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谁是魔鬼的新娘

    “所以最后其实…王子死了?”

    顾明衍看完最后一张文字长图, 指尖一触,故事的结局便收起来,重新变回屏幕里的缩略图。

    18:30,假面舞会进入自助餐时间, 双人白桌上摆着黑松露意面、刚煎好的干式熟成牛排, 他抿了一口路易王妃香槟, 看完了沈钰分享来的须臾之前发的微博:

    [小时候写的王子公主,翻出来改了改, 祝大家520快乐!]

    转发是一片夸张的呜哇呜哇:太甜啦, 甜死我咯(升天微笑),真是卡密的神迹, 看完心情超好超想谈恋爱!谢谢太太写出这么好的甜文,大家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后面跟了一排黄色的狗头doge, 这故事里有好几幕场景顾明衍都很眼熟,确实是他演过的话剧,当年的剧本跟须臾发的这个短篇故事是同一个剧情脉络。

    “也不算死。”

    玻璃杯里摇动着黄金液体, 沈钰把喝了一口的香槟摆到一边去, 他酒量不好不宜多喝, 然后用刀叉慢条斯理切了一块牛排,以平静的口吻说:

    “你只是被吃掉, 不是死了。”

    顾明衍:“……”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最后是和公主幸福HE了, 原来他是被吃掉了??

    当时顾明衍拿到的剧本里写着:你是一位英俊无比的王子, 有着无比高尚的灵魂, 每一个见过你的人都十分喜爱你,你受到全国人民的爱戴。

    很常见的完美王子人设, 像所有故事发展那样,一旦趋于完美就将迎来转折:王子十四岁那年, 他的国家遭到了一场可怕的瘟疫。

    医术最精湛的医生也无计可施,无药可治的子民们每天都在死去,原本热闹街道变得空无一人,小巷里堆积着腐烂的尸体,富饶美丽的国家正以无可挽回的速度垮塌下去,最后甚至连王子的父王母后也都染上了重病。

    话剧开场不久,就是一幕哭戏,王子听闻父母的病已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拖不了一个月,可能就要准备后事,年少的他感到无比的绝望,默默留下眼泪。

    那年十四岁的顾明衍抱着宝剑,靠坐在皇宫里,夕阳照着辉煌的宫殿,窗外花园里的小鸟像是也不忍看他悲伤,啾啾地叫起来,他低着头,金色的皇冠正从头上掉落……

    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这时剧本中写道,你的窗外忽然响起了温柔的声音,音色优美至极:

    “为什么哭呢?”

    你抬起头,看见一位美丽的公主,白雪似的肌肤,乌木一样的头发,一双眼睛像黑夜里明亮的星星。

    父皇母后都病重,作为王室唯一的继承人,年少的王子承担着日常繁重的国事,可毕竟是十几岁的心性,已经到达了忍耐的极限,你终于忍不住向这位公主诉说自己的难过,真真切切祈求上帝,只要能让这场瘟疫消失,你愿意付出你的一切。

    “会好起来的。”

    美丽的公主抚慰着难过的王子,指尖轻轻摸过你的头发: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子渐渐停下了流泪,忽然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作为王室失去了应有的礼仪,你向公主致歉,并绅士地询问公主的芳名。

    “Sata.”

    原来是邻国的莎塔公主。

    早有听闻莎塔公主美丽又善良,深受他人的爱戴,后来果然就像莎塔公主说的那样,一切都好了起来。

    三年间,瘟疫消失了,父母的病治愈了,你的国家又恢复了繁荣与生机。

    转眼到了王子十八岁成人礼,举国欢庆,经历瘟疫的人们正想借此热闹一番,皇宫宴请四方宾客,邻国的莎塔公主当然也在受邀之列。

    那天夜里,你们跳了一整晚的舞,两情相悦,情到浓时,终于,像所有王子那样,你真诚地向公主求婚——

    没想到却遭到了拒绝,公主悲痛地告诉你,自己的名字已被大巫师写在了魔鬼的婚契上,这一辈子都只能是魔鬼的新娘,如果嫁与他人,魔鬼就会降下可怕的厄运。

    勇敢的王子听后,决定反抗这样的命运,与魔鬼抗争到底,你前往公主的国家,与大巫师决斗,要求解除公主与魔鬼的婚契。

    大巫师坚决不同意,最后你用精湛的剑术打败了他,锋利的宝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跪在地上,只好说:

    “You win.”

    大巫师解除了公主与魔鬼的契约,公主彻底得到了自由,当晚你们迫不及待地在教堂结婚宣誓了。

    太阳已经下山,你决定明天再回自己的国家,今夜你住在心爱的公主城堡里,感到快乐过头。

    你想看书静静心,这时,书柜顶部掉下一本沾满灰尘的日记本。

    你悄悄打开,原来这是公主奶娘维莉娅的日记,记录了很多公主小婴儿的生活,你看得乐不可支。

    “亲爱的。”

    这时公主出现了,笑着从你手中抽出书,你聊了几句日记本里写的很有意思的小事,你们说说笑笑地走向卧室。

    帷幕轻纱一层层放下,已经结为夫妻的王子与公主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全剧终。

    这是纯粹王子视角的剧本,但从观众那边看,话剧演的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顾明衍猜,当年观众看到的表演效果,估计跟他今天看须臾微博写的故事是一个剧情。

    故事还是从王子这边开始叙述,从前有一个小王子……国家发生瘟疫,难过,窗外出现了公主。

    王子向上帝祈求,只要消除瘟疫他愿意付出一切,公主问:“你真的愿意?”

    王子:“我愿意。”

    这一幕在正式台上表演时,灯光师迅速在顾明衍王子白礼服的背后,打上了一个恶魔之眼的阴影,一闪而过,观众吓了一跳。

    接下来成人礼皇宫舞会,求婚失败,公主伤心地说已与魔鬼有了婚契,并问,即使这样的我,你也愿意求婚吗?

    王子回答:“我愿意,无论你……”

    后面跟了一串莎士比亚式的优美英文吟诵,但观众注意力并不在台词上,所有人都看到王子背后的雪白披风,再次浮现出恶魔之眼,颜色比第一次更黑,停留的时间也更长。

    后来前往公主的国家,与大巫师决斗,舞台在大巫师的房间布景中,贴上了各种魔法术语,还有一句猩红色的英文告诫,翻译过来是:

    [千万不要对魔鬼说三次我愿意,否则你将永远出卖你的灵魂]

    大巫师被打败后,完全解封的“公主”拉着王子前往教堂,结婚宣誓,王子说出了第三次:

    “我愿意。”

    王子低下头,在婚契上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抬头,聆听牧师说话,教他交换戒指时要对新娘说的结婚祝词。

    这时,饰演“公主”的沈钰在婚契上签下名字,不过他签的并不是公主莎塔Sata。

    在写完Sata这四个字母后,他瞄了一眼王子顾明衍,确认对方的注意力不在这里,然后往这个名字上多加了一个字母n:

    Satan,撒旦。

    婚契是把灵魂卖给魔鬼的契约。

    最后,王子在公主的城堡里发现了日记本,那是他最后一次发现真相的机会。

    “My dear”

    “公主”走过去,握住书脊。

    一无所知的王子还笑着在说日记里的趣事,“公主”一边应和着,一边推他去卧房休息。

    卧房的门打开,黑纱黑幕一层层放下,一身雪白的王子走进黑洞洞的卧室,纯洁的白被吞噬。

    沈钰拿着那日记本,轻蔑地瞧了一眼,顺手扔进了壁炉里。

    舞台上的灯光道具模拟着火焰燃烧,橙红的光在大屏幕上照出日记本的特写,热风吹起书页一角,王子只看到公主三岁之前的记录,下一页是四岁……

    颤抖的字迹写道:“我有罪,愿上帝惩罚我……”

    那年深夜,公主病重发高烧,奶娘突然接到儿子落水的消息,赶回家里看,儿子已经溺水死亡,等她回过神再赶回来时,高烧不退的四岁小公主已经病逝了。

    意外丧子加惧怕担责,奶娘投井自杀,死前的悔恨与悲痛气息惊动了魔鬼。

    然而这位死人的灵魂并不美味,飞来的魔鬼感到无聊,于是干脆寄生于死去的小公主,决心找到人间至美的灵魂品尝。

    “公主”一天天长大,偶尔露出的邪气被大巫师察觉,巫师认为公主是不祥之物,以自己的力量无法杀死,只能下一道封禁,不允许公主跟他人缔结契约。

    因此魔鬼在公主躯壳时就会受限于这道封禁,他对大巫师下了诅咒,永远无法对别人说起公主的异常。

    直到王子打败了大巫师,彻底解除了禁制,魔鬼终于哄骗王子签下了婚契,他们两个人一起走入城堡。

    “Sata?”

    已走进黑暗里的王子转头,像是疑惑公主怎么没有跟进来,去哪了?那表情无辜得令人生怜。

    可惜魔鬼不会有怜悯心,他用公主的声音轻柔地应着,烧掉日记本的沈钰转过身,跨进那道门里。

    灯光师唰地在地上打出巨大的魔鬼影子,咔哒一声,那扇门悄悄关上了。

    最后,从门缝里涨出来的黑色,像潮水一样涨满了整座城堡,全剧终。

    难怪……

    顾明衍想,他们当年除了最佳剧本奖、最佳表演奖,还获得了最具创意场景设计奖,场景布置灯光设计对演出效果真是功不可没。

    啪嗒,突然,金色大厅的灯光全部暗下来。

    周围人惊叫了一声,每个餐桌升起一盏烛光灯,二楼伸出一座悬台,整个乐团都在上面,钢琴吉他架子鼓,一排排提琴跃弓弹跳,进入欢快的节奏。

    “现在是19:00,欢迎各位进入假面狂欢夜!”

    顾明衍听见耳畔震耳欲聋的呼叫声,喝完酒的男男女女戴着面具涌入舞池摇曳身姿,厅内灯光随着音乐节奏不断变换着。

    “赏脸吗?”

    对面的沈钰向他伸出手。

    顾明衍瞄了眼大厅,这回的跳舞跟开场的自由舞不一样,没那么随意,舞池里所有人都是配对好的进场伴侣,搂着腰跳舞,旋转的华服像一朵朵盛开的话,仿佛中世纪的宫廷。

    他喝完最后一口香槟,笑:

    “让了十个百分点,跳支舞我要是都不赏脸,沈少又要数落我就这么做生意的?”

    顾明衍把手搭上去,沈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紧了。

    以前在话剧那场皇宫舞会里,是王子顾明衍牵他的手,游刃有余地一步步教他跳。

    年少的沈钰没接触这种社交活动,学得很不好,一脚踩到对方,害顾明衍整个人往前摔……

    他立刻抱紧顾明衍的腰,想把他固定住,别摔到地上,因为身高差的缘故,沈钰的头靠在顾明衍的胸前——

    他们穿着校服,沈钰的扣子扣得好好的,而顾明衍还跟以前一样,扣子总是不扣好,沈钰透过松散的扣子里很明显地看见,里面白皙的胸膛,和一点粉的……

    “喂。”

    顾明衍早已经自己平衡好了,沈钰还抱着他不撒手,挣扎一下这家伙就抱得更紧,矮矮的小家伙怎么手劲这么大?顾明衍没挣扎开,只好喊人:

    “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去?”

    沈钰触电一样松开双手,低头:“…对不起。”

    这么郑重其事地道歉,弄得顾明衍倒有点不好意思。

    “咔!”编导须臾喊话,“就这样吧,整挺好。”

    短时间让“公主”学会优美的舞步不太现实,这段改成公主因紧张踩到王子,王子摔倒,被魔鬼紧紧箍住腰不放手。

    那天晚上,沈钰回到他的宿舍,躺在窄小的床上,丈量着他的抱枕,珍惜地抱在怀里。

    他在想,总有一天,他要抱着顾明衍的腰睡觉。

    律动的音乐,摇晃的舞池,袖扣的蓝钻闪动着华贵的光,白色燕尾服带着黑西装划过优雅的弧度,掌心里是熟悉的温度。

    曾经抬头仰望的少年,如今一低头就能看见他的发旋,曾经双手环抱过的腰,今天单手搂过还有余。沈钰抱着怀里的顾明衍,说:

    “你瘦了。”

    顾明衍垂着眼,灯光落在睫毛上,默然无言。

    他想起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是沈钰给他做饭,一日三餐没有落过。

    跟傅寒峥结婚后,顾明衍有很长一段时间吃不惯傅家阿姨做的饭,甚至连顾家阿姨做的都吃不惯,胃口被沈钰养叼了。

    狐狸面具近在眼前,几乎靠着顾明衍的鼻尖,沈钰低头,轻声问:

    “他们待你不好吗?”

    第22章 人生有这么一条捷径

    顾明衍眨了下眼睛, 舞池的光在金边鸦黑的面具上流动,他调动出十二分的哀伤,语气中满是丧夫之痛:

    “他们待我太好,可惜…走得太早。唉, 时常思念, 这才日渐消瘦。”

    “顾总的遭遇真令人同情。”沈钰一边跳舞一边慢腾腾地说:

    “也是他们福薄, 命里无财,消受不起顾总这样的富贵之人。我之前听家里的风水先生说, 富贵要配富贵命, 命中穷苦的,给他大富大贵也会折寿。”

    顾明衍笑:“沈少家的风水先生好会说话, 真是一位阴阳大师。”

    要是乍然暴富就会折寿,那沈钰岂不是该第一个暴毙, 在沈家说这种话,那风水先生安的什么心。

    何况,沈钰刚认回沈家的时候, 确实出过一次“意外”, 火灾, 整栋房子莫名其妙烧起来,里面就沈钰一个人, 送医院后, 躺ICU都躺了快一年才苏醒, 再晚点救出来, 可能连火葬场都不用送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留后遗症,顾明衍不好去问这个, 但看今天沈钰这么神采飞扬的样子,大概是好着的。

    当时沈老爷子封锁了所有消息, 不让任何人知道沈钰的生死,以防又有人贼心不死,毕竟是九千亿的财富,谁能忍受拱手让人?沈老爷子都八十了,只要沈钰一死,这钱就是沈家其他亲戚瓜分。

    连一个算命的风水先生,都敢当着沈钰的面说大富大贵会折寿这种咒人的话,可见他当时在沈家……

    “这样的人,沈少还留着吗?”顾明衍问。

    “丢海里喂鲨鱼了。”沈钰开玩笑,道,“要是还留着,顾总今天怕是见不到我。”

    耳边的音乐换了下一首,慢节奏的抒情歌,四周的舞步也变得轻松舒缓,一对一对情侣般的舞伴,额头抵着额头,宛如鸳鸯交颈。

    “你会难过吗?”

    沈钰顿了一下,额头也低着,但又没有真的碰到谁,他问:

    “如果我真的……”

    那声音很低沉,掺杂在舞乐中,几乎听不清,因为靠得近,顾明衍能感觉到对方发声时胸膛的震颤。

    “你要是真不在了。”

    他抬头跟沈钰对视,眼神中笃定又深情,分不清是真的还是演的:

    “那我可要做顾姜女了,去把长城都哭断。”

    “…”沈钰脚步停了一刹,被这种无厘头的笑话弄得差点没合上节拍,他很快调整自然,回:

    “那微博可要热闹了,热搜第一:#顾总,长城#,哦,后面还得跟一个,#霍少,又破防#,唉,也不知道那短命鬼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呢?”

    音乐推向高`潮,周围的舞伴互相搂着腰双手十指交扣,沈钰伸手准备扣他的,顾明衍抬手掩饰过去,轻拍了一下沈钰的掌心:

    “沈少啊,你总是这样说话,真的不怕晚上鬼敲门?”

    沈钰没扣到十指,便扣着顾明衍的腰,用指腹抵着他的腰后轻轻摸了一下。

    那力道非常轻,像若有似无的羽毛滑过去,顾明衍脸色微变,这里是他敏感点,以前从背后…的时候,这家伙就会这么干。

    他们都对彼此了如指掌,沈钰朝他一笑:

    “你老公要有本事来找我作祟,让他们来吧。”

    音乐声缓缓回落,一曲结束,周围交扣的舞伴们松开手,相互半鞠躬行礼,顾明衍站着没动,沈钰也没动,听见他黑西装口袋手机在震动,又有电话来了。

    顾明衍无奈地做了个手势,下一首歌是欢快的鼓点曲,他换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接听。

    对方是在霍家公司为他效力的人杨秘书:“不好意思顾总,这么晚了还打扰您。”

    顾明衍:“没事,说。”

    杨秘书:“查到霍少三叔那边,最近有一笔涉及五千万的资金转入海外,具体什么账户还在跟踪,我想…可能需要及时跟您汇报一下。”

    顾明衍:“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有任何消息随时再联系我,不论几点。”

    杨秘书:“好的。”

    挂了电话,顾明衍折回身,看见沈钰站在场外等他,一只孤零零的白狐失去了舞伴,一个人呆在那里,和舞池里两两成对的情况形成突兀的对比。

    场上其他有伴的狐狸侧目过来,偷偷打量着那高个的家伙是不是被甩了?

    顾明衍大步走过去,戳破他们的打量,戴着面具的沈钰瞄了他一眼:

    “顾总忙成这样?今天第几个电话了。”

    “24小时畅通。”顾明衍把手机放回西装里,“可比不得沈少能享福呢。”

    “不累吗?”

    沈钰坐到舞池旁的圆木休息椅上:“嫁个笨的,自己的家产都看不住,还得你帮着管。”

    顾明衍这才发现这里有空座位,他忽然意识到这家伙刚才一直站着,似乎…是想他回来的时候能第一眼看见他。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顾明衍坐到沈钰旁边,回:

    “找个聪明的,家产全捏在他手心里,我想管都管不着,看着还心痒,那不是更难受?”

    “也有能兼得的情况。”沈钰侧过头来,舞池的灯光在他们身后闪烁,白狐面具下的眼睛在明暗变换的光线下变得晦涩,他说:

    “顾总这么聪明,眼前摆着一条捷径,为什么不走呢?”

    顾明衍给噎了一句。

    走捷径这段话好耳熟啊,没记错的话,是他以前说给沈钰听的。

    那时候的少年沈钰一穷二白,就一张脸长得贼漂亮。

    贫穷加美貌,人生拿了这两张危险的牌,可以打出千万种结局。用得好,上限上无止境,用不好,往下坠也是不见底的深渊,最亲的爸妈又都不在了,连拉一把的人都没有。

    顾明衍不想看他心动的少年以后可能会过悲苦的日子,他从一出生,他的父母他的家庭就一遍遍告诉他,他的人生可以自由地发展,无论走哪个方向都已经铺好了路,即使失败,也有厚厚的羽绒垫接着他。

    他很小的时候爸妈就让他接触公司股票资产管理,告诉他如果真的一点都不喜欢,那可以及早进行家庭沟通,爸妈可以生二胎重新培养一位继承人,让他当快乐闲散的富二代。

    他股票账户里有两百万供他玩耍,曾经也快亏光过,他跟爸妈吐槽,妈妈笑他笨蛋。

    后来长大一点,顾明衍从新闻里知道,真的有人亏两百万,就会从天台上跳下去。

    哪怕是二十万,买不起他妈妈一个爱马仕包的钱,竟然也会有一群人大打出手。沈钰外婆生病时,只有沈钰一个人在照顾,外婆过世后,村里那套价值二十万的老宅要分遗产,忽然间冒出一群七大姑八大姨。

    欠债的舅舅、带着孩子跑了的舅妈也回来了,还有讨债的债主,一群人在屋子里打得鸡犬不宁。

    沈钰那时抱着外婆的骨灰盒,安静地跪在角落,默默为她上香,青烟袅袅升起,朦胧了他的脸。

    顾明衍对那一幕印象很深,那天周末,他爸妈带奶奶来杨溪村参加打米果、糍粑、农家乐活动,他正好跟来,想来看看沈钰,就撞见别人家办丧事办得鸡飞狗跳的一幕。

    “你有没有想过,换种活法?”

    那天话剧舞台彩排,人都走光了,他们在换衣间,顾明衍穿着戏服,像童话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故意靠近他的公主。

    沈钰已经换好了校服,转头看顾明衍,神情有些疑惑,不太理解他在说什么。

    “我不是还欠你一个答复吗?”

    顾明衍把金色皇冠摘下来,放进储物柜,阳光从高高的窗格上透下来,照亮发丝,他说:

    “你以后跟了我吧,到我身边来,不必再过那样辛苦的生活。”

    沈钰怔在原地。

    他没有想到,他得到的答复不是“我喜不喜欢你”,或者“不好意思还是不太能接受”,而是“你跟了我吧”?

    “什么叫作…跟了你?”沈钰问。

    顾明衍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说很长一段话:

    “你爸妈不是都不在了吗?你的监护权是在外婆那,你外婆也…走了。”

    沈钰的外公早年病逝,现在家里就剩下一个舅舅是亲人,问题是这舅舅好赌成性,没少害人,不可能把监护权给他。

    顾明衍让律师查过,父母双亡的孤儿,旁系亲戚并不直接享有监护权,可以迁移。

    “我会找靠谱的人收养你,律师会办手续,你不用操心,当然你实际也不用和那家人接触,以后就住到顾家来吧,别住学校那破宿舍了,你跟舍友…关系也一般。”

    说“一般”已经是抬举沈钰了,顾明衍听说沈钰只要一回寝室,前一秒还有说有笑的宿舍就安静下来了,那几个人都不跟沈钰说话,也没欺负他,反正就孤立他。

    也不知道沈钰难不难受,还是已经习惯了,顾明衍是受不了那种气氛的,得抑郁死,他去哪里都有很多人和他开心说话。

    “你要是觉得…跟这个学校的同学都相处不来,就换个环境读书,想去哪所学校你挑,私立也可以,你以后可以自由自在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你喜欢做的事。”

    豪门阔少顾明衍极具诱惑力地说:

    “读书累了不想读,咱们就换个方向,进娱乐圈也好,我给你砸资源砸到红为止。要是想继续读就读,万一最后考的不理想,也没关系,我可以送你出国。

    “你怕英语基础不好,雅思托福考不过去,给你请私人外教,再考不过有配套语言班,一定给你送去最好的院校。等你成年,我名下的房产喜欢哪个挑几套我送你,毕业了我家的公司你挑个岗位先做,如果不喜欢国内的环境,世界任何国家你挑,我给你做移民身份。”

    以后你的人生无论如何选择,都有人兜底,不用一条独木桥走到黑,不必跟无数人卷生卷死,顾家不差那点钱。

    他家里随便一个包一块表,就能让沈钰的生活彻底改天换地。

    “不必了。”

    沈钰砰地一声关上储物柜,背起书包:

    “如果整个人生都是你赐给我的,你还会认真待我吗?”

    顾明衍笑起来,觉得他天真:

    “你就算和普通人谈,什么都给不了你,有一天腻了,照样看你烦呢。”

    跟豪门阔少谈,至少给得多,就算最后分了,该得到的机会、资源、平台,全都拿到手了,还能再拿一笔分手费,一点也不亏。

    再说了,顾明衍自认为也不是那种长相平凡要靠金钱填补差距的富二代,他长这么俊,这血赚不赔的买卖,傻瓜沈钰!

    “人生能彻底改变命运的机会也就那么几个。”顾明衍拍拍沈钰的肩膀,劝:

    “如果有一条捷径摆在面前,为什么不走呢?”

    沈钰不为所动:“人生没有捷径可走。”

    他妈妈从小就教他,每一条看上去是捷径的路,走上去都是血淋淋的。

    “怎么会?”顾明衍想不通,怎么跟他谈个恋爱,就变成什么血淋淋的了:

    “而且,你不是…喜欢我吗?”

    “因为喜欢,所以可能会更痛苦。”沈钰突然转头,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问:

    “你以后可以没有孩子吗?”

    顾明衍蒙了:“你…你说什么?”

    沈钰平静地阐述:“你家里很有钱,还是爸妈的独生子,和我在一起,以后不可能会有孩子,我接受不了你和别人有那种血缘关系。你以后挣来的钱,要全部留给你家里的别人,你父母可以接受吗?或者,你自己能接受吗?”

    顾明衍一下子愣住,他只是想跟心动的漂亮少年谈一段甜甜的校园恋爱而已,怎么要考虑这么多……

    沈钰:“还是你没想过这些,是想随便谈谈,给我很多好处,腻了就分掉,也不会太愧疚,就像养一条狗。”

    “…”顾明衍听他那样倔强地说话,有些不忍心,“你也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

    沈钰顿了两秒,顾明衍有时会很真诚地示弱,他很招架不住这一套,情不自禁地放软了声音:

    “我只是说一些,可能客观存在的事实。”

    “你就不能……”顾明衍比划了一下,“不想这些吗?说心里话,我挺喜欢你的,也愿意给你提供更好的生活,咱们就不能简单点,就这样开开心心的?你好我也好。”

    “做不到。”沈钰回答。

    如果豪门阔少顾明衍最后迫于压力又要走回结婚生子的路,那他付出的所有都会像毫无意义的笑话,与其这样……

    “不如一开始就不必回应,我默默喜欢你就好。”沈钰停顿了一下,说:

    “…没有打扰到你吧?有的话我会改正,不好意思。”

    那清冷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可怜,但语气像是在说不好意思,下次还敢。

    “咱们这才…不到十五吧?”

    顾明衍感觉到一种不现实:“你不觉得现在就规划未来十几二十年的事,有点太早了吗?这种人生大事,一堆二三十岁的大人都没想清楚呢。”

    沈钰:“那是别人,不是你。”

    从小就掌管家族资产很有野心的豪门继承人顾明衍,当然有能力对自己的人生做出长线规划,他能清楚规划出自家公司的发展路径,曾说过二十五岁之前,要把他家的明世工作室做成娱乐圈数一数二的大公司。

    这样的人,怎么会没能力对自己的感情做出一点规划,只是……

    “我可能不在你的人生规划里。”

    沈钰说得太直截了当,弄得顾明衍一时无话可说,最后只好笑了:

    “你怎么把我形容的…好像随便玩玩又对你始乱终弃的二世祖?”

    他伸手拉住沈钰,很亲昵的:“我也没说不认真呀,就一时…没想那么远。”

    在他的观念里,感情这种东西变化性很强,去做十年以上的规划没有任何意义,享受当下就好。他身边谈女朋友的富二代,能谈两年都是长情的了,他爸妈几乎一年半载就会换男女朋友,能谈到两三年的那都是因为对方很有手段。

    但一个公司,股份捏在手里,扎扎实实就是他的资产,去做长线规划才有意义。顾明衍仔细考虑了一番,开口:

    “你突然提这么大的要求,你要让我想一想,虽然我爸妈还挺开明的,但…这个问题还是有点敏感,如果以后他们坚决不同意呢?”

    “你能坚决吗?”

    沈钰问。

    顾明衍沉默。

    沈钰没接触过大额财产,但政治课也学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顾明衍这样性格的继承人,和家族里其他富二代有所区别,以后他会接管整个顾家的产业。

    拿捏住经济命脉,就等于拥有最大的话语权,等顾家所有资产所有公司股份都落在顾明衍手里,都是成年人了,爸妈还能拿他怎么样?

    “你真的坚决到底,你爸妈没法摁着你结婚,也没法杀了我把我们拆散。如果自己不坚定,那不能怪别人。”

    顾明衍嘶了一声:“沈钰同学,你讲话好尖锐啊。”

    他想了几秒,说:“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现在答应你,说得很好听,但以后如果做不到,那你又能怎么样?”

    沈钰:“不能怎么样。”

    没有任何一部法律和合同条款可以约束这样的事,大概连道德谴责都很少,周围人都会体谅顾少的选择,最后也就是……

    “我知道你打破了约定,你也知道,仅此而已。”

    “可你连说都不敢说。”

    顾明衍被对方的严肃认真震慑到了,他低头沉吟了一会,回:

    “你让我思考一个月吧。”

    他拍拍沈钰的肩:“到我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就月底。对了,会办生日Party,你来吗?”

    “会有…有很多人吗?”

    沈钰不太喜欢很多陌生人的场合,他只喜欢和顾明衍独处。

    顾明衍:“万圣节派对,大家都化妆成怪物的,你不用怕生。”

    他生日是10月31日,每年万圣夜,很适合狂欢活动。

    沈钰点点头,不知道顾明衍会扮成什么?

    “你讲这么多话,渴了没?”顾明衍脱了王子礼服,露出紧实的背肌和腰,声音在衣服里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待会去喝杯星冰乐?”

    “嗯。”

    沈钰盯着看那具身体,等顾明衍的脑袋从衣服里冒出来的时候,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装作没有看过。

    他们背起书包,迎着阳光走出去的时候——

    “哎等等!”

    顾明衍勾住沈钰的肩,笑着质问他:“你怎么就对我提要求啊,你自己没点这个…率先表态吗?”

    “我以后只会和你结婚。”

    隔着校服袖子,沈钰握住了顾明衍的手腕,肯定得像在说十年后的太阳也是从东边升起:

    “也不可能会有孩子。除非…你染色体变异了,并且非常喜爱生小孩。”

    顾明衍白他一眼。

    “你大概觉得……”沈钰握着他的手不肯放,悄悄上移了一些,离开校服袖子,碰着一点顾明衍的手背皮肤:

    “像我这样没爸没妈没钱的人,要做出这种决定太容易了,没人管,也不会失去任何东西。”

    “哎哎,我可没这么说啊。”顾明衍呸了一声,“你别老说这种丧气话,会把自己说倒霉的懂吗?”

    其实他也没真的信沈钰说的,什么只跟他结婚,谈恋爱嘛,说得好听,听得开心,就可以了,何必计较那么多:

    “人生那么长,人是会变的。说不定…你长大以后想法就改了,还是挺怀念这个家庭的氛围感,觉得组建个家庭更好。”

    “不会。”沈钰道,“三岁看老。”

    顾明衍:“那是因为这人从三岁到老周围环境都没什么变化吧?如果人生发生很大剧变……”

    沈钰:“比如?”

    “嗯……”顾明衍随口说,“比如你突然拥有了一大笔钱,非常非常多个亿!”

    沈钰笑了,他就知道顾明衍要想到钱:

    “那就……”

    少年沈钰悄悄伸手,勾住顾明衍的小指尖,说:

    “有生之年,和你一起花光。”

    第23章 出柜

    新西兰, 一望无际的高尔夫草场。

    砰,白色的球迎着夕阳的余晖打出去,一杆进洞。

    “WOW好球!老爷风采真是不减当年啊。”

    “少拍马屁了。”沈老爷子沈荣山撑着球杆笑,“我都快要入土的人了, 还什么不减当年。”

    “您身子骨这么硬朗, 肯定能长命百岁的。”老管家拿着外套, 递过来。

    “哼!还一百岁?今年没被气死就算不错了!”沈老爷子穿上外套保暖,大骂, “那孽障呢!好几天了连个电话都没有?”

    老管家陈大卫回答:“沈少刚接手家产, 兴许正忙着工作。”

    “狗屁他会去工作!”沈老爷一屁股坐到休息椅上,“现在跑到什么邮轮上, 估计正忙着破坏别人家庭呢!真是造孽啊。”

    他打开保温杯喝了口热水润润喉,接着骂:“难怪人家都忠告, 这没死之前千万不能把财产提前转给小崽子,他妈的,孽畜!”

    老管家静静地听老爷骂孙子, 充当忠实的聆听者。

    这位孙子刚认回沈家的时候, 出了场火灾事故, 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里捡回条命,沈老爷对此很愧疚, 有补偿之心, 所以等孙子从ICU里康复, 就打算要把财产转让了。

    老爷要在走之前, 看到孙子沈钰好好地继承了沈家的家产,他现在人还在这里, 就有人敢放火烧他孙子,等他两腿一蹬真的走了, 那不更是无法无天了?

    还有一重考虑,是高昂的遗产税,等沈老爷真的走了,九千多亿财产都走遗产继承制,税都不知道要交掉多少,生前就把该转的都转出手,自己留小部分最后颐养天年就行。

    然而这位宝贝孙子等爷爷签完所有财产,确认财产权力都握在自己手上后,在沈家大宴上,干了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那次大宴在海上办,开了一艘豪华邮轮,宴请四方宾客,沈老爷签完所有财产转让文件后,通知各路亲朋好友来参加宴会,准备在大宴上宣布这个消息,并择日要公布给媒体。

    这就是告诉大家,以后沈家就是他这个孙子当家了,各位该给面子的,自己掂量清楚。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要杀鸡儆猴,肃清内部。沈钰那场火灾当然不是“意外”,有人做手脚了。

    出事后,往刑事方向严查下去,查到两个放火的,抓起来判刑了,可再往下查,就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放火的人跟沈家哪位亲戚有什么关系了。

    没有证据,在法律上就是疑罪从无,但在沈老爷子心里,疑罪从有,他有四个怀疑对象。

    他没亲自料理这些图谋不轨的亲戚,也没去查证这几个怀疑对象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干事儿了的,一并交给他孙子去处理。

    他也想看看这位孙子的处理能力,毕竟二十几年从来也没接触过,爷孙俩都对彼此挺陌生的。

    那天,老管家大卫也在邮轮上,他亲眼看见那四家怀疑对象,热热闹闹地挤在甲板上看海上鲨鱼群捕鱼,突然间,整块甲板从中间裂开!

    像早就准备好的陷阱,四家人不分男女老少,全部丢进海里。

    现场好多人被吓得尖叫,赶紧想叫人去救援,三堂姑转头看沈钰还气定神闲躺在摇摇椅上吸芒果汁,大骂:

    “你…你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啊!”

    沈钰吸着果汁,杯子快空了,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他慢腾腾地起身,鼻梁上的墨镜滑下来一些,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向下瞧了一眼:

    底下四家人下饺子一样在海水里挣扎,求救的声音隔得太远,小得听不清了。

    欣赏了一会,沈钰戴好遮阳墨镜,慢悠悠地又躺回去,对惊怒交加的三堂姑耸耸肩,说:

    “那你报警吧。”

    当时在公海上,别说报警了,手机连一点信号都没有,拍张照片都发不出去。

    还真有不怕死的想拍照,咔嚓,手机一举起来……

    砰!

    第一声响起时,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长期生活在禁枪环境下的人对这个声音缺乏基本的敏锐度,等第二声砰——

    所有人吓得抱头蹲下,一队配枪的安保人员围住了现场。

    沈少的管家林亨特作为安保队队长,对天空鸣枪示警,所有人手机上缴。

    他一边收手机,一边安抚大家,这艘邮轮由美国分公司承包,离这片海域最近的岛是塞班,美属领地,持枪的队员都是美国安保人员,他也是美籍华人,有持枪证的。

    “请大家不用担心,都是合法的。”

    蹲在地上的沈家亲戚吓得脸色苍白:…合法的才他妈可怕!

    俗话说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沈钰挡了他们九千亿的财富,不敢真的动什么手脚的亲戚也偷偷拜过菩萨,求神保佑这孙子走路被车撞死吧,跟他爸妈一起去了得了!

    现在这孙子爬起来了,这…这能放过他们吗?

    沈老爷子一直瞒着这家伙的生死,这次宣布开大宴,说是想分配下财产问题,也拖了那么久了。他们还以为这孙子可能是不行了,ICU躺那么久,不死也得半残废,当不了继承人的。

    等上了船,开到公海上,才看见这孙子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活蹦乱跳,来之前谁都没想到这就是一场爷孙俩合作开的鸿门宴!

    林亨特把收来的手机恭敬地交给沈少过目。

    “好、可、怕。”

    沈钰随便抽了台手机,里面有几条发不出去的微信消息,配了好几张偷拍的照片,他一字一字地念出来:

    “沈大哥、把他们、都丢下去、喂鲨鱼了。”

    沈钰扬了下手机,“谁写的?”

    全场肃静。

    管家林亨特知道是谁,递了个眼神过去,一个十三岁少年被拉出来。

    “是我把他们丢下去的吗?”沈钰问。

    少年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看到了?”沈钰看着他,又环视四周,“谁看到了?”

    整艘船安安静静。

    沈钰做了个手势,让那少年过来,持枪的安保上前要拉人……

    “沈少,沈少!孩子还小,不懂事的!”那少年的爸爸冲出来,甩了自家小孩一巴掌,“你疯了是不是!天天拿手机乱拍什么?”

    砰——

    第三声枪响,对空警示,保持安静。

    沈钰坐在原位,朝那个要发照片出去的小家伙招招手。

    他知道自己难逃一劫,往前走了两步,腿一直打抖,没走三步就吓软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哭:“沈…沈大哥,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没发出去!”

    “你看到,是我把他们丢下去的?”沈钰再问。

    “没…没有!”那孩子头摇得像拨浪鼓,“是…是他们自己不小心……掉下去了!”

    沈钰:“然后呢?”

    “然后…然后,沈大哥……非常善良地…把他们……都救上来了?”

    沈钰靠着躺椅上笑,转头做了个手势:“捞上来吧。”

    早就准备就绪的救援队立刻跳下去救人,四家人湿淋淋的上来,好几个吓晕了陷入昏迷。

    还好海里那群鲨鱼可能是吃鱼吃饱了,没来咬人,不然血淋淋的残肢断臂……

    船上的沈家人想一想都吓得直打哆嗦。

    很快,被丢海里的四家人里,八伯叔认罪了,表示愿意自首,以故意谋杀罪坐牢,只求沈少放过他的老婆孩子,送他们出国,安度余生。

    沈钰欣然应允。

    直升飞机从顶层甲板起飞,押送八伯叔走,剩下的家人在那喊:“爸爸!”“老公!”,一家人上演生离死别。

    嗡嗡的直升机还没飞远,一队警用快艇嗖嗖地开过来,说要逮捕两个人。

    八伯叔老婆做假账,累计吞走近两个亿,会计已经进去了,而他们儿子有吸`毒史,并卖过一次粉给同伴,证据都找齐了,沈钰亲自给缉毒警打的举报热线。

    千里追踪成功逮捕经济逃犯和贩毒罪犯,感谢沈少不包庇不窝藏,及时举报、大义灭亲的正义行为。

    沈钰微笑,跟警察队长握手,并让摄影师拍几张合照。

    咔、咔,把人都拷起来,押上去带走,快艇和直升飞机一起开走,越变越小,分别在海与天上划出两条平行的轨迹。

    沈钰目送他们远去,感慨:“一家人齐齐整整在里面团圆,多好的事。”

    管家林亨特连连附和,周围人也跟着点头,也不知道是谁带头的,给正义的沈少鼓起掌来。

    在掌声中,沈钰开香槟,大宴宾客。

    沈老爷子坐在宴会厅里,对这个孙子满意极了,他还怕沈钰会像他爸爸,太儒雅清高,不爱跟人争抢,对方都敢杀人放火了,还讲什么情义!就该赶尽杀绝。

    “待会宴会开始,我会上去跟大家宣布财产已经转给你了。”沈老爷子拍一拍沈钰的肩,“到时你也上台讲两句。”

    他拿出秘书提前写好的演讲稿,递给沈钰:“你先看看,读一下,到时表现好点。”

    孙子沈钰乖巧地应着:“好的爷爷。”

    宾客如云,香衣鬓影,宴会一开始沈钰就被一波又一波的人围着,今天有带女儿来参加的亲朋好友都庆幸自己抽时间来了,沈家还有部分旁系亲戚没空来的,白白错失了大好机会。

    想要财产,也不必非得搞杀人放火那么极端,沈少今年二十五快二十六了,以后肯定要结婚生子,这不就又能顺理成章还合法合规地把财产弄到自家手上吗?

    “小钰啊,我是你四姨母,这是你三表妹,囡囡,快跟表哥打招呼呀。”

    她背后的少女脸色发白,叫:“…表哥。”

    管家林亨特在一旁小声地给沈少科普沈家的亲戚关系,四姨母,就是您爷爷第四个老婆的姐姐。

    而沈钰爸爸是爷爷第一个老婆生的,也就是他其实和这位所谓的表妹没半点血缘关系。

    四姨母:“对了,我家囡囡平常最喜欢跳舞了,表哥在这,快让表哥带你跳一曲吧?”

    少女连连摇头:“妈,我…我最近脚有点疼,跳…跳不好,倒让表哥取笑。”

    她吓得不行,还没缓过劲,沈少长得实在好看,但也实在心狠,又这么有权有势,一言不合整队配枪的人都能派出来,吓死了!

    四姨母露出不争气的失望表情,沈钰朝她们淡淡微笑,起身走了,没走几步又被新的一批人围住,各个都带着自家漂亮的女儿,字里行间都在探听他的意思。

    等沈钰走回爷爷那里,沈老爷子看着他笑,问:

    “有没有中意的?”

    沈钰不说话。

    沈老爷子也知道他这个孙子性格安静,不爱说话,自顾自地往下说:

    “以前啊,我问你有没有交过女朋友,你说没有,以后有心仪的,可以考虑看看了。我这个老头子闭眼之前,就想看到你能娶个老婆,再给我生个曾孙子,哎呀四世同堂,我这辈子就值了。”

    沈钰还是沉默。

    沈老爷子今天很高兴,也不在乎这些:“我该上台讲话了,你也准备好了吧,咦?稿子呢?”

    沈钰:“脱稿。”

    沈老爷子惊了一下,他自己以前没读过书没什么文化,骨子里有些学历崇拜,就喜欢会读书的,他孙儿真是牛啊,那么长的演讲稿,看两眼竟然就能全背下来脱稿了?太厉害了!不愧是清华+斯坦福的高材生,真的就是不一样。

    “爷爷有心脏病吗?”

    等沈老爷子上台讲话,沈钰问老管家大卫。

    陈大卫惊讶:“呃,没有的。您为什么这么问呢?”

    沈钰:“那有高血压吗?”

    “…”老管家大卫感觉到了亿丝不妙,“也不太有,老爷身体很好,您是打算…?”

    “那就好。”

    沈钰叫了四个随行医生坐到爷爷后排,备好所有应急药品和折叠担架,交代老管家:

    “以防万一。”

    老管家:??

    台上的沈老爷子说完,沈家律师用投影仪展示签好的财产转让法律文件,两天前就已经生效了,以后沈家所有公司都由沈钰做主。

    “我这个老头子,以后就彻底退休养老了,这么多年,承蒙各位支持!”

    台下所有人都鼓起掌来,恭迎沈老爷子下台,欢迎接班人沈少上台!

    沈钰走上来,一身白西装玉树临风,打开麦克风,声音清俊好听:

    “感谢大家今天能来到这里,接下来我简单讲两句。”

    他顿了一下,看着台下座无虚席,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说:

    “我喜欢的人是男的。”

    “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孩子。”

    “以后谁再给我介绍他家女儿,那就是卖女求荣世界上最垃圾的父母。”

    全场哗然。

    沈钰:“我最后花不完的钱会扔太平洋,不劳各位费心,要是实在惦记,到时潜海里去捞吧。

    “下次谁再让我听见结婚生子的话,我送他去太平洋免费潜水,不必回来了。”

    说完,沈钰非常有礼貌地向宾客们微鞠躬,然后把麦克风摘下来,啪地往地上一扔,扭头走了。

    在座宾客脸都听绿了。

    沈老爷子坐在台下,向来平稳的血压突突地往天灵盖上冲,老管家赶紧和四个医生架着他去休息,沈少的管家林亨特配着枪,维护现场混乱的秩序……

    第24章 有夫之夫

    “混账东西!”

    宴会过后, 沈老爷子坐在书房里,站起来一脚踢倒办公桌,东西稀里哗啦砸了一地,气得直哆嗦:

    “我怎么认回这么个孽畜!”

    老管家在一旁不敢吭声。

    沈老爷子为了这个亲孙子, 已经跟手足兄弟都闹僵了关系, 以前口头上说要许给侄孙辈的财产承诺, 全都吞回肚子里了,反正又没签法律文件, 他就是要给自己的宝贝孙子!

    谁想到他这宝贝孙儿当着全部亲朋好友的面, 给他来这么一出!

    这孽孙刚认回沈家还没发生火灾的时候,乖巧的很, 以前也有亲戚想给他介绍些好姑娘,那时的沈钰可怜兮兮地坐在他身旁, 头低低的,好像迷茫又有点自卑,说:

    “爷爷, 我刚回来这里, 感觉自己有很多东西没有学, 我还不想谈这些,想先学学怎么管理公司。”

    沈老爷子一听好欣慰呀, 这样才对嘛, 拿住了九千多亿的家产, 以后还怕找不到老婆?真是有事业心的好孙儿, 不拘泥于这些情情爱爱,非常上进!

    现在拿到钱就当场翻脸了!一句话都不商量, 直接在台上骂别人卖女求荣,顺便也骂他这个糟老头子, 以后敢叫他结婚生曾孙子?别怪他翻脸无情送他去太平洋潜水!

    沈老爷子滔滔不绝骂了半天,缓了几秒,老管家递上一杯热茶:

    “老爷,事已至此,消消气吧。”

    沈老爷子靠在紫檀木椅上,品了两口茶,叹一声:

    “他倒是比他爸有血性,还知道前期要装得乖巧,韬光养晦,等拿住了财产和权力,再给我来这招过河拆桥,哼!”

    老管家听得出来,老爷其实本质是不欣赏那种乖巧文静的,这种人传了家产也拿不住,欣赏跟自己一样有手段的。

    而且无论如何,沈钰是独孙,沈老爷没有别的人选了。

    “老爷您保重身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管家劝道,“沈少也是性情中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跟…老夫人是一样的性格。”

    提起跳楼自杀的夫人、沈钰的亲奶奶,沈老爷子不说话了,坐在那儿沉默着。

    这是他人生一大心结,如今八十岁了,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沈荣山当年第一任老婆,娶的是他爸堂哥的女儿,沈晴鸢。

    以前在农村大家都很穷,沈家一大帮子兄弟姐妹一块长大,他最喜欢和鸢妹一起玩。鸢妹从小就是十里八乡的大美女,长得那是最好看的。说起来四儿子沈闻轩和孙子沈钰,五官都继承了晴鸢的美貌,轮廓体格上才像他。

    鸢妹长得出挑,出生又是大吉之日大吉之辰,以前村里有什么请神祭祀活动都要请她去,老一辈说鸢妹这孩子很灵的,说的话都会应验,可不敢去招惹她。

    因而村里的孩子都敬重她,也怕她,不敢跟她玩,沈荣山不怕,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只信自己,家里那么多兄弟姐妹,亲的、堂的、表的,就属他和鸢妹玩得最好。

    后来十三岁时,鸢妹被城里的富贵人家挑走,说是他们家少爷看得上眼,去当童养媳。那家人供她吃穿用度,让她陪少爷读书,说以后还能送出国去留学。沈家那时候非常穷,别说什么读书留洋,好几个孩子小时候吃不饱都夭折了。

    每年只有大年初七时,鸢妹才被允许回一趟家,沈荣山问她在城里过得怎么样,鸢妹说都很好,她吃得好穿得好还有书读,说着眼泪就掉下来。

    当童养媳怎么会有过得好的,沈荣山也听说了,鸢妹在那家人那里都不能上桌吃饭的,明明在村里很受敬重,家里有点儿好吃的都先给鸢妹尝一口,兄弟姐妹们吃饭都哄着鸢妹去坐中间,怎么到了别人家里,竟然都不许鸢妹坐下来吃饭,要捧着碗站到一边去吃。

    “咱们家太穷。”沈荣山那时说,“以后要是发财了,哥一定不让你吃苦。”

    后来他真的发财了,第一次发家衣锦还乡,全村人热热闹闹,沈荣山喝了不少酒,回房间的时候,看到本应该在国外陪少爷一起留学的鸢妹,他还以为是幻觉。

    第二天醒来,他摸到旁边有人,当场吓醒,鸢妹拢着被子,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问他:

    “荣山哥,你以前说要是发财了,一定不让我吃苦,还算话吗?”

    沈荣山全身抖了一下,应:

    “算话。”

    按照以前的习俗,同姓同宗绝对不能结婚,鸢妹是他爸爸家这边的堂系亲戚,两人属于兄妹关系,更何况从小鸢妹跟别人有婚约当童养媳的,现在悔婚嫁给他,那真是乱套了!

    沈荣山也很叛逆,管你狗屁民俗纲常,凡是赞同他和鸢妹婚事的,说这是亲上加亲的吉祥话,拿一个大红包塞满红钞送人,凡是说这没出五服不敢结婚你们是兄妹啊,一个子儿都不给!

    结婚那天,十里八乡的人全都赶来祝贺,没有一个人说败兴的话,谁会跟钱过不去?那家少爷来要人,直接组织村民扛着锄头铁锹打回去。

    在老家完婚,他就带着鸢妹去美国那边,沈晴鸢有文化,他让她重新挑了个学校把书念完。

    后来在家庭医生的科普下,沈荣山也懂了点什么“基因”、“染色体”之类的知识,他和鸢妹确实属于近亲,法律规定从本人开始算一代,然后一直往上数到同源祖先,直系亲属和旁系三代以内亲属禁止结婚。

    他和沈晴鸢的太爷爷是同一个,这是第一代,太爷爷下来是爷爷、和爷爷的七弟也就是沈晴鸢的爷爷,这是第二代;再往下是爸爸、和爸爸的二堂哥也就是沈晴鸢的爸爸,这是第三代;再往下就是沈荣山和沈晴鸢,他们是第四代,属于刚刚好卡在法律边缘的旁系三代之外,是有效婚姻,婚后财产共同拥有。

    但生孩子稍微需要谨慎一些,鸢妹身体也不算很好,万一真的怀到畸形胎儿,打掉对身体更糟糕,又不能生下来。

    他和鸢妹不适合生育,这也没事,外面有的是女人会生。

    沈荣山没有接受过教育,大字不识几个,什么新时代婚姻法一夫一妻制他不认的,他就是最朴素的观念,没钱的男人活该打光棍穷死在臭山沟里,像他这样的有钱男人就多讨几房太太,多子多福,大家一起享富贵日子。

    沈晴鸢是他第一个老婆,但后来意外怀上的孩子沈闻轩,却是他的四儿子。

    怀的时候做了很多检查,万分小心,生出来后婴儿非常健康,沈荣山也相当高兴。

    没高兴几个月,他发现鸢妹好像特别不对劲。

    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也不像以前那样花钱会开心,带她坐私人飞机也不会高兴了,买什么东西都恹恹的。

    当时生了大儿子和二女儿的二老婆,还有生了三儿子的三老婆,成天闹作一团要争夺家产,沈荣山又在忙几个大项目没顾得上家里,等接到管家电话说夫人站在窗边,行为很奇怪,已经来不及治疗了。

    他赶回去,看见客厅的落地窗大开,沈晴鸢翻过栏杆,就站在那一点点沿边上。

    沈荣山吓得心脏都快停了,又不敢叫,轻声唤她:“鸢鸢,鸢鸢?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呢,快回来吧!”

    沈晴鸢不理他。

    “这些年……是哥做得不好,做得不对,惹你生气。鸢妹,你要是气我,觉得不公平……”沈荣山顿了一下:

    “以后如果你有看得上眼的,哥就当睁只眼闭只眼,咱不要做极端的事情好不好?”

    沈晴鸢站在高高的窗边,笑了一声:

    “哥,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女人在你的世界里,根本就不重要。”

    沈荣山低头沉默。

    沈晴鸢:“你衣锦还乡那年,我跟少爷在国外留学,和他吵架,他就在别墅里招`妓,把我赶出门去,外面下雨,路上连辆车都没有,我很冷,又没地方去,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会给我开门,每个从花园里走出来的女人都在笑话我。”

    沈荣山:“鸢鸢,过去那么久的事还提它做什么?那种寄人篱下的苦日子你再也不会过了。咱现在这么有钱,全中国没几个人能比咱们更有钱!你和我结婚早,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婚前财产公证之类乱七八糟的,我所有财产有一半都是你的!闻轩还那么小……鸢妹啊,听哥一句劝,下来吧,咱何苦这样呢?”

    “有钱的日子是舒服。”沈晴鸢轻飘飘地说:

    “我那时也羡慕,少爷一家活得真舒坦。我从国外跑回来,他们都说荣山哥你发财了,我想与其在外面给别人作践,不如回家找你,你比他们家都更有钱,我干嘛舍近求远呢?

    “可过久了,我觉得这日子也没什么意思。”

    沈荣山不理解,想她一定是生病了,有钱的日子怎么会没意思?过八百辈子那都是舒坦!管家给他查了,说夫人这个症状可能是叫什么产后抑郁症,从来没听过的新病症,要慢慢治疗,他悄悄地移过去……

    “荣山,我跟你说句话。”

    沈晴鸢忽然叫住他:

    “你找那么多女人生那么多孩子,每天都拼命赚钱,到最后呀,你这辈子挣来的每一分钱,都会落在我孙儿头上,你信吗?”

    当年四十岁的沈荣山压根不信,他以后还会有新老婆,还有更多的儿女,哪个孩子长大有出息他就把家产传给谁,都未必会传给他们的儿子沈闻轩,哪来传给你什么孙儿?

    “别说这样的胡话!鸢鸢,你把手给我吧!”

    “我知道你不信,你从小就不信这些。”沈晴鸢转头朝他笑:

    “哥,咱们等着瞧吧。”

    她一转头,从十五楼大平层落地窗上跳下去了。

    今天垂暮之年的沈荣山,看着窗外的海上落日,感叹着:

    “鸢鸢,还是你厉害,你从小说话就是最灵验的。”

    他膝下的孩子长大,弱精无精、卵巢早衰,每一个都是不孕不育!好不容易离家出走的四儿子沈闻轩在外面有了孩子,结果这孙子接回来又是个同性恋!不知道为哪个男人发了癫,谁敢逼他要小孩他要把人丢太平洋去喂鲨鱼!

    “唉,这个孙子就是她派来惩罚我的。”沈老爷子认命了,“鸢妹今天要是能看到,一定要取笑我,笑到最后的人,还是她。”

    老管家:“老爷,四十几年过去,夫人已经永登极乐了。”

    “是啊,肯定把我这个糟老头子忘了。”

    八十岁的沈荣山还是不明白,鸢妹当年怎么就那样撒手人寰了,怎么就那样让他看着她跳下去?后来几个家庭医生都反馈,夫人生完孩子之后生理心理的检查都有做,所有结果都是正常的,根本没有确诊抑郁病症。

    就像他也想不明白,四儿子沈闻轩怎么会直接甩手就走了?当年他不过是阻碍了一下,闻轩就甩了千亿家产拉着女朋友私奔,隐姓埋名三十几年没有给他一条音讯。

    找回孙子沈钰之后,沈荣山也看到了很多儿子的遗物,没有提到他这个父亲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

    “当年闻轩的事……”沈老爷子缓缓开口,苍老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也不是看不起四儿媳家境不好,偏不让他俩在一块。闻轩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清高,跟鸢鸢有些像的。”

    这样的人压根就不屑跟别人争抢,真把家产传下去,闻轩能不能拿得住呢?

    “我一直想要闻轩找一个,性格泼辣点、有血性的女人。唉,他又非不肯,四儿媳的性格跟他是一类人……”

    “老爷,都过去了。”老管家劝道,“您别伤心了,注意身体。”

    沈老爷子低着头,白发苍苍,如今看他这个孙子沈钰,那性格,跟鸢妹、跟闻轩,是一脉相承的,他们这样的人沈老爷子是看怕了,真逼起来,钱也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会干出相当极端的事情。

    “罢了,把那孽畜叫过来吧。”

    老管家打开书房门,请沈少进来。

    沈钰走进来,看见爷爷低头坐在书桌前,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似乎已经平静了。

    沈老爷子抬头看见他,道:

    “我这把年纪了,也不想打你,也懒得骂你,你既然铁了心要跟那男人过,就去把人带回来,让我这个老头子见一见吧。”

    沈钰:“可能没办法。”

    “你说什么!”沈老爷子刚平静好的情绪立刻勃然大怒。

    就他孙子这所作所为,放到任何一个家庭里没打断一条腿都是他们做长辈的脾气太好了!现在他看在鸢妹和闻轩的事上,宽宏大量地做出了如此让步,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男人能把他孙子迷成这样?结果这孽畜竟然给他来一句:没办法?!

    “什么叫作没办法!是他不敢来?呵,我是会吃人吗!就这点胆量都没有你们还谈个屁……”

    沈钰打断道:“他还没离婚。”

    沈老爷子:“他还没…他还没什么?!”

    沈钰又重复了一遍:“他还没离婚。”

    沈老爷子顿觉眼前发黑:“你…!你怎么会看上有妇之夫啊!你不要廉耻的?!”

    沈钰:“有夫之夫。”

    “…”沈老爷子大骂:“那人家夫夫婚姻美满,要你在这作怪?还在台上发表什么狗屁宣言!喜欢的人是男的?他妈的人家压根就不喜欢你!”

    沈钰:“不会,他挺喜欢我的。”

    “喜欢你还会跟别人结婚?!”沈老爷子气得吹鼻子瞪眼。

    沈钰:“他有原因的,你不懂。”

    沈老爷子听得都快昏过去,拿起手杖就要抽这个不肖子孙,沈钰站直了让他打。

    他看到沈钰那张脸,一瞬间像是看到了从小一起长大却跳楼自杀的沈晴鸢,看到了他最喜爱最有出息却离家出走的四儿子沈闻轩,他在八十岁差不多要离开人间的时候,看到了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两个至亲之人的集合体,笔挺挺地站在他的面前。

    手里的杖棍抬起来,又重重地跺在地上,沈老爷子长叹一声:

    “你走吧,别出现在我眼前,多看你一眼我都会得心脏病!”

    沈钰非常有礼貌地向他九十度深深鞠躬: “谢谢爷爷。”

    “他过段时间要坐我们家的豪华游轮去旅游,爷爷,那我可以去找他吗?”

    沈老爷子:“滚啊!!”

    第25章 人家有没有同意跟前夫离婚?

    “Monday, I have nothing to do. Tuesday, I have nothing……”

    邮轮假面舞会,沈钰刚说完走捷径的话,手机就响了。

    顾明衍顺着这奇葩的铃声看过去, 看到那备注名:【爷爷】。

    他笑了一声:“沈少这捷径上, 好像有一只大老虎, 我可不敢走。”

    “既然是走捷径,怎么会给你留障碍呢?”沈钰低声道, “这是吉祥虎, 爷爷来祝福我了。”

    顾明衍白他一眼,觉得他在说胡话。

    沈钰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 去一边接电话:

    “喂,爷爷。”

    “你还知道我是你爷爷?”

    沈荣山在新西兰草场上挥舞着高尔夫球杆, 幻想在抽他的孽障孙子:

    “这么多天,连个电话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爷爷送去潜水了!”

    沈钰:“爷爷, 我这几天比较忙。”

    “忙忙忙!你忙出什么成果了?人家现在到底有没有同意跟前夫离婚?”

    沈老爷子还真有点好奇, 他孙子长得那副模样, 又如此有钱,按道理喜欢谁都能立刻拿下, 到底是什么神仙能把他迷成这魂不守舍的样子, 搞得现在在邮轮上破坏别人夫夫家庭, 也不知道破坏得怎么样了。

    沈钰:“他现在不用离婚了。”

    沈老爷子:“什么不用离婚!我可警告你啊, 你要是敢不要脸去做别人什么婚外情人,连个正规的名分都讨不来, 我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爷爷。”沈钰道, “他丧偶了。”

    “他…什么?!”沈老爷子声音瞬间飙高八度,高尔夫球杆没拿稳直接掉在地上,“你…你还敢杀人了?沈钰啊沈钰,你真是糊涂啊!这犯法的事……”

    “不是,是他前夫命不好。”沈钰打断施法,“爷爷,我是奶奶的孙子,要真想做什么,说句话也会灵验,何必去杀人?”

    “你奶奶走了四十来年了,少拉她出来!”沈老爷子道,“那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他前夫既然没了,人家有没有答应以后跟你过呢?”

    沈钰:“嗯……还没有。”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你一天天在邮轮上忙什么狗屁?白瞎了长这么一张脸!”沈老爷子恨铁不成钢:

    “你看你爸当年离家出走,你妈也就跟着他跑了!你再看看你,千里迢迢追到邮轮上,还没一点进度,别人丧偶了正伤心,多好的一个机会,你有没有去安慰一下呢?怎么会这么笨!谈个恋爱都谈不清楚,你还能管个屁的公司!”

    “有安慰的。”沈钰认真回答,“我还给他放歌呢。”

    沈老爷子:“你放的什么歌?”

    沈钰:“《好日子》。”

    “……”沈老爷子:“别人没打死你真是脾气好!你要是下邮轮前还没点进展,笨成这样就别谈恋爱了,你就守着钱自己打光棍去吧!挂了!”

    “爷爷再见。”

    沈钰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顾明衍潇洒的舞步,这家伙果然没有乖乖坐在椅子上等他,还没两分钟,就已经跟别的“狐狸精”在舞池里翩翩起舞,跳得不亦乐乎。

    舞厅的灯光在他的漆黑面具上投下光影,看不到五官了,只能依稀辨出笔挺的轮廓,像中古金币上国王的侧影,让人忍不住想猜测面具之下会有着怎样的英俊面容,跟顾明衍跳舞的那只“狐狸”,眼睛盯着他都舍不得转一下。

    沈钰想起他参加顾明衍十五岁生日派对的时候,万圣夜化妆舞会,他第一次见到顾明衍跟别人跳舞,

    那天寿星顾明衍没空来接他,派司机开了辆宝马接他去会场,顾家连片的庄园式别墅群,一栋接着一栋,眼睛都看不过来,开过一大片花园,下到地下车库,再坐别墅电梯上到派对会场。

    一进门喧闹的音乐震破鼓膜,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各个打扮得精致华丽,画着夸张的妆容。寿星顾明衍被簇拥在最中间,一波又一波的人抢着要和他跳舞。

    沈钰从小没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偌大的生日会场除了顾明衍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他不怎么说话,也没人来找他搭话,自己披着白色的幽灵装,提着一盏南瓜灯,站得远远的看,看顾明衍伸手牵过一个又一个穿裙子的漂亮女孩,一曲接一曲地跳舞。

    哥特式的小黑裙、鲜亮的Lolita裙、法式复古大长裙,她们跳着优美的舞步,转起身来就像开出一朵朵花似的,站在黑礼服的顾明衍旁边,像真正的王子与公主,般配得不得了。

    那时沈钰穿着自己用白布做的简陋幽灵装,他不会跳舞,穿得也逊色,寻了个角落自己坐下。

    顾明衍跳完一轮舞,想到哎沈钰呢?打了个电话给司机,说人早就接来了。

    他找了一圈,才在角落里发现了这只小幽灵,好好的一张脸不肯露出来,套了个白布挖了两个洞只露出一双眼睛,也不吃东西,也不喝饮料,也不跟别人聊天交朋友,就自个儿蹲在那儿种蘑菇。

    “怎么在这发呆呢?”顾明衍走过来问。

    “看你忙着跳舞。”沈钰盯着自己丑丑的南瓜灯看,“怕打扰你的好兴致。”

    顾明衍也不傻,听得出这话在呛他呢,他坐到沈钰旁边给他介绍:

    “那是我表妹顾知芝,旁边那个是我二表姐,她对面是我三堂妹。”顾明衍低头笑他,“都有血缘关系的,这醋你也吃?平常看你安安静静的,还真没看出来,是个小醋罐子呢?”

    他习惯性地伸手勾住沈钰的肩膀,沈钰几乎是同时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脑却冷静地知道这不代表什么。

    这只是顾明衍的习惯性动作,他跟打篮球那帮同学也会这样勾肩搭背,同样一个动作,其他男同学被搂一下可能没什么感觉,而他被顾明衍这样搂一下,会被搅得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而顾明衍并不会知道,或者,就算知道可能也不是很在乎。

    沈钰一低头,躲开了这个动作,从温暖发烫的臂弯里钻出来,不想再被不明不白地搂着,他问:

    “你之前说,今天会给我答复。”

    顾明衍空着的手臂悬在半空。

    他沉默,收回原本搂着沈钰的手,看向热闹的舞会、辉映的灯光,好一会儿,回道:

    “如果,我不打算答应你呢?”

    第26章 苏醒的第三人

    手里的南瓜灯被攥紧。

    沈钰默默看了顾明衍一眼, 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啧,干嘛呢?你这样看得我有点发毛啊。”顾明衍转头故意凑近了些,说:

    “我就不答应你打算怎么着?以后都跟躲瘟神一样躲着我走?”

    “不会。”沈钰说, “就保持我们之前那样。”

    这意思就是只能当同学, 亲密的事都做不了, 顾明衍心里有几分不畅快,面上没表露出来。

    他从小就是顾家大少爷, 长得好性格也好, 在哪都受人欢迎,不需要耍什么脾气摆什么架子, 看上眼的东西都会自然而然地奉到他眼前。

    他看中沈钰,沈钰分明也喜欢他, 有事没事就爱往他跟前凑,他们都把话谈到这份上了,要是关系还不能再进一步, 那他这些日子岂不是在白费功夫?

    顾明衍不喜欢白费功夫, 他做事一定要有个成果。

    “你只要点个头。”顾明衍拍拍沈钰的肩, “这栋别墅,还有接你来的那辆宝马, 明天就都能转到你名下。”

    “如果嫌宝马太low了, 地库里还有法拉利和兰博基尼, 你随便挑一辆走, 未成年还不能考驾照,明天我给你配个司机, 让他以后专门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兜风。

    “有钱啊,能解决世界上99.9%的烦恼, 剩下0.1%是在烦恼钱太多。你就别提那么严肃的要求啦,从了我吧,肯定不会亏待你的,人生嘛,及时行乐。”

    沈钰:“不要。”

    “……”顾明衍骂了一声,“你怎么就这么犟?知不知道我这栋别墅值多少钱?”

    “不知道。”沈钰很诚实,“几千亿也不要。”

    “傻瓜。”顾明衍笑了一声,“你懂不懂几千亿有多少呀?那都可以当全国首富了,还不要?你想要根本没有呢,美得你!”

    沈钰没应话,也不知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偷偷碰了一下顾明衍的手背,又立刻缩回。

    顾明衍被他这样一弄有点心软,沈钰这张脸,只能跟他做同学天天在学校班级里看,太可惜了,要是能放在枕边,摆在家里,天天看夜夜看,那才叫舒服。

    “总之,给钱是解决不了咱们这事儿了是吧?”

    “嗯。”沈钰说:

    “你要是一时做不了决定,我也可以一直等你,没关系。”

    “喔?一直等。”顾明衍故意问他,“等多久,三个月、还是一年?”

    沈钰看了他一眼,回:“我们今年才十五,就算等你十年,也才二十五。”

    …十年?顾明衍:“你疯了?”

    有时候他真想撬开沈钰的脑瓜瓢儿看看里面装的都是啥?全是他不理解的想法,张口就来十年起步……

    “沈钰,我跟你说句实话。”顾明衍直接道,“别说到二十五岁,可能十八九岁的时候,我身边就不是你了。

    “我知道你肯定不爱听这样的话,没有人爱听,但我不想骗你。像我这样家庭的人,怎么说呢,真的没有那种观念。

    “你如果以为不要我的钱,就可以把那种永远不会变…好像童话一样不太现实的东西,寄托在我身上,你最后会失望的。”

    顾明衍知道他家的观念跟大众观念有很大区别,他直到八九岁看了电视偶像剧才知道,原来结婚之后是不可以再找男女朋友的。

    他爸妈的婚姻是极少数人中的特例。

    他们的观念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质是价值交换,结婚就像开一家人生公司,开公司并不会影响谈恋爱,前者是找合伙股东的财产关系,提供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后者是找中意对象的感情关系,提供情绪价值、美貌价值以及X价值,二者各司其职,没有关联。

    有时谈到爱好相同的,他爸妈还和双方男女朋友四个人一块儿打麻将,和谐得很。

    并且男女朋友可以不止一个,他爸妈都有三个候选位,哪天高兴就点哪个过来伺候着。

    那三个候选人性格合拍的话,可以相处融洽,但大多时候会争风吃醋。小醋怡情,闹大了爸妈也烦,索性全都分手,重新再找。

    反正新鲜的帅哥美女对他们顾家而言,就像摆在旋转寿司上的一碟碟美食,随时等着拿取,取之不尽的。

    这样长大的小顾明衍看到偶像剧,总感觉到一种奇怪。大众一致认为“长久”才是感情成功的标志,而“不长久”则是失败的标志,他的爸妈从来没谈过大于3年的恋爱,顾明衍却从来不觉得他爸妈是“失败”的

    相反,他小时候甚至觉得要像爸爸妈妈这样才是“正常”的关系,电视上演得那些跟他爸妈不一样的男女主角都是“异类”。

    长大后顾明衍从不主动去跟别人分享自家的情况,有同学好奇问他豪门世家的感情生活,他都一律说自己爸妈很恩爱的,没有什么狗血的事。明目张胆地与大众“相异”,并不是一种聪明的举动。

    顾明衍一直知道,暗恋他的各种同学似乎总会在他身上发挥无尽的想象力,什么白马王子、梦中情人……每一个都充斥着一堆梦幻泡泡。

    透过那些泡泡看他,在他身上投注不切实际的期待,或许沈钰也是这样的其中之一。

    顾明衍想,他爸妈能为彼此提供长期稳定且高额的社会经济价值,因而婚姻关系十几年来固若金汤,可沈钰这家伙一点家产都没有,即使以后同性结婚合法,他也不会跟沈钰走到结婚。

    就算一时冲昏头脑结了,最后也会黯然散场,像和一个没有任何本金投入的合伙人开公司,谁会这样做生意?

    他只会跟沈钰谈恋爱,在他家的观念里,爱情像一种美食,珍惜并享受当下的快乐最重要。人心如水一样不断流动变化,恋爱关系所能提供情绪价值,受当时心境、个人审美、年龄成长等因素影响,本来就是不确定的。

    没有人会用“保质期长”来评价美食,都是问“好吃吗?”,更不存在能长长久久保持一生不变质的食物,那只能是泡了福尔马林的标本。

    只要沈钰点个头,过几个月寒假他就可以带他去北欧追极光,他们一起住雪地玻璃屋,坐直升飞机去看冰川。顾明衍不理解沈钰为什么不享受这样的快乐,非得自寻烦恼,为十几年后的什么结婚生子来找他要个承诺。

    “我知道。”

    沈钰张口,很平静地回答他:

    “在决定喜欢你之前就都知道。”

    他了解顾明衍家的情况,懂得他爸妈的模式,这样长大的顾明衍,和他必然有很大差异。

    他们从来不是一类人,不仅是贫富差距,观念上也是天差地别。

    沈钰的爸妈是因为爱而结婚,沈钰从小看他俩性格相适、观念也合拍,彼此理解,彼此欣赏,彼此扶持,从二十岁谈恋爱一直到三十五岁车祸离世,十五年恩爱如初。

    但世界上不可能每一种人都是一样的活法,顾明衍爸妈只是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

    “不过,适合你爸妈的,未必也适合你。”

    沈钰转头道:

    “总在重复父母的观念、父母的生活,这样的人生是你想过的吗?”

    顾明衍吸果汁的动作一顿。

    “如果你答应我的话。”沈钰很认真地说:

    “别说二十五岁,你到九十五岁身边也还是我,你信吗?”

    “哈哈!”顾明衍大笑,摇头,“我不信。”

    “那你试试就知道了。”

    沈钰伸手,朝他摊开掌心,想要他的应允。

    顾明衍没把手搭上去,啪地打了一下他的手心,笑着说:

    “老师上次给你期末评语是不善言辞,还真是看错你了,你挺能说会道的。”

    沈钰被打了也没把手收走,安静地等待着。

    “算我服了你了,行吧?”

    顾明衍郑重其事地把果汁放下来,发出铛的清响:

    “我这人不爱等,十年太久,只争朝夕。”

    沈钰像是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全身一顿,白色幽灵装后的两只眼睛都亮起来,听见顾明衍对他说:

    “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和女生结婚,也不会有孩子,再也不会走回那条路。”

    顾明衍三言两语就做出了清楚的规划安排:

    “你今晚就住到我家来,以后都跟我待一起。收养手续我会让律师去办,管我家花园的林伯林嫂没有孩子,年龄收入什么的都符合法律规定,你就挂到他们家名下。

    “还有,我爷爷是个非常保守的人,大概绝对不会接受这个,他名下的五亿股份等我成年之后会转给我,我不太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他对我的印象,所以我不会跟任何亲戚朋友以及同学公开我们的关系,话传多了总会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我只会告知父母。

    “我爸妈对我谈恋爱管得比较宽松,谈个男朋友应该…可以接受,但对婚姻孩子的问题可能比较谨慎,我要等确认所有财产股权都转到我名下之后,才会跟他们最后摊牌。这样可以吧?”

    沈钰点点头,伸手搂住他的手臂。

    “哦,刚才勾你个肩膀都给我躲开,现在就会搂手臂了?”顾明衍呵呵一声,把手臂抽走,“不给你搂。”

    沈钰也不在意,继续伸手紧紧搂着他。

    顾明衍也没真想抽开,跟长得这么好看的小男友搂搂抱抱,多享受的事儿。

    “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委屈?”顾明衍很轻佻地摸了一把沈钰的脸蛋,“只告诉我爸妈的话,其实你几乎就在当地下情人。”

    “没关系。”

    沈钰把他搂得太紧,让顾明衍感觉到一种…像被蛇缠着的紧缚感。

    “你心里有我就好。”

    “……”顾明衍对他这个脑回路实在有点无语,“你这样啊以后迟早会被别人骗。”

    “你以后会骗我吗?”沈钰搂着顾明衍,抬眼问。

    顾明衍有点受不了那种眼神,错开目光,回:“…不会。”

    “那不就好了。”

    晋升为男朋友的沈钰低下头,自然又坦荡地吸了一口顾明衍喝过的果汁吸管。

    “你有没有感觉到……”

    顾明衍看他这么高兴的天真模样,忍不住提醒他:

    “我答应你的,跟你答应我的,有一些微妙的区别。”

    沈钰不傻,他听得出区别,他向顾明衍许诺的是“只会跟你结婚”,顾明衍向他许诺的是“不跟女生结婚”。

    “这万一以后同性可婚了……”顾明衍顿了一下,还是直说,“我这句话,还是保留了跟别的男生的…这个可能性。”

    为了这样一句没什么效力的话,失去了近在眼前的别墅、法拉利以及北欧极光之旅,真是不值得,顾明衍想。

    “你大可以去试试。”

    沈钰咬了下顾明衍的吸管,微微一笑,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说:

    “最后还是我。”

    顾明衍:“哇哦,这么自信呀?”

    “嗯。”

    沈钰伸手,捏住顾明衍额边凌乱的发丝,他跳舞出了点汗,沈钰亲昵地帮他把湿漉的发丝拨弄到一边,轻声道:

    “因为我不会让他们成功。”

    *

    “Pika!PikaPikaPika——chu!”

    顾明衍正戴着乌鸦面具在跳舞,突然听见自己手机发出这一声,愣了一下。

    他的新“狐狸”舞伴是个外国人,一下笑起来:“So cute!”

    没想到这么英俊潇洒的男人竟然用皮卡丘做铃声耶,快去接吧。

    顾明衍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转身去接。

    他走时瞄了眼四周,沈钰似乎还没回来,估计接沈爷爷的电话要很久。

    此时,沈钰坐在圆木休息椅后面,被前面自助餐桌的情侣挡住身影,不容易被发现。

    他就想坐在这看看,顾明衍要跟那只“狐狸精”跳到什么时候去。

    好在跳到一半,顾明衍又去接电话了,这已经是他今晚接的第三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应该是明世公司公关部打来汇报工作的,兰熙城在巴厘岛拍的那部电影编剧须臾正在热搜上挂着,那时候顾明衍用的手机是镜面黑,会反光的。

    第二个电话顾明衍接起来的时候,手机是哑光黑,换了一台,并在回来的时候调侃了一句,说那手机24小时畅通。

    这次第三个电话,顾明衍用的依然是那部哑光黑。

    沈钰起身,默默跟在他身后走出会场,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24小时跟幽灵一样出现在手机的另一端。

    *

    “顾总。”

    夜晚的海风吹乱头发,顾明衍走到甲板上,身后的歌舞欢闹都远去。

    乌漆嘛黑的海面看不见涌动的浪花,澎湃的涛声中,他听见手机那一头,对方说:

    “霍少醒了。”

    宽阔无垠的海面与夜空连成一片,顾明衍呼出一口气,说: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微信很快发来几张照片,是霍胜霆靠在病床上在吃饭。

    帆船出事后,他及时被直升飞机救起来,连夜被塞上顾明衍的私人飞机,送往霍母在悉尼的私人医院。

    医生检查后表示身上有几处小骨折,胃部轻微出血,其他无大碍,但因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溺水惊惧过度导致哮喘加重,引发临时性休克,手术结束后接了骨打了镇定剂,结果又发烧,高烧不退,吊瓶了好几天,现在才醒过来。

    照片里的霍胜霆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白色的病房里挂着4k投影幕,正播放着他喜爱的白毛男人动漫番剧,病中生活有滋有味。

    顾明衍笑了一声,正准备关了微信图片——

    “你在看什么?”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身后靠过来,在灯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顾明衍吓了一跳,这家伙穿的什么鞋,怎么跟猫走路似的一点声音都有?

    “没什么。”

    他在沈钰靠过来的瞬间,就已经指尖一划关了微信,不知道有没有被看到。

    哑光黑的手机放进西装裤左边口袋,顾明衍道:“今晚我可能还有点事,不能再陪沈少跳舞了。”

    他把手里的黑金乌鸦面具递回去:“烦请沈少再去找只小黑鸟吧。”

    沈钰没有接,顾明衍也不管他接不接,正准备把面具摆到一边,口袋里的手机再次“pikapika——chu”超可爱地响了起来。

    顾明衍一下子脸上有点臊。

    沈钰默默听着皮卡丘的发电声音,这不像顾明衍会设置的铃声风格,像某某某帮他设置的特别铃声。

    “你要走了。”

    顾明衍刚迈出一步,听见身后传来清冷的声音,说出的话很缠绵:

    “明明说好今晚陪我的。”

    沈钰紧紧贴在他身后,腰上一热,那手心温度透过黑西装烫着顾明衍的皮肤,轻轻揽着不想让他走。

    见他没有出声制止,便一路沿着腰线向下,伸进西装裤口袋里,握住正在吵闹的手机:

    “你一天24小时都为他开机,我现在,却连几个小时都分不到了吗?”

    顾明衍不必侧头,用余光都可以清晰地看见沈钰的脸,他把狐狸面具摘了,舞会里有些热,乌黑的发丝濡湿着,垂落在脸颊边,无端的冒出一股脆弱感,像一只被小王子抛弃的小狐狸。

    不知道要锻炼出怎样的铁石心肠,才可以对小狐狸说出:是,你分不到了。

    顾明衍唯有沉默。

    心里涌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摸不清沈钰是知道,还是猜到,知道多少?

    沈钰似乎从他沉默中得到了一种不必言说的应允,隔着西装口袋摸了一下,指腹轻轻蹭过大腿,像羽毛一样,似有若无。

    然后,修长的食指扣住顾明衍手机的侧边按键,长按——

    今夜,这只皮卡丘再也不会吵闹地发电,整晚都会保持令人满意的死寂。

    *

    太平洋的另一端,南半球,悉尼。

    看一集番的时间差不多也是吃饭时间,霍胜霆喝完粥,屏幕上正在播放ED片尾曲。

    他一边听一边吃切块的餐后苹果,想了想,想给明衍哥打个电话。

    嘟、嘟、嘟……

    嗒!

    他条件反射以为是接起来了,张口就说:

    “喂?明衍哥啊!我跟你说……”

    但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让霍胜霆当场愣住。

    24小时无论几点都会对他接听的电话,今天第一次在嘟声之后听到的不是他明衍哥俊朗的声音,而是一段陌生的提示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第27章 亲一个、亲一个

    夜晚越来越深, 指针一步步逼近零点。

    DJ打碟台从半空升起,架子鼓敲击出极强的节奏,带着激烈律动的音乐high翻全场,镭射幻彩射灯扫过重重面具, 男男女女在舞池狂欢。

    所有人都靠得很近, 呼出的二氧化碳和香水味交织在一起, 混出暧昧的气氛,群魔乱舞里, 有不少人干脆脱了太规矩的礼服, 直接换渔网衫小吊带亮片裙,夜场蹦迪。

    顾明衍懒得换装, 戴着乌鸦面具等在原地,某狐狸倒是爱捯饬, 以前随手套个卫衣T恤满街走的人,现在隔几小时就要换套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养成了什么癖好。

    趁这个空挡, 他偷偷把手机开机。

    一打开弹出好几个[霍胜霆]的未接来电, 微信三个未接通语音通话, 连着几条留言:

    [明衍哥!]

    [怎么突然关机了?]

    [是不是没电了?]

    [???]

    [明衍哥,你说句话呀!!]

    顾明衍:[在忙, 明早回]

    刚发完, 也没来得及看霍胜霆回了什么, 沈钰出来了, 顾明衍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关掉。

    沈钰脱了古典华丽的白色燕尾服,换了件铆钉白皮衣, 配黑皮裤,枪色皮带, 连及肩的长发也精心扎起来,甚至还往发尾里编了一条发光钻链,走一步就晃一下。

    晃得顾明衍觉得眼睛都要被闪瞎了,怀疑沈钰该不是带了一队明星妆造团时刻准备着?这打扮跟夜店头牌男模似的,把一身正装的他衬得像刚下班来风流快活的总裁,周围偷偷看过来的目光都变多了。

    顾明衍可不想做人群中的显眼包,多走了两步,跟沈钰隔开一点社交距离,“沈男模”紧跟不放。

    戴着面具虽看不清脸,但两个人走在一起的身形在镭射彩灯下勾勒出无比俊美的轮廓,仿佛整个人都会发光,引得身旁路人纷纷侧目。

    “你以前穿校服,扣子从来都不扣。”

    沈钰打量着顾明衍现在每一粒扣子都严丝合缝扣紧的黑西装,浑身上下只有脖子还愿意露出一点肌肤,保守得像是出了这个舞厅大门转头还能回公司参加股东大会。

    “这么多年,总有点变化。”顾明衍道。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沈钰,故意说:“沈少今天这一身…才叫变化大。”

    以前连低领衣+破洞牛仔裤都不肯穿的人,现在穿夜店男模装都面不改色了。

    顾明衍想到他十五岁生日派对,万圣狂欢夜,到了下半夜也是全场蹦迪high起来,新男友沈钰自然留下来陪他。

    他看不惯沈钰那套白布幽灵装,从头到脚就只露个眼睛,这怎么适合万圣夜蹦迪。

    考虑到沈钰平常过于朴素的打扮,顾明衍不敢让妆造师给他拿什么渔网衫亮片流苏裤之类的衣服,就拿了件超低领骷髅衫和破洞牛仔裤,让沈钰换上。

    谁知这家伙竟死活不愿意穿,偏说这种衣服露的太多,逼他穿就跟逼良为娼似的,最后穿了普通卫衣套装,长袖长裤,全身上下保守得只有脖子还肯露出点皮肤。

    顾明衍自己穿了吸血鬼服装,里面的黑衬衫三个扣子都不扣,就那么随意地敞开。

    “蛋糕来咯!”

    顾家的厨师用推车推出三层高的南瓜大蛋糕,全场欢呼起来。

    作为生日寿星要戴生日帽,顾明衍妈妈没有准备廉价的纸帽,拿出一个大的红丝绒盒:

    “来,儿砸,戴这个。”

    盒子一打开,冒出闪瞎眼的金光,是一顶纯金的皇冠。

    顾明衍感到一种无奈的夸张:“…妈。”

    他妈妈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某种神奇的年纪,开始执着于购买各种黄金制品。

    周围人起哄:“戴上去看看嘛!”

    顾明衍感觉脑袋一重,这好像还是什么黄金品牌和蝙蝠侠的联名款,皇冠背后有蝙蝠刻印。

    “你不是扮吸血鬼吗。”顾明衍妈妈看着儿子肩上趴着的小蝙蝠玩偶,道,“都是蝙蝠,很配你。”

    顾明衍:“…”

    “哇哦,王子加冕了!”

    顾明衍回:“加冕完就是国王了好吗。”

    “那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围人哈哈大笑起来,顾明衍被簇拥着站到蛋糕面前,灯光暗下来,蜡烛点起来,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大家拍着手为他唱起生日歌。

    沈钰站在人群中,小声地为他唱着祝福的歌,他看见顾明衍合起双手、闭上眼睛在许愿。

    烛光映照着他的皇冠和英俊的侧脸,晕出朦胧的金色辉光,细小的光点落在睫毛上,微微翕动着。和平日里的张扬气质不同,这一刻流露出难得一见的安静姣美。

    Happy birthday to you,谢谢你来到这个世界。

    呼——

    顾明衍在大家的祝福声中,鼓起一口气把蜡烛全都吹灭,顾家厨师拿起刀叉碟子,给大家分发蛋糕。

    给沈钰那块是顾明衍亲自切的,沈钰观察到,顾明衍在拿碟子装蛋糕之前,用某种记号笔往碟子背面写了什么。

    分蛋糕环节结束,派对的音乐又恢复了震耳欲聋,顾明衍的爸妈已经离场了,剩下朋友们热闹地在午夜狂欢,有几对大胆的情侣直接在舞池里抱着当场激吻,现场的起哄声排山倒海。

    顾明衍又被围到人群中央,众星捧月的,沈钰默默地坐在角落,他的性格和这样的场合格格不入,不会跳舞也不爱说话,只安静地吃蛋糕。

    吃完,沈钰拿纸巾把碟子上的奶油都擦干净,然后翻过来,想看看顾明衍写了什么。

    出乎意料,碟子的背后一片圆圆的空白,什么都没有。沈钰伸手摸了一下,有凸起感,应该是有写字的,

    他想了想,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披上自己带来的幽灵白布,隔绝外界炫彩的灯光,用手拢着碟子遮光,很快看到碟子背后显露出一行夜光字:

    Hi,my boyfriend~

    “嘿。”

    幽灵白布被掀起一角,戴着皇冠的吸血鬼王子顾明衍钻进来。

    远处的舞池里在上演情侣激吻痛杀单身狗的戏码,他找个了机会溜过来,想看看沈钰是不是发现了他的夜光字。

    一进来,王冠的顶尖戳着白布,两个人都一怔。

    …太挤了,太近了。

    睫毛对着睫毛,沈钰的眼眸像夜晚的湖水,顾明衍从那里看见了满满的自己。

    派对的蹦迪音乐被幽灵白布隔着,像隔了一层水听喧闹的戏,几个好事的家伙在对舞池的情侣起哄,此起彼伏地喊: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顾明衍顺势低下头,再靠近,近到呼气可以呼吸到对方的吐气。

    沈钰惊了一下,僵在原地,随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虔诚地等待着……

    …啪!

    顾明衍拍了一下沈钰的脸,大笑:“闭眼睛干嘛,还真以为我会亲你呀?”

    被捉弄的沈钰睁开眼睛,看见幽灵布透着彩灯的光线,一顶金色的王冠歪戴在顾明衍头上,眼前的少年笑得恣意耀眼,为恶作剧得逞而骄傲。

    像一只戏弄人类为乐的吸血鬼,但不知道自己敞开的低领衫,露出大片的胸口肌肤,引人来吸一样。

    顾明衍本来很好奇沈钰会有什么反应,结果这家伙什么反应也没有,不气不恼的,把幽灵白布掀开,重新叠好,放到一边。

    真是无趣的反应,顾明衍嘁了一声,准备走开,去拿杯果汁,忽然胸口一凉——

    “奶油。”

    沈钰伸手摸着,用指腹蹭过去:“沾到了。”

    …可能是刚才弄蛋糕不小心沾到的,顾明衍也没当一回事,低头看自己衣服:“现在没了吧?”

    沈钰弯了下嘴角:“嗯。”

    当天夜里,他被顾明衍带回了顾家。

    顾氏别墅一栋连着一栋,整片都是,车开在林间道上,风吹落树叶沙沙,沈钰听顾明衍简要介绍自己家里情况。

    他爸爸顾晋宇,妈妈叫顾冰玲,两人恰好同姓,他的各种堂哥堂弟表姐表妹都姓顾,大家虽然不是时时都住在一起,但都在这片别墅区里有一栋,逢年过节会在这里大团聚。

    他爸妈早年各自用一千万的家产扩增出了十亿财富,结婚后又联合组成了二十亿的强大经济体,并准备将这些财富交给唯一的继承人顾明衍继续扩增,放大财富的富集效应。

    “我外公早年去世了,外婆在美国定居。”顾明衍介绍道,“爷爷只有过春节和中秋才会回来这,奶奶……我的亲奶奶已经过世了,现在爷爷身边的是三奶奶。”

    沈钰听了一会,渐渐感知到了顾家的权力结构,最上层是握有二十亿的顾明衍爸妈、和握有几个亿的爷爷,然后是唯一继承人顾明衍,最后是其他亲戚,虽然也有些钱,但基本没什么权力。

    因而顾明衍要把谈男朋友的事情告知父母,爷爷无法接受这件事,他爸妈应该会跟他一起瞒着,至于其他人,既没有知情权,也没有反对权,无所谓。

    “你在这里等一下。”

    顾明衍领着沈钰走进豪华的会客厅,指了下沙发坐,他爸妈在走廊尽头的书房里,估计在讨论公司项目。

    沈钰没有坐,他在心里反复排演着自我介绍,第一次正式见家长,得留下个好印象。

    他原本以为今晚是跟顾明衍父母打声招呼,说他会借住一段时间,等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向父母正式介绍情况,不然……

    什么预防针都没打,直接领着小男友登堂入室,沈钰怕顾明衍真的会被爸妈打断腿。

    “不会啦。”顾明衍笑他瞎担心,“你露个脸,我爸妈就有好印象了。”

    叩叩叩——

    顾明衍敲门,然后直接开门进去,他爸妈果然在讨论合同,似乎还起了争执,见他进来,顾爸顾晋宇道:

    “明衍,爸妈在讨论很重要的工作,明天一早就要开会,你可不可以……”

    顾明衍:“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顾妈顾冰玲在纸上快速写划,似乎在做什么重要记录,头也没抬,道:“说吧。”

    顾明衍:“我谈恋爱了。”

    他爸妈不约而同地露出一种“就这点屁事?”的表情。

    他们在顾明衍十四岁时就叫他可以谈恋爱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挑花眼了还是干嘛,挑了一年才确定下来。

    “行,爸妈知道了。”顾冰玲拿着笔在文件上划,她投入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有别人打扰,装样子地冲儿子点点头,“那宝贝,早点去睡觉吧,现在很迟了。”

    “嗯……”顾明衍顿了两秒,“我对象…有点特别。”

    他本想用一点委婉的修辞手法,话到嘴边,最后还是直截了当道:

    “爸,妈,我谈了男朋友。”

    笔尖顿住,顾冰玲猛地抬起头。

    顾晋宇看了眼儿子顾明衍,又转头看她,两人对视着快速交换了下眼神,她开口,明显带上了母亲似的温柔:

    “明衍,能告诉妈妈,为什么会喜欢男生吗?”

    顾晋宇也学着她的语气,把声音放柔了不少:“是最近刚谈的?还是以前一直……”

    “我把人带来了。”顾明衍说着,“你们见一见吧。”

    门打开,缓缓走出一个少年,很有礼貌地朝他们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顾冰玲和顾晋宇一见到那张脸,纷纷露出了释然的表情,难怪,长成这样,也无所谓男女了。

    沈钰原本想他们作为父母大概会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准备了很多得体的答案,尽量不要拉低顾爸顾妈对他的印象分。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他站在奢华的书房里,感觉得到对方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他们看着自己,又好像没看见他这个人,像在看海滩上的一枚贝壳,被顾明衍捡到了,正开心地给爸妈看,爸妈也很高兴,直夸宝贝儿子捡到这么漂亮的贝壳,快收到瓶子里去!

    从头到尾甚至没过问他的名字,要离开书房的时候——

    “明衍。”顾晋宇道,“出去时顺便从沙发桌上抽一张明世的名片给他,有兴趣的话可以考虑看看。”

    顾明衍比了个OK,沈钰客气地道谢,并礼貌地道晚安。顾爸顾妈似乎完全没受到儿子领了个男朋友回来的冲击,重新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那天晚上,沈钰没有睡在客房,睡在了顾明衍的收藏品室,离顾明衍的卧室最近。

    顾家阿姨帮他搭了张床,看到他朴素的衣着和简单的行李,大概也猜得出他的身份,提醒道:

    “这里都是少爷心爱的东西,走动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些,最便宜的也要好几万呢。”

    沈钰点点头:“好,我会注意的。”

    不用阿姨提醒,玻璃柜里那一排排名表、球鞋,带签名的篮球,都彰显着十足的昂贵,球鞋可能是好几万的,手表大概是数十万起步。

    他应该是整间屋子里最便宜的东西。

    沈钰想到他车祸去世的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跟他说,这个社会乃至全世界,都对有钱人有无限的宽容。

    普通人需要遵守的规则,有钱人都不必遵守,而且依然会受到绝大多数人的尊敬和崇拜。

    “不过爸爸一直觉得,有钱人根本没什么了不起,不必高看他们一等,钱是人这一生中最不值得费心思的东西。”

    那时他妈妈在旁边听得大笑,说只有一出生就拥有花不完的钱的家伙,才能说出这么傲慢的话。

    小小的沈钰听不懂,因为爸爸明显没有花不完的钱,每次他要钱,就有长篇大论的教育:

    “不要去在乎钱,孩子,生命的真谛绝不是金钱,你要相信,像我们家这样长得好脑子也好用的人,自然而然就会有钱花,为那种废纸浪费一秒钟的心神,都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小沈钰:“爸爸,这就是你不给我五块零花钱的理由吗?”

    沈爸:“Yes.”

    *

    今夜,舞厅的镭射彩灯晃过每个人的面具。

    不同的动物兽面遮掩了人面,像是抛却了人的理性,只剩下赤`裸`裸的欲`望。

    指针指过十二点,假面舞会露骨的零点夜场,正式开启。

    顾明衍在摇晃的舞池当中,感觉,自己真成了点男模的总裁。

    而且这位夜店男模非常敬业,“拿了钱”就办事,还跟他贴面舞,顾明衍穿着成套的西装,有些闷,感觉身体里蹿起一股热意,不由得想后退一步……

    “我有一个朋友。”

    沈钰忽然开口,借着舞步捞住顾明衍的腰,不许他退,清淡的声音掺杂在动次打次的音乐里,听起来有几分微妙:

    “他很喜欢钱,他爸妈也很喜欢钱,从小就教他怎么赚钱,他们一家人都是向钱看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到结婚,就往穷鬼堆里挑老公,好奇怪。顾总,您帮我分析分析,我这位朋友是什么心理?”

    顾明衍:“……”

    这就差没把“有钱,嘚瑟”四个字写自己脸上了。

    “哈哈,沈少这位朋友,还真是奇特啊。”

    顾明衍笑了两声,面不改色的,假装听不懂沈钰的话:

    “兴许,他也不是不想挑更有钱的……”

    随着舞步的节拍,顾明衍上前一步,强节奏的音乐怦怦敲击着,他忽然握住沈钰的手。

    熟悉的、温热的手心温度,在这一刻回到了掌心之中,沈钰一瞬间愣住。

    鼓噪的蹦迪舞曲撼动心脏,快节奏地变换音律,暧昧的光线下,顾明衍像是故意的,慢慢地和他十指交扣,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轻声说:

    “可他变了好多,我不敢认。”

    第28章 口红香气

    沈钰一怔, 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脚步顿在原地,没有跟上舞曲的节拍。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突然, 手上跟他十指交扣的力道变成一股重重的推力, 一把将他从舞池边推出去, 这下彻底跟不上舞步了。

    零点夜场开场照例是自由舞,不限定舞伴, 不少人独自在舞池里摇曳寻找心仪的目标, 顾明衍这边把他推出,旁边马上有个戴狼面具的人挤上来。

    戴着面具认不清五官, 看那身形,沈钰认出来了, 是路堂霖。

    某L姓小生,目前正从他的天荣传媒准备跳槽到顾明衍的明世公司,这几天逮着机会就要献殷勤。

    “顾总……”

    沈钰听见嫩生生的声音, 嘈杂的音乐很快掩盖说话声, 听不清跳槽的小白眼狼在跟顾明衍说什么, 只听见无比谄媚的语调。

    他们一起随着欢快的节奏向更远处去,这时, 戴着漆黑面具的顾明衍转头, 朝他笑了一下, 像当年钻进幽灵白布里捉弄他会亲他一样, 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的骄傲。

    沈钰和当年一样,不气不恼的, 平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再挤入舞池, 这首舞曲很快,错漏了这么多拍几乎就跟不上了。

    他转头去吧台上拿两杯果汁,这一身夜店男模打扮实在太过闪耀,走过去的时候,沈钰听见餐桌那边有几个喝了酒的法国小姑娘在议论他,猜他肯定是没把黑西装的总裁伺候舒服,这么精心的打扮还不跟他跳舞,被当场赶出来,现在钱真不好赚呀。

    她们以为沈钰听不懂,也没有刻意放低分贝,沈钰听得一清二楚,他的法语已经可以无障碍交流了。

    小时候他的外语是所有科目里最差的,别说是法语,就连英语都读不清楚,上课被老师叫起来对话都对不上,被班上同学嘲笑,更别提能自学掌握一门第二外语。

    沈钰望着远处舞池里的身影,认真回想了下自己第一次下定决心学法语的时候,大概是大二,那时候顾明衍被法语系的同学请去唱歌。

    顾明衍除了英语接近母语水平,法语也是溜的不得了,他妈妈教他的。当时学校文艺汇演,法语系的同学排了一段法版红与黑音乐剧,他们法语都非常一流,但是唱歌水平有点堪忧,就请了外援顾明衍来唱法红黑的《La gloire à mes genoux》,翻译过来是:荣耀向我俯首。

    唱完之后,沈钰到后台找他,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他看见主演的女生瀑布一样的黑头发被阳光照得发亮,笑着在和顾明衍说话。

    她用法语问他,你唱这歌的时候有没有一点羞愧感?

    那首歌的第一句歌词大意在说:人们常告诫我要安于现状,特权与优待没我的份,出生的那张床,不允许我好高骛远。

    而在台上唱这歌的人,从一出生就注定了他的人生充满了特权与优待。

    顾明衍听后笑了一声,接着面不改色地表演出对权贵阶级的愤懑与不甘心,低声把那句又给她唱了一遍:

    “Les acquis des nantis te dépassent……”

    女生听得哈哈大笑,作势要打他一下,顾明衍机灵地跳开一步,看见地上掉下一朵粉色道具花。

    一个演配角的小男生正爬在高高的梯子上,要把一箱道具花摆回去,没发现其中一朵掉在地上。

    顾明衍顺手捡起来,递上去,那小男生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的表情,以为顾明衍在和学姐聊天不会注意到他这边,红着脸,用法语说谢谢。

    当时沈钰在门外等着,他听不懂法语,只看得懂顾明衍和别人笑,他们也对他笑,在阳光下,像一朵朵开不完的花,他们笑着闹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他一个词也听不懂。

    “等很久了吗?”

    顾明衍走出来朝沈钰挥手,他妆还没卸,因为是音乐剧表演,他也不能像平常唱歌那样随便就上台去,脸上带了浓重的舞台妆。

    很英俊的一张脸,擦上这种艳艳的口红,忽然就带上了一种别样的意味。

    沈玉盯着看了一会儿,默默把果汁递过去:

    “渴了吗?”

    一杯金橙色递过来,还是当年的芒果西番莲冰沙,不过顾明衍有时嫌星巴克卖的果汁不够纯正,这杯是沈钰从家里鲜果鲜榨带来的。

    “呼——好喝!”

    顾明衍叼着吸管猛吸了一大口,吸管上留下一圈口红印子。

    “擦一下吧。”

    沈钰体贴地递来一张湿纸巾。

    顾明衍随便拿起来往嘴巴上一抹,动作粗鲁,以为这样就擦干净了,舞台妆的口红很浓艳,这样一抹,不仅没擦掉,鲜红的颜色反而晕染到唇角边,像被人亲花了。

    “我帮你。”

    沈钰伸手抽了张新的纸巾,摁住顾明衍的嘴角,一下一下帮他擦掉那些红痕,顾明衍乖乖地任由他动作,湿润的唇瓣,混着化妆品的口红香气。

    “好了。”

    顾明衍低头继续喝果汁,并没有注意到沈钰的小动作,他其实并没有把擦口红的那张纸扔掉,而是叠了一下,悄悄收进口袋里。

    那天下午他们没有课,中午一起回家吃饭。

    刚进门,顾明衍就被沈钰从背后抱住。

    无缝隙地贴紧,他一下就感觉到某座岩石火山,硬烫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酝酿……

    “操!”顾明衍当场骂人,“昨晚不是刚来过吗?妈的出去走个路又能升旗了?你长得这么冰清玉洁,看不出来一天到晚……嗯。”

    后半句被生吞掉,沈钰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一手搂着顾明衍的腰,缠绵地接吻,湿润的嘴唇,尝起来还残留着口红的香气。

    第29章 “老公。”

    金属的光泽一闪动, 紧扣的扣子扛不住牙齿的磨合,倏地崩开。

    拉链被叼起来,凉丝丝的,缓缓拉下去……

    顾明衍很快就不骂人了, 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混乱的脑海中莫名其妙翻出一句: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如此冰清玉洁的一张脸又如此低微地为自己伏着, 活色生香,没人受得住这么直观的美貌冲击。

    沈钰像是也知道他受不了, 轻轻地咬了一下, 然后故意抬起眼睫看他。

    “别……”

    顾明衍嘶了一声,最直接的感官当场在身体里爆炸, 妈的真是狐狸精转世!

    他伸出手,抓揉对方的发梢, 指尖摸一摸小狐狸,奖励一样。

    沈钰很乖,向来敬心敬力的, 跟古代妃子伺候帝王一样, 就算顾大少爷从小养尊处优被人捧惯了的, 也愣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这间屋子里发生过的事儿都不新鲜,桩桩件件都来过无数遍, 沈钰熟练得炉火纯青, 顾明衍早已忘记之前自己是怎么骂骂咧咧反抗的, 眯起眼开始享用美色。

    谈恋爱果然要谈最好看的, 他很为自己当年十五岁的英明决策感到骄傲,无论什么时候看见沈钰, 那心里都舒爽极了。

    “明早我们也没课。”

    过了良久,顾明衍半靠着墙, 看见沈钰喉结一滚,吞咽下去,然后开口和他说话,声音很低哑。

    那张脸清冷如雪,完全想象不出这人刚刚做了什么。

    顾明衍这时候哪里忍心说拒绝的话,再说他是个从不亏待自己的人,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那今天就随你。”

    他爱怜地摸着沈钰的脸蛋,光滑无暇,摸起来跟玉一样,无论是皮相还是骨相都臻于完美,挑不出一丁点缺憾。

    沈钰很安静,默默地不动,就这么由着他摩挲,等顾明衍彻底心满意足,拍了一下他的脸:

    “去漱口吧。”

    沈钰才像得了准许,站起来把他抱进卧室,然后去主卧的独立卫浴洗漱。

    洗漱台上的镜子倒映着躺在床上的顾明衍,那家伙正舒舒服服地窝在被窝里,抱了个柔软的枕头。

    沈钰透过镜子盯着他看,不知道今天那样摸着他脸的顾明衍还记不记得,十五岁的时候曾和他说过,说他可能十八九岁身边就不是他了。

    现在他们二十岁了,他身边还是他。

    沈钰拉开洗漱台抽屉,取出一支小金管,扔了包装壳,把东西握在手掌心里藏着,转身走出去。

    “可不可以……”

    顾明衍被从背后抱住的时候,听见沈钰在问他:

    “用一点小东西?”

    “……”顾明衍露出一脸[我就知道你]的表情:

    “难怪一进家门就给我大献殷勤哈,又买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每次沈钰一献殷勤,那就是有花招要耍,顾明衍已经得出经验了。他想起第一次“被献殷勤”的经历,那时他十八岁继承顾家家业,在公司认真办公,沈钰给他送午饭,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穿了一身校服来,送饭最后送到桌洞底下。

    秘书敲门进来送文件给顾总签字,顾明衍用了毕生最大的面部管理能力,硬崩着表情,钢笔划过雪白的文件纸面,笔尖轻微地颤抖。

    长得那么清高的某人,在底下倒是面不改色,做起低三下四的事来真跟春天的动物似的,不存在一点人类的羞耻心。

    一无所知的秘书拿起文件出去后,沈钰起身,校服裤管的膝盖上留着久跪的印子,顾明衍那瞬间感觉自己像仗着有钱有权,就对清冷校草强取豪夺的邪恶霸总。

    “你没必要做这么……那个。”

    顾明衍领沈钰去他办公室的独立休息套房,把水杯递过去,教育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知道不?”

    沈钰低头漱了漱口,抬眼问:“今天可以早点回家吗?你好几天没回来了。”

    顾明衍最近正在谈合同,他正式接手公司以来第一个重大项目,这几天忙得直接住在办公室的休息房,没空回他跟沈钰的小家。

    “好吧,我今晚回去。”

    “那……晚上,”沈钰语气压低了些,透着暗示,“可以多几次吗?”

    顾明衍有点憷:“几次啊?”

    沈钰伸出手,五指张开。

    “…草!你想弄死我?”

    沈钰露出怎么会的表情,无辜道:“男儿膝下有黄金。”

    顾明衍:“……”

    晚上回去沈钰做了一桌好菜,顾明衍忙了几天工作确实也累了,想好好享受一下……

    然后当晚就被弄到断片,最后被沈钰拖进浴室之后的事全都不记得了。

    以至于后来一段时间,一看到沈钰有膝盖弯曲的倾向,顾明衍就要进入警戒状态,得了这只小狐狸的殷勤,要付出更多精血的代价。

    “你先把东西拿出来看看。”

    二十岁的顾明衍已学会多留个心眼,先过目看看是什么东西,不然等他待会迷糊了,怎么用到自己身上的都不懂。

    沈钰摇头,不给他看。

    “有线的?”顾明衍逼问,“还是蓝牙的??”

    沈钰笑:“都不是。”

    “不许用电动的。”顾明衍强调。

    那种东西跟永动机似的,轻而易举就能让人溃不成军。

    “嗯,不用。”沈钰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后脖颈:“手动的。”

    “好吧。”

    手动的估计就是一些小趣味,顾明衍放心了不少。

    等到衣服逶迤了一地,枕头被踢到床下,也没感受到什么手动的玩意儿,顾明衍都把这事儿忘了。

    他一脸餍足地趴着,伸手向床头柜抽屉间的缝隙摸去,里面有他藏着的几根雪茄,很想品一根……

    “别找了。”沈钰淡淡道,“我收起来了。”

    顾明衍有在戒烟,但时而还是会想念雪茄的名贵滋味。

    “老公。”

    顾明衍有求于他,张口就叫。

    空调的风吹来凉意,沈钰默默给他露出的背盖好被子,不说话。

    “帮我点一根吧,老公。”

    沈钰丝毫不为所动。

    “妈的你小子油盐不进啊!叫老公都不给我?”

    顾明衍恼火,伸手想来揍人,可惜现在没什么力气,沈钰单手把他讨烟的两只手腕都握住,轻轻摁在床单上,另一只手安抚地把他包进被子里抱紧:

    “雪茄尼古丁很多,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他说过,九十五岁时他身边也还是他,所以得看着顾明衍健健康康的。

    顾明衍:“偶尔事后,让我来一根吧?”

    沈钰想了想:“也行。”

    顾明衍满意了,结果下一秒就感觉他摆脱了地球引力,被悬空抱起来:

    “等等,你抱我去哪呢!”

    “换个地方,办事。”沈钰亲了一下他额头,“办完给你雪茄。”

    “……那个。”顾明衍感觉到了一丝不妙,“其实我也可以不抽。”

    这话说的太晚了,顾明衍已经被抱进衣帽间里,四面落地的全身镜,当艳丽的胭脂膏体碾过大腿白皙的肌肤,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什么东西?”

    顾明衍被宽大的手掌遮住了眼睛,只感觉有点凉的东西划过去。

    他挣扎了一下,沈钰移开手掌,给他看——

    是一支口红,金管在灯下闪着光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买的。

    顾明衍不懂沈钰干嘛突然对口红有了什么特殊癖好,还往他腿上画,简直意义不明:

    “划一道是干嘛?”顾明衍讥笑他:

    “你怎么不干脆画个正字算了?”

    “好主意。”

    沈钰平淡地回答,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并在顾明衍的震惊中,开始认真执行他今日的“正字计划”……

    第30章 马上把那头男狐狸查清楚

    “顾总, 过几天巴厘岛的行程有安排吗?”

    假面舞会上,顾明衍甩了他的“狐狸精”,正跟一只“狼”跳舞。

    他看着眼前问话的路堂霖,白狼面具下的眼神里闪着有野心的光。

    顾明衍也知道别人这些天的殷勤不是白献的, 他去巴厘岛, 肯定要去兰熙城的电影片场看看, 路堂霖这么问,是在试探他能不能带他去。

    小路在沈家的天荣传媒耽搁了这么多年, 看得出来是很想弥补自己的事业发展, 如果他能带他去片场,小路也可以趁机结交一些人, 认识下电影导演,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指不定哪天有什么角色就能想起他。

    “你小子倒是机灵。”顾明衍笑了一下,也不跟人扯虚的,“想去兰熙城那个片场是吧?”

    路堂霖没想到顾总这么直接, 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 腼腆地点点头。

    “行啊, 带你去就是了。”

    “真的吗?”路堂霖高兴得不得了,眼睛唰地点起灯。

    由顾总带着去片场, 这有很强的引荐意味, 导演会重视到他, 这样难得的机会路堂霖没想到提一嘴就能得到。

    在别的地方, 要么沾亲带故有关系,要么拉的下脸自己“创造”关系, 路堂霖没什么背景,又不愿意做下作的事, 一直没有好的发展机会,现在遇到这样纯粹赏识自己的领导感觉真的太不容易了,一时很感动,连声说:

    “谢谢顾总!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话一说出口,路堂霖就感觉有点微妙,这句话放公司说还比较贴切,放在这零点夜场里,像在暗示另一种“报答”。

    不过,万一顾总真想潜他,他也是乐意的,哪怕顾总不是顾总,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乐意,就顾明衍这外形条件,当美美的自由恋爱也很香……只怕顾总看不上。

    果然,路堂霖听见顾总笑了一声,故意忽略了这种暗示:’

    “你红了帮我赚钱几十个亿就是最好的报答咯。”顾明衍拍怕他的肩,问,“我记得狼和虎是一对,你舞伴呢?”

    路堂霖听出了话外之音,问他舞伴这就是委婉赶客的意思了。

    “在那。”

    顾明衍顺着看过去,看到了不远处戴着老虎面具的白文嘉。正向他们招手,路堂霖很识时务地就此告辞,他看得出来,顾总只是跟那只“白狐狸”置气,并不是真的想和他跳舞。

    那人很高,炫彩变换的光线下又戴着面具,路堂霖没认出那是谁,更没把那位夜店男模打扮的“狐狸精”跟他见过的高贵冷艳沈少联想起来。

    咔嚓。

    白文嘉对着吧台坐着的男狐狸远远拍了一张,看热闹不嫌事大,发送给正在巴厘岛拍电影的兰熙城:

    [危机,大危机!顾总跟这人美美夜场跳舞呢]

    对面的兰熙城秒回:[这谁?]

    他刚结束一场水戏,助理拿大浴巾裹着他,头发还滴着水,看见手机屏幕上白文嘉的消息显示了顾总,立刻拿起来解锁:

    照片拍得很糊,光线又暗,看不太清,只感觉轮廓高挑俊美,身材比例一流,就是那衣服……穿的什么玩意儿!

    锃亮的黑皮裤包裹着长到夸张的腿,铆钉白皮衣里面配黑渔网衫,超低领,恨不得把这个胸肌都漏出来给人摸一样,出来卖的都不会打扮得这么露骨,兰熙城不屑:

    [点的男模?]

    顾总刚丧偶,估计在豪华邮轮上无聊,找点乐子解闷,反正又不可能真跟这种夜场男模结婚。

    兰熙城用力深呼吸了几口,他觉得像顾总那个阶层的人,向来不可能委屈自己,就算结了婚也不妨碍找点乐子玩,更何况丧偶了,他想和顾总走到最后,那自然也是要大度得能容得下这些小玩意儿,跟一个出来卖的风俗男置什么气。

    几秒后白文嘉收到了兰熙城一连串暴怒语音:

    “特意让你上去看着顾总,你就给我看成这样?!让那男狐狸精大摇大摆出现在我眼前,我在这通宵拍戏,他们就在那美美跳舞?你还敢喜滋滋地跟我汇报!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白文嘉装可怜:“呜呜熙城哥,你朝我发火干嘛呀。”

    兰熙城:“你再给我发嗲一巴掌抽死你!马上把那头男狐狸查清楚,哪个公司的什么艺人,还是没出道的?真是臭不要脸!”

    路堂霖在一旁听得感慨,大哥您这么多年也没有上位,哪来这么强的正宫姿态呢,在人家正牌丈夫心里,您才是最不要脸的呢。

    “好了好了知道了。”白文嘉应了两声,“等到了巴厘岛再通知你,你先上来见一见顾总吧。”

    “一进印尼海域就跟我联系!”兰熙城强调,等邮轮开到巴厘岛又要浪费不少时间,他一想到顾总和男狐狸精眉来眼去的就来气,非得提前上去打断他们!

    *

    “喝吗?”

    顾明衍走出舞池,看见沈钰一个人坐在吧台边,面前摆着两杯果汁,姿态有几分落寞。

    昏暗的光线下,顾明衍赏脸拿起一杯,吸了一口,是火龙果汁。

    鲜红的汁水润过嘴唇,在夜场光线里透着妖冶的颜色。

    顾明衍发现沈钰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看,眼神有点直白。

    “看我做什么?”他问,“我脸上有字?”

    “想到一些事。”

    沈钰故意不把话说全,盯着眼前的果汁杯:

    “顾总觉得火龙果色作为口红,有商业空间吗?”

    沈家荣山制造有限公司旗下有不少化妆品牌,顾明衍暂时没涉猎这部分生意:“这个问题留给问你们市场部吧。”

    沈钰没说话,他看着顾明衍抿过火龙果汁的嘴唇颜色,和他当年在台上唱法版红与黑的唇色一样,也和那天在腿间画下的正字一样鲜艳。

    那时浴室里氤氲着热气,沈钰放好热水,将顾明衍抱进带按摩功能的超大号浴缸。

    顾明衍懒懒地伸手,拿起台子上的口红管,刚叫过的嗓音很沙哑,问:

    “什么时候买的这玩意?”

    沈钰:“看你彩排的时候买的。”

    不是正式表演,是彩排那天,他正好发了国家奖学金,看完之后转头就拿着钱去了商场,奢侈大牌化妆品柜,挑了一支最贵最艳的口红色号。

    “校长要是知道……”

    顾明衍故意拍了下水面,击起的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我校最优秀的沈钰同学在获得国家奖学金的第一时间,就是去买支口红用到自己男朋友腿上,真是不知该会有多么痛心疾首。”

    “我花自己的钱,别人管不着。”沈钰拿了一块小毛巾,伸进浴缸里,帮他擦洗。

    白皙的肌肤上,口红画下的一个个正字在水波里荡漾,逐渐晃花了规整的横竖,蜿蜒成一条条鲜红的小溪,混杂着浓稠的白雪,一道道流下去,融进清澈的水中。

    顾明衍感觉到对方炽热的目光,一副看到什么漂亮美景的着迷神色,实在有点受不了:

    “沈钰啊。”

    沈钰:“嗯?”

    顾明衍:“你要是没这张脸,真是个变态。”

    沈钰弯了下嘴角,把毛巾伸得更里面:“那有这张脸呢?”

    顾明衍嘶了一声,沈钰很配合地低下肩膀,把那张好看的脸凑过去,靠在他嘴唇边,顾明衍转头闪躲了几下,都躲不开,只好顺势搂着亲了一口,笑:

    “那就不是变态,是我魅力太大,把你迷死了,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