至直到此刻,沈渟渊身上的衬衣纽扣竟都还系在最顶一颗,不断滚动的凌厉喉结若隐若现。
可与这绝对禁欲的穿衣风格截然相反的,是沈渟渊额前沁开的细密汗珠,是他微微蹙起的高耸眉峰,是他半睁半阖,满含深深沉沦与滚烫热意的眼眸,是不断翕张的鼻翼与绷得极紧的下颌线轮廓…
更是…
更是那唇齿间,溢出的一声声夹杂喘息的“闻清临” 。
一声更比一声饱含渴望,一声更比一声焦灼难耐,在空荡房间里不断回响——
如同深陷沼泽中的人,越挣扎越下陷,越想要解脱却越难满足。
毕竟早已吃惯了珍馐美味的人,又如何能再对着粗茶淡饭望梅止渴?
无论是手中衬衣,还是面前视频,于沈渟渊而言,都早已不能再解渴了。
正相反,这才是他渴意的真正根源。
如果闻清临在身边就好了。
想要闻清临。
想与闻清临肌肤相触骨骼相撞。
想将闻清临烙入自己骨髓,彻底融为一体…
这样的焦灼难耐,全部都透过沈渟渊唇齿间那一声声“闻清临”,顺着电流,完完整整传递给了这边的人。
闻清临忽然感觉心口被涨得很满,并罕见生出了两分后悔情绪——
如果和沈渟渊一起去就好了。
在这个瞬间,闻清临动作一瞬停顿,在感觉到沈渟渊的焦渴已濒临极限的刹那,闻清临终于不由自主自然而然,吐露出一句:“老公…呼,我好想你。”
嗓音极轻,尾音更是含着粘稠的颤意。
一瞬静默,沈渟渊终于在这句话中,得到了片刻救赎。
眉目终于舒展开来,手指裹挟满了晶透。
那副难得的餮足与慵懒模样,真的是极其性感的,性感到了——
闻清临只是看了一眼,就一同飘上了云端,迎来大脑白炽化的瞬间。
在神智尚未完全回拢的虚无缥缈间,闻清临耳畔再次响起了沈渟渊沉哑嗓音,听见他警告般一字一顿:“闻清临,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会不择任何手段,把你带走。”
与我再无分离。
第54章
国内已是凌晨五点,再过不久甚至就该天亮了。
沈渟渊迟来的有两分后悔,觉得不该让闻清临这么熬,但后悔无用,因此只能现在尽快催闻清临睡觉。
可闻清临却没什么所谓,他简单把“现场”清理干净了,就依然靠在床头和沈渟渊聊天:“过了困劲了,现在不太想睡。”
嗓音中还透着释放之后独有的慵懒,很迷人。
“再聊十分钟就睡,”但沈渟渊很坚决,甚至道,“不困没关系,我可以给闻老师唱摇篮曲。”
闻清临顿时听笑了:“摇篮曲…沈总当我三岁半吗?”
沈渟渊也低笑了声,却并不反驳什么,只是道:“闻老师就说听不听。”
“既然沈总很想唱…”闻清临扬了扬眉,故意拖长了语调答,“那我当然还是要听的。”
沈渟渊笑着应了声“好”。
想起什么,闻清临又忽然转了话题:“话说回来,我倒是还没来及问沈总,沈总这一路飞机过去,没有遇到搭讪的吗?”
这种问题闻清临以前当然不会问,那倒不是觉得没人会同沈渟渊搭讪,正相反,闻清临一直都知道沈渟渊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更何况就算暂且不提人格魅力,只说沈渟渊的外表与地位,也自然多得是想要搭讪攀附他的人 。
以前不问,只不过是不太在意罢了。
可现在,闻清临发现在不知觉间,他已经真的会在意这种问题了。
说不上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的,不过发觉也就是前不久,碰上阮宿那件事情的时候。
而好巧不巧的,沈渟渊竟真还沉默了一瞬。
闻清临立刻敏锐问:“还真有?”
沈渟渊坦诚道:“有一个,就是…邻座。”
闻清临当然也是坐过国际航班的头等舱的,知道这种座位与座位间距离都足够宽,且大多还都有可以完全独立的私密空间。
因此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想搭上话,其实不太容易。
果然,就听沈渟渊又继续道:“当时飞机还没起飞,他过来问我是不是单身。”
闻清临微微眯了眯眼,饶有兴味问:“那沈总是怎么回绝的,也是给他看婚戒吗?”
“当时还真没想起来看婚戒,”沈渟渊又笑了一下,才如实道,“我就直接解锁手机给他看桌面了,说这是我先生,还问了他一句…好看吗。”
或许是没想到要把这种近乎炫耀闻清临的话,转述给闻清临本人听,沈渟渊语气罕见不是那么自然。
听得闻清临莫名心尖发痒——
毕竟沈渟渊对外总是沉稳自持的,闻清临甚至不太能想象出他这么,这么称得上炫耀,甚至有两分小幼稚的模样。
片刻后,闻清临才勾了勾唇,调情般轻声道:“这个回绝方式我很喜欢,等沈总回来,有奖励。”
沈渟渊立刻问:“什么奖励?”
听那语气,简直像是因为之前那个看得见摸不着的“奖励”留下ptsd了。
闻清临唇角挑得愈高,却故意吊起胃口:“暂时保密,不过沈总放心,这次一定是能让沈总真正吃得到的。”
吃得到。
这于成年人间,就是再直白不过的暗示了。
沈渟渊眸色瞬间就暗了两分。
半晌,他才竭力稳住语气道:“闻老师,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闻清临笑:“我也蛮期待的。”
……
两人聊起天来,十分钟当然是过得很快的。
而沈渟渊在有的方面竟出奇讲原则,比如现在——
他竟特意还定了个计时,说十分钟就十分钟,时间一到,多一秒都没有,沈渟渊当即便道:“闻老师该睡了,现在躺下。”
闻清临是真就吃他这个调调,心情愉悦躺了下来——
躺在了沈渟渊枕头上。
看到他动作,沈渟渊语气瞬时就没之前那么稳了,他哑声问:“闻老师,怎么不睡自己枕头?”
闻清临半阖着眸哼笑:“只准沈总闻我衬衣,不准我睡一睡沈总枕头吗?”
“准,你睡,”沈渟渊喉结微微一滚,立刻道,“在我回去之前,都睡我枕头。”
闻清临故意没应这句话,而是偏了偏头,把大半张脸都埋进了沈渟渊枕头里。
没有做发型的柔软发丝随意垂在额前,让此时的闻清临看起来有种难得的温驯。
看得沈渟渊喉咙发紧。
怕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自己会真的不想让闻清临睡觉,沈渟渊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强行摒弃了杂念,起了个调,真的唱起了歌。
当然,不是真唱摇篮曲。
沈渟渊唱的还是之前他们一起去听过现场的那个乐队的歌,不过是旋律很轻柔的一首,就很适合用来——
哄睡。
没错,就是哄睡。
有句话闻清临没说,但沈渟渊也大致猜得到——
闻清临就是真在三岁半时候,估计也是没被人哄睡过的。
这是第二次听沈渟渊唱歌了,或许是因为这次没有吉他伴奏,就是纯粹清唱,又是和上次完全不同的场合,因此听起来的感觉也不太一样。
没那么热烈,但很温柔。
不过不变的是,无论上次还是这次,闻清临都觉得很心动。
他就真的这么被哄睡着了,甚至不记得最后有没有同沈渟渊道句“晚安”,甚至一整夜都难得没做什么梦,就这么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闻清临就下意识解锁了手机,点开微信。
沈渟渊四小时前发来过一条信息——
我也要睡了,晚安,闻老师。
闻清临算了算时间,此时已是国内十一点,也就是沈渟渊那边的凌晨四点了…
沈渟渊肯定已经睡着了,闻清临便暂时没给他回信息,怕万一把他吵醒了。
毕竟沈渟渊和自己这种能睡到自然醒的自由职业者不同,沈渟渊在那边肯定也是要早起的,一天行程肯定也很满。
闻清临退出微信却没立刻起床,而是又点进了一个他关注很久的接私人订制的博主微博——
昨天晚上给沈渟渊说过的“奖励”当然不只是说说,闻清临准备订制一套兽耳和尾巴。
满足一下沈总这方面的爱好。
闻清临自己就是画画的,和设计也算半个同行,因此沟通起来很顺利,很快就敲定了具体款式。
把这件事情解决,闻清临才神清气爽起了床。
或许是昨天晚上睡得好,闻清临难得有兴致给自己做了顿简单早餐,边做还一直在哼歌——
沈渟渊昨晚唱的那首。
闻清临这一天都没出门,他在家画画,顺便还看了部悬疑片消遣时间。
不过其实和沈渟渊聊天并不多,只在沈渟渊那边的早上起来时候,简短通了十分钟电话。
之后沈渟渊主动发来了一天的行程安排。
如闻清临所料,确实很满。
因此实在没有太多空闲聊天。
闻清临这晚睡前当然也没和沈渟渊再打电话。
毕竟不是十八岁了,不能真的每天都熬夜太晚。
而闻清临十二点半躺下时候,才是沈渟渊那边的下午五点半。
按照那张行程表,沈渟渊还在开项目会议。
会议结束后晚上还有个商业酒会。
闻清临当然不会过多打扰,只是修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两下,打开了一段录音——
昨晚打电话时候录的。
一共9分9秒的录音,全都是沈渟渊夹着低喘的一声声“闻清临”。
闻清临听着这个录音,自我解决了一次。
当然是不如昨晚那么愉悦的 ,但也聊胜于无。
结束之后,给沈渟渊发了“晚安”,闻清临便放下了手机酝酿睡意。
可却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晚没有了沈渟渊的“哄睡服务”,闻清临一直睡得不太安稳。
甚至还在凌晨三点半突然醒了一次。
一醒,闻清临便又摸过了手机。
只是这次还不等他点开微信,倒是先弹出了两条童柠信息——
睡了吗?
【图片】
闻清临眉心莫名一跳 ,他立刻点开了图片,看清内容的瞬间,闻清临神色便沉了下来。
这是张朋友圈截图,应该也是别人转发给童柠的。
朋友圈主人是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男生,他发了两张照片——
背景一看就是在酒会。
一张是沈渟渊与人交谈的单人侧影,拍得很精心,另一张,则是别人拍的,男生和沈渟渊的合影。
从照片中看两人靠得很近,沈渟渊还侧过了头同他讲话。
只是角度原因,看不到沈渟渊表情和口型。
不过这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人竟还配了句似是而非,引人无限遐想的文字——
沈总真的很温柔!
定位-巴塞罗那。
闻清临眉心都蹙了起来。
还有个问题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童柠又发来一条新信息:
你觉不觉得,这人和你长得有点点像?
第55章
闻清临将语音电话打给沈渟渊的时候,自认还是很心平气和的。
或许是酒会嘈杂,闻清临稍等了片刻,电话才被沈渟渊接通。
“闻老师?”一接通,沈渟渊略显惊讶的低沉嗓音就透过手机听筒传出来,“你还没睡?”
闻清临微顿一瞬,不愿让沈渟渊知道自己深夜惊醒还像是特意打电话去兴师问罪,便含混道:“前两天晚睡惯了,今天不太好睡。”
不过讲了这句,不等沈渟渊再说什么,闻清临就还是把话题引了回去:“沈总还在参加酒会?”
沈渟渊“嗯”了声,如实道:“还要至少一个半小时才结束。”
听起来像是有些不耐。
闻清临心尖微动,便有意顺着问:“很无聊吗?听沈总这意思,好像很想立刻结束。”
手机听筒中传出沈渟渊一声模糊低笑,听他半真不假道:“闻老师不在当然无聊,别人都成双入对,只有我孤苦伶仃。”
如果是在之前听到沈渟渊讲类似的话,闻清临当然会还他一句调情般的安抚。
但现在——
“是吗?”闻清临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就像只是随口一说,“我还以为你和别人相谈甚欢。”
或许是没想到闻清临会忽然讲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甚至些许带刺的话,那边沈渟渊静默一瞬,才失笑道:“这种罪名我可担不得,闻老师不在,我和谁相谈甚欢?”
闻清临感觉出来了,自从他昨天晚上主动对沈渟渊说过一句“我好想你”之后,沈渟渊讲起这种半是调情半是哄人的漂亮话来,就变得比以前肆无忌惮多了。
可闻清临现在却无心回应。
即便并不想让沈渟渊看出来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但不可否认,闻清临讲出的每句话,都确实是这个意思。
譬如现在——
“别人都在夸你温柔了,”他淡了嗓音反问,“还不是相谈甚欢吗?”
那边沈渟渊立刻问:“什么温柔?”
听语气似是真的迷茫。
闻清临没有立刻回答,他短暂判断了一下,觉得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沈渟渊确实没加那个男生微信,所以不知道男生发过这种朋友圈,要么是加了微信还没来及看到。
一瞬犹豫,闻清临忽然觉得这么试探其实很没意思,干脆把话挑明了:“我收到了张朋友圈截图,现在发你。”
边这么说,闻清临修长指尖就在手机屏幕上一点,把童柠先前发过来的那张截图,直接转发给了沈渟渊。
听筒中短暂静默,再传出沈渟渊的声音时候,语气里竟满是不可思议:“我对他温柔?”
闻清临没出声,只是不自觉抿了抿唇。
很显然,那边沈渟渊已经完全明白过来闻清临打来这通电话的真实原因,他语气认真简明扼要解释道:“这个人是郑家老三,我和他之前一直没见过,他们家至少近十年的业务中心都在国外,所以今天会在这边碰上,但也只是正常寒暄了两句而已。”
略一停顿,大概是沈渟渊又看了看照片,才压低了嗓音继续道:“不过他这人感觉不是太有礼貌,讲话时候甚至不正脸对人,这张合照应该就是他当时在跟我讲话,但又并不看着我,旁边很吵我没听清他说什么,所以偏头问了一句,估计就是那时候被拍到的。”
闻清临边听沈渟渊解释,边又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能感觉出来这位郑老三看起来确实有种很端着的傲气。
只是这个角度…
闻清临总觉得透着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
不过暂时,他的关注点是——
闻清临语气难掩讶异:“就这样?”
这样一条似是而非引人遐想的朋友圈,实际情况竟就只是像沈渟渊说的这么——
无波无澜平淡无比,甚至连误会都没有?
“不然还能怎样?”沈渟渊无奈般笑了一声,“闻老师就算不信我,难道还不信自己的魅力吗?珠玉在前,我至于见到个人就对他温柔?”
听了沈渟渊解释,闻清临心情确实愉悦了不少,但不知因为什么,还总隐隐有种悬而未落的不安定感,只是他并没表现出来,只嗤笑一声:“沈总今天就像是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这哄人的漂亮话真是一句接一句。”
“不是漂亮话,”沈渟渊立刻纠正道,“是真心话。”
略一停顿,闻清临又听他隐含笑意问:“所以闻老师,给我打电话是因为看到这个截图,吃醋了吗?”
闻清临顿时一噎,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忽然问:“沈总难道没感觉出来,这张照片有哪里古怪吗?”
其实闻清临本意是想问,沈渟渊有没有看出来这个男生,和自己有点点像。
因为闻清临已经意识到了,这张截图真正让他在意的,甚至不是那句“沈总真的很温柔!”,而是照片中的这个人,确实和自己有点像。
当然,按照童柠的话说就是——
低配版。
但看起来确实是同样偏清冷的风格。
然而沈渟渊领悟到的,却和闻清临想问的不太一样——
沈渟渊语气端正了两分,嗓音亦沉下来:“闻老师放心,我会查明白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闻清临瞬间便反应过来沈渟渊的意思——
沈渟渊是觉得,这个男生发这样一条似是而非引人遐想的朋友圈,背后真实目的并不纯粹。
在这方面沈渟渊向来有敏锐的直觉,闻清临便不再多问,只是应了声“好”。
问题好像就这样轻描淡写解决了,甚至不如上次阮宿的事情来得激烈。
可在心尖徘徊不去的,那种悬而未落的不安定感,却不但没有分毫减轻,反而隐隐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种感觉实在莫名,闻清临下意识抬手按了按眉心,好像毫无缘由只是心血来潮,闻清临忽然脱口问了句与这个事情毫无关联的问题:“沈渟渊,你当时决定要结婚的时候,为什么选了我?”
这个问题闻清临当初没问过,后来更是以为没必要再问。
可在这一刻,他却莫名很想要知道答案。
不过话音出口,却没有立刻听到沈渟渊回答。
闻清临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他总觉得听筒中沈渟渊的呼吸,似是有一瞬停滞。
但不等再仔细分辨,就听沈渟渊语气自然嗓音温沉道:“这种事情有什么为什么?当然是闻老师合我眼缘。”
合眼缘。
闻清临在心里将这三个字重复一遍,忽然想起了蛮久之前,在自己最开始对沈渟渊起兴趣的时候,第一次陪沈渟渊去参加一个点茶会,被沈渟渊合作伙伴的女儿猜两人感情过往的时候,沈渟渊当时答:“是一见钟情。”
现在想来或许沈渟渊这句话也并不算说谎,只是和什么美好的青春故事毫无关联——
大抵只是沈渟渊在想结婚的时候,对自己这张脸满意,又经过了多方考量,最后选择了自己而已。
成年人间的“合眼缘”总是如此,能将种种理智的计量都遮掩过去。
当然,闻清临并不怀疑两人结婚至今,尤其是近期,沈渟渊对自己是有真感情的。
就像他对沈渟渊也一样,最初只是满意沈渟渊的脸罢了,现在却不仅仅如此了。
但…
但这也就是说,自己于沈渟渊而言,也不过是理智计量过后的选择。
说得更直白,沈渟渊不是非他不可,他也不是沈渟渊的无可替代。
明明一直都知道两人结婚本就毫无感情基础,可在这一刻,闻清临却莫名感到了意兴阑珊。
听筒中又传出沈渟渊的低沉嗓音:“闻老师?为什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闻清临答得含混,“随口一问罢了。”
讲了这句,他已经没有了再同沈渟渊继续聊下去的兴趣,便假意打了个呵欠,以此终结话题:“我困了。”
国内时间确实已经很晚,沈渟渊只好应:“那你先睡,等明天起来再说。”
闻清临淡淡“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丢下手机,盯着天花板看了两秒,闻清临忽然又起身下床,出了主卧,回到了已经被闲置有段时间的自己卧室——
就像在和自己较劲。
许久没睡人的床单被罩都仿佛要比主卧更冰冷,闻清临在这种冰冷中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暂时清空纷杂思绪睡觉。
……
不知过去多久,闻清临终于睡着了。
但毫不意外,睡得并不好,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再睁眼时候,闻清临感觉比一晚没睡更不舒服,头上神经都在跳着疼。
他下意识去摸手机,却摸了个空。
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手机还在主卧。
叹了口气,闻清临只好起身回到了那边卧室。
解锁看了眼时间——
11:02。
打开微信,略微出乎闻清临意料的,20分钟前沈渟渊给自己发过一条信息——
闻老师,醒了告诉我。
此时巴塞罗那已是凌晨四点,闻清临不知道沈渟渊为什么还没睡。
犹豫一瞬,他还是发了条信息过去——
我刚醒,怎么了?
沈渟渊的语音电话便立刻打了过来。
抿了抿唇,闻清临还是划了接听。
“醒了?”沈渟渊的嗓音透过手机听筒传出来,不知是不是因为熬夜的缘故,略含两分哑意。
闻清临“嗯”了声,又问:“沈总怎么还没睡?”
“我查清楚了,”沈渟渊直白干脆道,“这件事情确实没那么简单,直接来说和平安夜那天在商场,你碰到的偷拍有关,不过根本上…”
不知为何说到这里,沈渟渊停顿了一瞬,再开口,嗓音中就多了两分滞涩:“根本上是因我的父母而起…具体情况等我这次回国之后,会都告诉闻老师,不过闻老师放心,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以后也不会再有类似情况发生,郑家老三那条朋友圈也已经删掉了。”
沈渟渊的话完全出乎了闻清临意料,闻清临是确实没想到,这个问题竟能牵扯到那天的偷拍,更牵扯到沈渟渊的父母…
不过既然沈渟渊现在说了已经解决,闻清临便也不再多问了,只是道:“知道了,那具体的就等沈总回国再说。”
沈渟渊“嗯”了声,又忽然问:“闻老师介意我公开我们关系吗?”
两人关系本就没有刻意隐瞒,尤其是近期闻清临时常去沈渟渊公司,因此闻清临不太摸得准沈渟渊现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他沉默一瞬,还是松口道:“不介意。”
才听沈渟渊语气也松快了两分:“那就好。”
只是说完这句,沈渟渊就又闲聊般问起了其他话题。
直到十分钟后两人通完电话,闻清临随手刷新了一下朋友圈,刷出了从不发朋友圈的沈总最新一条——
配图还是手机桌面的闻清临照片。
配字简单直白——
已婚,他人勿扰。
闻清临心尖倏然一跳,手比大脑快,先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这或许是自从凌晨醒来,看到童柠发来的截图至今,闻清临心情最愉悦的时刻了。
有种雨过天晴般的透亮感。
但令闻清临自己都惊讶的是,这种透亮的愉悦并没能持续太久。
并不多时,那种悬而未落的不安定感就再次如影随形般,将闻清临心脏包裹。
这种不安或许是来源于现在两人之间的客观距离与时差,但又好像不止如此。
因为闻清临发现了,并不同于上次阮宿的事情,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他根本不会再想。
而现在,明明同样已经解决了问题,闻清临却还是在吃饭时候,随意刷朋友圈刷微博时候,甚至画画看电影的时候,莫名倏然间又想起这件事情。
想那通电话里,自己问的问题——
“为什么选了我?”
想沈渟渊的回答——
“合眼缘。”
闻清临感觉自己的思维就像陷入了一个偏执怪圈里,他总会难以自控般去假设,虽然沈渟渊确实对这次的郑家老三没兴趣,但如果日后沈渟渊再碰上另一个“合眼缘”的,是不是就可以轻易结束和自己的关系了?
毕竟他们的婚姻开始得毫无感情基础,仓促随意,毫无仪式,甚至至今,两人做过无数次i,却还从没有一次真正同对方表露过爱意。
这样一场婚姻,怎么看怎么不牢靠。
接下来的时间里,闻清临和沈渟渊的联系都不多。
一方面确实是有时差,沈渟渊行程也很满,没多少能对得上的空闲时间。
另一方面,大概是闻清临骨头里的自我保护机制又开始隐隐作祟,虽然并没有刻意回避什么,但实际确实是,他对待沈渟渊的态度又变疏远了,似是一下又拉回到了最初结婚的时候。
只是与那时候不同了,那时候这样对待沈渟渊,闻清临自己情绪当然不受分毫影响。
可现在,他却确实情绪不佳。
说很难过倒也没有,只是觉得意兴阑珊,提不起劲。
时间一晃已是30号,沈渟渊该回来了。
他原本是巴塞罗那本地时间下午三点,也就是国内晚上十点的飞机。
然而这天闻清临自起床开始,就总莫名觉得心神不宁。
直到下午和童柠一起吃晚餐时候,吃到一半童柠忽然“靠”了一声,把手机屏幕转到闻清临面前,小心问:“沈总这…还能回来吗?”
闻清临抬眼去看,发现是条微博上的最新新闻——
受寒流影响巴塞罗那突发极端天气,所有航班都将延误。
闻清临微微瞪大了眼睛,忽然觉得嘴里的鱼子酱发起了苦。
说好的生日前一定能回来的。
可或许真的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闻清临在这个瞬间想,如果沈渟渊真的不能回来陪他过生日了,他当然是失落又遗憾的。
但或许是因为这两天的情绪一直悬空而没有落点,在这一刻竟莫名生出了两分释然——
在这个瞬间,闻清临好似大彻大悟般,忽然清楚了自己这两天所有不佳情绪,不安定感的来源——
闻清临想,或许他确实是怕自己并不是沈渟渊的坚定选择与无可替代,怕有一天会被沈渟渊放弃。
但事实上,闻清临更怕的是,有了这种念头的自己。
第56章
沈渟渊的语音电话,是在闻清临看到新闻之后的五分钟打来的。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闻清临一瞬犹豫,还是挂上耳机起身去了吸烟区。
电话接通,沈渟渊开门见山,嗓音很沉:“闻老师,这边突发极端天气,所有航班都临时取消了,具体什么时候能飞要等通知。”
闻清临点了支烟,吸了一口,才轻声应:“我知道,刚刚看到新闻了。”
耳机中一瞬静默,沈渟渊的声音再响起,比刚刚更沉了两分,且饱含歉意:“闻老师,对不起。”
饶是这时候确实情绪很差,但听到沈渟渊这句道歉,闻清临还是没忍住嗤笑一声:“沈总道什么歉?极端天气是你能控制的吗?”
谁知下一秒,就听沈渟渊语气认真全然不似玩笑:“极端天气确实不是我能控制的,但没能把这种可能的突发情况考虑进这次行程里,就是我的问题。”
这个回答确实出乎了闻清临意料,闻清临没能立刻接上话来,沉默片刻,他才哑然道:“没关系,沈总不必这么苛求自己。”
但那边沈渟渊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只是干脆利落讲出当下的解决方案:“我已经和这边航司确认好了,一有能起飞的航班,就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其实不用这么急,”闻清临又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明天再回来也一样。”
“不一样,”但沈渟渊很坚决,“说好的要在闻老师生日前回去,但凡有希望,我都一定会尽早。”
闻清临再次沉默下来,他修长指尖掸了掸烟灰,半晌才垂眼道:“沈总其实没必要对我这么上心。”
这下沉默的人变成了沈渟渊。
闻清临甚至觉得,耳机里沈渟渊的呼吸声,都在自己这句话之后略微变了频率。
片刻之后,才听沈渟渊再次开口,嗓音滞涩,语气甚至透出两分罕见的无措与小心:“是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对,让闻老师生气了吗?”
闻清临握着手机的手指倏然收紧。
半晌,薄唇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边沈渟渊立刻追问,语气却很迟疑:“那闻老师是…”
听出了沈渟渊语气中的疑惑,闻清临忽然就觉得,这样莫名其妙和沈渟渊倾泄情绪的自己很没意思,他又深深吸了口烟,边将烟头熄灭在垃圾桶边沿,边低声讲了句:“抱歉,是我自己的情绪问题。”
讲了这句,没再等沈渟渊讲话,闻清临就率先把电话挂断了。
但下一秒,沈渟渊就再次打了过来。
闻清临垂眼看了两秒,没有接通,却也没有再挂断,就任由手里手机震动不停,转身走出了吸烟区。
近一分钟后,电话自动挂断。
闻清临缓缓吐出口气。
可下一秒,手机却又震动两声。
闻清临下意识解锁去看——
沈渟渊没再打电话过来了,但发来了两条文字信息——
闻老师,如果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对,你直接告诉我可以吗?你忽然这样我心里没底。
更何况我本就应该对你上心,我也很乐意上心,又怎么能叫做没必要?
闻清临指尖悬在屏幕上,下意识打出一句——
什么叫做“本就应该”?
但在发送的前一秒,他又把这句话删掉了。
最后只发去一条——
真的是我自己的问题,等我想清楚了,再和沈总讲。
发完这条信息,没再等沈渟渊回复,闻清临就直接退出微信把手机锁屏了。
回去包间的路上,闻清临思绪依然纷杂——
虽然讲了等想清楚会和沈渟渊讲,可事实是,闻清临自己都不确定,最后能和沈渟渊讲什么。
毕竟其实现在,他就已经想得足够清楚了——
或许是家庭原因,闻清临近二十八年人生中,从未真正与人建立起足够的亲密关系,和沈渟渊是第一次。
从最开始的无所谓到感兴趣一直至今,虽然确实也没有刻意去建立,但不可否认,他们确实是越来越亲密了,只是或许一直以来,自己从这种亲密中收获的惊喜与乐趣都更多,因此生出一种,自己能够同人建立正常亲密关系的错觉。
但现在闻清临才意识到,错觉终归只是错觉,终究会被打破。
就像是忽然到了一个报警的临界值,现在只要想到沈渟渊,闻清临感觉到的就不再只是纯粹的惊喜与乐趣了,不安定感开始如影随形。
而他向来喜欢可控范围内的放纵,却本能排斥完全失控。
闻清临感觉自己现在就如同悬在半空,一面想要不管不顾和沈渟渊继续向前,却又因此而不安,可另一面想要和沈渟渊回退到最初结婚时的那种状态,却又因此而不舍。
好像无论选择哪一种,都不能让自己再毫无负担地愉悦起来了。
“闻老师?”童柠的声音忽然响起,将闻清临拽回了神,“闻清临你要去哪儿?”
闻清临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竟因为一直在走神,甚至没注意走过了自己包间…
或许是此时他脸色看起来确实很差,童柠担心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闻清临摇了摇头,忽然问,“去喝酒吗?”-
两人依然去的是上次那家清吧,但闻清临这个晚上却喝得要比上次多很多,他其实很久没一次喝这么多酒了,第二天睡醒的时候,闻清临感觉头痛到像要爆炸,甚至记忆都有些混乱了,根本不记得在喝酒时候同童柠讲过什么话。
一只手抬起揉按眉心,闻清临想起什么,另一只手就立刻摸过手机解锁,打开了微信——
确认了自己并没有发疯给沈渟渊发微信打电话,闻清临才略微松了口气。
倒是沈渟渊在昨晚国内时间凌晨一点时候发来过一条信息——
闻老师,睡了吗?
这条信息显示已读,可闻清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读”的了,只是他确实没回。
而还有一条未读,是在一小时前,巴萨罗那的凌晨四点,只有三个字——
闻老师。
闻清临盯着这三个字看了两秒,抿了抿唇,指尖还是敲了敲屏幕,回过去一条——
怎么了?我刚醒。
可一直等到起床洗漱过,沈渟渊都没再回信息过来。
闻清临估计沈渟渊是已经睡着了,便也没再继续发信息。
喝了场酒又睡了一觉,他情绪却并没有好上太多。
或许是悬空的状态依然没有落到实地。
磨咖啡的时候,闻清临犹豫一瞬,干脆又打开微信,给张歌发了条信息——
今天有空吗?
得到了“有空”的回复之后,闻清临立刻便不再犹豫,直接买了去苏市的高铁票。
毫不意外,两人是在赛车场碰的面——
这么多年过来,闻清临已经习惯了靠赛车发泄情绪。
只是从没想过会有一天,他来发泄的情绪不再和家庭有关。
连续跑了三个整圈下来,闻清临摘下头盔,任由冷风吹起他额前汗湿的发丝,觉得总算得到了片刻喘息。
张歌也摘了头盔,递过来一支烟,边随口问:“沈总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闻清临点烟的手微顿一瞬,才轻描淡写答:“他出差了。”
张歌偏头过来,看了闻清临两秒,才语气小心问:“你俩…吵架了?”
闻清临呼吸微滞,片刻后,他才吸了口烟,挑眉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跑太凶了,”张歌直白道,“正好他又没来,我就随便猜的…”
闻清临扯了扯唇,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忽然问张歌:“你准备什么时候再找个女朋友?”
张歌和前任分手也快两年了,女生出国定居国外了,两人算是和平分手。
“哪儿那么容易,”张歌笑了一声,指间烟雾都成了波浪形,他随口道,“还不是得碰上合眼缘的。”
合眼缘。
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又一次听到这个词,闻清临心尖倏然一跳,他下意识问:“怎么才算合眼缘?”
张歌斜睨过来,语气揶揄:“你和我请教感情问题?”
闻清临噎了一下,摇头道:“不想说就算。”
“没不想说…”张歌也又吸了口烟,想了想才道,“主要是我也不知道,得碰上才知道,碰上的时候心跳会加快,可能就是合眼缘了。”
张歌对于“合眼缘”的定义竟和闻清临完全不同,闻清临愣了片刻,才忽然笑了,他揶揄一句:“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纯情的。”
张歌顿时无语翻了个白眼。
没再继续聊这个,闻清临熄灭烟,又下去跑了两个整圈,才回到了更衣室换衣服。
出了赛车场,闻清临又提议去玩射箭,张歌平时玩射箭不多,基本全程都在看闻清临个人秀。
结束后已是傍晚,张歌说要请闻清临吃晚饭,闻清临没拒绝,两人去了家生意很火爆的川式火锅。
这一整天,沈渟渊竟都没再回信息过来,而闻清临也有意般基本不去看微信。
吃饭时候,张歌想起什么,随口问:“闻老师明天生日准备怎么过?我礼物都已经寄去你家了。”
闻清临笑了笑,摇头道:“还没想好。”
童柠倒是提了要给他过生日,但闻清临也没给准话。
张歌再直男也早确定了,闻清临这就是和家里那位间出什么问题了,但闻清临不想说,他也就不问更多,只是试探道:“回海城的票买了吗?没买的话不然今晚住这边,明天我给你过个生日?”
对这个提议,闻清临是真有一瞬心动的。
但最后他还是玩笑般拒绝了:“算了,我回家收你礼物去。”
具体闻清临也说不明白,就好像是一种莫名牵引,让他还是想要今晚回到海城。
听他这么说,张歌便也没再多讲,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
冬天里吃火锅确实很快乐,一顿爆辣吃下来,闻清临感觉整个人都爽了不少。
不过这种“爽”也没能持续太久——
闻清临到海城高铁站,从高铁上下来的时候,已是晚上23:58分。
再过两分钟,就是新一年元旦的零点了。
就是自己的二十八周岁生日了。
且很巧的,站在站台的时候闻清临才注意到,海城竟然下雪了——
在这个年末的最后两分钟,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随意找了个石柱靠着,闻清临又点了支烟——
他这两天好像确实抽烟变得频繁起来。
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抬眼看烟雾与雪花交融在一起,闻清临忽然感觉到一瞬空茫。
好像不太明白,明明沈渟渊只是去出了个差而已,为什么就忽然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支烟闻清临只抽了第一口,剩下的时间里,他只是任由烟丝在自己指间燃烧,同时解锁了手机,垂眼看着时间一秒一秒走向零点。
……
零点整的时候,闻清临手机便开始连续震动起来。
除了童柠和张歌,还有很多认识但不熟的人发来祝福信息。
但闻清临一个都没点开,他又看了眼唯一置顶的对话框,依然安静,正要收起手机离开站台,却眼睁睁看着那个对话框弹出了一个语音通话。
闻清临罕见手比大脑更快,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将电话接通。
或许闻清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在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耳机中就传出了失联近二十个小时的,沈渟渊的声音:“闻老师,生日快乐。”
他气息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紊乱,嗓音很沉,像压着什么难以言明的情绪。
闻清临在这个瞬间,心跳陡然加快。
荒唐念头腾然涌起,闻清临脱口一句:“沈渟渊,你现在在哪儿?”
“机场,”就听沈渟渊略稳了气息,沉声答,“海城机场,刚刚落地。”
荒唐念头乍然落实,闻清临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问出口的话更是失了一贯理智:“飞机能飞了?”
“是巴塞罗那回海城能起飞的最早一班了,”那边沈渟渊简单解释道,“正好有张退票出来的,我就立刻买了回来了。”
闻清临微愣一瞬,下意识问:“退票这么巧,正好能退到头等舱吗?”
耳机中一瞬静默,片刻后,才听沈渟渊低声道:“是经济舱。”
闻清临在听到这个回答的瞬间,就不自觉瞪大了眼睛,心尖涌起难言的荒谬与酸软——
二十小时的长途飞行,不是两个小时…
闻清临自己也出过国,深知长途飞行的疲惫,因此他金钱自由之后出国也是只坐头等舱,最次也要买商务舱的。
从来没试过坐二十个小时经济舱。
他都尚且如此,又遑论沈渟渊?
以沈渟渊的地位与财力,或许是人生中第一次坐经济舱了。
而在这二十个小时的经济舱之前,沈渟渊或许还因为一直在等航司信息,临到凌晨四点起飞前都根本没有阖过眼…
清晰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好像已经过于剧烈到了震得鼓膜都发颤。
他喉咙发紧,想说很多话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半晌,才轻声讲出一句:“都说了明天回来也没关系的…”
语气已经和先前讲这句话时截然不同,先前是刻意回避般的冷淡,现在却只余心疼。
当然,更有心动。
可他这句话讲完,却听耳机中传出沈渟渊一声短促低笑。
“有关系,”之后,便听沈渟渊又端正了语气,嗓音温沉而又无比认真道,“我说过要在闻老师生日前回来的,很庆幸,现在虽然还是难以避免比原本预期晚了六个小时,也没能在零点,当面祝闻老师生日快乐,但至少…”
略一停顿,耳机中隐约传出了呼呼风声,风声之中,沈渟渊的嗓音听起来有种难言魅力,闻清临听他一字一顿继续道:“至少我们现在同样吹到了零下八度的北风,同样看到了海城的第一场雪,也算没有食言。”
“生日快乐,”沈渟渊又祝了一遍,一瞬微顿,他第一次叫出了一个好似普通,却又沾染了无言亲昵的称呼,“清临。”
第57章
闻清临鲜少有像今天这样神思恍惚的时候,恍惚到了他甚至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挂断电话,又如何叫上车的。
等意识彻底回拢时候,闻清临才发觉自己已经坐在了回家的车上。
理论上说,高铁站比机场回去要近,自己应该要比沈渟渊先到家。
但毕竟自己之前好像叫车等车也花了时间,而沈渟渊肯定是司机小张去接的,所以估计就算晚,也不会比自己晚太多。
红灯,或许是夜里开车无聊,司机透过后视镜看闻清临一眼,忍不住好奇问:“是来这边找朋友跨年?”
不过或许是闻清临相貌太过突出了,加之他的地址定位又是海城这边众所周知的富人区,因此司机并没敢盯着闻清临看太久。
不过闻清临倒是无所谓,他甚至还笑了一下,才摇头回答:“不是,回家。”
“哦那就是出差回来了!”司机立刻恍然大悟。
闻清临当然不是个喜欢同陌生人闲聊的性格,因此并没解释更多,只随意“嗯”了一声。
红灯转绿,司机边踩下油门边随口念叨:“家里人肯定还在等你跨年是不是?我这一定加足马力,让你早早到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家里人在等你跨年。
这句话于闻清临过去的二十八年都很陌生,却在这个时刻陡然变得近在咫尺起来。
在这个瞬间,闻清临才后知后觉,其实今天海城真的蛮冷的,尤其是先前站在站台上的时候,北风很凛冽。
而在这一刻,他却像是感觉到了莫名暖意,顺着四肢百骸一路流进心底——
沈渟渊竟然真的回来了。
在自己生日的前一分钟,甚至前一秒钟。
闻清临以前从来不信什么命中注定,可这两天所发生的,却总让他觉得或许有的时候,冥冥之中真的会自有注定。
不然又怎能让沈渟渊回来的时间,卡得这样堪称精妙绝伦?
这两天一直如影随形的不安定感也在此刻暂时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填满心口的惊喜与饱涨。
半小时后,闻清临到家。
同他之前所料没差——
他才刚刚进浴室洗了手,甚至还没来及给自己倒杯水喝,玄关处就传来动静——
沈渟渊也回来了。
闻清临立刻放下空杯,快步走到了玄关。
同站在门口的沈渟渊对上视线。
沈渟渊今天穿了件烟灰色大衣,得体的剪裁与版型愈发将他身形轮廓勾勒得开阔而挺拔。
或许是太缺乏休息又长途跋涉,他眼下有淡淡青影,看起来略显疲惫。
可垂落过来的眸光,却又分明炽热而又专注。
明明也就是近一周没见而已,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周里情绪太过跌宕起伏,等沈渟渊此刻真正站在自己面前时候,闻清临薄唇微动,却无端生出了两分类似“近乡情怯”般的情绪。
片刻静默,还是沈渟渊率先开了口:“闻老师这是也刚回来吗,去哪儿了?”
嗓音倒还是温沉的,可语气却含了两分并没有遮掩的探究意味。
闻清临又怔了两秒才彻底回神,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一直没告诉过沈渟渊,今天去哪里做了什么…
而他现在身上还穿着外面的衣服,简直就像是赶在沈渟渊回来之前,在外鬼混的“罪证”。
被自己的脑补逗笑,先前的情绪终于散了个彻底,闻清临有意弱化了张歌存在,只是说:“去玩了两圈赛车。”
可不想沈渟渊却很敏锐,闻清临这话讲完,就见沈渟渊微微眯了眯眼,听他立刻问:“你去苏市了,找张歌?”
闻清临一瞬失语。
沈总太会抓重点了…
而毫无疑问,他这一瞬间的沉默落在沈渟渊眼里,就是默认。
沈渟渊还搭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指蓦然攥紧了一瞬,又缓缓松开,像是竭力在压制什么情绪,半晌,他才又低声问出句:“张歌提前给你庆祝生日吗?”
今天如果沈渟渊没能回来,是留在巴塞罗那打电话来问自己这种话,闻清临是绝对要挑衅回去的,绝对会说“是,反正你不在,我还不能和别人过生日了吗?”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因此闻清临难得卖乖,只摇头小声道:“没有…真的只是心血来潮想去玩赛车,顺便和他吃了顿火锅而已。”
沈渟渊垂眼看了闻清临两秒,也不知有没有相信,总之没再继续问这个,又转而问起:“昨晚不回信息,是在做什么?”
闻清临很快便反应过来,沈渟渊问的是昨晚给他发的那条——
闻老师,睡了吗?
顿了顿,闻清临如实道:“和童柠在外面喝酒,当时可能喝多了,没注意信息…”
他话音落下,就听沈渟渊低低笑了一声。
当然,很可能是被气笑的。
他蓦然向前走了一步,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向闻清临逼近:“看来我不在,闻老师的生活很充实。”
有那么一个瞬间,沈渟渊甚至怀疑闻清临同他讲的什么“情绪问题”,是故意唬他的,说不定闻老师只是厌腻了每天同他一起上下班,睁眼闭眼都只有他的婚姻生活,想要重回自由而已。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沈渟渊并没有真的把这种揣测讲出来,而是认真问:“闻老师之前发信息说的情绪问题,现在想清楚了吗,可以告诉我了吗?”
闻清临当然早就想清楚了。
但要说告诉沈渟渊…
闻清临还是很难开口。
他是真的不习惯剖白自己心里所想。
一瞬犹豫,闻清临便找到了一个切入口——
“之前截图的朋友圈那件事情,沈总不是说要回来给我讲具体的吗?”
闻清临还记得,沈渟渊说这件事情和偷拍有关,但根本竟是因沈渟渊的父母而起。
像是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沈渟渊身形微顿一瞬,才略显迟疑问:“闻老师确定要在生日这天,听我家里的事情吗?”
其实闻清临想说他不介意,但很快就又意识到,这于沈渟渊而言肯定是不愉快的,而他们两人近一周分别,这才刚刚见面,还是暂时不要不愉快了。
因此最后,闻清临还是松口道:“算了,过了生日再听也可以。”
闻清临敏锐察觉到,听到他这句话的瞬间,沈渟渊原本略显紧绷的身形,便顿时放松了两分。
没再继续问这个,闻清临就好似闲聊般,转而又忽然问:“那个郑家老三,你觉得他好看吗?”
郑家老三,当然就是发了那条朋友圈,引得闻清临这两天种种情绪纷杂的导-火-索。
这个问题对于沈渟渊来讲显然好回答得多,没有分秒犹豫,沈渟渊直白道:“没什么感觉,我不太关注别人长相。”
这话如果一般人说出来,闻清临都会觉得这人在装逼…
但由沈渟渊说出来,就会有种浑然天成的合理感——
沈渟渊确实可能不关注别人长相。
但想起了他之前那句“合眼缘”,闻清临勾了勾唇,又故意问:“那沈总觉得,我好看吗?”
沈渟渊倏然笑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眸光落在闻清临身上,眸底晕开毫无遮掩的,作不得假的炽烈痴迷。
不用再讲一个字,沈渟渊的眼神已经是最直白不过的答案。
本就回来还没来及喝水,闻清临顿时被看得更口干舌燥了。
他不自觉舔了舔唇,正要转身先去倒杯水喝,就听沈渟渊又开了口,终于低笑答道:“当然好看,没有比闻老师更好看的人。”
两个一样的问题,只因为人不同,沈渟渊就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在这个瞬间,闻清临终于没能忍住,将看到照片起就一直难以挥去的古怪感,亦是最在意的那个点问了出来:“沈总难道没觉得,他和我长得有点像吗…?”
沈渟渊蹙了下眉,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很令他不悦的话一样,嗓音莫名沉了两分:“没觉得,不会有人像你。”
闻清临微微一愣——
沈渟渊的反应略微出乎了他意料。
他本以为沈渟渊或许会疑惑,或许在仔细回忆对比之后,给出一个“确实有点像,但没你好看”这样的回答。
可沈渟渊的反应却是——
好像仅仅只是这种假设,就令他感到十足厌烦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一句话的说服力还不够,见闻清临沉默,沈渟渊就又向前半步,近乎将闻清临整个人笼罩。
他回来还一直站在玄关,没来及去洗手换衣服,因此此时很注意,并没有触碰闻清临。
只是微倾下身,与闻清临鼻尖相抵。
他们真的靠得很近,近到闻清临能够在沈渟渊那双湖面般的眼眸中,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近到闻清临能够清晰闻到,沈渟渊身上尚且还裹挟着外面风雪的气息,近到好像一开口,就会吻上对方的唇。
他们近一周未见了,依照闻清临原本设想,本就该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先来一记足够漫长的深吻。
可真的至此时,却又偏偏谁也不去贴近这分毫距离。
就在这样的气息纠缠间,闻清临看见沈渟渊薄唇微启,听见他一字一顿道:“清临,这种类似问题以后不必再问,我看任何人都不会觉得像你,你在我这里,是独一无二的。”
第58章
独一无二。
这四个字重重敲在闻清临鼓膜,更敲在了闻清临心尖——
虽然沈渟渊说的,在闻清临听来只是一句不能够确定真假,或者说就算是真的,但也不确定能真多久的漂亮话,但却偏就这样阴差阳错,正好对上了他这两天一直悬而不落的情绪点。
闻清临想,或许他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独一无二”。
更何况…
更何况沈渟渊讲这句话时候,同自己靠得这样近,嗓音像醇厚的酒,语气亦无比真挚。
是真的很难不为之心动。
闻清临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像是昨晚喝酒的后劲,再次蔓延上来。
恍惚间他忽然又想起先前同张歌闲聊时候的话。
张歌说:“碰上的时候心跳会加快,可能就是合眼缘了。”
闻清临忽然想笑,他想依照张歌这个说法,那沈渟渊确实很合自己眼缘。
“在想什么?”沈渟渊近在咫尺的低沉嗓音猝然响起,将闻清临拽回神。
他们依然保持鼻尖相抵气息纠缠的姿势,每开口说一个字,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吐息喷洒在自己唇边。
温热的,勾人的。
闻清临又静了两秒,才终于开口,故意风轻云淡般道:“在想…沈总这次真是去出差的吗?”
他这话问得突然,沈渟渊没能理解,下意识问了句:“什么意思?”
闻清临就弯眸笑了起来,语气染上两分揶揄:“就是觉得沈总像是去进修了哄人的艺术。”
沈渟渊这才明白过来闻清临是在打趣什么。
无非还是觉得他在说好听话罢了。
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沈渟渊罕见有两分焦躁——
焦躁于语言总是浅薄,而他却并不能太急于表忠心。
不过确实只是瞬间。
下一秒,沈渟渊就终于又向前靠近了毫厘,吻上了闻清临这张分明柔软,却总能说出时而挑衅时而挑逗话语的唇——
语言或许确实浅薄,但亲吻是真的,时间更真。
沈渟渊想,总有一天闻清临会意识到,自己对他讲过的每句所谓“漂亮话”,都是真到不能再真的“真心话”。
沈渟渊的唇瓣覆上来的刹那,闻清临一瞬怔愣,转而便毫不犹豫回应了起来。
都说“小别胜新婚”,也不知是不是这场“小别”情绪太过跌宕,于是让这个吻来得比起以往都还要热烈而又失控。
他们就好像两头饿疯了的凶兽,谁也不肯示弱,只拼命攫取对方的每一寸气息,竭力扫荡对方口腔内的每一处角落…
直至眼前都泛起窒息带来的黑雾,直至唇舌近乎都被吮得发麻,直至嘴里弥漫开分不清是谁的血腥味道。
这个吻才终于暂告段落。
沈渟渊终于向后退开半步,在喘息间脱掉大衣外套挂好,转而去洗手间洗手。
闻清临也进了厨房,总算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多加了两块冰。
他一口气就喝掉了一满杯,才总算缓解了喉咙间的躁意。
又顺手给沈渟渊倒了杯温水出来,闻清临本以为先前那个“情绪问题”已经可以就此带过,却不想一出厨房,迎面走来的沈渟渊开口就是一句:“所以闻老师之前说的情绪问题,就是因为那个郑家老三?”
闻清临薄唇张了张,本能想要反驳,可还不等他找出个反驳的词,就听沈渟渊喉咙间溢出一声模糊低笑。
再抬眼看去,才发现这人眸底都是浸着笑的。
很罕见的,闻清临被他笑得不大自在,些许赧然。
闻清临故意冷了嗓音:“很好笑吗?”
“不是。”沈渟渊立刻摇头否认。
似是为了将笑意压下去,他偏了偏头,但却还是没能压住。
闻清临甚至看到了他上下滚动的凌厉喉结。
在闻清临彻底不想搭理他之前,沈渟渊终于偏头回来,斟酌措辞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闻老师很可爱。”
会吃醋的,会在意这种细节的闻清临很鲜活,很可爱。
一向清冷惯了,二十八年没被人夸过“可爱”两个字的闻清临,顿时脸就木了。
好在沈渟渊在除了做i这件事情之外,都是个很有分寸,懂得见好就收的人,他适时终结话题,转而道:“我先去洗个澡,闻老师要一起吗?”
他问这话时候,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沉静模样,好像提出的邀请是“一起吃饭”一般自然。
闻清临正要点头,可口袋里手机就连续震动起来。
解锁,发现是张歌打来的,闻清临这才想起自己回海城之后,还一直没回过张歌信息,甚至没来及说声“到了”。
他边划了接听边抬眼对沈渟渊做口型道:“你先洗,我接个电话。”
沈渟渊看了他两秒,薄唇微动似是想说句什么,不过最后也只是点了下头,转身先去洗澡了。
闻清临划了接听,目光却还落在沈渟渊背影上。
直至那道背影进了主卧,闻清临才收回视线,他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
沈渟渊这人其实向来敏锐。
今天自己虽然没有把这两天的纠葛思绪都讲出来,可仅就自己问出来的问题,或许都已经足够沈渟渊将他真实所想猜个大概了。
或许沈渟渊察觉到了他的不安,但又看出他并不想说。
所以玩笑般靠一句“可爱”将话题带过。
就…确实是很贴心。
“闻老师?”听筒中张歌的声音将闻清临拽回神,“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闻清临这才终于敛了思绪。
和张歌打电话并不久,张歌就是为了确认闻清临已经安全到家,情绪也还好,顺便在电话里又祝了闻清临一次“生日快乐”。
在得知沈渟渊已经回来了,两人也“重归于好”,张歌立刻就识趣结束了通话。
沈渟渊当然还在洗澡,不过闻清临并没急于去找他,而是打开了微信,准备先出于礼貌回复一下大家的祝福信息。
谁知还没来及回,童柠的新消息就又跳了出来——
我靠,你家沈总是真奢侈。
【图片】
闻清临愣了愣,毕竟童柠也是大少爷,平时花钱无度的那种少爷,能让他说“奢侈”…
沈渟渊这是做了什么,还被童柠知道了?
闻清临立刻点开了图片。
发现是张新闻截图,新闻大意——
沈誉集团总裁沈渟渊于北京时间12月30日,在巴塞罗那拍卖会上,以498万欧元的成交价,拍下了一颗5.20克拉的蓝钻。
截图中有张沈渟渊的侧脸照片,矜贵气质溢出屏幕。
还有张蓝钻的图片,看起来色泽确实非常澄净清澈。
闻清临还正看着截图发愣,童柠的信息就又弹了出来——
所以敢问闻老师,沈总回来了吗?你收到这颗满满爱意的钻了吗?
一瞬犹豫,闻清临还是忍不住站起身,往主卧走。
其实他也不太确定这颗钻就是要送给自己的,虽然在这个时间点被沈渟渊拍下来,还正好是5.20克拉,且沈渟渊原本确实对珠宝类不算很感兴趣…
综上,感觉应该是要送给自己的。
但沈渟渊回来之后一直没提过,说不准就是想拍来自己收藏的。
闻清临低着头,兀自分析得认真,直到一进主卧,就迎面撞上了洗完澡出来的沈渟渊。
沈渟渊身上只随意披了件睡袍,闻清临额头撞上他胸膛时候,甚至还能感觉到被蒸腾过的热意。
“看什么这么专注?”沈渟渊温沉嗓音在闻清临耳边响起。
闻清临抬眸,看了沈渟渊两秒,最后还是干脆将手机屏幕转了个方向,示意沈渟渊直接看那张截图。
“童柠刚发我的。”他顺口解释一句。
沈渟渊扫了一眼,就忍不住轻“啧”一声,半是玩笑半是无奈道:“闻老师这位好友消息太灵通,真的让我很没有发挥余地。”
听出了沈渟渊话里意思,闻清临立刻问:“所以…真的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沈渟渊点了下头,又纠正道:“其中一份生日礼物,还有另外一份,明天带你去看。”
闻清临微怔,没太想明白什么礼物不能送来家里,要出去看…
不过还不等他问更多,就见沈渟渊已经出了主卧,一路径直走向玄关。
闻清临跟了上去,就见沈渟渊从他之前穿的那件烟灰色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非常精美的包装盒。
“本来准备挑个更适合的时间给你的。”
边这样说,沈渟渊边将盒盖打开了。
闻清临本还在疑惑送钻石能有什么更适合的时间,可盒盖打开的瞬间,他就愣住了——
因为包装盒里,此时此刻静静安放的,并不单是那颗新闻图片里的蓝钻了。
而是被用一条细细银线穿了起来。
闻清临下意识问:“手链?”
沈渟渊低笑一声:“闻老师再仔细看一看。”
闻清临便又仔细看了两秒,发现这个尺寸,好像对于他的手腕来说确实有些大…
但如果不是戴在手腕上…
闻清临微微瞪大了眼睛,惊讶道:“所以是脚链吗?”
沈渟渊这才“嗯”了一声,应道:“对,是脚链。”
饶是闻清临这时候都真的有被震到——
问:比花近4000万人民币拍下一颗5克拉的钻石更奢侈的事情是什么?
答:把它戴在脚上…
偏偏沈渟渊似是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落在闻清临脸上的眸光很专注,又隐约透出两分期待:“闻老师,戴上试一试吗?”
闻清临回神,用实际行动给出回答——
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沈渟渊就动作自然,单膝蹲在了他面前。
力道温柔托起闻清临右脚搭在自己膝盖上,沈渟渊从包装盒中将那条串着近4000万蓝钻的细链取出来,姿态珍之重之,将它戴在了闻清临脚踝上。
沈渟渊指腹的温热,与钻石本身的冰凉,两种截然相反的触感一同贴合上皮肤的瞬间,闻清临不自觉微微蜷了蜷脚尖。
他的脚踝自然是生得极好的。
纤细而骨骼突出,皮肤白到近乎透亮,在灯光之下甚至能够清晰看到青色的血管,有种绝对纯粹的性感。
而此时此刻,那突出踝骨之上,多出了一颗极其澄净清澈的蓝钻,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光泽。
却又不显丝毫突兀,反而与白皙到极致的肌肤相得益彰——
像浓缩的海水坠落于白雪中。
分外迷人。
沈渟渊眸光凝于此处,眸色愈来愈暗,眸底渐染近乎痴狂的执拗侵略性。
可真正落到实处时——
却又不过是个落在闻清临脚踝的,堪称虔诚的轻吻。
酥麻痒意顷刻便顺着脚踝向上蔓延,闻清临堪堪回神,就忍不住感叹出声:“这个真的很好看!”
语气里难掩惊喜。
他原本其实对珠宝也同样兴趣不大,可这颗蓝钻被做成脚链,戴在自己脚踝上的时候,闻清临却第一次发自内心,感觉到了钻石的美。
只不过…
只不过闻清临还是很好奇,便又随口问:“为什么想到要做成脚链?”
沈渟渊身形微滞。
为什么要做成脚链…
其实原本确实是没想的。
他最初会拍下这颗钻,只是因为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会很衬闻清临。
至于究竟要做成什么,是拍下之后才开始考虑的。
一般钻石当然会用来做戒指,或者做项链,当然,也能做手链。
不过肯定鲜少会被做成脚链。
可偏偏正逢两人异地,见不到面不说,某人还忽然单方面玩起了冷战…
沈渟渊长期以来一直竭力克制的掌控欲与独占欲,就又难以抑制有了濒临喷发的趋势,于是最后,便决定了做脚链。
因为…
“因为,”沈渟渊又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那颗蓝钻,看着那细丝般的脚链将闻清临脚踝缠绕,他嗓音染上两分难言的喑哑意味,半真不假道,“因为想要以此圈住你,不让你跑掉。”
第59章
出乎了意料的答案,闻清临一瞬怔愣——
虽然他确实早已经发现了,沈渟渊远不像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无害,正相反,这人其实那方面的花样是真不少,偶尔流露的dom感和醋劲更是很对闻清临胃口。
但像现在这样,如此直白讲这种极富侵略性与占有欲的话,好像倒还真是第一次。
视线再次落在那条脚链上,闻清临先前只觉得好看,可现在,却莫名从中品出了两分禁锢感。
在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就难以抑制,感觉到了灵魂的鼓噪,血液的沸腾——
确实很兴奋。
甚至脚尖都微微绷了起来,闻清临轻声问:“真的?”
真的是因为这种原因…才做成脚链的?
听到闻清临讲话,沈渟渊才蓦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薄唇微张,想要替自己找补句什么,可抬眸却迎上了闻清临此时此刻,过于明亮,甚至称得上炽热的眸光…
鬼使神差,沈渟渊咽下了到嘴边找补的话,最后只“嗯”了一声,肯定道:“真的。”
没想到沈渟渊真的会这样坦诚直白,闻清临微愣一瞬,就挑起了唇角,他又忽然抬了抬腿,于是原本踩在沈渟渊膝盖上的脚尖就转而抬起,轻轻点了点沈渟渊肩膀,随他动作,蓝钻切割出耀眼光亮。
“沈总,”闻清临故意眨了眨眼,语气揶揄,“你觉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像圈地的野兽?”
沈渟渊抬手按住闻清临在自己肩头作乱的脚,又偏过头去,轻轻吻了吻那白皙脚背,才哑声应:“我确实是。”
沈渟渊今天实在是直白得过分了,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闻清临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看透了自己癖好,趁今天自己过生日,因此真的什么都应下来哄他开心。
不过他此时兴致是真的很好,并不太想深究沈渟渊究竟是真的这么想,还是有意这么讲出来。
心尖微动,闻清临便又弯起眉眼,心血来潮提议:“那么这位英俊的野兽先生,要不要和我喝两杯?”
在闻清临看来,生日总该是要喝两杯的。
而沈渟渊当然点头应“好”。
闻清临这才终于舍得暂时收回腿,站了起来往画室走,从酒柜中抽出了一瓶珍藏的,年份很好的龙舌兰。
又进了厨房,闻清临本准备依照平日习惯,直接倒两杯之后加冰纯饮,却见沈渟渊拿出了盐罐,又从冰箱中拿出一颗柠檬,切了起来。
闻清临很快便反应过来,沈渟渊是准备喝龙舌兰shot,一种龙舌兰经典喝法——
简单来说,就是先把盐在酒杯边缘涂抹一圈,之后倒酒,最后把柠檬片盖在上面。
喝的顺序自然就是——
先舔盐,之后喝酒,最后吸柠檬。
会品尝到一种不同于纯饮的风味。
闻清临平时一个人习惯加冰纯饮,但偶尔换个喝法也觉得很不错。
沈渟渊在切柠檬,闻清临便准备先去涂盐。
可他还没来及动作,就被沈渟渊制止了:“闻老师稍等一下。”
闻清临偏头看过去,疑惑“嗯?”了一声。
尾音扬起来。
沈渟渊没有立刻出声回答,他切好了柠檬,放下水果刀,转而便从盐罐中舀出了一小勺盐,但…
视线落过来,沈渟渊略微勾了下唇。
之后,迎上闻清临疑惑目光,沈渟渊用指腹蘸了些许盐粒,却并没有将它们涂抹在酒杯边缘,而是转而抬手,精准均匀,将指腹上的盐粒都涂抹在了,他自己的瘦削锁骨上…
闻清临倏然瞪大了眼睛。
隐约意识到了沈渟渊是想玩什么,闻清临望向他的视线便更为专注,一瞬不瞬。
那视线里饱含毫不遮掩的期待与兴味。
而沈渟渊果然没有让闻清临失望——
他涂抹好了盐粒,就又转而拿起了那瓶已经被闻清临打开的龙舌兰。
微侧过头去,沈渟渊动作谨慎,将瓶中酒液缓缓倒入自己的锁骨窝中。
他倒得稳而缓,直至刚好将凹陷的锁骨窝填满,没有多一滴溢出来。
龙舌兰的浓烈香气已经顺着沈渟渊的锁骨处,疾速向空气中弥漫,更争先恐后钻入闻清临鼻腔。
闻清临忍不住舔了舔唇,喉结更是不自觉缓缓一滑——
很馋。
馋酒,更馋沈渟渊。
放下酒杯,沈渟渊才终于再次开口,嗓音还是温沉含笑的,甚至染了些许蛊惑意味:“我给寿星当酒杯,还请寿星慢用。”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又探手从一旁流理台上拿起一片柠檬递至唇边,咬在了齿间——
那意味简直再明显不过。
闻清临轻笑出声,终于向前倾身,一手扶住沈渟渊手臂,另一手撑在沈渟渊胸膛——
稳稳托住这只“人形酒杯”,开始品酒。
柔软舌尖探出,极其灵巧舔去沈渟渊凌厉锁骨上的盐粒,唇瓣又贴合上去,吮吸净锁骨窝中的酒液…
之后。
之后,闻清临抬眸,撞进沈渟渊早已变得深而沉的眼眸。
他笑了一下,便勾住沈渟渊脖颈,唇瓣覆上了沈渟渊齿间的那片柠檬——
混合了盐粒,烈酒与酸涩柠檬的味道,顷刻之间便在两人唇齿间弥散开来。
闻清临这十年来喝过太多次龙舌兰了,shot的喝法也自然不少。
可从没有一次让他觉得,这酒真的这么醉人。
仅是一口,就能让他大脑发飘,如在云端了。
这一吻结束时,整个厨房的空气都仿佛被氤氲得百般迷醉,万分旖旎。
闻清临更是已经不知何时,被沈渟渊抱起放在了流理台上。
沈渟渊探手至他腰间。
不过在要理所当然进行下一步的前一秒钟,闻清临还算找回了两分理智,按住了沈渟渊的手背,轻声道:“去浴室,我还没洗澡…”
沈渟渊哑笑一声:“我不介意。”
不过虽然这么说,他还是遵从闻清临意愿,小臂发力,利落将闻清临打横抱起,一路抱进了浴室。
全然不顾自己才刚刚洗过澡,身上睡袍被沈渟渊随意丢上衣架,不着一物的高大身影就再次向闻清临笼罩过来。
……
沈渟渊先用嘴给闻清临服务了一次,且服务得非常精心,非常到位。
并美其名曰这是“寿星理应享有的专属待遇”。
闻清临被伺候得已经不只是腰软了,而是全身都软。
就像捧快要融化的雪。
可接下来,形势就完全扭转了——
伺候好了寿星,沈渟渊终于开始品尝,享用,侵占寿星了…
他这天好像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更为凶
狠,没入的时候,甚至能在闻清临平坦小腹上,看到那样的轮廓。
沈渟渊当真像头饿疯了的野兽,就好像要将他与闻清临分居两地的这一周,所有的想念与渴望,所有被闻清临莫名冷待时的不安与焦灼,更有日渐攀升日渐失控的掌控与独占欲,全部都借此倾泄给闻清临一样。
甚至还不仅如此——
闻清临之前确实同沈渟渊提过一次,觉得沈渟渊鲜少给他留下痕迹。
可后来沈渟渊也依然没有留过多少痕迹。
然而这晚,沈渟渊就像是要将之前没有留下的痕迹都补上一般,肆啃咬,不断吸-吮…
闻清临起初还会难耐哼吟,后来甚至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沈渟渊施为,又被沈渟渊一次次送上云端。
……
闻清临已经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样入睡的了,只知道这是他这一周以来,睡得最深最沉的一觉。
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睁眼时候,闻清临还没完全清醒,他下意识翻了个身,想再阖眸浅眯一阵。
可这一翻却清醒了——
沈渟渊还躺在他身边,正目光清明而专注望着他。
即便是和沈渟渊睡在一起之后,这也是闻清临第一次醒来时候,沈渟渊还在身边的。
往常闻清临醒的时候,沈渟渊都早已经出门去公司了。
怔了两秒,闻清临才开口:“几点了,你也刚醒?”
“还不到十一点,”沈渟渊抵了抵闻清临额头,低声答,“刚醒不久。”
嗓音里还好像含着晨起时特有的喑哑。
闻清临不疑有他,只当沈渟渊是还在倒时差,今天又难得不用去公司,所以也醒得晚。
却不知这人这一晚满共睡了不到三小时,其余时间都用来看老婆了。
房间里中央空调温度调得略高,睡着时候还不觉得,这一醒来,闻清临就感觉热了。
他将两条长腿都挣出了被窝。
然而这一动,闻清临下意识瞥了眼,才发现此时此刻,自己原本光洁无瑕的两条腿,尤其是大腿,此时遍布红痕…
昨晚的记忆逐渐回拢,闻清临立刻便又掀开薄被向里看了一眼,如他所料,上半身当然一样是重灾区。
他这副模样,简直就像是被凌-虐过一般。
沈渟渊这人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样想着,闻清临就忍不住偏过头去,看向“罪魁祸首”。
却见始作俑者此时目光并没落在他脸上,而是落在他草莓遍布的身上…
且那目光中,染着令经历了昨晚的闻清临无比熟悉,只瞥一眼都会本能脊柱发麻的浓稠侵略性…
饶是闻清临这次都真的受不住了,他当即便难以置信道:“你现在还想来?”
沈渟渊蓦然回神,视线缓缓移到闻清临脸上,略一停顿,闻清临清晰看到他喉结又上下一滚。
要了命了…
不过沈渟渊却并没有真的要来,他倏然阖了下眸,再睁开,眸底原本的侵略感就化得很淡了,取而代之的竟是温和歉意。
“抱歉,昨晚是我太失控了,”沈渟渊沉声开口,语气真挚,“让闻老师不舒服了,我以后一定会尽量控制。”
一听沈渟渊这么说,闻清临就又急了,怕这人好不容易放纵一回,以后真要又回归绅士状态,便立刻摇头道:“不用控制…我只是需要暂时缓一缓,没不舒服,昨晚…很爽,我很愉快。”
闻清临向来如此,要他坦诚心意难如登天,可要他坦诚欲望,却再容易不过。
他说“爽”,说“愉快”,那就是真的如此,毫不作假。
当然,他顶着这张山水画一样清冷的脸讲这种话,就有种极其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极为冷调的性感。
沈渟渊瞬时便被激得呼吸一滞。
片刻后他才蓦然起身,丢下句“不想大清早挨艹,就别再撩拨我”,转身大步进了浴室。
这还是沈渟渊第一次把那两个字讲得这么直截了当,闻清临愣了片刻,才绷不住埋在枕头里笑出了声。
笑了片刻,他又忍不住回味起昨晚。
其实昨晚的很多细节闻清临都记不太清了,因为他们后来又喝了不少酒,更因为实在太过刺激,理智全无…
不过依稀间闻清临倒还记得一句,沈渟渊在没入至顶点的时候,抵着他鼻尖问——
“清临,之前说等我回来给我的奖励,还有吗?”
闻清临是真的很喜欢听沈渟渊叫他“清临”,明明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昵称,可这两个字没过沈渟渊唇齿间时,却总能被染上一种格外亲密,又温柔与欲望并存的味道。
总之,闻清临被他这么叫时候,就觉得耳朵一片酥麻。
至于奖励…
前两天情绪最不好的时候,闻清临没忍住又找过一次那个定制玩具的博主,犹豫过后倒是没舍得退,但却说了自己不急要,让对方可以先做别人的。
但现在…
现在闻清临自己打自己脸,又摸过手机找到那位博主的对话框,在自己开启二十九岁的第一天,在新年的第一天,催了个单。
沟通好之后,闻清临便顺手又点进了微信。
昨晚最后他什么信息也没来及回,这时候已经满屏红点了,当然绝大多数都是正常祝福 ,只有童柠的最新信息那么别具一格——
敢问闻老师是在29岁第一天,就被做晕过去了吗?
闻清临好气又好笑,心道看破不说破,不过他点进去,却并没回这条,而是回了童柠昨晚上问的那条——
童柠:所以敢问闻老师,沈总回来了吗?你收到这颗满满爱意的钻了吗?
闻清临回——
钻收到了,在这。
发完这条,闻清临便坐起身,利落给自己脚踝上的那颗蓝钻拍了张照发给童柠。
不过这照片刚发出去,闻清临还没来及看童柠回复,沈渟渊就冲完冷水澡出来了。
他目光落过来,一瞥到闻清临屏幕上照片,眉心就蹙了起来——
闻清临虽然是随手一拍,却依然难掩那白瓷般的脚踝。
与那颗蓝钻相得益彰,分外迷人。
沈渟渊低声问:“发给谁的?”
闻清临眨了眨眼,如实答:“童柠。”
沈渟渊脸色略微好看了两分,可下颌线却依然些许紧绷。
反应过来他是在意什么,闻清临顿时失笑,故意挑眉逗他:“沈总,脚链都给我挂上了,还怕我跟别人跑吗?”
一句话成功将沈渟渊击中,锋利下颌角轮廓终于松弛下来。
闻清临也进了浴室洗漱,出来之后,沈渟渊亲手做的长寿面已经出锅,里面还加了闻清临喜欢的和牛。
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下肚,暖意早已流进闻清临心底。
吃过两人便要出门,沈渟渊要带闻清临去看送他的另一份礼物。
临出门前,一面是为了哄沈渟渊开心,一面也确实是闻清临自己觉得好看,因此他特意穿了条能露脚踝的九分裤——
将那条脚链露了出来。
倒是沈渟渊皱眉道:“外面现在零下六度,很冷。”
闻清临反问:“我们今天有室外行程吗?”
沈渟渊微顿一瞬,如实摇了摇头。
闻清临便毫不在意道:“那不就好了,车里室内都不会冷。”
沈渟渊便也由他了,当然或许也难免私心——
私心里,确实想时刻看到闻清临戴着这条脚链。
出门,沈渟渊亲自开车,闻清临坐在副驾驶位看风景。
海城不算北方,其实很少下雪,昨天这一场雪算是难得的大雪,今天也就已经基本化得看不到了。
闻清临便又心血来潮提议:“等明年冬天,我们去北方看雪,怎么样?”
沈渟渊依然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微微收紧,片刻后,他才低声应:“好,听闻老师的,去看雪。”
真好,沈渟渊想,闻清临对他许诺了“明年”。
元旦当天,市区内的车倒不算多,可越往市郊开车倒越多。
大概都是往来游玩的。
不过闻清临却并没觉得烦躁,正相反,车载音响正播放着他喜欢的摇滚乐,身边的人也是合他心意的沈渟渊,闻清临此时心情很放松,很愉悦。
只是…
眼看他们已经逐渐彻底远离市区,闻清临忍不住玩笑一句:“沈总这是要带我去哪儿,把我拐卖了吗?”
沈渟渊并不回答前面那个问题,只是毫不犹豫道:“不卖,舍不得。”
闻清临顿时就又绷不住笑了起来。
车程近一小时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市郊一片工业园区。
托近期总是陪沈渟渊上班的福,闻清临对沈渟渊的工作不像以前那样全无了解了,他依稀记得沈誉集团在这边也有项目。
却更猜不透沈渟渊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了。
直到随沈渟渊一路走到一扇铁门前。
沈渟渊脚步顿住,偏头看过来,薄唇微启:“闻老师,第二份礼物,就在这里了。”
闻清临在他眸底,窥到了隐藏极好的些许期待,与些许忐忑。
唇角已经不自觉挑了起来,闻清临上前一步,亲手打开了铁门。
可下一秒,看清里面情景的瞬间,他就又被震在了原地——
里面算是个庭院,却明显比自己原本设想的,还要大很多很多。
大到…
大到足矣将平面的图画,完全复刻成立体。
没错,沈渟渊竟在这里,造了座小型主题园区!
而主题园区的内容,毫无疑问,是闻清临之前画展的主题——
水墨赛博。
眼前是极具科技感的亭台楼阁,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融合极好。
最关键的是,这里每一处建筑都让闻清临感到无比熟悉,都能在他曾经展出的画作上,寻找到原底。
这份礼物实在太过超出预期,以至于闻清临在原地站了好久,都只能听到自己轰鸣的心跳声。
直至沈渟渊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喜欢吗,清临?”
闻清临才蓦然回神,他偏头看向沈渟渊,眸光亮得惊人,语气亦如此:“沈渟渊,你是魔法师吗?”
把画作变为现实,可不就像是魔法师一样的存在吗?
闻清临没有直接回答“喜欢”,可他此时的眼神,加上问出口的话语,都已经足够表明——
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份礼物。
沈渟渊便也笑了起来,罕见笑得很放松,他说:“喜欢就好,算我的魔法没有失效。”
闻清临心跳还依然没有缓和的趋势,甚至愈演愈烈——
他想,沈渟渊是真的总能够给他带来惊喜。
这人会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认真记录下他画过的画,又花费不知多久的时间与不知多少的金钱,将画里的内容变为眼前的真实。
这人会花近4000万拍下一颗钻石做成送他的脚链,却只是因为怕他跑掉。
这人会通宵不睡还坐二十个小时经济舱长途跋涉,只为一句答应了要在他生日前回来。
再往前追溯…
这人会因为别人夸他的画好看,夸他们两人般配,便从而给对方让利。
这人也会因为别人冒犯到他,从而和对方取消合作。
这人比他自己还在意他的身体,甚至会为了他挡刀。
这人还会妥善替他解决好一直将他困扰的家庭问题,并坚定告诉他,一直和他站在同一个立场。
这人哄起他来什么花样都玩得出,可吃起醋来,同样什么花样都玩得出。
……
还有很多,闻清临以为自己没多注意过的细节,现在回想起来,却都桩桩件件记得清楚。
追求过他的人确实很多,但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沈渟渊。
闻清临很庆幸,这人是沈渟渊。
在这个瞬间,仿佛与生俱来的,在亲密关系中的不安定感好像离得很远了,闻清临确实还是不敢去谈很久以后,但至少…
但至少在这个当下,他忽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勇气,或许还有,连十八岁时候也不曾有过的冲动——
闻清临缓缓眨了眨眼,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讲出一句或许让别人听来都会觉得荒唐,只有他们两人能明白其中意味的话:
“老公,要不要和我从头开始,谈个恋爱?”
第60章
闻清临问出这句话的瞬间,甚至不自觉微微屏住了呼吸——
虽然不是真的十八岁了,但毕竟也是人生中第一次,认真提出要同一个人“谈恋爱”,这对于闻清临而言,是真的比提出“做i”要难太多了。
更何况…
更何况他想要恋爱的对象已经是他法律意义上的另一半,闻清临确实猜不准沈渟渊想法。
因此,虽不至于说紧张忐忑到什么程度,但他确实是期待沈渟渊回应的。
然而沈渟渊的反应,却让闻清临没太看明白…
沈渟渊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准确来说,在闻清临问出这句话之后,沈渟渊甚至没有开口讲一个字,他只是忽然抬手,好像揉了下耳朵,之后竟就又把头偏回去了…
过了两秒,他才又偏过头来,语气自然问:“闻老师,不进去看一看吗?”
闻清临罕见愕然。
“看…”他下意识应了一句,又忍不住转口问,“你…没听到我刚刚说什么吗?”
理论上是不应该的——
此时环境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而闻清临也确定自己并没有真的像少年人那般,因为害羞而变得讲话小声。
可偏偏沈渟渊就真的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
此时听闻清临这样问,沈渟渊身形倏然一顿。
片刻后,他才露出很罕见的讶异神情,低声问:“闻老师刚刚…讲话了吗?”
声线竟都莫名染上了些微颤意。
闻清临眨了眨眼,只当沈渟渊刚刚或许是走神了,才没听到他讲话。
无奈笑了一下,闻清临难得耐心很好,又把刚刚那句话一字不差重复了一遍:“我说,老公,要不要和我从头开始谈个恋爱?”
这次沈渟渊终于有了反应——
他就像是骤然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脑袋一般,整个人极其罕见怔愣了一瞬,甚至连向来深邃的眼眸都微微瞪大了。
看起来竟有种,和他平日气质截然不同的纯情…
片刻之后,他才薄唇微张发出声音,却依然像是没回过神般低喃自语:“真的不是我在幻听,在做梦吗…”
沈渟渊讲这句话的嗓音是真的很低,幸好此时周围安静,才让闻清临听得清楚。
闻清临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渟渊之前的反应是因为什么了——
敢情这人在自己讲第一遍的时候,竟然以为是幻听,所以才揉耳朵,还没做出任何回应…
闻清临忍不住好笑反问:“我提出想和你谈恋爱,真的有这么不可思议吗?”
可沈渟渊明显是还没完全回神,听到闻清临这句话,或者准确来说,是听到里面的“谈恋爱”三个字,他呼吸就又蓦然一滞,甚至连眼眸都神经质般颤了一颤。
愣了一瞬,闻清临才隐约意识到,沈渟渊现在这种反应,或许是因为——
惊喜过度。
虽然确实过度到了超出闻清临原本预料,甚至有一瞬让他疑惑,但这并不妨碍闻清临从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便从中获得了足够的安心与愉悦。
“不是幻听,也不是做梦,”一字一顿认真否定沈渟渊先前的低喃,闻清临又忍不住微仰起头,唇瓣贴合上沈渟渊的薄唇,轻缓厮磨过后,他又故意咬了一下沈渟渊唇角,这才含混问,“沈渟渊,现在感觉到真实了吗?”
这样的亲密举动混合了疼痛感,终于彻底将沈渟渊拽回了神。
动作罕见比大脑更快——
仅是瞬间,沈渟渊就已经重新夺回了“主控权”,发狠般将闻清临亲了个够本。
直至两人都近乎要窒息,沈渟渊才意犹未尽停了下来。
但却依然保持同闻清临极近的距离,鼻尖相抵,沈渟渊终于哑声回应:“抱歉,我刚刚太惊喜了,甚至一下没反应过来…要谈,要和闻老师从头开始,谈恋爱。”
或许是沈渟渊讲这句话的语气太过认真,甚至郑重了,闻清临心尖倏然一跳,一个极其莫名的念头乍然涌上脑海——
就感觉沈渟渊想说这句话,像是想了很久很久一样。
可这念头来得实在莫名,闻清临当然不会问出口。
因此最后,他也只是弯起眉眼道:“走了,进去看一看。”
两人一同向园区里走,不约而同自然而然便牵了手,十指相扣。
闻清临走得很慢,看得很认真——
他依然很为眼前的景象而感到十足惊讶与喜悦,这就好像原本只存在于自己笔下,自己脑海中的世界,忽然变成了真实一样。
这种感觉真的是非常奇妙的。
但却又不止如此了。
更令闻清临惊讶与喜悦的,或许是沈渟渊为之付出的心思。
他边看边随口问:“这里从什么时候开建的?”
没有分毫迟疑,沈渟渊便给出了一个准确答案:“你画展结束后的第二天。”
画展期间,沈渟渊就一直在找沈誉的专业团队先选址,之后便开始做初步策划了。
顿了顿,沈渟渊又补上一句:“时间还是不太充裕,暂时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以后还能继续完善。”
闻清临顿时失笑:“现在这样在我看来已经很好了,真的。”
“闻老师喜欢就好。”沈渟渊应得认真。
两人逛了一整圈出来,闻清临心情更愉快了,便又挑眉提议:“沈渟渊,我们去约会吗?”
既然都谈恋爱了,约会当然必不可少。
沈渟渊自然立刻应“好”,又嗓音温沉问:“闻老师想去哪儿?”
闻清临恍然发现,以这种“闻老师想…”开头的句式,在他和沈渟渊的对话中好像出现得很频繁——
沈渟渊好像从一开始就很习惯于以他的意愿为先。
以前闻清临只会觉得沈渟渊确实绅士,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反过来,闻清临也想要满足沈渟渊的意愿了。
于是,闻清临反问回去:“你想去哪儿?今天都听沈总安排。”
微怔一瞬,沈渟渊便也忍不住扬了扬唇。
他低声问:“那就先去看个电影,行吗?”
闻清临本就喜欢看电影,但一直以来还没跟沈渟渊一起看过电影,现在当然毫不犹豫点头应下。
两人回到车里,依然是沈渟渊开车。
闻清临本以为沈渟渊准备先开回市区,之后找家高端电影院,可却不想沈渟渊竟像是目的地明确,这一路…
竟就回到了海城大学——
两人的母校。
不过并没有进去,而是又径直向前五百米,在离海城大学最近的一家电影院外停了下来。
客观来说,这家电影院硬件设施其实很一般,且有些年份了——
闻清临记得自己十年前念大一时候,就已经有这家电影院了。
而很巧的,他第一次来这里看电影,就是十年前的元旦,和童柠还有当时的其他两个室友一起。
抬头看了看已经很旧的电影院招牌,闻清临眉梢挑起,笑问:“怎么想起来跑这里看?”
沈渟渊不动声色答:“不是说要从头开始谈恋爱吗?这里,算不算从头?”
闻清临认真想了一下,竟莫名想象出了他和沈渟渊如果真的大学时期就谈恋爱了,很大可能最初的约会,也就是会从这家电影院开始。
饶有兴味点了点头,闻清临轻笑:“确实很从头了。”
当然,闻清临不知道的是——
其实沈渟渊会选这家电影院,不只是因为这个。
更是因为——
十年前的那个元旦,沈渟渊曾在电影院外,亲眼看到闻清临和童柠还有其他室友,一起来这里看电影。
而当时的他作为一个只能躲在暗处的窥视者,他非常非常羡慕,甚至嫉妒每一个能同闻清临一起看电影的人。
那时他想要闻清临身边的人是他,只是他。
这一想便是十年。
所有的渴望在时间沉淀下没有分毫缓解,反而酝酿得愈发不可收拾了。
沈渟渊想,或许自己真的是不正常的——
因为他不仅想要拥有闻清临的现在和未来,甚至竟还执拗一般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自欺欺人霸占闻清临的过去。
想要闻清临以后再想起这家电影院时,想到的是,曾和沈渟渊一起来看过电影。
是沈渟渊,而不是别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