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怎、怎么会……你不是普通人吗!?”
偏僻的小巷内,面色惨白的诅咒师瘫坐在被冰雪覆盖的地上,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让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惊恐地抬头看向危险的源头。
深蓝发少年以单薄的身体挡住了唯一的出口,皎洁的月华洒在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里,泛着金属般的冷意,淡漠得仿佛没有属于人类的情感。
被这么一双眼睛注视着,仿佛整个人都被笼罩在茫茫的雪雾中,在寒冰刺骨的世界里彻底迷失了方向。
诅咒师在心里不停地咒骂着。
他就不该接这个像送钱似的的任务,发布委托的人摆明了是想让他们死吧?
现在想想,这件事充满了疑点,哪个普通人值一百万?而且还姓末永……不会是那个末永吧!?
“普通人?”月见里虹映故作疑惑地歪了下脑袋。随即,他弯了弯清亮的灰眸,勾起一个嘲弄的浅笑,“你被骗啦,是非术士哦。”
诅咒师终于明白了这个拙劣的文字游戏,但为时已晚,他已经不自量力地出手了。
透明的冰块自少年的脚下向前蔓延,铺成了一道薄薄的冰路,冰晶攀上诅咒师的身体,冻住了他的下半身,半人半冰雕的杰作就这样诞生了。
这回成了物理意义上的无法动弹了。
以为自己死期将至的诅咒师疯狂地用术式捶打着冻住双腿的冰块,但只能在表面留下不明显的划痕,根本无法逃脱。
他甚至动了自断双腿的念头,但冰块的最高点在他的腰腹部,这么断下去保证当场死亡。
诅咒师只剩下一个念头——
没救了,等死吧。
月见里虹映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有必要吓成这个样子吗?
他轻缓地说道:“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
此话一出,诅咒师的脑海里瞬间冒出了无数个折磨人的方案,全都是需要打上马赛克的血腥画面,以至于他的脸色更加煞白了。
他壮起胆子,颤颤巍巍地说:“你、你想干什么……有本事给我个痛快!”
月见里虹映:“……”
不要脑补奇奇怪怪的剧情啊。
眼看对方快被吓得昏死过去,月见里虹映发动了「睡美人」,一根银白色的纺车针出现在他的指间,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幽的亮光。
他秉持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直接给诅咒师来了一针。
这下是真的彻底昏迷了。
月见里虹映扫了一眼自己搞出来的场面,这条小巷单拎出来根本看不出来在东京涩谷,更像是在俄罗斯雪山的某个山洞里面,而被冻住下半身的诅咒师就是一个被冻晕过去的探险家。
事实上,解决这种水平的对手,他没必要搞得那么花里胡哨。
但他发现他不做到这种程度不行。
五十万赏金钓上来的几只小虫子统统被他一脚踹飞,搞得人家误以为他是体术和体能都比较好的普通人,这些水平很低的货色权当自己吃个哑巴亏。
虽然不是很想打击他们的自信心,但他的体术实际只有中上水平,他更依赖于异能力。
但再这样下去,咒术界那些傲慢的高层们一时半会儿不会把他当一回事。
说到底,这都是五条悟的错。
只要这位最强咒术师动动金嘴夸他一句,哪怕是背着良心也行,他就不信那些高层们会掉以轻心。
月见里虹映很讨厌向别人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应该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的,而不该让他把自己的能力和实力统统捧到盲人面前一一复述,就像一个傻子似的。
想想就有些不愉快。
但现在他只能这么做,为此他不得不闹出标志性的大动静,解决一个又一个凑上来的小虫子,让总监部一看到被冰雪覆盖的小虫子就会条件反射地想到他,最后意识到他的危害性。
不愧是五条悟,虽然在推翻咒术界这块毫无起色,但气死他这方面有了质的飞跃。
果然,咒术师全都是一帮自说自话的家伙。
而身体里流淌着咒术师血脉的他,兴许也是这样的人。
……
到家后,月见里虹映打开了客厅的灯,灯光瞬间驱散了室内的黑暗,视线变得明亮。
他走到沙发旁坐下,没有忘记答应好中原中也晚点再联系,而所谓的晚点,当然是指太宰治不在身边的情况。
说来有些感慨,如果把时间往前面推一点,其实他和中原中也的关系更好,每次也都是更向着中原中也,顶多是叮嘱一句不要把太宰治打死了,毕竟是自己的的外置大脑兼织田作之助的朋友。
倒不是说他们私下联系有多频繁,或者他们的性格有多合得来,但凡是个正常人,肯定更喜欢中原中也,而他也不例外。
月见里虹映一直觉得很奇妙。
仔细想想,其实他俩的经历很相似。
中原中也诞生后加入了「羊」,凭借实力顺理成章地当上了首领,被一群没用的小鬼拖累还毫无怨言,先是遭遇兰波事件,然后被「羊」背叛捅刀,最后还被坑蒙拐骗加入了港口Mafia,操劳至今。
每一段经历分别代表着无能、死亡、抛弃。
换作他这里,那就是分别对应异能特务科、末永莉绪、夏油杰,每一点都可以完美对上,就差夏油杰没给自己一刀了,物理层面上的那种。
最后,他也加入了港口Mafia,但他拖了两三年才得到了森鸥外的信任,而且现在叛逃了。
月见里虹映不觉得自己处理得有什么问题,但和中原中也相比,两者之间的差别非常巨大。
要是说哪里不一样的话,那大概是能从中原中也的身上感受很明显的……嗯……生命的力量?
时至今日,他依旧觉得自己更像异能控制装置。
不过,怎么样都好,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正如太宰治在火锅店内说的那样,中原中也和其他人一样忠于组织,只要他还在港口Mafia,那他对待自己就应该拿出对待叛徒的态度。
说是在挑衅中原中也,但实际上也是在提醒自己。
太宰治这个人啊……真是的,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种事情他当然知道。
无论是在店内那番咄咄逼人的话,还是想要让他亲口承认没人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都像是在刀口上撒盐,换作是心理防线脆弱的人早就emo了,弄不好还会给这家伙一拳。
也就是知道他不会怎么样,再加上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如今的他更偏袒织田作之助的友人,所以这家伙才会那么肆无忌惮。
开了一个相当不妙的头,但也无所谓。
月见里虹映漫不经心地从通讯录找出中原中也的名字,他拨了过去,对方似乎在忙,等了好久才接通。
“月濑吗?”中原中也似乎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声音自带回音,“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好。”
月见里虹映很快反应过来,对方应该在地下车库,想必中原中也已经发现了爱车的残骸,他衷心祈祷千万不要发现这事有他的参与。
虽然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随口扯了一个数字,但他免不了有些心虚。
毕竟他早在之前就知道太宰治有这个打算,但他守口如瓶没有透露给人美心善的中原中也。
他甚至在思考要不要赔对方一辆车。
——对不起,我家调皮捣蛋的小孩给你添麻烦了,我赔你一辆新车,你就让他去炸吧。
大概是这样的感觉?
就在月见里虹映准备打开电脑看看选什么车比较合适的那一刻,中原中也终于开口了:“好了,久等了,刚才我在加强车库的安保系统。”
月见里虹映:“安保系统?”
那种东西挡不住太宰君的吧?
中原中也以为月见里虹映不知情,便解释道:“不知道哪个混蛋溜进我家车库炸了一辆车,还偏偏是今年刚上的兰博基尼Aventador……
啧,我都没开过几次,那个混蛋一定是故意选这辆的!我敢打包票,百分之九十九是那条青花鱼干的!”
月见里虹映:“……”
对不起,那个混蛋是他,他是那个百分之一。
果然还是赔中也君一辆吧。
“算了,不提这事了。月濑,你……”中原中也吐出一口浊气,最终没有把叛逃这个词说出口,“你离开组织和那条青花鱼有没有关系?”
月见里虹映坦诚道:“有一点,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中原中也头疼不已地说:“你知道吗?任何事情只要和太宰有一点关系,哪怕只有百分之一,那基本可以等同于是太宰干的。”
“中也君,你是数学不好吗?虽然1%和1乍看之下有相同之处,但这不是同一个数值。”
中原中也:“……”
怎么办?他已经脑补出对方被骗得连底裤都不剩的那一天了。
“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月见里虹映不逗对方玩了,认真地说,“但这次真的不是太宰君在背后使坏,我用我的人品打包票。”
中原中也无力地吐槽:“我相信你的人品,但我不相信那条青花鱼的人品,不如说他有人品这种玩意儿吗?”
“或许……鱼品?”
中原中也粗声粗气地说:“那他也没有吧!”
月见里虹映轻笑出声,在他再三保证与太宰治无关并且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以后,中原中也才勉强相信他不是被太宰治设计走的。
“既然是你自己的决定,那我没什么需要叮嘱你的了,别被那条青花鱼利用了就好。”中原中也顿了顿,“方便告诉我吗,你想做什么?”
月见里虹映想了想,这是第六个这么问他的人了,早知如此,他干脆拉个讨论组得了。
他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谁猜得出你这个怪人在想什么啊?”中原中也的语气突然变得古怪,“你不会要加入红十字会吧?”
月见里虹映:“……”
这种事情不必记得那么牢。
他轻叹一声,缓缓道:“中也君,你相信命运吗?”
第六十二章
“你相信命运吗?”
少年清冷的声音犹如海面上吹过的一缕咸湿的风,隔着遥远的距离轻柔地推搡着身体,牵引着听者一步一步地走向波光粼粼的大海,最后缓缓沉入没有光的海底,回归宁静。
与他的心境相似的宁静。
中原中也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问得有些懵逼,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从这种被抚平情绪的状态挣脱出来,眉头微微皱起。
命运?
他第一次从月见里虹映的口中听到这种神神叨叨的词。
如果不是对方刚才再三保证,他都快再次怀疑是不是太宰治那个混蛋进行了语言指导,否则他为什么会有一种下一秒会被灌一嘴黑泥的错觉。
中原中也揉了揉太阳穴:“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觉得我被命运耍了呢。”
月见里虹映坐在沙发上,双叠着,他慵懒地向后靠着,仰头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灰眸因吊灯的光线微微眯起,似乎想透过光看到什么似的。
他轻声细语:“每当我长久地驻足在某一处时,命运都会打破当下的平静。”
中原中也有些不太适应这个画风的月见里虹映,甚至觉得有些陌生。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他该如何在不伤及对方自尊心的前提下,委婉地提醒对方少看一点深奥的哲学书?
毕竟以这家伙的智商多半是看不懂的啊……
中原中也狐疑地问:“最近你是不是看了哲学书?”
月见里虹映被逗乐了,笑着否认道:“没有,最近我没时间看,不过以前看过很多。”
他确实很少和人谈论这些认真严肃的话题,但不代表他从来不思考这类问题,他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注定无法互相理解的事情上。
他不喜欢被别人输出观点,也不喜欢对别人输出观点。
现在他主动把想法摆到明面上,并不意味着他想和中原中也认真地来一场哲学交流,毕竟对方似乎也不是喜欢讨论这些内容的类型。
他单纯只是想表达一下当下的想法,或者说感受。
然而,中原中也的重点完全偏了,他诧异地问:“真的假的?你居然会看书?”
“当然是真的啦。”
中原中也半信半疑地问:“那你说的这些话和你想做的事情有关?”
说实话,这种玄乎的话题果然还是找那条青花鱼更适合,但他怕自己不硬着头皮聊下去,这家伙真的会去找太宰治聊这些有的没的。
适合归适合,但绝对会被灌一肚子黑泥的吧!?他可不想哪天在河边捡到一个尝试自杀的前干部候选人!
这种没必要的传承还是免了吧。
“有关系哦。”月见里虹映阖眼,他的声音像没有归处的羽毛般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把他带去未知之地,“我时常觉得命运如潮水般推着我往前走,而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想反其道而行之。”
他顿了顿,抛出了问题:“中也君,你觉得这么做会发生什么呢?”
中原中也眼皮一跳,他感觉自己就像上课突然被老师点名提问的学生,而这堂课偏偏是他的短板。
他只好努力尝试对上对方的脑回路:“反、反抗命运?掌握人生?”
月见里虹映冷静地说:“不,会被淹死。”
中原中也:“……”
居然是那么现实的答案吗!?
月见里虹映自顾自地说下去:“但我不怕死,我害怕奔跑于在潮水的前方,好似在逃离危险,殊不知却在无形之中被推上命运为自己量身定制的人生。”
末永家、异能特务科、港口Mafia,无论是哪里,总有一件像是命运和自己开了个玩笑的事情作为契机,催促着他作出决定,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与其说是他的决定,不如说是命运的决定,每次都以一个糟糕的方式把他这位旁观者摆上棋局。
既然如此,这次他选择主动入局。
月见里虹映睁开眼睛,灰眸一片清明:“我不想逃离危险,我想逃离命运,为此我宁愿被大海吞噬。”
“你以为自己是小美人鱼吗?还被大海吞噬?”中原中也一边吐槽,一边想当然地把这一切归结于暗骂太宰治的耳濡目染,心里变着花样把那条青花鱼咒骂了几百遍。
月见里虹映幽幽地说:“啊,说起来我之前确实做过类似的梦,恶毒皇后森先生、举着镜框的魔镜中也君、青花鱼公主太宰君……”
“什么东西啊!?不要若无其事地说出那么恐怖又恶心的角色!”
前两个角色还能勉强忍住,但听到第三个角色,中原中也彻底崩不住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终于明白了,这家伙不是哲学书看多了,而是童话书看多了。
还真以为是港口Disney吗!?
中原中也扶着额头,有些心累:“你少想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心情不好就去把太宰揍一顿。”
月见里虹映无辜地说:“明明是你先说小美人鱼的,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下去。”
中原中也深呼吸了一下:“那是因为我不想哪天要去往东京湾捞你这个笨蛋。”
“嗯?但尸沉大海完全是另一码事啊。”月见里虹映把胳膊搁在沙发扶手上,他托腮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不在焉地说,“与之相比,你不觉得小美人鱼的结局不错吗?在辽阔的海面上化为了泡沫,最终融入了大海,成为了命运的一部分。”
他顿了顿,轻声补充了一句:“人鱼和人类,终究是不一样的。”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几秒后,中原中也低沉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但这次他的语气严肃了很多:“月濑,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虽然他对月见里虹映的经历了解不多,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但这些话单拎出来就足够诡异了吧?
月见里虹映苦恼地说:“可我已经回答过了。”
“全程打哑谜算哪门子的回答啊!?”
“比起大部分人,我告诉你的已经够详细了。”月见里虹映语重心长地劝道,“中也君,不如动一点脑子?”
中原中也额头崩起青筋:“这句话说给你听还差不多。”
“不要总把我当笨蛋啊。”月见里虹映嘀咕了一句。
“难道不是吗?听起来像是要胡来的人不就是笨蛋吗?”中原中也故作凶狠地威胁道,“别做危险的事情,明白了吗?不然我……”
“打断我的腿?”月见里虹映半开玩笑地说,“人鱼是没有腿的,想要双腿是要付出代价的。”
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快点把这个奇怪的设定从脑子里删掉!”
月见里虹映轻笑一声,好似做出了妥协:“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
他垂下纤长的眼睫,阴影下的灰眸晦暗不明,像是将旅者困在海面上迷失方向的浓雾,看不出真切,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恐怖的海洋漩涡,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放心,不是危险的事,别胡思乱想了。”月见里虹映轻描淡写地堵了回去,言语中有几分阴阳怪气,“毕竟我是笨蛋嘛,能干出什么事?”
“真的?”中原中也将信将疑,心中的忧虑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减少分毫。
月见里虹映轻松地说:“嗯,被咒术界高层悬赏而已,问题不大。”
“这还叫问题不大!?”中原中也恨不得顺着电话线把对方揪出来,再冲着他的脑门狠狠点几下让他清醒一点,“你做了什么才会让高层悬赏你啊!?你把咒术高专炸了,还是企图贿赂其他高层暴露了?”
月见里虹映:“……”
如何挽救被自己一手作没的形象?急,在线等。
尽管如此,月见里虹映没有对自己被通缉的原因的解释过多,他不想把那天和五条悟的对话再重复一遍。
以他俩现在的立场,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也不适合。
好在中原中也不是刨根结底的人,这通电话之所以会聊这么多,是因为他神秘兮兮地当了一回谜语人,但既然他没有要说的意思,那么对话就此打住。
挂断电话前,中原中也再次不放心地叮嘱道:“以后那条青花鱼和你说什么都别信——啧,不只是以后,以前说的也别信。他敢得寸进尺,你就直接揍他,打死了就提着他的人头来港口Mafia换赏金。”
月见里虹映:“?”
未曾设想过的赚钱道路增加了。
不得不说,中原中也的这句话给他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好,我知道了。”
月见里虹映嘴上答应,心里想的却是:等自己的赏金涨上去了以后,他能不能「自投罗网」地诈一波总监部的赏金?
给他招来了那么多水平良莠不齐的小虫子,他不收点费用有些说不过去。
出于这样的想法,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月见里虹映时不时刷新一下自己在悬赏网站上的价格,他就像入了一支只赚不赔的基金,天天盼望着赏金上涨。
没想到人生中的第一笔金融投资,竟然是他自己。
终于,他的翘首以盼之下,他的赏金又涨了一次。
这次涨到了五百万日元。
月见里虹映:真是谢谢你们了,咒术师。
第六十三章
最近,咒术界的高层们非常头疼。
失窃多年的特级咒物有了音讯,这本该是一件好事,哪怕它目前在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普通人的手里,还提出了匪夷所思的要求,也没必要放在心上。
他们已经动用了一些特殊手段,相信用不了多久,轮回之眼就能重回咒术界了。
但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他们迟迟没有等来喜讯,悬赏令石沉大海。
虽然价格是有点低,但五十万解决一个普通人肯定是不亏的,不可能一点音讯都没有。
难道末永家的那个幸存者不是胡言乱语,他真的和异能特务科有点关系,所以受到了异能侧的保护?还是说,他的体术可以对付比较底层的诅咒师,类似于低配版伏黑甚尔?
商讨过后,高层一致认为可以适当提升赏金价格,毕竟特级咒物放在一个普通人的手里,谁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他们大手一挥,自认为慷慨地将五十万翻了一倍,提到了一百万。
然后就大事不妙了。
从赏金上涨的那一天起,涩谷接连发生了好几起诅咒师冰冻事件,受害者统统是被冻住了下半身,被路人发现后报警。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没被发现的,他们干等着冰块融化,最后灰溜溜地离开现场。
若不是拥有咒力,被这么冻一下,免不了落到半身不遂的下场。
相同的手法一眼就能确定皆出自同一人之手,更别提这些诅咒师都是奔着那位行走的一百万去的。
脱离危险后,他们断断续续地向负责联络的高层心腹提出抗议和质疑,认为颁布悬赏的金主故意隐瞒实情,给出虚假情报来压低赏金,害得他们差点丢了命。
咒术界高层:?
等一下,末永虹映不是精神失常的普通人吗!?
好歹是在这个位置上混了那么多年的老油条了,这点危机意识还是有的,他们赶紧联系五条悟,要和他问个清楚。
最强咒术师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出了让高层们心梗的真相:“嗯?末永虹映是异能力者啊,你们不知道吗?”
咒术界高层:他们不知道啊!!
憋屈的高层们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质问对方为什么要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给出假情报,明明当初他们特地确认过末永虹映是不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
五条悟不能接受自己被冤枉,理直气壮地解释道:“我什么时候给你们假情报了?我说他是非术士,有哪里不对吗?”
高层们据理力争:“你还说末永虹映在异能特务科待不满一小时就会被赶出来,那意思不就是他不是异能力者吗?”
五条悟:“?”
五条悟:“谁赶他出来啊?那是他自己不愿意待。”
他快被笑死了,他的原话可不是这样的,绝对没用「赶」这个词。
要怪就怪这群老头子对着他的话乱做阅读理解。
再说了,就算不在异能特务科,也不能证明月见里虹映不是异能力者啊。这什么逻辑?他们是不是傻啊?
五条悟觉得高层们脑子有泡,同样的,高层们也觉得他脑子有泡。
虽然按照他的说法确实没问题,但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提前说清楚!?
但高层们偏偏也不能拿五条悟怎么办,只好继续向他确认:“他的异能力是操控冰吗?”
五条悟回答道:“具体不清楚,但他确实会。”
这句也是实话,他至今不清楚月见里虹映的异能力是什么,只知道应该是复合异能,操控冰还是他最近才知道的。
高层们以为他口中的「具体」指的是由操控冰延伸出来的不同招数,谁也没有往多种异能力的方向考虑,毕竟常理来说异能力就和术式一样,一个人只能拥有一种。
这么想也没错,月见里虹映的确只有一种异能力,衍生出来的各种能力统称为「童话绘卷」。
阴差阳错之下,双方再次形成了信息差。
咒术界高层决定重新调整一下悬赏令的价格,对方好歹是一个异能力者,也不能看得太轻,就从一百万翻到五百万吧。
这个价格足以表现出他们的重视了。
以他们对大部分异能力者的认知,除非是猎犬级别或者港口Mafia干部级别的异能力者,又或者是欧洲那边的超越者,其余的似乎没有特别厉害。
只有短短几十年历史且没有系统化教学的特殊力量,再强能强到哪里去?
区区冰操使,不足为惧。
高层们自信满满,这下轮回之眼势在必得。
然而,一个星期过去了,新一批接下任务的诅咒师全都无功而返……哦,他们没返,因为他们同样被做成冰雕固定在了原地。
咒术界高层:?
是诅咒师的总体实力下降了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负责私下和诅咒师们联络的高层心腹又一次接到大批量的控诉,惊慌失措地带回了新情报:“我问过他们了,他们都说末永虹映很强!绝对不是五百万这个档次可以解决的!”
高层们不禁心生阴谋论。
是不是诅咒师发现了背后是谁在颁布悬赏,所以故意用这种方式诈他们一波?
他们将信将疑地把赏金提到了一千万。
从百万档到千万档,任务难度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留意到这份悬赏的人越来越多,诅咒师的实力也随之呈质的飞跃。
想当初,由夏油杰和五条悟保护的星浆体也不过三千万赏金,一千万搞定一个有点实力的异能力者还不是手到擒来?
高层们又觉得他们可以了。
但显然,这次依旧是他们的错觉,好消息一个都没有等到,反而又一次等到了诅咒师全军覆没的悲报。
高层们缓缓打出一排问号。
前几次说他们没把末永虹映放在眼里,他们咬咬牙也就认了,但现在都提到一千万了,再说他们没把非术士当回事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赏金从五十万到一千万,或许可以视为是高层们的自信从构筑到崩塌的全过程。
他们再一次找上了五条悟,这个不省心的最强咒术师一定又知情不报了。
其中一个高层沉声问:“你不是说末永虹映很弱吗?”
五条悟装傻充愣:“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另一个高层重复了一遍当初他的原句:“会被教训得哭出来——这不是你说的吗?”
五条悟恍然道:“啊对,你们会被教训得哭出来,有哪里不对吗?”
高层们:??
哪里都不对吧!被教训哭的不该是末永虹映吗!?
抱着非要抓到五条悟的破绽的想法,高层们不屈不饶地提出质疑:“你说这种跑腿任务交给谁都行,凑几个钢镚就能解决了,难道一千万是随便凑凑的钢镚?”
五条悟诧异道:“不是吗?一千万很多吗?”
咒术界高层:“……”
也是,这可是五条悟啊。
“而且我说的是跑腿任务,还特地关照过,让你们找人和他去交涉,哪知道你们反手就把他挂到悬赏网站上去了。”
五条悟耸了耸肩,一副受不了你们的表情,“我看你们信心十足,还以为你们很有把握呢。怎么了?翻车了?”
看着那群老头子气不打一出来的表情,他的心情就像把一筐发霉的烂橘子丢进马桶里亲手抽掉那样愉快。
高层们不是没想过让五条悟去解决这件事,但这位最强咒术师就推脱得飞快。
“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分担重任,但我和他约好了。”五条悟睁眼说瞎话,“他请我吃三个月的喜久福,来换我不插手这件事,束缚都立下了,我也没办法啊。”
咒术界高层:“……”
你没办法个鬼啊!谁会为了这种事立束缚啊!?
但考虑到说这话的人是这个不靠谱的五条悟,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是胡扯的,他摆明了要看总监部的笑话,他们也不可能按着他的脑袋去解决这件事。最强咒术师偏要摆烂,他们能怎么办?
五条悟笑眯眯地提议道:“要不把悬赏撤了?他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杀,脾气应该还不错吧。”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腹诽:不错个鬼。
哪怕全世界都认为月见里虹映的脾气很好,五条悟也要站在全世界的对立面,大喊一声:“那个臭小鬼的脾气糟糕透了!”
这就是最强咒术师的倔强。
但心高气傲的高层们没有接受五条悟的提议。
一步一步提到一千万的悬赏哪能说撤就撤,不是显得咒术界还没有用吗?
而且撤了也就算了,关键是撤了以后还要低声下气地去求对方和他们交涉!
这不就说明他们拿他没辙吗?
他们拉不下这个脸!
事已至此,高层们决定把赏金继续往上提,干脆和末永虹映死磕到底,看看到底是谁先坚持不住。
反正高层们不觉得是他们。
哪怕是当年的五条悟,也会被伏黑甚尔用三千万赏金设下的人海战术消磨许多精力,一个孤立无援的冰操使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闹到这种程度,也没看异能特务科有出手保护他的意思。
说到底,只是一个在咒术界混不下去、只能跑到异能力侧嚣张的非术师罢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被瓦解的自信再次重建,咒术界高层又双叒叕觉得他们可以了。
……
咒术界高层在诅咒师暗网匿名发布的悬赏一路飙升到了三千万,之前不少原本持观望态度的诅咒师坐不住了。
但也有一部分打算继续观望下去,看看这赏金还有没有可能继续上涨。
这也不怪他们眼高手低,毕竟特危级异能力者的身份是政府机密。
哪怕有路子能查到月濑见这个临时马甲,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咒术界对异能力侧的了解同样微乎其微。
这些诅咒师只觉得这家伙混了那么多年连港口Mafia的干部都没混到,还没有另一个叫太宰治的干部厉害。
然而,这一切都与现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月见里虹映无关。
因为他正窝在糖果屋里睡觉。
柔顺的蓝发贴着他的脸颊,闭上了冷淡的灰眸,睡梦中的他比平时看起来更好接近。
他躺在柔软的棉花糖软床上,脑袋下面枕着一个面包枕头,身上盖着他从外面带进来的毯子。
自从赏金提到一百万,故意暴露行踪的月见里虹映就陆陆续续地被盯上了。而在赏金提到一千万的那一刻,盯上他的人数更是呈爆炸式增长。
这就导致这段时间他就没消停过,和躺在蚊子遍布的夏日田野里没有任何区别,而他就像一个拿着杀虫剂通宵站岗几天几夜的保安,杀嘛杀不尽,闭眼不管又会被叮一口,非常痛苦,严重影响了他的休息时间。
都是五条悟的错,害得他的起点只有五十万。
月见里虹映累了,身心俱疲的那种,睡眠不足导致头疼又有复发的迹象。
他索性卷起自己的小毯子,溜到了他的安全屋。
等他睡饱了,再陪那群诅咒师玩。
无人打扰的糖果屋是一个很好的补觉地点。
在一片清甜的香味中,月见里虹映难得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仿佛外界的纷纷扰扰都与自己无关,屋外的世界只是一个糟心的黑童话,而此处才是真正的现实。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从所未有的安逸。
当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时,停在枕边的灰褐色小鸟正呆愣地歪着脑袋,黑芝麻似的小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它活泼地扑扇了几下翅膀,似乎在庆祝自家主人醒了,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月见里虹映掩嘴打了一个哈欠,另一只手向前伸了伸,不需要他下达命令,夜莺就心领神会地飞了过来,停在了他的指尖。
他侧躺在床上,戳了戳它的翅膀:“怎么会有你这么粘人的异能力?你也十九岁了,年龄不小了。”
夜莺听懂了主人的吐槽,它蛮不讲理地朝着月见里虹映撞了过去,不满地挥动着翅膀,拍打着他的脸,最后一对小爪子霸道地踩了他的鼻子上。
被连扇好几下的月见里虹映:“……”
异能力造反了,还是炖了吧。
他一脸黑线地提住这只小笨鸟的后颈,把它从自己的鼻子上扒了下来,羽毛蹭得他想打喷嚏。
夜莺疯狂扑扇翅膀,想要挣脱禁锢,直到主人淡淡地说了一句「安静」,它立马乖巧得一动不动。
月见里虹映一手抓着自家夜莺,一手抱住毯子,从棉花糖床上跳了下来。
他走向出口,拧开门把手,光明正大地离开了这座只有他才能从正门走出来的糖果屋。
走出正门的那一刻,周围的环境瞬间画风突变,他回到了家中的卧室,风格简约大气。
如果不是他的身上还有一股未散去的糖果味,刚才的一切犹如幻境。
这个午觉睡得有点久,他是中午溜进糖果屋的,但现在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月见里虹映松开手,把毯子往床上一丢。与此同时,重获自由的夜莺从窗户飞了出去,很快地,它化为了一个黑点,消失在了视野中。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房间内的窗户,进糖果屋前,窗户是半敞的,但现在却是完全敞开的状态。
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细节罢了,没发现也无所谓,因为他重回房间就留意到家里多出来一个陌生的气息,就躲在客厅的某一处呢。
大概以为他不在家,想给他来一个开门杀吧。
真是的,不要私闯民宅啊,能不能有点法律意识?
月见里虹映不禁感慨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否则今天他又睡不了一个好觉。
飞出窗外的夜莺绕了一圈,停在了院子里的围墙上,借由它的眼睛,他清晰地看到那个人藏匿的位置。
不得了,居然趴在了吊灯上……
那还是挺吓人的。
月见里虹映没有开灯,他平静地走出昏暗的卧室,像是幽灵那般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要不是他的双脚确实踩到了地板,说他是飘过去的都有理有据。
他穿过走廊,走下楼梯,停在了客厅门口。
他默默地仰头望着那个趴在天花板吊灯上的诅咒师,对方背对着他,压根儿没有发现悬赏目标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月见里虹映抬手,按下了吊灯的开关。
“咔。”
霎时,正白光照亮了黑漆漆的客厅,磨砂玻璃罩柔和了刺眼的led灯光,室内瞬间明亮了起来,同时也照亮了吊灯上的那道人影。
诅咒师被吓得差点从吊灯上掉下去:“谁!?”
“这不应该是我问的吗?”月见里虹映看傻子似的瞅着对方,“你觉得我家里除了我还会有谁?初音未来吗?”
“你就是末永虹映?”
诅咒师迅速调整好了状态,他侧过身子,仔细地打量着站在下方的月见里虹映。
虽然这个身形单薄的蓝发少年看起来很不经打,但他却不敢小觑对方,直到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他都没有发现周围多了一个气息。
尤其是那双冷淡的灰眸,明明一丝杀气也没有,却盯得他有些头皮发麻,仿佛灵魂也被冻住了一样。
诅咒师舔了舔嘴唇:“怪不得值三千万,是有点本事。”
嗯?一觉醒来又涨价了?
看来总监部不是没钱,而是不舍得掏钱,加价不是加得挺爽快的嘛。
月见里虹映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开口道:“这位没有家教的诅咒师先生,请问你可以先下来吗?”
他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一下关节,表情甚是苦恼。
“万一吊灯坏掉了,出于需要点蜡烛吃晚饭的愤怒……”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我可能会对你痛下杀手。”
……
几分钟后,鼻青脸肿的诅咒师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一只蓝灰色的卡通恐龙棉拖踢了踢他的脸,把脑袋的角度从侧面调整至正面,然后一脚踩住他的下巴,以免脑袋再次侧过去。
卡通恐龙棉拖的主人——月见里虹映一手揣兜,一手拿着手机滑动屏幕,他正在翻阅官方颁布的通缉令,并和上面的照片进行一一比对。
事实上,大部分诅咒师都是榜上有名的通缉犯,之前那些诅咒师冰冻事件中。
如果他们不幸地没有在冰块融化前逃脱出去,极有可能被赶来的警察识破真身并且当场逮捕。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他为社会治安做出了良好的贡献,间接立下了不少丰功伟绩。
询问咒术界交涉进度的种田山头火还调侃过他不忘本职工作,不愧是异能特务科的前优秀员工。
没办法,乍一看真的很像他和咒术界高层联手整了一出钓鱼执法。
对此,月见里虹映态度相当恶劣地回了一个字:“滚。”
但正因如此,异能特务科对他这段时间闹出来的动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走个程序立了一个调查小组,然后就放置不管了。
不过,现在总监部已经对他有了一定程度的重视,并且他们多半想当然地以为他的异能力是操控冰。
所以他就没必要像个中二病晚期那样搞得那么夸张,每次都留下所谓的个人特色。
那没用的诅咒师该怎么处理呢?
答案很简单,上交给政府换赏金。
又能为民除害,又能薅羊毛,何乐而不为呢?
月见里虹映手速飞快地翻阅通缉犯的照片,很快就找到了脚下这个诅咒师的通缉令。
他扫了一眼价格,好家伙,八百万。
连这种他连名字都不乐意知道的诅咒师都值八百万,总监部在搞什么鬼?
看不起非术师也要有个限度啊。
不过,守株待兔抓通缉犯确实不失为一条新财路,而且没有讨人厌的上司,算是自由职业(?)。
以前他在异能特务科,抓到犯人的奖金远不及通缉令的赏金来得高。
后来他去了港口Mafia,虽然薪水很高,工作量比异能特务科少,但他依旧是一个忙碌的社畜。
看来轻松赚钱的方法也没有都写在刑法上。
再次比对了一下照片,确认无误后,月见里虹映一通电话打给了种田山头火,让他赶紧派人把家里这个晦气玩意儿捞走,顺便提醒尽快把赏金汇给自己。
一口气不带喘地交代完毕后,没等对方说话,月见里虹映非常果断地挂断了电话,显然是半个字都不想多扯。
他找了一根绳子,三下两下地把昏迷中的诅咒师绑了起来,然后打算统计一下家具损失,让异能特务科给自己公款报销。
结果他左看右看,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刚才的战斗在他的精心控制下,只报废了一个垃圾桶。
月见里虹映陷入了沉思。
如果他说他的垃圾桶是24K纯金镶钻的,异能特务科会相信吗?
第六十四章
电话挂断不到半个小时,异能特务科派来上门取「货」的人就快马加鞭地赶到了,他们铐住昏迷不醒的诅咒师,对月见里虹映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不愧是传奇般的前•冉冉新星,效率就是高。
最近通缉犯抓了一大把,他们已经许久没有KPI超额完成了。
这位曾经的新人之光对前前同僚们的微笑视而不见,他坐在沙发上,神情冷淡地垂着脑袋,好似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样。
但实际上,他的视线停在了破损的垃圾桶上,他正在思考将它用言语包装成24K纯金镶钻的可能性有多大。
嗯,排除一些不正当手段外,答案是零。
月见里虹映遗憾地打消了公款报销的念头,再怎么说,他也不能为了一个垃圾桶无理取闹。
他拿出手机,登上诅咒师专用的暗网。
此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那个,月见里先生……”
月见里虹映闻声抬眼,他静静地看着开口说话的异能特务科成员,灰眸好似淡淡的暮蔼:“怎么了?”
特务科成员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种田长官托我问一下您,这件事进展到哪一步了?大概什么时候才能正式介入咒术界?”
月见里虹映微微蹙眉:“前几天不是刚问过吗?”
特务科成员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上面催得比较紧……”
“三天两头催一次,是怕自己活不到那一天吗?”月见里虹映恹恹地说,“我还没有催年检制度的进度呢。”
“这个您放心。”特务科成员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现在在拟定草纲了,年底一定能搞定。”
“最好是这样,反正搞不定遭殃的也不是我。”月见里虹映心不在焉地说,他点开自己的悬赏令,果然涨到三千万了,“再等等,等到咒术界高层们坐不住。”
不知道最终他的赏金会涨到多少。
如果没有到亿就停手,他可是会看不起总监部的。
另一位特务科成员还想继续追问:“那……”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把「具体要多久」问出口,月见里虹映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把他吓得立刻闭上了嘴。
月连里虹映无情地下了逐客令:“没别的事就赶紧走,请不要赖在我家里。”
虽然上面的人催的问题一个也没问出来,但继续待在这里刨根问底可能会出大事,几位特务科成员只好识趣地带着诅咒师离开了。
今天的这段经历就像接下来的日子的一个缩影。
从这一天起,相似的情况轮番上演,月见里虹映开始活跃在抓通缉犯的一线,异能特务科竟然成了他最常联系的一方。
得知此事,六道骸特地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月见里虹映,请问你最近在走什么路线?”六道骸匪夷所思地问,“你是怎么做到被咒术界高层通缉的同时,还在帮异能特务科抓被通缉的诅咒师?”
月见里虹映言简意赅地答道:“钓鱼呢。”
只不过现在钓上来的都是小鱼,大鱼还想跟他死犟,殊不知到时候他们连个鱼死网破都做不到。
“钓鱼?你和总监部达成协议了?”
出于对月见里虹映的智商的尊敬,六道骸忍不住阴谋论了一把:“原来如此,表面上你们联手铲除诅咒师,以赏金为幌子掏空异能特务科的家底,而你真正的目的是打破咒术界和异能力侧的平衡,挑起双方的矛盾,让目前和平的现状发展成争锋相对、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既能打破咒术界封闭的现状,又能很好地削弱双方的实力,而你哪一边都没得罪,还赚得盆满钵满。”
最后,他赞赏地补充了一句自己的评价:“不愧是你,月见里虹映。”
月见里虹映:“……”
要不你来当主角吧?
虽然六道骸说的这些只要精心计划过后完全是可行的,但太耗费精力了,他没有凌驾于两个力量体系之上的意向,就算有,也不需要用那么麻烦的手段。
最关键的是,这么做只是为了追求混乱而搞事,和那个人的心愿背道而驰。
他不会这么做的。
“我只是顺手赚个外快。”月见里虹映否认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字面意义上的改变咒术界罢了,就连选择的方法都比较简单粗暴。”
六道骸遗憾地说:“kufufu,真可惜,本来还想借这个机会把黑手党也推入棋局的。”
“请不要给我添加工作量。”月见里虹映满脸写着拒绝,“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那我不介意将三刻构想的范围从横滨扩大至全日本、甚至全世界了,你想象中的在混乱中毁灭黑手党是不可能实现的。”
他语重心长地劝道:“但这样我很累,所以请你三思,对彼此都好。”
“哦呀哦呀,那还是算了,让黑手党作为掌管秩序的其中一方,想想就令人作呕。”六道骸语调悠扬地说,“而且,我暂时没有站在你的对立面的想法。”
别说暂时了,估计以后也不会有,因为于情于理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如今月见里虹映脱离黑手党,和他的愿望不再对立,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赶着往人家的枪口上撞?
他还没有傻到这种程度。
“你能这么想,那就太好了。”月见里虹映笑了笑,他一边握着鼠标点开网页,一边提起别的事情,电脑屏幕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对了,骸君,你现在在哪里?日本还是意大利?”
六道骸答道:“意大利。”
“你什么时候回来?”
“kufufu,能被你惦记着,我受宠若惊。”六道骸不紧不慢道,“这几天吧,把需要交接的事情处理好就能回来了。”等你回来了,我们见一面吧。”月见里虹映难得主动邀约,“有事需要你帮忙。”
六道骸挑了挑眉:“嗯?开幕了?”
月见里虹映语焉不详道:“还早,但可以准备起来了。”
他按了一下鼠标,跳出最近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自己的悬赏令,就在他点开的那一瞬间,上面的那一串数字刚好发生了变化。
——又涨了。
月见里虹映叹息一声,抱怨道:“真慢啊,才五千万。”
六道骸立刻明白对方指的是赏金。
他站着不腰疼地说着风凉话:“kufufu,那么短的时间翻了一百倍,却还嫌慢,真是不知足啊。”
月见里虹映不满地说:“那也才抵半个五条悟,还是婴儿限定版的。”
六道骸微有些诧异:“你居然会在意这个?”
在他的印象里,月见里虹映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人,具体表现为完全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更不会闲着没事进行一些无用的攀比。
像这样和那位最强咒术师对比赏金,实属罕见。
“那个家伙……啧……”
提到这个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停地和自己掐架的白毛咒术师,月见里虹映就不可避免地血压飙升:“明明是他害我最开始被标价五十万,结果居然嘲笑我只值他的两件衬衫……现在涨了半天才到五千万,而这是原定计划里的底价……”
人长大了就是不一样,现在的五条悟比当年那个只会拌嘴动手的暴躁DK更懂得气人了。
他越想越来气,暴言道:“什么都可以比我贵,就是五条悟不可以。”
六道骸:“……”
懂了,是私人恩怨。
他倒是没想到他俩有交情。
不过,能把冷静自持的月见里虹映气成这样子,不愧是最强咒术师。
如果五条悟知道六道骸是这么想的,他估计要在心里冷笑好几声,也不看看他平时被这个臭小鬼气成什么样?这叫礼尚往来。
“算了,不提那个人。”月见里虹映点了下鼠标,关掉了网页,“骸君,我突然有了个绝妙的想法,能做到事半功倍的那种。”
六道骸冷漠地说:“我对你的绝妙想法持怀疑态度。”
虽然他非常信任月见里虹映的智商,但以他对这家伙的了解,如果是正儿八经的计划,是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措辞说出来的。
月见里虹映直接无视他的质疑,用礼貌的口吻征求他的同意:“请问你愿意帮我吗?”
六道骸没有直接应下,反问道:“你需要我帮的地方是不是有点多了?”
“这件事不是非你不可啦,我一个人也可以。”月见里虹映笑着说,“但欠下的人情可以记在五条悟的名下,这是他答应我的。最强咒术师的人情,多一个不好吗?”
“原来如此。”六道骸瞬间明了,“借一件小事欠下我的人情,再名正言顺地转移到五条悟的名下,人情的份量变重,让我认为是自己赚了。”
他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但单看结果,你不仅坑了五条悟,还把自己从中剔除,让我当了免费劳动力。”
哪怕小算盘被扒得干干净净,月见里虹映丝毫不恼,他翘着嘴角,声音如泉水般清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骸君。”
“kufufu,能把零碎的利益算得那么清楚,你不做黑手党简直是一大损失。”
月见里虹映笑着说:“你我都没有损失,皆大欢喜,不是吗?”
六道骸没有否认:“所以呢,你需要我做什么?”
月见里虹映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当我的托吧。”
六道骸诡异地顿了一秒:“托?”
“嗯,你不觉得赏金涨得太慢了吗?”月见里虹映早就和这群诅咒师玩腻了,又累又无聊,现在他只想缩短在家干等着的时间,尽快让总监部自愿坐上谈判桌,“用经济学来解释就是,光靠无形的手不行,必须动用有形的手了。”
六道骸立刻反应了过来:“借助外部力量吗?”
“没错。”月见里虹映轻快地道出所谓的绝妙想法,“骸君,颁布我的悬赏,和总监部竞价吧。”
第六十五章
咒术界的高层们发现了,只要是和末永虹映扯上关系的事情,那注定不会顺利。
涨价依旧没有对回收轮回之眼一事带来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倒是诅咒师们像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个接着一个送,通缉犯落网的频率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峰。
眼看局子有望成为诅咒师密度最高的地方,高层们只好继续开会。
几个小时的会议内容几乎都是废话。
简单概括就是复述一遍人尽皆知的现状,再看似激烈地讨论一番,随后用小作文一一反驳,最后得出一个类似于一加一等于二的结论,而在整个过程中高层们还不忘勾心斗角。
也难怪月见里虹映会嘲讽咒术界在过慢节奏生活,效率实在太低了。
经过长达三个小时的车轱辘话,总监部终于确定了下一步对策:将赏金提到五千万日元。
毫无意外的决策,又墨迹又保守。
然而,赏金上涨还不到一个小时,心腹带来了一则让他们出乎意料的消息。
——有人在诅咒师暗网以高达七千万的价格悬赏末永虹映!
咒术界高层:??
末永虹映那么抢手?他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高层们并没有很慌,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和这人竞价,而是想和他合作。
双方加起来赏金超过一个亿,亿级悬赏又是另一个层次了,所以他们为什么不联合起来悬赏末永虹映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高层们立刻派心腹去联络。
颁布悬赏的人没有躲在幕后的意思,因此他们非常容易就联系上他了,并且提出了合作意向。
对方欣然同意,只不过他有一个条件。
“我不是奔着末永虹映的命去的,抓到他以后,他可以交给你随意处置。”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六道骸有模有样地演了起来,“我想要末永虹映的一样东西。”
负责交涉的心腹大惊失色,心想不会也是轮回之眼吧?还好他俩隔着电话,谁也看不到谁。
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来也巧,我也是想要他的一样东西。”
他以为双方至少要打五个回合的太极,哪料对方直接自曝:“轮回之眼?如果目标一致,那恐怕我们是合作不了了。”
高层心腹:“……”
这还合作个屁啊!总不能把眼珠子劈成两半吧!?
他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带了回去,原本还气定神闲的高层们彻底坐不住了。
之前就算没有进展,他们重筑后的自信心坚不可摧,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早晚会拿下末永虹映的,但现在多了一个疑似多金的竞争对手。
万一这个人更高的价格拿下末永虹映,把轮回之眼抢走了,那他们岂不是白忙一躺了吗?
最重要的是,他想拿轮回之眼干什么?
高层们派人去调查这位神秘雇主的身份,但对方很有一套,假身份像俄罗斯套娃似的一层套着一层,拆到最后一层也没查到个所以然,反而炸了一个烟雾弹,仿佛这个人是不存在于世界上的鬼魅。
准备工作充足,手段如此专业,一看就是想拿特级咒物为非作歹,而他也看出了他们的目标是轮回之眼。
高层们细思极恐,一致认为要和这人竞价到底。
事不宜迟,他们立刻把赏金提到八千万。
……
另一边,东京涩谷。
月见里虹映将浓郁的咖喱酱汁和鸡蛋淋在了米饭上,大块的牛筋占据了配菜中最大的比例,和切成块的土豆和胡萝卜煮在一起,金黄色和橘红色的搭配从视觉上刺激食欲,迎面而来的香料味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他的厨艺还算不错,但以前实在太忙了,工作占据了他的大部分时间,余下的时间不是在补觉,就是在调查冒牌货,所以他很少亲自下厨。
但现在不一样了。
离职后他成了无业游民,除了有条不紊地正在推进的计划外,其余时间他没什么事做,下厨的频率就变高了。
虽然偶尔会碰到需要腾出手解决小虫子的情况,但问题不大,他速战速决,然后继续回来做饭。
月见里虹映一边用勺子拌着咖喱饭,一边打开手机看消息,五条悟发短信问他怎么又被悬赏了。
他回复消息,简单地向对方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切出去登上了悬赏网站,看了一眼由总监部颁布的悬赏。
——八千万日元。
就做个饭的功夫,他又涨价了。
距离他们上一次提到五千万才过了短短几个小时,看来这个方法很有效,这回他们有点慌了。
但被双份高价悬赏的月见里虹映反而一点也不慌,他神态自若地挖了一勺咖喱饭送进嘴里,细细品尝。
嗯,差别有点大。
对比记忆中的那份咖喱饭,蔬菜煮得不够烂,辣味不够重,最重要的是咖喱酱汁的调配得不对。
那家西餐厅的咖喱酱汁更朴素,这份却像他的异能力一样加了太多花里胡哨的香料了,冲淡了那股温馨日常的感觉。
他不知道为什么评价咖喱的味道要用那么奇怪抽象的形容词,它们想当然地就冒了出来,而他一时半会儿竟想不出更贴切的词语。
月见里虹映咀嚼咽下,又挖了一口送入口中,浓郁辛辣的味道在嘴中扩散,拌入生鸡蛋的米饭粒粒分明。
其实并不难吃,反而更符合他的口味。
但他还是更想念记忆中的味道。
接下来的日子里,月见里虹映的日常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他基本成了一个足不出户的死宅,打游戏、追剧、网购、看书,时不时回复一下太宰治发来的像JK日记似的消息,大部分都是向他抱怨工作。
如果忽略高频率把找上门的诅咒师送去监狱改造,月见里虹映觉得现在的生活很符合一个正常人,富二代家里蹲的那种。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类似的生活,被异能特务科变相软禁的那几年也是如此。
尽管他们压根儿限制不了他的人身自由,所有的监视形同虚设,就连他本人都不是很在意,当年的感受和此刻的感受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但他觉得两者之间应该是不一样的。
其中的区别大概是,他由「物」蜕变成「人」。
指的不是他本身,而是旁人眼里的他。
月见里虹映说不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是「物」是「人」各有利弊,说到底都是旁人的看法,不会影响到他一分一毫。
不过,他记得最开始他和太宰治心照不宣地达成共识,把他当成趁手的工具即可,结果中原中也好像不是很开心,不希望他说这种话。
也不知道是因为种族差别,还是因为观念不同。
应该是后者,因为他觉得中原中也是真正的人类。
除了这些玄乎的想法以外,最值得月见里虹映关注的莫过于如同乘坐火箭般疯狂飙升的赏金了。
除了第一次是试试手随便开的,接下来的每一次,六道骸都把赏金在总监部的基础上翻一倍。
总监部开价八千万,六道骸提到一亿六千万。
总监部开价两亿,六道骸提到四亿。
总监部开价五亿,六道骸提到十亿。
咒术界高层:??
这人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他们不信邪,一咬牙,将赏金提到十五亿。
六道骸眼睛都不眨一下,开出了三十亿的赏金。
咒术界高层:他们是不是踢到硬骨头了?哪来的暴发户?不会是五条悟吧?
五条悟:?
人在咒高坐,锅从天上来。
月见里虹映难得表现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如果正常人的反应是「你们不要再为我打架了」,那他就是「请你们务必为了我打得头破血流」。
这才三十亿,也就三十个婴儿版五条悟而已,简称一百五条悟。
对,条是量词。
面对三十亿的身价,月见里虹映心如止水。
虽然和最初的五十万有着天壤之别,但他说过,只有百亿级别的赏金才能入他的眼。没错,仅仅是入他眼的程度而已。
因为他值这个价。
当总监部再一次提高赏金的那天,六道骸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他们提到三十五亿了,还要继续加吗?”
“加。”月见里虹映以冷静却不失嚣张的态度,向自家御用托交代道,“你尽管加钱,人死了算我输。”
他只认定一个结局,那就是总监部收手。
六道骸额头崩起青筋:“你在说什么废话?你死了当然算你输,我还要倒贴至少三十亿。”
月见里虹映非常爽快地说:“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从我账上取。”
虽说是一张空头支票,但别说三十亿了,一百亿他都给得起。
当然,前提是日元,他还没有富裕到以美金为单位的程度。
月见里虹映话锋一转,意气扬扬地说:“但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只要我不想死,没人能杀死我。”
“kufufu,真是狂妄啊。”六道骸冷笑一声,满怀恶意地说,“希望有生之年我不会给你收尸。”
“想多了。”月见里虹映反唇相讥,“与其杯弓蛇影,不如祈祷你在有生之年不会再次被抓进复仇者监狱。”
“呃……”
“嘟——嘟——”
六道骸无情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反手把赏金提到了一百亿。
这次他没有遵从翻倍的规律,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在公报私仇。
但受伤的只有咒术界的高层们。
所有高层们齐聚一堂,他们盯着另一份末永虹映的悬赏令上面的那一长串零,皆沉默不语。
虽然轮回之眼是非常危险的特级咒物,但一百亿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这是在哄抬市价?还是另有私仇?还是人傻钱多?
月见里虹映: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确实值那么多钱,还是底价的那种?
眼看一直没当回事的非术士涨成了五百条悟,不少高层心生退意,为了一时的面子在轮回之眼上搭上几百亿,这么做不值得。
能伸能缩才是成大事者应具备的格局。
于是,在百亿赏金挂出来轰动全咒术界的第二天,月见里虹映接到了来自最强咒术师的电话。
“恭喜,你熬出头了,金贵的虹映弟弟。”五条悟低笑一声,带来了计划终于推进下一阶段的好消息,“那帮老家伙想和你谈谈。”
第六十六章
说实话,刚到一百亿就收手,月见里虹映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
不是咒术界高层穷得揭不开锅,而是他们愿意投入在他身上——准确来说,是投入在轮回之眼上的价钱,只有一百亿。
人不如眼珠子,指的就是他。
按照这个逻辑,岂不是他比不上六道骸的一只眼睛?
人外有人,人外也有眼。
不过,哪怕把他挂到一千亿,这个钱也无法进他的账,所以他没必要效仿总监部的精神,在一些无意义的小事上过分纠结。
“可以,时间地点由他们来定吧。”月见里虹映等这一天等得都快在家里发霉了,“等他们决定好了来通知我,麻烦你了,传话筒先生。”
“没问题。”
也许是岁数上去了(?),五条悟逐渐习惯了这种客客气气地说出让他想给对方一拳的画风,对比从内到里都烂得精光的咒术界高层,只是嘴毒但办事靠谱的月见里虹映竟然看久了还挺顺眼的。
是以,听到「传话筒」这个故意嘲讽他的称呼,他只是笑而不语地在心中记了一笔。
他早晚有一天要把这个臭小鬼的脸给捏肿。
“对了,悟,把高层的资料发我一份。”月见里虹映特地交代道,“最好能把每个人的立场和主张都总结到位,越详细越好。”
“行,等下我整理好发你邮箱。”五条悟爽快地答应了,然后揶揄道,“就算是你,也要做前期准备工作吗?我以为这种程度的谈判不会被你放在眼里呢。”
“你是笨蛋吗?当然不是为了谈判啊。”月见里虹映轻飘飘地堵了回去,“谈判只是开胃小菜,你不会以为双方坐上谈判桌就代表成功一半了吧?这才刚入场呢。”
“是是是,我们家虹映弟弟最聪明了。”五条悟敷衍道,“奖励你一朵小红花贴纸,下次见面贴你额头上,你就是全幼儿园表现得最好的小朋友。”
“贴在你的嘴上吧,你别说话了。”
挂断电话没多久,月见里虹映收到了五条悟发来的几个G的资料。
他点开一看,油然而生一种打车去五条家向最强咒术师宣战的冲动。
虽然他说越详细越好,但也不必详细到连高层吃豚骨拉面去葱不加辣和贴身衣物是平角裤派都写出来吧?绝对是在报复他啊,五条悟这个混蛋!
甚至还提了他们在外面养了几个情妇和私生子……
嗯,这些内容可能有点用,但他觉得他应该用不到。
月见里虹映一边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刷弹幕般的吐槽五条悟公报私仇,一边耐着性子整理堪比裹脚布的资料。
他先把支持五条悟这一派的从垃圾堆里挑出来,这部分人并不是很多并且话语权不大,再熟练地用Excel将这些高层进行一个垃圾分类,并排列了优先级。
有害垃圾需要尽快清理,不可回收垃圾挖掘剩余价值,可回收垃圾尝试用武力感化。
他觉得自己是咒术界的环卫工人。
第二天,五条悟带来了总监部最新的会议结果,谈判时间定得很近,就在次日中午。
“明天?”月见里虹映有些诧异,他保守估计以为最少要等三天,没想到总监部那么急,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性,“他们是怕我死了吗?”
“哈哈哈,你很了解他们嘛。”五条悟笑嘻嘻地说,“他们怕你顶不住一百亿赏金的压力,晚几天就要给你收尸了,还想派我来保护你。”
月见里虹映冷淡地说:“那我可能会忍不住把你一起干掉。”
五条悟啧啧称奇:“虽然不是一笔大数目,但像你这样想白送我一百亿的人,实在少见。”
暂且不评论谁的实力更强,若是单论自信程度,两人不相上下。
时间很快就到了谈判之日。
虽然出身几百年历史的咒术师家族,但月见里虹映压根儿不知道总监部的具体方位,只能由辅助监督接送。
高层们为了预防突发情况,比如诅咒师找上门,又比如他临时变卦,他们特地请了专人护送这段路程。
所谓的专人,即五条悟。
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见背着单肩包的月见里虹映走了出来,后排的车窗摇下,缠着绷带的白发青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熟络地打招呼:“虹映弟弟,过来过来——”
“呃……”辅助监督当即瞳孔地震。
作为高层们亲自指定的辅助监督,他对最近的风吹草动略有所闻。
所以当五条悟对这位深蓝发少年喊出如此亲切的称呼,他免不了在脑内上演一出勾心斗角的大戏。
尤其是,自从五条悟瞎掰他和月见里虹映定下束缚,高层们就对二人的关系和真实目的持怀疑态度……
辅助监督还没从「五条悟托人故意演总监部逼他们妥协」的剧本中缓过来,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在这位总监部的重点关注对象拉开另一侧车门坐上来的那一刻,五条悟凑过去,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摸出一张小红花贴纸撕了下来,直接贴在他的额头正中间,然后熟练地捏了捏他的脸颊。
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的辅助监督惊呆了。
这、这是不是坐实了他俩私底下有勾结?
被贴了小红花的月见里虹映:“……”
实不相瞒,他也惊呆了。
实际上,现实远没有辅助监督看到的那么温馨美好,五条悟的力道根本不该用捏这个字,而是应该用扯或者拽来形象,他疼得差点表情扭曲了。
他可不想像蜡笔小新似的肿着一边脸去见咒术界高层!
因此,他立刻发动了反击。
在「海的女儿」的加持下,月见里虹映顺利地突破无下限术式的阻挡,毫不留情地拧了一把五条悟的腰,对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于是,辅助监督惊恐地看着上一秒还在愉快贴贴的好兄弟,下一秒就上演了反目成仇的戏码。
两人像小学似的赤手空拳地扭打在一起,一人扯着对方的脸不放,另一人拧着对方的腰不放,双方空闲的那只手你一下我一下地互相抵挡,快得都出现残影了。
“臭小鬼,闹够了没有?”
“不是你先动手的吗?一大把岁数了,倒打一耙却有一套。”
“我决定了,还是把你换成一百亿比较解气。”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口嗨吗?”
……
辅助监督瑟瑟发抖:“……”
弱小,无助,但还要开车。
哪怕下一秒车炸了,他都不觉得意外。
好在他俩没有继续闹下去,而是心照不宣地在同一时间收手了,这种诡异的默契让辅助监督都叹为观止,他更是确定了他俩的关系非常不错。
——五条悟连无下限术式都没开,一定是他们关系太好了,在闹着玩!没看他都给人家贴贴纸了吗?
月见里虹映冷哼一声,他捂着泛红的脸,蹭蹭蹭地挪到几乎完全贴着车窗的位置,和五条悟拉开距离。
他撕掉了额头上的小红花,对着车窗上的倒影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型和衣服。
只不过是用这种方式表明一下五条悟的立场,好让辅助监督及时通报给总监会,以免让他们误以为五条悟打太极只是为了看乐子。
哪晓得他俩从眼神交汇的那一刻起就直接来真的,谁都没有在演的意思。
效果是达到了,但他俩差点打起来也是真的。
到了目的地后,五条悟没有等辅助监督停好车陪同他们一起的意思,他装作听不到身后惊慌的呼喊声,直接拉着月见里虹映走了。
“那些老东西要求和你单独谈。”五条悟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不靠谱样,“你一个人可以吗?需要你的好哥哥坐在旁边给你加油打气吗?如果我强硬要求,还是可以放我进去的。”
“免了吧,我怕我吐出来。”月见里虹映冷漠拒绝,“我还不想让好好的谈判变成我俩的拌嘴现场,到时候他们一句话都插不上。”
“不愿意就算了。”五条悟没有强求,他开玩笑地问道,“需要我提前叫救护车吗?我觉得你能凭一己之力把他们通通气出心脏病。”
月见里虹映淡淡道:“真到这种地步,就让他们安心地离开吧,注定要死的人不必强留。”
“这句话没让他们听到有点可惜。”五条悟停在了一扇门前,他拍了拍略矮于自己的深蓝发少年的肩膀,嘴角挂着轻佻的笑容,“到了。”
他快速地敲了两下门,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就笑眯眯地推开了门,欢快得像去郊游的三岁小孩从巴士上蹦蹦跳跳地下车:“嗨嗨,人带到了——”
月见里虹映跟上步伐,走了进去,浅灰色的眸子不紧不慢地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咒术界高层们,从容冷静的模样和撒欢的五条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高层们用眼神示意五条悟这位闲杂人等离开。
“用完就丢,真无情啊。”五条悟耸了耸肩,但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向门外走去。
在两人擦肩而过之际,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背对着高层们的最强咒术师对月见里虹映弯起了唇角,仿佛对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抱有极大的自信,哪怕他不在现场。
他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交给你了,虹映弟弟。”
月见里虹映不动声色地低了下头,好似在颔首示意,但那副冷淡的表情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似的。
门关上,唯一的同盟离去。
在场除了自己以外,皆是敌人。
月见里虹映丝毫没有孤军奋战的惶恐,他游刃有余地走到为他空着的位置旁,坐了下来,礼貌而又疏远地开口道:“初次见面,总监部的各位,我是末永虹映。”
清冷的少年音毫无波澜,犹如千年不化的雪山上凝结而成的冰霜,光是靠近就会觉得寒冷,非常贴合他的外表给人的第一印象。
高层们不由想起冰操使这个身份。的确,他的气质和异能力很搭。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很快就打破了这个错误的认知。
“从你们颁布的悬赏令可以看出,你们对我的认知似乎存在着误解。”
眼看高层中有人要狡辩那个匿名悬赏与总监部无关,月见里虹映瞥了那人一眼,带着威慑力的眼神没有一丝杀气,却给人一种如坠冰窖的冷意,硬生生地掐灭了对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念头。
“板上钉钉的事实,有否认的必要吗?”他轻笑一声,眼底找不到笑意存在的痕迹,“还有,在我说完前,麻烦不要擅自打断。”
月见里虹映表现出来的态度比高层们想象中的还要强硬百倍。
那种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危险感让人头皮发麻,像被一条毒蛇缠绕着脖子,鳞片摩挲着肌肤,獠牙闪着凶光,哪怕它没有攻击的意图,也无法放松警惕。
他们突然有些后悔让五条悟离开了。
第六十七章
在双方对峙的局面下,深蓝发少年双腿交叠而坐,带来的斜挎包被他取下放在了桌面上,他单手随意地搭在包上,谁都知道包内是引起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六道轮回之眼。
作为人数不占优势的那一方,他从容不迫地顶着所有人的视线,非但没有处于劣势,反而靠着自身的气势压了总监部一头。
与其说是双方对峙,不如说是他以一己之力掌控全局,他才是手握主动权的强者。
“首先——”
月见里虹映举起另一只垂下的手,伸出一根手指:“纠正一下,我的名字是月见里虹映,是异能特务科前参事官辅佐之子。”
他特地强调了后半句,明示自己和异能特务科之间的联系,却只字未提他们真正的关系。
“以咒术界孤陋寡闻的程度来看,你们应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否则悬赏令挂的就不是「末永虹映」了。
当初托悟带话,用了末永虹映这个名字,是为了方便让你们快速明白末永家与轮回之眼的关系,哪知道你们没有仔细查我的身份,就连诅咒师都比你们尽职尽责。”
说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在感慨他们的智商。
“其次——”
月见里虹映又伸出一根手指,浅灰色的眼眸稍稍眯起,闪着冰冷的光辉,好似气温骤降的夜晚自上空倾洒而下的月光。
“建议你们不要自视甚高。把非术士不放在眼里过于傲慢了,尤其这个非术士还是我。”
此话一出,瞬间加深了高层们的不满。
以傲慢的态度指责他人傲慢,这已经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了,而是百步笑五十步。
其中一人沉声道:“异能力者不乏强者,我们听闻过传说中的超越者的破坏力,确实值得忌惮,但你区区一个冰操使,何以为惧?”
有了一个人打头阵,刚才缄口不言的高层们纷纷附议。
“没错,哪怕在咒术师中,操控冰的术式并不罕见。”
“年轻人自信一些很正常,但超过了那个度,是要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哪怕你的赏金到了一百亿,也不能说明什么,颁布悬赏的人看中的是你手里的轮回之眼。”
“我们那么快联系你,就是担心你有什么闪失。”
……
高层们软硬兼施,一边抨击月见里虹映的实力无法驾驭他的自信,一边摆出为你好的「善意」,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的,吵得他头疼。
自从那件事以后,他的脾气变差了很多,平静的伪装被逐渐撕裂,连「夜莺」都无法填补裂痕,尤其是在他面对异能特务科的时候,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炸了。
包括现在……
月见里虹映微微蹙眉,缓慢地收起方才举起来的手,搭在包上的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着。
他想用这样的方式专注于自身,而不是被扰人的噪音分散注意力。
显然,他失败了。
银灰色的眼眸冷淡地注视着说得没完没了的高层们,声音仿佛从耳边逐渐远去,只能看见几张嘴不停地在眼前一开一合,像是要把自己吸食进去,再用无形的利牙碾碎身体,最后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月见里虹映垂眸,纤长的眼睫垂下大片的阴影,挡住了他的眼神,眼底的躁动像是以情绪混合而成的暗红岩浆那般翻涌着,即将自沉寂的海底爆发,冲破冰川。
他无视了还在说话的高层们,清冽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尤为清晰:“你们对异能力侧的了解似乎不深,那就请允许我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吧。”
他的指尖窜起微弱的火光。
顷刻之间,扩散为吞噬万物的炽热烈焰,朝着对面席卷而去。
高层们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火舌恰好停在了一拳之外的距离,几乎能将身体融化的高温填补了这一段的空缺。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焦炭的味道,除了装着轮回之眼的包下尚存一片净土,桌子的其余部分全被燃烧殆尽,化为了堆积在地上的灰烬。
灰眸抬起,与此前不同的眼神予人一种窒息般的恐惧,不再清透,不再明晰,犹如火山爆发时直冲云霄的火山灰,厚重的浓烟裹挟着致命的危害,将在座的每一个人笼罩其中。
明明热得快要无法呼吸了,仿佛下一秒就会沦为和桌子一样的命运,高层们却控制不住地流下了一滴冷汗。
他们在心中暗骂五条悟。
——“他的异能力是操控冰吗?”
——“具体不清楚,但他确实会。”
如今回忆那段对话,他们立刻反应了过来,他们又被一样的套路坑了,五条悟在玩避重就轻的文字游戏!
但现在意识到已经晚了。
不过,就算多一个操控火的异能力,应该也……没什么……吧?
高层们不确定地想。
但对方的自我介绍打破了他们的侥幸心理。
“我是特级危险异能力者A级成员。同时,我也被认为是最有潜力成为超越者的异能力者。”月见里虹映带着一丝嘲弄地弯起嘴角,“一百亿日元?看不起谁啊。”
平日里那份刻在骨子里只会不经意地表现出来的傲慢,此刻被他难得不加掩饰地摆在明面上,他高高在上地睥睨着让他厌烦的存在,灰眸中残存着尚未散去的烦躁。
气氛跌入了冰点,烈焰带来的余热也随之冷却。
月见里虹映的此举无疑是在家门口挑衅,就差拿着菜刀架在这帮老东西的脖子上了,但高层们反而一改目中无人的态度,集体陷入失声状态。
他们很清楚,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的异能力绝对不是操控冰火那么简单。
几位相对而言更有发言权的高层交换了一个眼神。
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缓开口道:“末……”
他刚发出一个音节,那双灰眸不冷不热地扫了过来,脑内瞬间警钟大响,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假装无事发生地干咳一声,改口道:“月见里虹映,不是我们不相信,但毕竟口说无凭,你能给出什么证据吗?”
对比刚才,他们的态度好了不少。
如果他真的是特危级异能力者,还有望成为潜力股,那真的闹大发了。
前者说明他的异能力危害性极大,这类异能力的运作机制往往非常蛮不讲理,他们曾听闻有一个特危级异能力者能通过推理定罪的方式,强制扭曲因果论,百分百杀死凶手。
而后者是和异能力的威力和范围挂钩的,一个词概括就是破坏力。
要是两者都占了,高层们光是想想就呼吸不过来了。
“证据?”
月见里虹映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种蠢问题。
这种东西要怎么证明啊,去偷异能特务科的机密档案?还是把那边的长官抓过来,让他们亲口承认?
“可以啊,很简单。”
他的眼神蓦地沉了下来,像是与岸边淤泥混杂在一起的海水,浑浊而又黏腻:“那就把你们都杀了吧。”
在他说完的那一刻,磅礴的杀气以他为中心爆发,冰冷又刺骨,充斥着浓重的恶意,带来的压迫感甚至胜于刚才威慑性的炽热火焰,仿佛要将现实粉刷成残忍恐怖的黑童话。
当然,其实他只是吓唬他们玩的。
至于他们会不会当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在高层们打算紧急呼叫五条悟之际,月见里虹映突然卸下杀气,嘴角翘起,眼眉弯弯道:“怎么样?还需要我证明吗?”
千斤沉的压迫感被撤去后,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了。
少年的浅笑宛如潺潺流淌的清泉,将那股黑泥般黏腻的感觉彻底洗净。
若是低头便是一地灰烬,刚才的一切仿佛是高层们集体产生了相同的幻觉。
“不必了。”白发老者再次出声,他的语气非常平缓,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脸色可以说是相当糟糕,像是生吃了一只似的,“直入正题吧,月见里虹映,今天我们是来谈轮回之眼的。”
“行啊。”月见里虹映笑着说,“所以,你们同意让异能特务科直接管理咒术师了?”
“这个条件恕我们不能答应。”白发老者黑着脸说,“轮回之眼虽是特级咒物,但它的价值没有到达这种程度,咒术师的世界应当掌握在咒术师的手中。”
坚定地表态拒绝后,他们本以为对方会故技重施,再次表现杀气腾腾的模样。
但事实上他表情平静,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和刚进屋前的清冷气质如出一辙。
——反复无常的精神病。
这是高层们重新为他贴上的标签。
如果月见里虹映能听到他们的心声,绝对会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是摆脱不了精神病的身份了吗?
月见里虹映一点也不意外听到这个答案,毕竟那个条件是他故意夸大其词的,真要让异能特务科直接管理咒术师,反而会多出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他从没打算一步推翻咒术界,也不打算让异能特务科成为真正的赢家,互相牵制才是最好的答案。
抛出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条件,打消总监部想要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打太极的可能性,逼迫他们采取杀人越货的极端手段,最后把他们的脸都打肿,只好不顾脸面地主动坐上谈判桌。
虽然结局都是坐上谈判桌,但对他们那颗膨胀的自信心进行一顿拳打脚踢后,他能立下更强势的形象,方便他更轻松地拿下主动权。
接着,再以假意退让的方式提出他真正的条件,而同意退让的代价是换取其他条件,这样就更容易从吝啬的老东西们那儿扒下一块肉了。
以退为进,是他惯用的谈判手段。
说白了,和买东西砍价是一个道理。
“这样啊。”月见里虹映淡淡道,“放心,只要你们有这个诚意,条件是可以谈的,毕竟我不是来找事的。”
高层们惊呆了,原来他不是来找事的吗?
月见里虹映猜出了他们的心声,便半真半假地解释道:“前面我提到了,关于我和异能特务科的关系,以及我的身份,所以我所做的一切皆可以视为异能特务科的立场。只不过,有些事情不方便他们亲自出马,就和你们私底下挂我的悬赏是一个道理。”
“异能特务科想做什么?”另一个高层问道。
——为了分你们这块垂涎已久的大肥肉啊。
当然,这个答案是不可能直接说出来的,必须「适当」地进行了一下艺术加工。
“为了保障普通人的安全,进而维护社会秩序稳定,必须要以更加合理化、规划化的方式管理咒术界。”
随口胡扯了几句高大上的口号后,月见里虹映这才提及真正的目的:“因此,异能特务科应当代表政府介入咒术界,并且享有提出法案和推行政策的权利。”
说罢,他不忘补上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第六十八章
“以上,仅代表异能特务科的态度,同时也是我能为你们争取到的最大的让步。”
虽说比起最开始的条件确实有所退让,但不少高层听后依旧脸色不太好看。
让其他力量体系插手咒术界内部的事情对于这群思想封闭的老古董而言,简直和要了他们的命没什么区别。
月见里虹映假装看不出他们神色有异,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杀伤力更强的话:“不要指望悟哦,听说咒术界有望从原始人进化成现代人,他特别高兴。”
高层们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回想起五条悟接连几次在重要情报上掉链子,他们百分百确定了,这回那个性格恶劣的最强咒术师接二连三地坑他们,不是为了像往常那样故意看他们笑话,而是他俩私底下串通好了。
他早就知道月见里虹映想干什么。
(五条悟:我不知道啊。)
没准儿立束缚那事也是真的。
(五条悟:假的。)
被威胁到这种程度,高层们自然明白此事没有周旋的余地了,所有的退路都被封死了,连五条悟这张王牌都被挖走了。
但他们连私下勾结这个罪名都不能扣在五条悟的身上,因为异能特务科是官方性质的政府机构。
如果他们非要这么做,既是向官方政府宣战,也是和以五条悟为核心的五条家撕破脸皮。
高层们越想越气,他们就像傻子似的往月见里虹映挖好的坑里跳,而他设置的坑很刁钻,跳下去也摔不死,仿佛在玩是男人就下一百层。
等他们意识到不对劲时,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一抬头就是一排向下压的尖锐钉子,站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他们只好硬着头皮再往下跳一层。
究竟要往下跳多久?
恐怕只有游戏设计者知道答案。
无计可施的高层们在小声商讨过后,只好含泪答应。
他们安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严重。
异能特务科拥有提出法案和推行政策的权利又如何?最终决定权不在他们手中,这就意味着提案可以不通过,既然不通过,哪来的政策给他们去推行?
这么想想,心里好受了一点,聊胜于无吧。
月见里虹映看着选择妥协的高层们,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这才叫温水煮青蛙啊。
一刀一刀地割在肉上,等到他们无法忍受的时候,早就被瓜分完了。
“很高兴,我们可以在这点上达成一致。”月见里虹映的语气听不出半点高兴,只给人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像是在电影上眼前就通读过剧本的幕后人员,“来谈谈我帮你们争取让步的条件吧。”
说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争取让步当然是假的。
一想到芥川龙之介认为他不会说谎,他就忍不住想摸着那个笨蛋小孩的脑袋,满脸慈爱地说一句「傻孩子」。
他非常擅长面不改色地说谎,只不过他很少这么做,他更喜欢玩一些模棱两可的文字游戏,引导或是误导别人往他期望的方向思考。
在这一点上,他和五条悟倒是出奇的一致。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高层中有人愤愤地指责道,“这是我们能做出的最大的退让,你居然还想加条件?”
“虽然我代表异能特务科的立场,但你们应该把两者分开来看,刚才提出的是异能特务科的条件,请不要把它和我的条件混为一谈。”
月见里虹映不紧不慢地拉开挎包的拉链,盛气凌人地反问,“我有什么理由平白无故地去帮你们游说异能特务科作出让步?”
他用简单的一个动作提醒了高层们轮回之眼的存在,他们统统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他手下的挎包上。
拉链拉开的微弱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一时间竟无人出声。
然而,从包内拿出来的不是他们挂念已久的轮回之眼,而是一份纸质文件。
“这是你们把我挂上悬赏导致我造成的损失。”月见里虹映起身,走到离他最近的高层面前,将这份少说也有十页的文件递了过去,“我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其中涉及房屋、家具、时间、精神等方面的损失,麻烦你们过目一下。”
高层们:“……”
还能这样?
不幸被选中的高层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自上而下的阴影将他笼罩其中,仿佛被锁在了无法逃脱的黑暗里。
他抬头看着站在跟前的深蓝发少年。
那双灰眸静静地注视着他,像是来自深渊的凝视,只要他拒绝这份象征生命的邀请函,死神就会无情地对他的头颅挥下代表死亡的镰刀。
迫于压力,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接过了这份清单。
他以一种打开潘多拉魔盒的觉悟翻开了第一页,然后每看一行就心梗一下,一串又一串的天文数字让他差点不会数数了。
他甚至怀疑月见里虹映是不是住在美国白宫,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这么昂贵。
为什么会有价值几个亿的24K纯金镶钻垃圾桶?这种东西真的是用来放垃圾的吗?
奢侈也有要有个度吧!
月见里虹映对高层铁青的脸色视而不见,他双手插兜,懒洋洋地说:“没问题的话,麻烦三天之内把钱打到我的帐上。”
——没问题个鬼啊!?
这位高层恨不得给月见里虹映一榔头,他直接翻到清单的最后一页看计算好的总价,好家伙,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亿日元整,和目前的赏金一致。
要说这不是故意的,他绝对不相信。
这分明是在敲诈勒索!
他深呼吸了一下,把这份清单递给了旁边的人。
另一位高层一翻开就露出了相同的表情,他匪夷所思地翻到最后一页,盯着最后的总价沉默了许久,然后一言不发地这份清单递给了旁边的人。
这个过程重复了好几次,搞得没有看到清单的其他高层都一头雾水。
但他们也不好表现地很热切地凑过去看,各个装得沉着冷静,不为所动。
月见里虹映等得有些烦了,这么一个一个看过去要看到什么时候?
“我说……”
他压低声音,保持双手插兜的姿势,稍稍抬起一条腿,没用什么力气地往下一踩。
“嘭——”
哪怕是这么轻轻一下,由「红舞鞋」加持的力道使得整个房间为之一震,以他的着力点为中心向四处扩散了几道夸张的裂缝。
若是从上往下看,就像一张张牙舞爪的蜘蛛网,将高层们全都黏在上面,等待被猎食者捕捉。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神色平静地注视着他们,视线依次从他们的脸上扫过:“请问你们看好了吗?”
听似谦逊有礼的问话,却在开口的一瞬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仿佛是在预告他进入了爆发的倒计时。
仅局限于月见里虹映在此处的言行举止,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太反复无常了,时而冷静平和,时而烦躁疯狂,变化之快就像人格分裂一样。
而他突然发难的点都很奇怪,不一定是贬低了他,导致很难揣测是哪句话戳到了他的雷区。
最恐怖的是他出手的那一刻。
不光是他所展现出的压倒性实力,还有他切换到另一面的眼神……
不,说切换并不准确。
更像是某种隐藏在最深处的本质冲破了坚固的冰层,将干净透亮的假象彻底侵蚀,只留下一片泥沼般沉重又黏糊的疯狂,违背他的意志就被拉扯至吞噬,唯有服从才能换来探出泥沼呼吸的一线生机。
——疯子,绝对是疯子……
高层们不由得冷汗直冒。
即便是疯子频出的咒术师群体,他们也很少遇到碰到这样的人。
他们几乎已经确定末永家的灭门惨案和月见里虹映脱不了关系,并且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做得出血洗咒术界这么荒谬的事。
如果事态真的进展到这一步,他们该怎么办?异能特务科管得住他吗?五条悟会出手阻止吗?
答案只有到了那一天才能知晓,但保守派居多的高层们不敢以身试险。
这么想要,用一百亿换取所谓的让步,反而是一个容易接受的条件。
至少,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
“这份清单列举的损失,我们会尽快赔偿。”咒术界高层只好硬着头皮表态,连否认颁布悬赏都放弃了。
一瞬间,翻涌的暗流涌动再次被冰封在深处,月见里虹映收敛住骇人的情绪,如溪水般清澈的灰眸弯成了两道月牙儿,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他轻声道:“那真是太好了呢。”
高层们丝毫没有因他急转而变的态度松懈下来,一脸警惕地盯着这尊阴晴不定的煞神,以防他再次发难。
但这次他什么也没有做,仅仅是走回了原处,将装着轮回之眼的特制容器从包里拿了出来。
容器内,一颗血红色的眼球浸泡在福尔马林中,上面刻着一个诡异的数字「六」,光是视线和那颗眼球对上,就心生一股诡异的恶寒,是危险的邪恶之物。
月见里虹映嫌弃地抓着容器,满不在乎地随手一丢,像是对待垃圾似的:“喏,你们要的东西。”
高层们被如此豪放的举动吓得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几个人蜂拥而上,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它。
月见里虹映拉上挎包的拉链:“轮回之眼失窃与我母亲无关,是一个千年前的诅咒师干的,悟应该和你们说过吧?没说过就去问他。”
高层答道:“那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那就好。这次可要保留好了,别再看丢了,不然……”月见里虹映将食指和中指弯起,虚搭在眼眶上,笑着说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小心被我挖掉哦。”
……
谈判非常顺利地结束了,单方面顺利的那种。
月见里虹映刚走出去没几步,就被某只大型猫科动物熟练地一把勾住了脖子,毛茸茸的白色脑袋一如往常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发丝蹭得他又痒又难受。
五条悟笑眯眯地问:“怎么样?气死几个了?”
月见里虹映想了想,回答道:“全部?但没完全死透。”
“这算什么?”五条悟吐槽道,“既死又活的状态?薛定谔的烂橘子?”
月见里虹映一边拖着没骨头似的五条悟往前走,一边叙说谈判期间发生的事情。
从说到桌子被烧了开始,五条悟就笑得停不下来,他疯狂地拍打对方的后背:“哈哈哈!你太收敛了吧?应该把那帮老东西的胡子全都烧掉啊!”
月见里虹映差点被拍散架了,没多少肉的身板压根儿遭不住堪比熊掌的捶打:“痛死了,大叔……咳咳……不要拍了,手痒就去一边拍蹴鞠玩。”
五条悟皮笑肉不笑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我看你的头挺像蹴鞠的。”
“六眼也会近视吗?你裹绷带是为了矫正视力?”
月见里虹映面无表情地推开那只为非作歹的手,然后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说出了自己精分成两派提出的两个条件。
比起异能特务科介入其中的方式,五条悟最先关注的是那个夸张的金额:“一百亿?你是强盗吗?”
月见里虹映认真地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我的出场费很贵的。”
“难怪你说他们死了但没死透。”五条悟啧啧称奇,“能从那群扣扣搜搜的老东西那里抢到那么多钱,也是一种本事。不过,我以为你会提别的要求,没想到居然是要钱。”
他疑惑地问:“你也不缺钱吧?就为了气他们?还是说你是在未雨绸缪,以防日后被人暗杀,自己却拿不出一百亿的赏金?”
“谁有本事杀死我?我自己吗?”月见里虹映不雅地翻了一个白眼,“我就是缺钱,不行吗?”
五条悟震惊了:“虹映弟弟,你不会真买了24K纯金镶钻垃圾桶吧?你要造金屋了?”
“造个鬼啊。”月见里虹映一脸黑线地说,“我要买跑车送朋友。”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以为自己摸透了真相:“你看上哪个小姑娘了?”
“你是单身二十五年导致满脑子都是谈恋爱吗?”
月见里虹映不敢想象那幅画面。
哪怕中原中也身高不足一米六,离小姑娘也差得十万八千里远。
如果突然曝出其实港口Mafia只有一个男的,那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认为那个人是气场两米高的中原中也。
月见里虹映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是给朋友的赔礼,由于一些复杂的原因导致他的车被炸了,正好他的生日快到了,所以我决定送他一辆。”
五条悟挑了挑眉:“你选好了?”
“嗯,美国那边的拍卖行会有点风声,之后会公开拍卖一辆法拉利250GTO,我打算到时候去参加竞拍。”
“哦,那个行走的五千万美金?”五条悟点了点头,然后不解地问,“但折合成日元也就五六十亿,你不至于拿不出这点钱吧?”
月见里虹映:“……”
家境殷实真好啊,咒术师真赚钱啊。
他拿是拿得出,但他的存款也就几百亿,计划步入正轨后他没时间去玩抓通缉犯的益智小游戏,这几天就会让六道骸把悬赏撤销。
更何况诅咒师也不全是傻子,看到了那么多同行十年铁窗泪,自然不会赶着吃牢饭。
作为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无业游民,能用从总监部赚来的一大笔钱去挥霍,那当然是最好的。
不是说不能买相对便宜的跑车,但他在港口Mafia时和中原中也的关系很不错,他一直都很欣赏对方,甚至萌生过自己的异能力说不定更适合中原中也的念头。
所以,送给朋友的礼物,当然要送最好的。
“也没见你送我那么贵的生日礼物。”五条悟嘀咕道,他不满地掰着手指,一一列举,“去年送了一朵丑得要死的会跳舞的向日葵,前年送了一件姜饼人连体衣,大前年……哦,没有大前年,那时候还没偶遇你呢。”
如果夏油杰还没有叛逃,他绝对会拉着他的挚友吐槽他们家虹映弟弟是有多么小气。
结果搞了半天,原来只对他一个人抠门啊?
月见里虹映面不改色地说:“礼轻情意重,能记住你的生日就不错了。”
五条悟极力保持微笑:“谢谢你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双标的人。”
月见里虹映坦荡荡地承认了:“嗯嗯,知道就好。”
五条悟:“……”
他发现了,只要和月见里虹映待在一起超过三句话,他就控制不住地被气出DK模式。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青春永驻的一种手段。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五条悟问。
“先把一百亿的悬赏撤下来,我被骚扰得有些累了,最近都开始头疼了。”
月见里虹映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太阳穴,在总监部脾气不太好一定程度上也是受了这点的影响,“然后通知异能特务科,等他们正式介入后,就可以借他们之手推行新的政策了。”
“但你争取来的只有提案权吧?”
“这就够了,我从一开始就只打算要提案权。”月见里虹映不急不缓地说,“我需要听到反对的声音,这样清理起来才更方便,不是吗?”
他放下扶着额头的手,置于脖子前,笑着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先从有害垃圾开始。”
五条悟恍然道:“原来如此,昨天你问我要高层资料就是为了垃圾分类?”
他迅速地连上了月见里虹映的脑回路,甚至提出了一个相同的词——垃圾分类。
虽然他俩都很嫌弃彼此之间的默契过高,但没办法,或许是因为在某些方面比较相似,导致他俩时不时出现心有灵犀的情况,脑回路出奇一致。
从相识就气场不合地拌嘴,大概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吧。
“没错。”月见里虹映点头承认,“有害垃圾就应该用强硬的手段处理掉,还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五条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他并不在意那些老东西会迎接什么样的命运,倒不如说他巴不得他们快点下来,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了,烂得连座位都染上了腐臭的橘子味。
他偏头看向语气平静的月见里虹映,对方始终是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改革者该有的热血沸腾,更像一盆扑灭热情的冰水。
“你打算推行什么政策?”五条悟随意地把手搭在那颗深蓝色的脑袋上,半开玩笑地问,“出台《权利法案》?”
月见里虹映诡异地瞥了五条悟一眼,他过于震惊,以至于一时间没有先把头顶上的那只手拍下来:“你真的去看历史课本了?”
嗯,怎么说呢……
当时只是随口说说的,本意只是最寻常不过的拌嘴,就连搬出高中历史课本这个答案都是逗他玩的。
如果告诉他实话,他俩会打起来吗?
“是啊。”浑然不知自己被坑了的五条悟得意洋洋地说,“我把政治和历史都看完了,受益匪浅。”
月见里虹映表情复杂:“……”
算了,还是不提了。
好学是值得表扬的优点,拓宽知识面总归是好事。
月见里虹映解释道:“你举的例子不适合现在的情况,没必要一上来就列出那么多条条框框,异能力侧过度干预咒术界,不光总监部容易炸毛,普通咒术师也会产生逆反心理。”
除去不想让异能特务科白捡一个大便宜外,这也是为什么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异能特务科直接管理咒术师。
虽然他不觉得异能力者与咒术师的差别很大,说到底都是有别于普通人的特殊能力者,但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这样的想法不适用于所有人。
光是异能力者的负面情绪会产生咒灵这一点,就有别于咒术师了。
非术师与咒术师的区别,是生来就注定的,属于他再强也无法改变的规则。
月见里虹映半敛着眸,平静地说:“你不是喜欢温水煮青蛙吗?机会来了。”
五条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提出一条,对吧?”
“你也不傻嘛,果然是封建制度害人。”月见里虹映很勉强地夸奖了一句,以两人的关系而言,姑且算是难能可贵的好话了,“既然想要大刀阔斧地改革,那提出的第一条政策就不能太温和,必须要将矛盾挑出来,最好是能同时挑起总监部、御三家和普通咒术师的矛盾。”
五条悟问:“比如?”
月见里虹映斜眼看着他,微微皱眉:“我怎么觉得我像是你白嫖来的老师?”
五条悟索性抱住他的胳膊,故意恶心他:“虹映老师——”
月见里虹映:“……”
好险,差点吐了。
一看他的表情不是很妙,五条悟就明白这招有用,撒娇般的晃了晃他的胳膊:“说嘛说嘛——”
“呃……”月见里虹映深呼吸了一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以免自己控制不住给五条悟一拳:“改善任务分配制度。”
“任务分配吗?”五条悟思索道,“咒术师可以赢过同级咒灵,发放任务也是按照这个标准,如果说什么问题,那就是咒术师人手不足,以及「窗」的观测失误。”
“不是这方面的。”
月见里虹映把自己被抱住的胳膊抽了出来,灰眸注视着五条悟的眼睛——嗯,看不到,只能注视着他的绷带。
“我指的是,禁止御三家内部派遣,对所有咒术师一视同仁。”
第六十九章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金色的光辉透过甜品店的玻璃窗倾洒而入,为坐在窗边的清秀少年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暖金,那头暗色的头发在光下稍微明亮了几分,柔和了那份难以接近的气质。
他懒洋洋地撑着脸颊,黑色的袖子滑下,露出一截系着红绳的纤细手腕,三颗廉价的滴胶吊坠垂下,粉嫩的桃花被定格在了最美的瞬间,犹如赠予者逝去的生命。
耳边尽是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奶牛装的爆炸头小孩手舞足蹈地大喊着「蓝波大人」,中分刘海的银发少年被他扰得不厌其烦,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了炸药,表情凶狠地威胁小孩收敛点,但不仅没有半点用处,还起了反效果。
月见里虹映拿着手机,专心致志地快速翻阅着什么,仿佛对邻桌的吵闹置若罔闻。
其实他是真的没听见。
因为他嫌太吵了,干脆对自己使用了「冰雪女皇」,封闭了听觉。
虽然他不反感热闹的氛围,但热闹和吵闹存在本质上的差别,当下的这种情况只会让他觉得头疼。
月见里虹映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分别是彭格列十代雷守蓝波•波维诺和岚守狱寺隼人,而另一边在收银台点单的两个人是雨守山本武和十代目沢田纲吉。
运气有些微妙,他选的地方居然不偏不倚地和彭格列撞了个正着。
哦,差点遗漏了。
还有一个戴着橙色奶嘴的小婴儿,他知道这个人,是传说中的Arcobaleno之一兼著名杀手Reborn, 但他不知道对方为何穿着一身盆栽道具服。
最匪夷所思的是,除了彭格列十代目一副欲言又止想要吐槽的模样以外,其他人就像视力障碍似的,把他当成了真正的盆栽。
月见里虹映:他不理解,这就是意大利最强黑手党吗?
和港口Mafia相比,他们未免太活泼好动了。
六道骸究竟加入了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啊?
话虽如此,他没有要走的打算,他和彭格列无冤无仇,甚至可以说是与组织本身没有任何交集,不至于偶遇了就要跑。
不过,不知道他正在等的那位到了以后,看到店内是这么一幅群魔乱舞的画面,会不会直接拉着他离开?
到时候再说吧,他还是挺期待那家伙的反应。
就在这时,挂在门口的风铃响了一声,像清脆的鸟鸣。
身穿驼色风衣的黑发少年迈入店内,早已锁定目标的他径直走了过来,拉开了月见里虹映对面的座位,然后坐了下来。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他就是对方要等的那个人。
他笑眯眯地打招呼:“下午好呀,月见君。”
虽然月见里虹映封闭了听觉,但不妨碍他察觉到有人靠近。他解除了异能力,抬眼向对面看去,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鸢眸。
他眨了眨眼:“太宰君?”
月见里虹映有些意外,和他约好了在这碰面的分明是六道骸,结果他一抬头,怎么对面坐着的是太宰治?他不是在横滨吗?
要不是对方的异能力是无效化,他差点以为六道骸附身太宰治来赴约了。
距谈判之日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在异能特务科和总监部对接的期间,他把五条悟发来的几个G的高层资料全部翻阅完毕,并且非常细致地整理标注好了。
正巧,六道骸忙完事情从意大利飞回来了,他俩便约好了今天见面。
“好巧,你怎么在这里?”月见里虹映问。
太宰治叹息一声,充分展现了一名社畜的疲惫:“这边有工作要处理,我就被丢过来出差了。”
月见里虹映像老母亲一样询问道:“工作结束了吗?”
“结束了哦,我没有翘班。”太宰治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放置在桌上的一叠文件,“我正打算尝试一下钻进铁桶从东京滚回横滨的自杀方法呢,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店里坐着活的一百亿。”
月见里虹映并不意外对方知道此事,他看了眼时间,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几分钟。
他放下手机,笑着问:“怎么,你要拾金不昧了吗?”
“不了,拾你的难度有些大,我还不想被你押送到监狱去。”太宰治耸了耸肩,他对最近通缉犯落网频率激增一事略有耳闻,“在等人吗?”
月见里虹映点了点头:“嗯。”
太宰治突然站起了身,但他没有离开,而是走到月见里虹映的旁边坐下。
这侧是一排相连的沙发,比起硬邦邦的单个座椅,这边的座位更加柔软舒适。
他笑眯眯地问:“会打扰你吗?”
“你都坐过来了,还问这种问题?”月见里虹映斜眼看着满脸写着乖巧的黑发少年。
“那可以吗——”
月见里虹映一看就知道太宰治这个态度是打算问话,索性放弃抵抗,他往旁边的玻璃窗上一靠,无奈地选择妥协:“说吧,想问什么?”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太宰治因对方的配合而愉快地翘起嘴角。
接着,他用笃定的口吻问道,“月见君,你是打算让异能特务科介入咒术界,改变咒术界封闭的现状吗?”
“没错。”月见里虹映坦然地承认,然后夸了一句,“真厉害,不愧是你。”
他给太宰治的线索并不多,只提及了他和异能特务科要进行一个交易,对方却能从那么少的线索中推测出他的目的之一,确实非常聪明。
但这绝对不是太宰治真正想问他的。
果然,如他所料,太宰治继续说道:“但如果仅仅是这样,我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你这么做是为了织田作的愿望吧?”太宰治抬起一条腿,双叠,卸下了那幅轻快欢脱的伪装,“但改变咒术界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作救人的一方。”
“为什么不算?”月见里虹映没有回答前者,仅仅平静地反驳了后者,“优化咒术师的待遇,这样他们才能祓除更多的咒灵,救下更多的人。”
“是,这个逻辑本身没有问题,但套在你身上不适合。”太宰治直勾勾地看着倚窗而坐的深蓝发少年,试图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一些端倪,“不管你表现出哪一种形象,你都更倾向于直截了当的思考方式,绝非这种绕圈子的类型。”
月见里虹映轻笑一声:“发现我的真面目才多久呢,你就那么肯定吗?”
“当然。”太宰治弯起嘴角,无比确信地说,“无论是笨蛋还是天才,月见君永远是月见君。”
“呃……”月见里虹映沉默不语。
“如果你的目的仅仅是改变咒术界,你是不会放弃拉我入伙的。”太宰治又抛出了一个观点,“哪怕你不主动提起,但只要我有这个意向,你就不可能拒绝,因为你不太喜欢在这种事情上浪费脑力。”
他顿了顿:“但你拒绝了。”
细长的眼睫微微垂下,他将视线投向了桌面上的那沓资料,深色的眼眸晦暗不明。
他伸手搭在资料上,轻抚了一下:“当然,我有考虑过你更喜欢单打独斗,但从还没有撤下的悬赏令和这次约见来看,答案是否认的,你有帮手。”
说起来,他是被骗了吧?
当初对方和他说的是「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但明明就有其他人啊,真过分。
“为什么你只把我推开了呢?”太宰治没有道出内心一闪而过的念头,他笑了笑,自问自答道,“很简单,因为我接触得越多、涉及得越深,就越容易猜到你的真实目的。”
他抬眼,对上了那双灰眸,言笑晏晏:“月见君,你认为我会阻止你。”
“呃……”月见里虹映沉默了几秒,不置可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否认你也不会相信了吧。”
“就算说到这个份上,你也不愿意透露你的想法,不是吗?”太宰治视线偏转,看向了邻桌。
在他们交谈的期间,吵闹再次升级,穿着奶牛装的彭格列雷守不小心从座位上掉了下来,摔到了地上,刚才还嚣张地乱蹦乱跳的小孩子一下子大哭出声。
“要、要忍耐!”
“月见君,你知道吗?”太宰治冷不丁地换了一个话题,“波维诺家族有一项很神奇的技术。”
显然,他也看出了邻桌那群人的身份。
月见里虹映略有耳闻:“十年火箭筒吗?”
“没错,据说可以和十年后的自己短暂交换。”太宰治看着越哭越厉害的蓝波从头发里掏出一个紫色的火箭筒,“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似乎确实是真的。”
月见里虹映听六道骸提起过,虽然这家伙说话总是真真假假,但他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编造一个无聊的谎言。
太宰治笑了笑,没有说话。
然而,就在蓝波准备将十年火箭筒往自己的头上一炸,哭唧唧地逃到十年后的那一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太宰治装作没有控制好重心,突然演技浮夸地往邻桌一倒,然后他眼疾手快地将蓝波手中的十年火箭筒往旁边一拍,瞄准的竟然是月见里虹映的方向。
“喂!你这混蛋在搞什么鬼啊!?”狱寺隼人吼道。
月见里虹映没想到太宰治会玩这一出。
这种情况只要制造出一面冰墙,把十年火箭筒挡下就可以了,但是……
太宰治扣住了他的手腕。
——异能力,「人间失格」。
月见里虹映当即瞳孔地震,无法使用异能力的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笑盈盈的黑发少年,心里打出了满满一屏幕的问号。
他也想问一样的话,你在搞什么鬼啊!?
在十年火箭筒精准无误地砸向月见里虹映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太宰治轻声说了一句:“你觉得我能见到十年后的你吗,月见君?”
灰眸微微睁大。
下一秒,十年火箭筒炸开,升起紫色的烟雾。
与此同时,太宰治感觉握着的手腕细了好几圈。
又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而这次包括他自己在内。
烟雾散开,月见里虹映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藏青色和服的深蓝发男孩,他约莫八九岁的样子,浅灰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扣住自己手腕的太宰治。
陌生的环境使得他眼里是肉眼可见的警惕,活像一只因领地被入侵而炸毛的幼猫,而异能力无法使用的情况掐断了他反抗的途径,让他难得陷入了慌乱之中。
但慌乱是短暂的,他迅速恢复了平静,并且判断出眼前的黑发少年是导致他无法使用异能力的罪魁祸首。
“请问……”
稚嫩的童声响起,名为末永虹映的男孩识时务地收敛起了敌意,镇静地问道:“这里是哪里?以及……你可以放开我了吗,大哥哥?”
第七十章
穿越时空的感觉并不好受。
身体仿佛被卷入了滚筒洗衣机那样来回滚动,脑子晕乎乎的,眩晕放大了本就存在的不适,使得头痛加剧。
月见里虹映扶着额头,在心里嘀咕太宰治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不过,也算是他的失误。
比起对周遭环境观察得细致入微的太宰治,他属于不太关心周围发生了什么的类型,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他更喜欢放空,否则他就不会封闭自己的听觉了。
这就导致太宰治早自己一步发现彭格列那边的闹剧,而让他领先一步,约等于让普通人领先一个北半球。
用十年火箭筒来验证推测,这也太赖皮了吧?
相较于根据因推出果,肯定是用果回推因更简单,其他人不好说,但太宰治绝对能够通过确定的未来得出更完整的结论。
虽然他早已做好了决定,但如果阻止他的人是织田作之助的友人,没准儿他会心软一下。
心软可不意味着好事,优柔寡断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不被思考耽误儿选择夹于两者之间是被他这个行动派吸烟刻肺的行为准则。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计划赶不上变化。
紫雾散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面熟悉的围墙。
月见里虹映愣了一下,放下了扶着额头的手,意料之外的情况让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记忆里需要把头仰得直直才能看到最高处的围墙,如今只比他高了一个头不到的距离,他只要微微抬头,就能看到围墙外面的风景。
他快速环视了一圈,贴附在围墙上的爬墙虎、将他盖在树荫下的樱树、养着锦鲤的清澈池塘、由鹅卵石铺成的小道……
在视线落下前,他甚至能提前回答出那一处该有什么。
毫无疑问,这里的确是末永家的庭院,站在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地方,却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月见里虹映心生疑惑,这里真的是十年后吗?
别说十年后,就算是他所处的时空,末永家也应该是一片废墟才对。
月见里虹映静心感受了一下「夜莺」的存在,能确定只有它还在原来的时空,身处不同的时空导致它无法将视线共享给自己,看到的画面就像老式电视信号中断而出现的雪花屏,杂音吵得他头疼欲裂。
他果断解除了「夜莺」。
下一秒,光点在他的指尖汇聚成型,变成了一只灰褐色的鸟儿。
既然它不能飞越时空,就用这种方式把它带到自己的身边,作为陪伴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异能生命体,他不太习惯它在自己可感受的范围之外。
月见里虹映轻轻抬指,夜莺顺着他的力道展翅高飞,飞过了围墙,停在了过去它最喜欢驻足的树枝上,婉转的鸟鸣声在耳边回荡,是仅他一人能欣赏的天籁之音。
他转过身子,发动了「国王的新衣」。
隐去身形后,他迈步向那栋在他眼里散发着腐朽之味的宅邸内走去。
……
另一边……
十年后的世界。
踩点赴约的六道骸在到店前,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连续碰上两件令人窒息的事。
一件事是在店里碰到那帮愚蠢而又天真的黑手党,被参加完继承式的彭格列十代目喊出「骸」的那一刻,他的太阳穴不停地跳动。
他表面上镇定自若地「kufufu」,心里却在想,月见里虹映真是一个会选地点的天才。
另一件事就更匪夷所思了。
这位天才莫名缩水了,变成了一个十岁不到的小豆丁。
看着被港口Mafia的前干部太宰治抱在大腿上却憋屈得无法反抗的深蓝发男孩,六道骸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竟然是:他是不是该去研究APTX4869的解药了?
看来他被月见里虹映荼毒得不清。
“哦呀哦呀,发生了什么?”
异色的眸子扫了一眼被Reborn疯狂踩脑袋的沢田纲吉,又扫了一眼抱着紫色火箭筒哭唧唧的蓝波,六道骸露出了然的表情:“又出故障了?”
“好、好像是的……噗——”
抱着后脑勺的沢田纲吉刚说完,就被Reborn横扫而过的一腿踹到太宰治的旁边,脸贴着坐垫趴下:“咳咳……”
他一边咳嗽,一边双手撑起,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背后猛地一沉,蓝波连带着十年火箭筒被Reborn踹了过来,砸到了他的背上。
他眼中带泪,又一次光荣地趴了下去。
穿着盆栽服的世界第一杀手跳了下来,落在了沢田纲吉的脑袋上:“蠢纲,没看好蠢牛惹出来的烂摊子,还不想想该怎么办?”
“Reborn先生,这不是十代目的错!”狱寺隼人赶紧为自家首领打抱不平,他指着把深蓝发男孩抱在怀里当幼猫一顿猛撸的太宰治,忿忿地说,“明明是这个绷带混蛋故意把十年火箭筒打偏的!”
“啊咧咧?”太宰治眨了眨眼,纯良无害的表情几乎让人相信他是无辜的,“抱歉抱歉,但那是一个意外啦。”
狱寺隼人眼皮一跳:“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太宰治叹息一声,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如果对我发火可以缓解你失职的愧疚感,那就尽管来吧,让我来承受这一切。”
沢田纲吉于心不忍地劝阻道:“狱寺君,他们只是不小心被牵扯进来的……”
“十代目,不然被他骗了!这张脸我绝对不会认错的!”狱寺隼人直接曝出了这个伪装得乖巧无辜的黑发少年的身份,“他是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之一,太宰治!”
“咦!?”
“没想到会被人出来呢……但我已经金盆洗手了。”太宰治垂眼,睫毛轻颤,给人一种强烈的破碎感,“以仁慈著称的彭格列居然会这样对待已经脱离黑暗的人,稍稍有点过分呢。”
当过二五仔的六道骸深知太宰治的本性,忍不住补了一句:“kufufu,装得有模有样呢。”
“那也比不过雾守阁下呀。”太宰治轻飘飘地反击,“和月见君一起把手伸向咒术界,一定玩得很开心吧?”
“咒术界?”Reborn皱起眉头,黑漆漆的眼睛冷冷地看向了笑得神秘莫测的蓝发少年,“骸,你干了什么?”
狱寺隼人警钟大作:“你不会又要把自己搞到复仇者监狱去了吧?”
重点不知不觉就转移到了六道骸的身上,末永虹映面无表情地旁听着这段茶艺碾压的对话,大脑处于放空状态。
就在刚才,他提出放开自己的要求后,看起来就不是个简单角色的黑发少年非但没有松开他的手腕。
反而把他抱起来放在了大腿上,然后笑眯眯地问他要不要吃小蛋糕。
末永虹映:“……”
原来他是被拐卖了吗?
对于恶意异常敏感的他自然察觉到太宰治没有恶意。因此,他很快就放弃了无谓的抵抗。
如果这家伙不揉他的脑袋就更好了。
出于最基本的警惕——不要吃陌生人的食物,末永虹映礼貌地拒绝了:“谢谢,但不用了,我不是很喜欢吃甜食。”
没想到对方听到后表情像是亲眼目睹火星撞地球一样,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他:“你真的是月见君吗?”
末永虹映:“?”
月见君竟是他自己?
等一下,那前面提到的咒术界是怎么回事?十年后的自己受刺激疯掉了?
比起刚开始一头雾水的状况,现在的他已经从只言片语中判断出了情况。
这里是十年后的世界。
十年后的自己因为这个叫太宰治的港口Mafia前干部被十年火箭筒击中了,从对方第一眼惊讶的表情和不知道叫什么的凤梨君的说法来看,十年火箭筒出故障了。
所以,其实太宰治想见的是二十年后的他吗?
就在末永虹映思索的期间,他的后领突然一沉,双脚悬空于地,像是一只被抓住后颈肉提起来的猫。
“kufufu,不劳你们费心。”
六道骸抓住末永虹映的和服衣领,强行把他从太宰治的怀里拔了出来,他皮笑肉笑不笑地看着把这件事戳破的太宰治,发出一声冷笑。
他没有多说的意思,低头看向头发乱糟糟地翘起的深蓝发男孩,语气讥讽道:“真难得,能见到你这么狼狈的一面,没有异能力就什么也不是了吗?”
对末永虹映而言,这种程度的嘲讽不痛不痒,他仅仅是瞥了六道骸一眼,心中更多的是疑惑这个人为什么边嘲讽自己帮自己,口嫌体正直吗?
是的,这个奇怪的凤梨君在帮他。
在他和太宰治失去身体接触的那一刻,异能力突然可以使用了,说明他的判断是对的。
只要有「童话绘卷」在,他就有无所不能的底气。
六道骸松开了手中的后领。
末永虹映轻盈落地,他用手顺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再整理了一下和服的领口,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干,更没有要发动异能力的迹象。
六道骸在一旁煽风点火:“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教训一下那个过分的大人呢。”
末永虹映抬起脑袋,与之对视。
仅仅一个眼神,就能看出他与十九岁的月见里虹映之间存在的明显的区别,他的眼神更加疏远,就像一片游离于尘嚣外的薄雾。
末永虹映冷淡道:“没必要。”
说到底,太宰治也没做什么,顶多非常失礼地揉了他一通,还想投喂他小蛋糕。
他没必要伤害对他不怀恶意的人,有了利爪就挠人非常幼稚,更何况他的异能力应该会被无效化。
就算有必要,交给十年后的他来解决就好了,未来的事情请不要麻烦一个年仅九岁的小孩子。
但有一件事是有必要的。
末永虹映认真地道谢:“谢谢你,凤梨先生。”
“呃……”六道骸的表情扭曲了一下,“kufufu,看来你从小就不太可爱。”
他并不反感别人向自己道谢,唯独讨厌从月见里虹映的口中听到谢谢这个词,而这个小鬼偏偏带着一个惹人厌烦的称呼向他道谢,简直是双层debuff。
末永虹映:“?”
他怎么了吗?
沢田纲吉看了看皮笑肉不笑的六道骸,又看了一脸不解的末永虹映,两颗深蓝色的脑袋一上一下地凑在一起,突然让他产生了一个近乎惊悚的想法。
救命,他俩好像没头脑和不高兴版的父子啊!
……
在这座幽静雅致的和式住宅里溜达了一会儿,暂且不论还待确定的一点以外,月见里虹映基本可以确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十年火箭筒没有把他送到十年后,而是他把送到了十年前。
和时空穿越能扯上关系的技术产物,出现这种稀奇古怪的情况并不意外,好在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五分钟就能交换回去。
如果发生意外回不去了,那对不起了,他选择把这个时代的太宰治找出来揍一顿。
月见里虹映偏身躲过端着茶水的侍女,目不斜视地路过整座宅院最吵闹的训练场,熟悉得仿佛就在自己家里散步一样。
哦,好像确实是他家,只是他有点不习惯这个说法。
靴子踩在了木质走廊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配合「国王的新衣」的隐身效果,谁也不知道偌大的末永宅竟然出现了一个来自十年后的人,还是最被看不起的非术师废物。
月见里虹映停下脚步,站定在了熟悉程度仅次于自己房间的卧室前,这就是他需要确定的一点,而答案就在这扇门之后。
他左右环视了一下,确定附近没人后,轻手轻脚地拉开了障子。
房间内空荡荡的。
没有被褥,没有衣物,没有生活用品。总之,没有任何居住过的痕迹,看起来是一间被闲置的房间。
在这么大的末永宅里,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这里应该是末永莉绪的卧室。
月见里虹映刚在宅邸里晃了一圈,不仅没有见到末永莉绪的身影,还没有找到记忆中她经常浇灌的那盆盆栽,使得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荒唐的猜想。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走到了这里,然后确定了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这个世界可能没有末永莉绪,至少她不存在于这个时间点。
现实与过去的偏差可以证明一点,虽然这里是十年前的世界,但不是与他这个个体对应的十年前,换一句简单易懂的话来说,这里是十年前的某个平行世界。
他叹息一声,心想太宰治真是把他送到了一个「好」地方去。
说实话,月见里虹映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意外。
这就是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平行世界。
没准儿他在某个平行世界是末永家的家主,在另一个平行世界是港口Mafia的首领,再换一个平行世界成了异能特务科的科长。
也许,在某个童话般美好的平行世界里,末永莉绪没有被植入轮回之眼,月见里未央没有殉职,夏油杰没有叛逃,织田作之助和他的孩子们都还活着。
所以,没有末永莉绪的存在是很正常的。
月见里虹映轻轻地拉上了门,在最后一道缝隙被合上的瞬间,紫色的烟雾再次在他的身边炸开。
五分钟到了。
再次体验了一把穿越时空的感觉,这回月见里虹映没有上次那么不适应了,吵闹的声音先一步传入他的耳中,替代了原本沉寂得没有生气的末永宅。
重新凝聚成型的夜莺停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用手挥了挥遮挡视线的烟雾,紫色的烟雾彻底散开。
场面如他预想中的一样尴尬,约见的六道骸已经到了,而他正被六个彭格列的成员兼罪魁祸首太宰治里三圈外三圈地包围着,就像围观珍贵的史前动物一样。
月见里虹映凉飕飕地瞥了一眼太宰治,对方回以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并试图萌混过关。
“太好了……”沢田纲吉松了一口气,“终于回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换成黑西装的Reborn坐在他的肩膀上,微笑着说:“是呢,你差点就弄丢了一百亿。”
沢田纲吉大脑宕机:“一、一百亿?”
Reborn淡定地点了点头:“嗯,他在诅咒师暗网被挂上了一百亿赏金。”
沢田纲吉瞪大眼睛,这个天文数字让他对日本的物价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他偏头看向气质清冷的深蓝发少年,对方身材瘦削,露出来的那截手腕上几乎没有多少肉,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柔弱无害。
虽然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绝对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弱不禁风,但那副欺骗性十足的外表让他忍不住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月见里虹映眨了眨眼:“嗯?”
他没想到这位新上任的彭格列十代目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正常人得知陌生人被悬赏一百亿是这个反应吗?要么以为他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引发众怒或者被人寻仇,要么觉得他身上有非常重要的机密或者宝物吧?
原来六道骸天天在自己这里吐槽的内容没有任何虚构或夸大的成分吗?他还以为是幻术师喜欢说话半真半假的职业习惯。
虽然月见里虹映的内心闪过很多念头,但他表面上仅仅是礼貌地回应了一句:“谢谢,我没事。”
“别被他的外表骗了,蠢纲。”Reborn及时提醒道,他从沢田纲吉的肩膀上跳了下来,落在了月见里虹映面前的桌子上,“这位可是港口Mafia的前武斗派统领,有事的只有找上门的人。”
月见里虹映轻笑一声:“知道的还挺清楚的嘛。”
他不意外对方会查到月濑见这个马甲,反倒是没查到他才觉得奇怪。
狱寺隼人面露惊讶:“什么?他就是那个月濑见?”
山本武完全处于状况外,他挠了挠后脑勺,问出了和沢田纲吉同样的疑惑:“那是谁?”
沢田纲吉呆呆地说:“我也不知道。”
月见里虹映:“……”
是他太膨胀了,他以为那是里世界人尽皆知的名字。
“蠢纲,回去把日本的势力分布和组织重要成员抄一百遍。”Reborn无情地布置了数量惊人的家庭作业,“太丢人了,连最基本的情报都不知道。”
沢田纲吉惊恐道:“一百遍!?”
Reborn微笑道:“两百遍。”
沢田纲吉:“……”
他选择闭嘴。
月见里虹映没见过这架势。
同样是首领,差别也太大了吧?倒是和太宰治教导芥川龙之介有几分相似,都是斯巴达式教育,不知道这位家庭教师会不会也对着学生开枪。
“Ciaos,我是蠢纲的家庭教师,Reborn。”折磨完学生后,Reborn仿佛无事发生地扬起纯真无邪的笑容,“现在该用哪个名字称呼你比较合适?”
“月见里虹映。”月见里虹映懒洋洋地回答道。
他嫌低着脑袋太累,索性在太宰治的旁边坐了下来,和婴儿身形的家庭教师保持差不多的高度:“还有别的事吗?Arcobaleno。”
对方冷静地说出一句让他也大脑宕机的话:“听说你和骸在联手对付咒术界。”
月见里虹映:“?”
听说?听谁说的?
他从来没和任何人提及他和六道骸之间的合作,就连五条悟也只是知道他有朋友帮忙,但不知道具体是谁。
月见里虹映将视线投向坐在对面的六道骸,对方正淡定地举着一个外形精致的欧式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一杯红茶——那是他提前点的茶饮。
他一脸匪夷所思地用眼神询问:就是你自曝卡车?
“kufufu,别看我。”六道骸优雅地抿了一口红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问你旁边的人。”
月见里虹映:“……”
不是特别意外,甚至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面无表情地偏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太宰治,对方故作可爱地敲了一下脑袋,摆出不二家棒棒糖的同款表情,识图再次萌混过关。
但很可惜,这招对他没用。
月见里虹映伸出手,一把捏住太宰治的脸颊,阴森森地问:“太宰君,怎么又是你?”
太宰治:“呜呜呜……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