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你?”
听到霍月寻这句话,那络腮胡不可置信般瞪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试图隔着纪灼去抓他的衣领,声音里带着点控制不住的怒火:
“我都不跟你计较你那天你故意坑我的事了,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还敢在这儿勾引我对象?!”
“你他妈的——”
如果说原先事情还只是霍月寻的一面之词,络腮胡的这态度一出,就直接坐实了他被欺负的事实。
纪灼的眉头狠狠蹙起,“啪”地一下打开了络腮胡的胳膊,语气冰冷漠然:“注意你的态度!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再这样纠缠下去我就要报警了。”
说罢,他还又用了点力气,以一个保护性的姿态将霍月寻揽到了自己的身后。扭头时余光不自觉地落在那张微微蹙眉、十分苍白的漂亮脸蛋上,脑海中恍惚闪过了一个熟悉的场景。
“别、别报警!”
小男生见纪灼的态度强硬,也控制不住地舔了舔唇,有点慌张地扯住络腮胡,“要不算了吧,老公,我们赶紧走吧……”
“走?!”
络腮胡忽地扭头,恶狠狠地盯着小男生,怒火中烧地扣住他的胳膊,连珠炮似的开口:“怎么了?你觉得他看上你了?准备把我踹了去勾引人了??你他妈的真是个骚.货。”
小男生猝然瞪大了眼睛,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地尖叫道:“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居然还说我?难道不是你自己没用吗!”
“人家能给全场免单,你他妈的连六千块钱都拿不出来,还要用我的花呗!”
“……”
络腮胡怒目圆睁,牙咬得嘎吱作响,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小男生,却又找不到理由。
这滴水成冰的两秒死寂过后,络腮胡终于气红了眼,发了疯似的去够霍月寻:“都怪你!要不是你老子能他妈的这样吗?我杀了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
没等络腮胡说完,纪灼便狠狠地抬膝往他的肚子上来了一记,逼得他不得不将接下来的辱骂吞进去,还险些咬到了舌头。
“你再骂他一句试试看?”
单手拎着络腮胡的脖颈逼得他低下头,另外一只手则从口袋掏出手机按到110页面,纪灼的面色阴沉得能滴水,眉尾的那道疤痕显出几分戾气来,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告诉你,店门口有监控,能记录你的一举一动。你猜警察来了会怎么说?”
“我——”
络腮胡感觉自己喉间泛起了一阵窒息的疼痛,浑身冷汗直冒,不得不连忙求饶,“我、我知道了,快松手呃……”
纪灼盯着络腮胡涨成猪肝的脸看了几秒,确认他嚣张的气焰已经消失才撤回了手掌。
络腮胡踉跄了一步跪到地上,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扫了一眼周遭或多或少射过来的视线,脸色极度难堪,几乎是跟小男生抱头鼠窜离开了原地。
确认那两道背影彻底离开了视线,纪灼才收回了目光,扭过头望向霍月寻:
“没事吧?”
霍月寻垂着头,浓黑纤长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很快,他就咬住了唇瓣,露出了左颊的小梨涡,一张苍白到有些病态的脸上浮现了些许的潮红。
“……我没事的。”
纪灼的心头莫名地被他的神情挠了一下,后背激起了一阵条件反射的颤栗,可很快又反应了过来,觉得或许霍月寻这样风光月霁的大少爷从未见过这般胡搅蛮缠、臭不要脸的家伙,一时间露出这样委屈巴巴的神色也是正常的。
“那就好,”
纪灼想伸手拍拍霍月寻的后背,却又怕自己的动作太逾矩,又将手停在半空中,干巴巴地搭话,“那什么,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进去休息一……唔!”
话音未落,纪灼就忽然感觉自己的腰被一双滚烫有力的臂膀牢牢抱紧了。
一阵再好闻不过的木质香气袭来,近距离的接触让周遭的空气升温,纪灼僵得跟个木头一样站在原地,几乎忘了反抗,只能看到霍月寻苍白俊俏的半边脸颊。
“谢谢你,纪灼,”霍月寻轻声喃喃,“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这句话像是个开关,好几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喷泄而出,与纪灼撞了个满怀。
与陈月寻在菜场相识的那天之后,纪灼就发现,自己的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个小跟屁虫。
两人的班级挨在一块,教室却隔了一个回廊,每每下课,陈月寻就会一言不发、乖乖巧巧地跑过长长的回廊过来看他一眼,然后等到上课铃响,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纪灼那时大大咧咧的,自然没意识到有什么,可这事儿落到某些人眼里似乎就变了味道。
他们把自己被老师说、被纪灼“整治”的罪,全部都归结到了陈月寻的身上,认为是他向纪灼告了状。
于是,傍晚的大课间,纪灼忽然发现,眼睛亮晶晶的陈月寻不见了。
他匆匆忙忙地从教室跑了出去,经过回廊扫了一眼二班,又退出教学楼赶去人满为患的操场。
哪里都找过了,就是看不到陈月寻的人。正当纪灼气喘吁吁地站在水池前,思考着陈月寻是不是已经提前回家时,他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微弱又可怜的呼救。
呼救声是从上了锁的拖把间里传来的。
“……小月亮?小月亮?”
纪灼有点不可置信地拧开门,果不其然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脸色苍白的小男生如一只幼兽一般胆怯又可怜地蜷缩在黑漆漆的角落里,见到他时如见到了神明,大颗大颗的泪珠接连往下滚,眼睛亮得骇人。
陈月寻猛地扑到他怀里,也这样喃喃自语般开口。
“……灼哥。”
“我好害怕。”
……
思绪终于回笼。
纪灼的心莫名软成了一滩水,缓过神来,有点生疏又有点别扭地学着记忆里的样子回抱了一下霍月寻。
整个动作持续了十几秒。
“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失态了。”
纪灼感觉那双环绕在自己腰间的手松开了,霍月寻重新恢复了妥帖的模样,站稳之后轻轻地捏了捏自己紧蹙的眉心,柔和的语气里有些自嘲:
“说来惭愧,我对这种事情有点心理阴影……”
对上纪灼不解的目光,霍月寻轻声补充道:
“小的时候,只要我跟别人发生了争执,哪怕我是无辜的受害者,都会被爸爸责罚。罚完家法,还要跪在壁炉前面。一跪,都是六七个小时起步。”
“……”
这是什么家庭?
有钱人家都这么变态的么??
难怪霍月寻遇见这件事时的反应是这样的。他这个看上去完美无缺、运筹帷幄的大少爷,竟然也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纪灼的心里莫名升起了几分怜惜,不由自主地伸手拍了拍霍月寻的手腕。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动作完全卸下了心防,甚至有些亲近,只是有些讷讷地开口安慰:“……你放心,这件事除了我们两个,没有别人会知道。我发誓。”
霍月寻怔了两秒,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
“……谢谢你,纪灼。我真的很高兴,谢谢你站在我这一边。”
纪灼摇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我们就说好了,从现在开始,分享同一个秘密,做可以相信彼此的朋友,”
霍月寻抬起头,望向了纪灼,眸光微微闪烁了片刻,“好吗?”
头顶的太阳光毒辣,将整个世界照得眩晕;直到洁白无瑕的云缓缓漂浮而过,柔和地过滤着暖色的光,燥热的温度缓缓降了下来。
纪灼没有迟疑,果断地点了点头。
“好,”他说,“我答应你。”
-
送走了十字路口的这对不速之客,纪灼没忘了回到火锅店里将自己剩余的工作做完。约莫下午三点,他摸了摸虎口处结痂的伤口,忽然想到了一件悬而未决的事,上霍月寻的库里南时,动作都有些局促。
“下午有课吗?”
见他坐稳系好安全带,霍月寻微笑了一下,弯着眼睛:“还是送你回家,稍微休息一下?”
“没课,”纪灼犹豫了片刻,脑海里的念头愈发蠢蠢欲动,望向霍月寻的眸里带了几分探究,“你呢?”
霍月寻弯着眼。
“我?我一直都有空哦。”
“怎么啦?”他撑着下巴,状似无意地开口,“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我陪你一起做吗?”
纪灼当真没法在霍月寻面前藏住一点小心思,深吸了一口气,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有读心术。犹豫了片刻,纪灼还是顺应本心地开口了:“是有一件事……”
许是因为今天霍月寻在他的面前展露了真实的自己,纪灼卸下了心防,连带着关系也变的亲厚了起来。
这时再提这个要求,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困难了。
“工作需要,我得画一副人像油画,”纪灼小声说,“但身边的人里,只有你能符合所有的条件。”
“所以我想请问,你愿意,当我的模特吗?”
纪灼说这句话时,一字一顿,语气郑重又谨慎,仿佛问得不是画画,而是别的什么。霍月寻的眸光一瞬间就凝在了原地,唇颊边的笑容滞了两秒,旋即变得无比灿烂。
“我愿意呀。”
霍月寻眨了眨眼,忽地俯身,骤然拉近了与纪灼之间的距离。
他的呼吸滚烫,不偏不倚地喷洒在后者敏感至极的耳垂上,落下一连串酥麻的触感,令下一句格外色.情且下流的话变得纯洁且无辜。
“对了……需要我脱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