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奇怪的丈夫(十二)
回到家, 萧阮尚有些意犹未尽。
晚上,小木偶又悄悄过来了。
萧阮笑吟吟地将礼物盒子拿出来,递过去:“送你的。”
他替木偶打开盒子, 里面放着一套古典的米白色西装小礼服, 还是燕尾的款式。
当萧阮拿出盒子时他就知道,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毕竟是他跟对方一起买的。
只是他没想到, 萧阮口中指的朋友会是他。
人类愿意把一个木头怪物称呼为朋友。
“喜欢吗?”
木愣愣地点头。
“要不要我帮你换上。”
“……”
木偶摇头, 祂伸手拿起衣服,准备自己穿。
人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充满了兴趣。
毕竟谁不会想看一只小玩偶自己换衣服呢, 多可爱。
木偶黑溜溜的眼珠闪了闪, 停下了动作,仰头看向萧阮。
萧阮顿了下,反应过来,“你不会害羞了吧?”他连忙用双手把眼睛挡住, 笑着说, “好了我不看。”
手缝却张得超级大。
“……”
木偶把衣服抱起来, 从床上跳下去, 躲进了窗帘后面。
等他穿好衣服出来。
看到焕然一新的木偶, 萧阮的眼睛亮晶晶,将小木偶抱起来:“小木头,你真可爱。”
在木偶光滑的脸蛋上亲了亲。
萧阮的视线又落在木偶的脑袋上,“怎么还戴着帽子?我帮你取下来。”伸手去扯。
奶黄色的毛线帽子跟米色小西装有几分不搭。
木偶快速伸出两手, 将帽子拉住。
萧阮疑惑:“这帽子不可以拿下来吗?”
木偶摇摇头, 在人类期盼的目光下,慢慢掀下了帽子。
“噗~”
“原来你是个秃——噢, 小光头。”
木头做的脑袋上光溜溜。
萧阮好笑地又替他把帽子带上去了,还是带着的好看点。
……
穆异上班后忙了起来,他老实在家看书。
查了许多资料,他仍旧没有决定好,目标的院校,大学专业,他学的文科,将来也决定朝这方面发展。
萧阮找穆异,让他帮着出主意。
穆异愣了一下,才开口:“你还要去念书?”
萧阮点点头,“先生觉得那个京市的哪所学校比较好。”
“京大。”
萧阮鼓着嘴道:“先生不想我去考就直说,何必故意刁难。”
穆异面露疑惑,“京大很难吗?”
“难死了!京大是什么水平,哪里是我能考得上!”
“可以。”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也去考一个看看。”
穆异沉默了会儿,才说:“我是京大博士毕业。”
萧阮声音扬起:“别骗我!你现在才三十,还开了那么久的公司,哪里来的时间念书。”
“跳级了几次。”穆异解释。
“真的么,我不信。”萧阮使劲摇头。
直到穆异拿出学位证书,萧阮才真的确认,张大嘴巴,看向男人格外浓密的头发,半点没有落发的迹象。
他可是一念书,就要掉头发的。
不可置信道:“先生,你真的是人么?”竟然还是双学位。
穆异抬手轻轻揉捏人类脆弱的颈项,嘴角略弯,状似无意:“不是人的话,你要怎么办?”
萧阮被揉得发痒,想躲,被拿捏住,忍不住仰着脖子,“先生不是人,那是什么?”
视线在穆异的脸上扫了一遍,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咯咯笑起来,“我知道了,像先生长得这样好看,该不是狐狸变的吧。”
他随即扑向男人,伸手向腰后探去,“先生不敢让我看,是不是身上藏着尾巴。”
手腕被穆异抓握住,人反而被拉进怀抱,穆异薄唇抿紧,低语问道:“你不怕我是怪物?”
萧阮呵呵笑起来,“刚巧我也有一位怪物朋友,介绍给你认识。”
“你不怕?”男人沉声。
萧阮张开两手,笑着比划,“怕什么,像小猫一样的木偶?”
况且小木头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他只是一只会动的可爱木偶,并不可怕。
穆异的目光变深:“怪物会吃掉你。”
萧阮疑惑眨眼,难道他们不是在开玩笑,
半抬起头,亲吻男人的下巴,回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指尖在男人的唯一露出的喉结上画着圈,浅笑着:“那么,怪物先生什么时候吃掉我呢。”
穆异神色一滞,喉结突兀上下滑动,双眸变深起来,低头咬住人类一张一合的唇瓣。
……
萧阮后悔跟穆异问考研的事情了,男人现在一门心思要他去念自己的母校,严格督促着萧阮学习,揠苗助长。
夜里,穆异还要检查他的作业。
萧阮睡前记单词,抱着小木偶唉声叹气,抱怨道:“真羡慕你,不用学习。”
木偶张开双臂,捧住人类的脸颊,黑豆豆一样的眼珠盯着他,“好好学。”
萧阮呜咽一声,连木头都欺负他!
他感受到人类智商的碾压,跟过目不忘的男人比,他觉得自己到了三十岁大概也是考不上的。
穆异看他学习没有干劲,干脆提出带他去京大转一转。
终于可以歇口气,萧阮忙不迭答应。
到了周末这天。
两个人,肩并着肩,慢悠悠走在碧树成荫的小道上,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下来。
迎面走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穆异忽然停下脚步,恭敬地喊了声。
“老师。”
对面的老人推了推眼镜,半眯着眼瞥向路前的并肩行走的两个男人,恍然道:“穆异?”
“许多年没见,没想到你回了学校。”
“雕塑还有在做吗。”
穆异点点头,“有的。”
老头开心地咧开嘴,笑道:“你是有天分的,不要放弃。”
萧阮听得一头雾水,转过头,扯了扯穆异的衣角,“什么雕塑,你不是商科的?”
老头笑笑,告诉萧阮,“他在我这里学了几节雕塑课,”又满意看着穆异:“没想到你还记得老师。”
穆异当年来蹭他的雕塑课,长得实在太显眼,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他出于惜才认真指点了几回。
穆异也学得十分专心,他当时还想鼓动学生转专业。
只可惜后来,他母亲在学校闹出来点事情,穆异停学了一段时间,就再没来过。
“这位小朋友是?”
“我爱人,萧阮。”
老头眯着眼睛乐呵:“也是,都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冲他们颔首告别。
只剩下两人,萧阮奇特地看向穆异,“原来你还会雕塑?”他又回想起,那尊藏在黑盒子里的人偶,和度假时收到的礼物。
转而又否定起来,怎么可能,会是穆异自己做的。
“雕塑好玩吗?能让您这日理万机的大老板还放不下。”
穆异视线停留在萧阮脸上,“你想学?”
萧阮摇摇头:“太难了,我可学不来。”
穆异牵起萧阮的手,用手指碾碾人类葱白的指节,圆润的指尖:“软软的手很漂亮,适合雕塑。”
萧阮撇嘴,“还适合弹钢琴,你看我会弹吗?又没有老师教我。”
“先生教你。”掌心被不轻不重揉捏。
萧阮哼笑,挑起眉,眨眨眼:“行呀,穆老师。”
到了中午,萧阮和穆异一起去吃学校的食堂。
萧阮尝到一份特别辣的菜,辣的吐舌头,咕咕地灌水。
他瞪眼看着穆异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好辣!先生不怕辣吗?”
穆异微顿了下,轻轻摇了下头。
穆异带着萧阮在校内继续转了转。
萧阮看到校友墙上挂着熟悉的照片,他将脚步停下来,凑过去端详。
照片里的男人和现在没有多少区别,可是明显带着几分青涩,他又看看身边成熟的男人,好奇地问:“这里面的你,几岁?”
“十八。”
“哦。”萧阮晃晃头,笑着说:“怪不得这样的水嫩。”
穆异斜挑了人类一眼:“水嫩?”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他。
他从女人那里得到最多的形容:死气沉沉,不像同龄人。
萧阮拿起手机,兴致勃勃地将照片拍下来留念,捧着手机,不无遗憾道:“可惜只有照片。”
穆异站在一旁,“你还想要什么?”
萧阮坏笑着,“我要十八岁的穆异,先生能给我么。”
男人轻撩眼皮,“可以。”
萧阮原以为,穆异的意思大约是那种重返青春的校服play,没想到他真的给他送来了。
十八岁的穆异。
萧阮对着突兀出现在自己房间的黑盒子一脸黑线,盒子里的人形,确实和照片里的少年穆异如出一辙。
“你可以抱着祂睡。”穆异告诉萧阮。
萧阮僵硬着嘴角:“让我抱着人偶睡,先生难道不会吃醋。”
穆异眉目微敛,嘴边掠过一丝笑意,“不会,祂本来就是我。”
萧阮嘴角抽了抽,哪里来的奇葩思维。
他可没有收集穆异周边的嗜好,送给他的都是什么怪东西。
那个大宝贝,他至今还收在柜子里,都不敢碰。
穆异离开后,萧阮和盒子里的人偶面面相觑。
不得不说,这具人偶做工十分地精巧,完美复刻了穆异的样貌,又更具年轻,瞧着水嫩青葱,五官稍带着点稚气。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人偶光洁的脸颊,有几分不舍地关上了盒子,躺上床。
今晚小木偶没有过来,萧阮难得一个人睡。
黑暗中,被关上盒子悄然推开一条缝隙,纤长的睫毛颤动,活过来的人偶慢慢走出来,爬上了床,钻进温热的被子,将熟睡的人类拥进了怀里。
萧阮醒过来时,被身边突然冒出的人偶吓了一跳,还以为人偶活过来了。
他都还没跟穆异本尊睡过一张床,要不是他确定自己没有梦游的习惯,都要怀疑是不是他日思夜想着。
所以在睡梦中将人偶抱了上来,还将穆异人偶的手故意圈在自己的腰间。
32 奇怪的丈夫(十三)
他起床, 咬着牙去敲隔壁的门,质问穆异,“是不是你把它偷偷放我床上的。”
门打开一条缝, 露出男人的脸来。
穆异刚换回身体, 还有几分僵硬,“你不喜欢?”面无表情走向萧阮的房间。
萧阮拉住穆异的动作,“你要干什么?”
“去把祂毁掉。”穆异眼睛垂下来。
萧阮急忙张开手臂在门口拦住男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的。”
“再说, 那是我的东西,凭什么你说要毁掉就毁掉。”
“你的东西?”穆异定定看向萧阮, 视线充满压迫感。
萧阮哽着脖子, “你都送我了, 不就是我的!我的东西你还准备要回去?”
男人站在萧阮面前,眼神变得炙热起来,他微翘起嘴角,声音放缓, “嗯, 祂是你的东西。”
“你想怎么玩弄祂都可以。”
萧阮脑袋偏了一下, 眼神飘向还躺在床上睡着了一样的人偶穆异, 脸上逐渐变红, 极力否认道:“我没有。”
“你可以有。”穆异鼓励。
气的萧阮当天就买来一把锁,他将人偶放回箱子前,怜爱的摸摸,还十分面嫩十八岁的穆异, 心中又多了几分喜欢。
瞧瞧, 多乖巧。
不像某个不解风情已经三十岁的老男人,总是惹他生气。
半夜打算继续夜袭的穆异从箱子推门, 发现出不来,无奈地笑了笑,只好又回到躺在隔壁的木偶里。
翻过窗,熟练钻进人类的怀里。
……
接连半个月的阴雨连绵。
难得出了太阳,萧阮挪到阳台,怡然自得地晒太阳,阵阵微风吹过来。
一不小心睡着。
醒来的时候,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盖上了毯子,穆异坐在旁边,眼眸微阖,注视着他。
见萧阮醒过来,将人从躺椅上轻轻往上抱,半拥在怀里,用手整理对方睡乱的头发。
萧阮半睁开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换了个姿势,半趴在男人身上,又闭上眼继续睡过去。
一阵急促的铃声将他吵醒。
萧阮不情愿睁开眼,见穆异手中拿着以前的旧手机,对着屏幕,双眉微微凝起。
穆异按下铃声,揉揉他的头发,抱歉道:“吵醒你了。”
萧阮摇摇头,“我也睡够了。”
电话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
萧阮见状,要爬起来,说:“是不是不方便?我先走开好了。”
穆异揽住他的腰,“不用。”抬手接起电话。
对面传来中年女性焦急的尖嗓:“不好了,穆先生,太太她自杀了!”
穆异寒声:“死了没?”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对这种状况早已经见怪不怪,自杀是他在女人身上最常见威胁手段。
可是那些跟她分手的男人,却并没因为女人为爱自残而留下来,他们反而逃得更快。
电话那头顿了顿,“没,没有,发现得及时,夫人的手腕才割开的,医生已经过来包扎了。”
穆异皱了皱眉,“医生能处理就行,以后没有重要事情,不要打电话过来。”
负责照顾穆母的女管家,支支吾吾:“可是,穆先生,夫人她说要见您……”
“知道了。”穆异平静地挂掉电话。
萧阮以为会是一通商业电话,毕竟好像穆异的电话只有这种会打进来,没想到听到穆家的隐私八卦,穆家母子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他瞟向男人抿成一条线的薄唇,问道:“你要去吗?”
穆异目光闪烁了下,沉下声,说:“不去。”他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将下巴搁在人类毛茸茸的脑袋上,以寻求安全感。
他和那个女人相处了几十年,她是怪物最早了解的人类。
让祂知道,人类是多么地善变。
那么祂怀里的这个是不是也一样。
也会抛弃祂。
萧阮莫名感受到男人的脆弱,以为他是在为母子不和伤心,他扯了扯男人的袖子劝说道:“去吧。”
“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
他比谁都清楚失去至亲的痛苦,不希望穆异最后像他一样没有了母亲,到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穆异垂下眼皮,眼中有些诧异,“你想去?”
“嗯嗯,是我想要去,我还没见过你的家人呢?”萧阮哄道。
……
两人坐着车一起来到郊区。
一栋小别墅矗立在宁静的小湖边,四周树木茂密,这里的风景优美,很适合休养。
下车,走进房子,上去二楼的主卧里。
走在楼梯上,萧阮抓着穆异的手,有一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见穆异的母亲。
和传闻中疯癫的女人不一样。
躺坐在床上已经有了岁月痕迹的女人,依旧美丽。
她烫着精致的卷发,戴着两粒珍珠耳饰,半仰着脸,容貌和穆异有几分相似。
她的视线落在穆异身上,脸色有些微变,“你的身体好了?”
见穆异不回答,又转头看向萧阮。
被女人挑剔的尖锐眼神扫到,萧阮瑟缩了一下。
病床上的女人忽然微微一笑,转而对他露出和蔼可亲的表情,“你就是宝宝的伴侣。”
宝宝?
一时半会没把这个词联想到穆异身上。
萧阮顿了下,胡乱点头。
女人跟他打招呼:“我是穆异的妈妈,因为生病,没有去你们的婚礼,真是不好意思。”
穆异没有邀请她,她是在婚礼结束很久后才知晓的。
“没关系,您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女人笑起来,“跟宝宝相处怎么样,他这个孩子就是木木的,不会表达,跟他一起,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
萧阮摇头,抬眼轻瞥向身边的男人:“没有,先生他对我很好。”
“听说你们当初是联姻的,你看上去很满意这场婚姻。”
萧阮腼腆得点头承认。
就像大部分婆媳间的相处,萧阮被拉住坐下来,和穆母聊了会儿天。
手掌被女人抓握得发痛,他时不时忐忑撇向身边的男人,只见他的视线始终紧紧落在穆母的脸上。
仿佛在提防着什么。
萧阮好不容易抽回手,僵着笑容,拉了拉穆异准备告辞。
穆异才回过神,看向萧阮。
穆母定定看向萧阮,突然开口:“你爱穆异吗?”
“爱。”
这一点,萧阮没有任何犹豫。
女人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你知道你爱着的男人是个怪物吗?”?!
萧阮瞪大了眼,他终于确信穆母是疯了的,正常人谁会这样称呼自己的孩子。
穆异及时将他拉出门外,叮嘱,“软软,你先回去。”转身走进房间。
萧阮默默盯着合上的门,想了想,并没有走开。
他不是有意要偷窥什么,他只是不放心穆异跟一个疯子共处一室。
穆异将门带上,压着嗓子警告穆母:“您到底想要什么?”
穆母嗔怪道:“宝宝为什么都不来看看妈妈了。”
女人自顾自地讲话,“怪不得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宝宝,你这样,可不是个好孩子,都怪妈妈没教好你。”
穆异冷漠打断,“您不是我的妈妈,您说过的。”
怪物没有母亲。
女人眼波流转,轻笑起来:“宝宝也要像那些坏男人一样抛弃妈妈?”
穆异平静着:“是您先选择抛弃我的。”
女人的脸色大变,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饰品砸到穆异的头上,玻璃在男人的额头炸开。
刮着男人额头出现的裂缝,却没有血液流出,女人痴痴地大笑,“宝宝,你是个怪物,除了妈妈,还有谁会要你。”
“指望刚才那个人?你敢让他看见你现在这副样子?”
怪物的眼中凝结出一层寒霜。
祂冷冰冰陈述:“穆女士,我会给你一笔钱,送您去国外生活。”
床上的女人尖叫起来,“凭什么!”
“凭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你一个怪物却能得到别人的爱。”
她发疯抓挠着自己的头发:“我不准!我不准!”
原本美丽的脸庞格外扭曲。
凄厉地对着穆异喊叫道:“你就该跟我一样,一辈子陷在这烂泥一样的人生里。”
她难道不知道那些男人只图她的容貌,可是她要爱,许许多多的爱,来自人类的爱,这是怪物给不了她的。
萧阮贴在门口,隔着一道门,里面的对话听得不真切,被门里的一声碎响惊到,紧接着女人的大喊大叫,他不放心地冲了进去。
就听到女人癫狂的言论,他挡在穆异身前,面向女人回护道:“穆异只是您的孩子,不是您的所有物,他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他值得幸福。”
而不是跟个疯子共沉沦。
“他是个怪物!你爱的人是个怪物!”女人抓狂,拍打着被子。
萧阮凝着眉心,“阿姨,不管您怎么诋毁,我都会一直爱着穆异。”
“是人,还是怪物,都同样。”
他还想留下来继续辩论,却被男人抓住手腕,抛下女人,极速向外走出去。
他手脚忙乱地被穆异拽着前行,不经意间看到凌乱碎发下的额角。
那里蜿蜒着一道黑色线条,在完美的脸上格外扎眼。
“你额头上怎么脏了?我帮你擦擦。”
穆异躲过人类手指的碰触,深深回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一出别墅,他就被塞进车里的副驾驶,穆异一言不发,开着车。
萧阮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跟着沉默了一路。
到了停车场,又被拉下了车,直直地上了电梯,始终被动地行动。
回到家里天色已经暗下来,室内灯没开,四周一片漆黑,萧阮忐忑地喊了声:“穆异。”
唇齿被吞没,男人粗暴地撕咬着他的唇舌。
萧阮吓一跳,想要挣脱,被牢牢压住后颈,被迫吞咽着津液。
他感受到男人脱掉了手套,冰凉的指节探进衣服里,紧紧掐着他的腰,脖颈被重重吮吸,一路向下。
黑暗中,越发漆黑的眼眸透过黑暗注视着人类。
怪物撕扯开领带,圈住人类的眼睛。
萧阮眼上突然被一片光滑的布料覆盖,“先生!”他忍不住惊叫起来。
下一秒他又被堵住嘴唇,被抱了起来,整个人跌进一片柔软里。
纽扣被一粒粒解开。
盖住双眼的丝绸被眼泪沁透,萧阮浑身颤栗着。
搂抱住黑暗里的唯一的支撑,断断续续低吟着:“穆异……让我看看你……”
“好吗……”
“好。”怪物哑着声音。
33 奇怪的丈夫(十四)
眼睛上的束缚被解开, 萧阮被明亮的灯光刺了一下,他慢慢睁开眼睛。
视线终于落在男人袒露的上半身上。
他脑袋蒙了一下,震惊地瞪大眼睛, 呆呆看着。
“你……”
眼前的男人, 或者说,眼前的怪物。
是一尊会动的人形。
太过异于常人的球形关节,扎眼地嵌在四肢上。
怪物的身体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操控, 活动着。
人偶的关节手指触摸上人类的柔软的皮肤, 怪物盯着人类,“软软在害怕。”
萧阮轻轻抖了一下, 忽而躲开视线, 眼睛眨啊眨, 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小声反驳:“没有。”
“那软软为什么不敢看着我。”人偶怪物目光沉沉,凑上来,鼻尖几乎要撞在一起。
祂的眼眸深黑, 定定注视着人类。
萧阮的脸不禁更加烫起来, 嘴唇无声张了张, 脸颊绯红一片, 被吸得发红唇上还带着莹莹的水泽。
他羞耻地蜷起腿, 别开脸,捂住心口,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他猜想穆异的身材应该不错,可没想过会是这样的。
忽略掉怪异的体征, 堪称得上, 完美。
流畅饱满的肌肉线条,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 白皙里透着粉色,简直是艺术品。
一具非常□□的身体,让人忍不住怀疑,人偶的用途。
而这具身体还主动往他身上贴。
无声的电流在身体里流窜。
萧阮招架不住男人的注视,缩了缩脖子。
他的反应,让怪物误以为是惧怕,深色的眼眸变得漆黑,释放着危险的信号。
萧阮低头结巴着:“你能不能先穿好衣服。”
“软软不是一直很想要看我的身体。”怪物双目幽深,凝结着冷意。
似乎在等待人类的宣判。
从回答结果,再决定接下来对人类的处置。
萧阮不知道已经身处在怪物的牢笼里,他红了脸,侧着头,轻轻瞟过一眼,有点不敢直视。
小声抱怨道:“可是,太好看了。”
太欲了。
怪物呆愣了一下,木木重复道:“好看?”
不是太可怕了。
太丑陋了。
怪物心中翻滚的无数阴暗想法一扫而空,倏地涌现无限欢喜,眼中的冷意褪去,祂缓缓勾起唇角,抓起人类的手,将手心按在胸口,逼问:“软软喜欢这副身体?”
萧阮想抽回手,却被怪物牢牢锁住。
他只能瞪着眼,看着对方钳制着自己的手,肆意抚弄着人偶的心口。
以及那一点红色。
目光被牵引着,手底下的触感特别真实,萧阮感觉呼吸都要停顿了,面红耳赤,重重吞了下口水。
……
怪物亲着格外情动的人类。
“软软,你现在快乐吗?”萧阮胡乱地摇头。
“是先生做得不够好?”男人更加地尽心,发挥学霸的长项。
萧阮被逼出眼泪,羞耻地承认。
人类的眼泪不停流淌出来,到了后半夜,连嗓子都哭哑了。
他哀哀求饶着:“先生,先生,穆异,我不行了……”
可是怪物还是无休止地索取,一寸寸地撕咬,变本加厉占有着属于他的人类。
祂克制得太久了。
怪物本质就是这样的,一旦知道被人类喜爱,就变得有恃无恐起来,更加地得寸进尺。
直到人类累得昏睡过去,祂还不满足地亲了亲对方布满红痕的身体。
……
萧阮醒过来,浑身酸痛,觉得自己像被人打了一顿一样。
反观床另一边,一只手半撑着脑袋,目光灼灼盯着他的男人,像吸饱精气的妖怪,连皮肤都变得更加闪亮了,找不到一处瑕疵。
不知道还以为连夜去做了保养。
怪物从床上起来,在阳光的照耀下,浑身散发着美丽光泽。
萧阮被闪花了眼,在心里叹气,谁叫他见色起意,要对一只怪物一见钟情。
怪他色欲熏心,对男人散发的魅力全无招架能力,只能任由欺负。
认了呗。
被妥帖地抱到了餐厅,凳子下还贴心地垫了软垫。
萧阮慢慢舀着碗里的白粥,米粒炖得软烂,入口即化,自带一股香甜。
可是萧阮还是有些食不知味,看着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男人,汤匙在碗边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
狠狠地皱了皱眉。
当前的场面实在是太过晃眼……
萧阮都想把眼睛闭上,无语问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软软喜欢看。”怪物一脸自得。
萧阮的脸上一阵青一阵黄。
“去把衣服穿上。”
餐厅成什么地方,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嘴角抽了抽,他是喜欢,可不代表他吃饭的时候也想要欣赏。
更何况,他现在虚得慌,双腿还在发软。
怪物听话穿上了衣服,又变回一本正经的人类。
男人的柜子里只有成套的黑色商务西装,衣领扣到喉结下。
萧阮满意看了看衣冠齐楚,天然自带一股禁欲味道的男人,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赞美道:“先生这样也好看。”
什么叫脸在江山在,这就是。
穆异走过来,环住他。
萧阮低头看向抱住自己大一圈的手掌,无名指上指环闪亮着,每一处节点都有着明显的缝隙,新奇地用指尖抹了抹。
男人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萧阮好奇地问:“有什么感觉。”
穆异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才作答:“会痒。”
萧阮笑起来,“原来先生也会有痒痒肉。”
他捧住怪物带着指环的那只手,开心地看向男人,“你一直都带着?”
“嗯。”深情地回视着。
萧阮的心里酥酥麻麻,双目盈起一层水光,他喃喃开口问道:“先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想要确认男人的感情。
“第一眼,第一眼见到软软的时候,就喜欢了。”穆异回答。
萧阮脸上浮起薄红,他忸怩着:“那还是我早喜欢先生一点,”向对方告白:“先生来萧家那天,我就喜欢上你了。”
“先生大概还不知道,那天我就在楼上看着先生从车上下来。”
穆异的瞳孔微微放大,他当时就察觉到那道炙热的目光,嘴角绽放笑容,原来他在这样早的时候就被人类爱着了的。
“先生第一见我,是在婚礼上对吧。”
萧阮牵着穆异的手,拨弄着上面的指环,和自己手上的那只比在一起。
它们天生一对。
不是,还要更早些。
祂的爱是从人类将祂从橱柜里拿出来的那一刻就开始诞生了,怪物在心里如是回道。
……
彻底坦诚相见过后,两人间再无隔阂。
萧阮跟穆异进入正真新婚的状态,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穆异每晚都睡在萧阮的房间。
萧阮夜里总是太忙,没空闲去想,他的小木偶为什么没再出现。
云散雨歇过后,萧阮搂住怪物的身体,注意到被抓伤的地方,肉眼可见地修复,十分好奇地碰了碰:“好厉害,你都不会受伤?”
穆异沉默片刻,“也不是,如果损坏得太厉害,身体就没办法自己修复,必须要更换。”
萧阮瞪大了眼睛,“还能换?”
“可以换,软软见过的,在公司里。”
萧阮又指了指,房间里装着十八岁穆异的大箱子,“那天晚上也是你,对不对?”
穆异点了下头。
“除了先生,家里是不是还有一只会动的木偶?”
穆异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心虚。
萧阮看出来了,眼睛慢慢睁大:“那也是你!”
“先生是小木头?”
“嗯。”
怪物目光炯炯,“你更喜欢哪个?”
萧阮笑了,“小木头,最可爱。”
在男人失落前,他又往对方的脸上亲了亲,“先生,最好看。”
得意起来,用手指点住穆异的鼻尖:“原来先生这么早就开始爬床了。”
笑容甜蜜的人类,被怪物压住狠狠地吻了又吻。
萧阮想起来在穆异办公室放着的那些黑盒子,“那些黑箱子里装的都是坏掉的身体?”
他捧着怪物完美无瑕的脸,定定看着,略微心疼,“先生现在的脸也会碎成那个样子?”
穆异轻笑着揉了揉人类被吻得通红的唇瓣,“只要软软给先生足够多的爱,就不会。”
萧阮瞪了一眼,张嘴在穆异的手指上咬一口:“说正事,别开玩笑。”
怪物舔了下自己湿润的指节,笑了笑。
“先生说的都是真话,软软不相信。”
“真的只要爱?”
萧阮迷惑不解,爱有什么用?能止痛?工作原理是什么,怎么看都像在胡扯。
读出人类眼底的疑惑,穆异咬上人类的嘴唇,低声:“软软忘记了,先生是怪物。”
怪物只需要人类的爱就能活下去。
萧阮轻“唔”了声,没力气再思考其他的事情了。
在某方面,穆异确实是非人类。
……
来到穆异的公司里,萧阮打开那扇藏着黑匣子的门。
他想再看看那些坏掉的人偶,当初他还误以为,他的丈夫有什么奇怪的收藏癖好。
又一次见到那张布满裂痕的脸。
萧阮不知道,那时候的穆异发生了什么,导致身体碎成这个样子。
他又打开另一扇。
这一具人偶外表很完整,除了脖子上有一条细线样的裂缝,伤口很平整,像是被什么利器劈砍出来的,几乎将整个脖子截断开。
穆异出现在萧阮身后,解说道:“是被锯子锯出来的。”
“锯?”
“那种很细的线锯,软软见过没有,锁住四肢,一点点,慢慢地磨,然后整个脑袋就掉了下来。”
尽管男人显得轻描淡写,萧阮还是听得浑身发凉,他张了张嘴:“是穆阿姨做的吗?”
只有这个女人知道穆异不是人类。
穆异点头,“她偶尔会发疯。”
又一扇柜门被打开,展现在萧阮面前的是脑袋上出现的巨大窟窿,几乎消失了半边。
“这次是锤子。”
一扇扇黑色的柜门被敞开,萧阮看到,一具具破裂的人偶,他们不同年纪,却有着同一张面孔。
萧阮眼中酸涩,眼圈发红,透过这些死掉的躯体,他仿佛看见了穆异破碎的前半生。
他轻轻环住身边的男人,声音有些发抖,宣告:“穆异,我会好好爱你,不会让你再受伤害。”
男人维持着姿势不动,祂向人类袒露残破的过往,也不过是怪物引诱人类的手段。
毕竟祂没有眼泪,也没有痛觉。
最后一个盒子里,里面躺着一尺多高的木偶。
萧阮惊呼出声:“小木头。”
34 奇怪的丈夫(十五)
只是这尊木偶的外表有些老旧, 木头有些发黄。
圆圆脸蛋上面有些烟熏火燎的痕迹,黑色玻璃的小豆眼碎裂开,红红的鼻头半边烧得漆黑, 可以开合的下巴脱落。
木头用线串联起来四肢也变得七零八落。
颜色发旧背带裤, 掉了底的大头皮鞋,歪掉的小领结,和脱了线的奶黄色的小帽子。
看上去分外惨烈, 和他认识的小木头有着极大的差别。
萧阮看到木偶露出脚底有一处不一样的, 在木偶的脚心那里刻着两个英文缩写,XR。
他将盒子拿起来, 转头问向穆异:“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怪物的目光温和:“软软想要?”
萧阮用力点点头, 他又说:“我小时候在商店里遇到一只木偶, 特别喜欢,
店主说是古董,不卖的,我央求了好久, 掏光了全部的压岁钱, 他才答应卖给我的。”
“只可惜, 后来被别人偷走了……”
他难过了好多天, 还报了警, 找了很多次,都没有再找回来。
所以他对小木偶的出现并不排斥,他总觉得是当时的那只木偶自己回来了。
现在找到,也算是完成童年的遗憾了。
怪物的眼睛直直看着人类, 眼中弥漫起无尽的光彩, 祂的嘴角笑意分明。
“这是我的身体,软软想要, 拿什么交换呢?”
萧阮嘴边扬起的笑容滞了一下,他举起手中破旧的木偶,和眼前俊美的男人比了比。
“这也是你?!怎么坏的。”
“火烧了。”
被女人发疯时推进水里,发现水淹不死,然后开始用火烧。
第一具身体就这样损坏,祂不得已更换了新的材质。
萧阮表情古怪了一瞬,他抬头看向男人,“可是先生,这木偶好像就是我被偷走的那尊。”
付钱买下来的定制服务,店主帮萧阮在木偶的脚底板上刻了名字。
他将木偶的腿举到穆异面前,“你看,这里还有我的名字。”
怪物偏了下头,视线落在人类脸上,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祂当然知道自己脚心被印上的字母,却从来没有试图理解过其中含义,原来,早在那个时候,祂就已经被刻上了属于萧阮的记号。
萧阮张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将木偶搂紧,得意笑着:“我当时可是付过钱的,这本来就是我的。”
怪物静静凝视着人类,祂的目光温柔如水,水底藏着汹涌的热意,像海底即将爆发的火山。
祂走上前,轻轻吻了吻人类的额头,认可道:“嗯,是你的。”
我是你的。
……
穆及工作结束后,萧阮突发奇想想着带穆异去逛逛超市,感受一下他的日常生活。
“先生应该不爱来这种地方吧,”萧阮笑着说,“有的时候就突然觉得格外地孤独,好像全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那时候我就爱来逛超市,逛一逛,我就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两人拖着手拉车走在人头攒动的超市,像世间每一对平凡的夫妻。
“今天人好多哇!”
萧阮牵着穆异的手,晃了晃,一脸促狭:“抓紧点,别走散了,否则到时候要我去广播室找穆异小朋友了。”
穆异微笑看着他。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可是只要跟萧阮在一起,哪怕只是简单地逛个超市,他都甘之如饴。
萧阮跟着人流兴致勃勃去取试吃,今天超市里正在搞活动。
把一小块柠檬芝士朝穆异嘴里塞了进去,穆异张口咽下去。
萧阮问:“酸吗?”
穆异迟疑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柠檬应该是酸的。
萧阮说:“那不要了,我不喜欢太酸的。”
旁边刚巧也有一个人在试吃,轻轻扫了他们一眼,露出古怪的神色,嘀咕着:“不酸呀。”
萧阮怀疑地自己又去尝了口,何止不酸,满嘴的甜味带着柠檬的清香,他狐疑看向穆异。
终于发现哪里有一点不对劲了。
拉住人走到边角去,他从超市货架上拿了一包水果糖,带着穆异出去结账。
回到家后,萧阮将手心展开,露出一颗红色的水果糖。
“尝一尝,甜吗?”
穆异将糖果放进嘴里。
“甜的。”
在怪物的认知里,糖是甜的。
错,是酸的。
萧阮摆了摆手,让他将糖吐出来,又拿了一颗黄色的糖出来。
“尝一下这个。”
萧阮歪着头问,“什么味。”
怪物察觉到人类明显的试探,闭嘴不言。
有一次萧阮煮甜汤把盐当成糖放了,穆异还是面不改色地喝下去,萧阮当时以为那是爱的鼓励。
萧阮看着沉默的男人,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根本尝不出味道。”
怪物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应了声,祂不想欺骗萧阮。
萧阮慢慢悠悠地叹气:“原来先生之前说喜欢我做的饭菜,都是糊弄我的,我还当真了呢。”
穆异圈住萧阮的一只手,认真说:“没有糊弄,只要是软软做的我都喜欢。”
萧阮摇了摇头,问道:“那你吃东西岂不是很难受。”
根本享受不到美食的乐趣。
怪物坦诚道:“我不需要进食。”
萧阮抬眉惊讶看一眼,“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喝水?”
穆异点一下头。
“那你还真是……”萧阮扯了扯嘴角。
“怪物。”男人抿唇,自嘲,“软软是想说我是怪物,对吗?”
祂被女人将食物灌进嘴巴里时候,听过女人太多次这样地叫喊。
萧阮掀起眼皮,语带无奈:“你以为我会这么想你……”
“我刚才想的是,你还真是合格的996打工人,怪不得公司开得这样厉害!”萧阮竖起大拇指。
怪物咬上人类的嘴唇。
萧阮叫起来:“别舔,你舌头好酸。”他就不该买最酸的怪味糖。
穆异把舌头退出来,在萧阮的唇上轻啄了啄,“原来糖是酸的。”
萧阮被自己的整蛊心虚不已,咕哝道:“是你自己没尝出来,可不怪我哦。”
他补偿的,将一颗蓝色的糖果塞进穆异嘴中,“喏,这颗可真的是甜的。”
好奇地问:“有什么不一样的味道吗?”
穆异摇摇头。
萧阮感慨:“那还挺可惜,这糖味道蛮好吃的。”
随即唇齿被撬开,糖果被渡进口腔,在两条交缠的舌头间翻滚,甜蜜的津液溢出嘴角,被怪物舔舐。
“我尝到了,是甜的。”怪物如是说。
萧阮张开湿漉漉的眼,目光交汇,他将一粒橙色的糖果放入口中,吻上男人的唇,勾住对方的脖子,轻喃:“这是橘子味。”
“苹果味。”
“薄荷味。”
“樱桃味。”
……
萧阮从疲惫中醒来,已经习惯男人半夜里还精神奕奕,注视着的双眸,他朝怪物怀里挤了挤,嗅着令人心安的气息,闭上眼,继续陷进梦乡。
清晨,萧阮被吻醒,穆异抚着人类光滑的后背,问道:“软软,你想要学雕塑吗?”
萧阮迷糊睁开眼,“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怪物大方展示着身躯,“我想要一副新身体,由软软做的。”
萧阮视线不自觉被眼前的美景吸引,脸上泛红,别开眼神:“我不会做,太难了。”
穆异定定地看着他,“不难的。”
萧阮头皮发麻,仿佛又回到被学习支配的恐惧。
他被穆异带到一处私人工作室。
琳琅满目的雕刻器材,以及数块乳白色,似玉非玉的石胚。
“我来教你。”
穆异替萧阮套上围裙,白白嫩嫩,乖乖巧巧,看着就像新来的小学徒。
萧阮忐忑坐下,穆异从身后靠过来,握着萧阮的手,“我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萧阮点点头。
“放松手指。”
像老师教授学生正确的握笔姿势一样,手把着手,将人类纤细的手指圈在掌心,萧阮拿住雕刻刀。
第一笔,落在了石胚上。
奇怪材质的胚料很软,刀锋落下来,几乎没有阻滞。
“你就是这样制作自己的新身体的?要多久才能够做出来?”
“最开始用了一年,后来熟练了些,大概一个月。”
“这么慢。”萧阮手上跟着动作,思维不由飘散。
穆异觑了萧阮一眼:“所以软软要好好学,不要走神。”
“哦。”
刻笔下的东西渐渐露出雏形。
萧阮不确定,再仔细看一眼,终于确认。
结巴道:“你,你怎么……让我做这个!”
穆异神色淡淡,“这件最重要,”吻了吻人类泛红的耳垂,“软软最喜欢的,不是吗?”
萧阮白皙脸上浮起一层淡粉,支唔着:“我哪有。”
他害羞地跟随着男人的动作,慢慢继续雕刻着。
……
雕塑即将完成。
穆异被一通电话叫出去。
萧阮终于得了空,对着眼前的雕塑泄愤,拿着刻刀噼里啪啦一顿乱划。
“先生,我做完了。”萧阮故意喊道。
穆异走回来,视线落在被糟蹋过的雕塑上,瞳孔震了震,眉眼微挑。
幽幽道:“原来软软喜欢这样的。”
带刺的。
萧阮恶作剧成功的表情落下,脸上腾得红了,“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刻成这样的了。
穆异轻笑起来,“软软喜欢,先生也可以换成这样。”
萧阮微张开嘴巴,吃惊道:“这,还能换下来?!”
穆异肯定点头,“之前不是已经送给软软一根了。”
萧阮回忆起来,想起那个被他带回来,尘封在抽屉里的物件,眉角狠狠抽了抽。
连忙拒绝:“现在这样就很好。”
再多出来点什么,他真的吃不消。
到了独自刻的时候,接二连三地毁掉。
萧阮放下刻刀,皱着眉问:“我是不是不太适合雕刻?”
张开发红的指尖,萧阮抱怨:“手好酸。”
穆异脱去手套,关节灵活转动,替对方揉捏着手指。
抬手撩开萧阮被汗水打湿的额发,奖励得亲了亲,“做得很好,”微挑起嘴角,“今天就到这里,回家吧。”
夕阳下落,带着金色的余温。
金色的光芒照耀在怪物的眼珠上,璀璨又夺目。
遥远得像天上的神祇。
看得萧阮一瞬失神,他点点头,牵住怪物的手掌,将手指交握在一块儿。
一起慢慢走出工作室。
……
35 奇怪的丈夫(十六)
天气逐渐转凉。
周末在家, 萧阮听穆异和秘书讨论会议安排的事情。
他从手机游戏上撩起眼皮,抬头问:“你要出国?”
穆异点了下头,挂掉通讯, 走过来, 往沙发上一压,拦腰抱住萧阮,将他拉到自己怀中, 一脸地闷闷不乐。
萧阮侧坐在穆异的大腿上, 好笑地用手指戳了戳,“你这么大个人, 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
“不想跟软软分开太久。”穆异把下巴靠在萧阮的肩膀上, 慢慢蹭着人类柔软的脸颊。
“要开多久?”萧阮好奇问。
“两周。”
“那时间确实有点长。”萧阮用手指撑着下巴。
转而, 他又笑了笑,“没关系,小别胜新婚,先生天天跟我在一起, 也会腻的。”
“软软腻了先生?”怪物目光幽幽。
萧阮抬起胳膊搂住男人的脖子, 往他下巴上亲了亲, “不腻。”
安慰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没必要为了分开两周烦恼。”
他伏在男人耳侧, 暧昧轻语:“等先生回来,我再好好补偿你。”
穆异的视线闪了闪。
“那软软先补偿一回先生。”怪物倾身压下来。
……
半夜的时候,萧阮累得迷迷糊糊,感受到唇上被吮了又吮, 第二天, 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另一个在了。
刚开始的时候, 萧阮还乐得自在。
可是第二天,他就开始寂寞,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人陪伴,半夜醒来摸到空荡的床铺,忍不住开始思念。
穆异走的第三天。
他将枯萎掉的花瓣,从花瓶里取出来,又摆上新的月季。
粉白色的花瓣娇艳欲滴。
第四天,他将坏掉的木偶修理了下。
木偶娃娃被他抱出来,他把木偶身上的衣服脱掉,准备拿去洗一洗,再修一修。
存在箱子里不见天日很多年,保存得再好也挽救不了损坏的部分。
木偶露出光秃秃的身体,也是木头做,肚子上露出一块空荡荡的圆形洞口。
萧阮看了看,一瞬间有了猜想,他转身进了房间,把一直放在柜子里的怀表拿出来。
将怀表塞进了木偶空荡荡的胸口,怀表严丝合缝地嵌了进去。
秒针滴滴答答地走着,好似木偶跳动的心脏。
萧阮又将怀表从木头里取了出来,拿在手中仔细摩挲着。
原来穆异早在结婚的时候就将自己交给了他。
他的先生是如此地可爱。
衣物烘干后,萧阮替木偶重新穿好,用线重新连上四肢,他用手抹了抹木偶被火燎过的地方,那里已经炭化成黑色。
眼珠子是玻璃做的,圆圆的红色的鼻头,嘴巴无声咧着,穿着大头皮鞋,有几分滑稽。
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丑萌。
没想到这样丑丑的小东西,最后会变成俊美如同天神的男人。
萧阮点了点小丑木偶红鼻头,忍不住笑起来,抱着亲了口。
第五天,萧阮整理了自己的房间,换了新的床品。
第六天,抱着手机玩了一整天。
他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看着通讯页面停留在好几天前的消息,很想打个视频过去,看一眼穆异。
手指在上面点了点,又放弃了,这么久不联系,对方大约真的很忙,他怕打扰到穆异地工作。
他极力告诉自己,丈夫只是出门几天,可是想念还是不断涌上来。
萧阮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从来没有和穆异分开这么久!
……
周末,萧阮清理柜子,从里面翻出拿回来后一直都没打开过的盒子。
他将物品从盒子中拿出来,拿在手中,仔细品鉴了一番,果真如同穆异说的,一模一样。
世上没有两片相同叶子,却有两根相同的……
摸着摸着,萧阮有些意动。
穆异不在……
在另一边正在开最后一场会议的穆异,一直冷冷冰冰的脸上,表情微微变了变。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来,耳根有些发红,强忍着,宣布完最后的事项,结束了长达一周的会议。
达成了最后的合作意向,穆异不做任何停留,抬腿离开。
跟在穆异身后的几位秘书,眼睛下面挂着黑眼圈,要不是老板承诺完成后给他们轮流半个月的假期,还有三倍奖金,他们几个真的差一点想要一起辞职了。
穆总忙起工作来简直不是人!
他就是资本家的魔鬼!
……
迷迷糊糊间,手机响起来,只有穆异会打过来的,萧阮看一眼,软着手去接,含糊不清地叫了声:“先生……”
穆异抿着唇,看着镜头另一面,满面桃红的眼中盈着水光的青年,哑着声音问:“软软在做什么?”
萧阮低吟了一声,咬着发红的嘴唇,眼巴巴地看着手机里的男人:“想先生了……”
怪物的眼神变得灼热起来,呼吸变得沉重,他大马金刀跨坐着,贪婪注视视频里腰肢缓动的人类,隔着镜头指挥着对方的动作……
听到男人的话语,萧阮妙目微张,身体僵了一瞬,面红耳赤,尴尬道:“先生感觉得到?”
穆异喉咙滚动,隐晦笑了笑。
青年浑身绯红,却还是按照怪物发号施令,慢慢动作着。
……
难以言喻的酥麻席卷过后,萧阮说什么都不愿意再继续,他飞快将手机压下,被子往头上一蒙,后知后觉开始害臊。
一想到刚才的放浪,脚趾都快要抠出两室一厅。
幸好男人不在国内,还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床边被锁掉的黑匣子开始剧烈响动,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破,萧阮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刚巧看到,木屑纷飞,铁锁啪地掉在地上。
十八岁的人偶穆异从里面走出来。
面对更加青涩的少年穆异,萧阮心怦怦直跳,惊讶喊道:“先生?”
“先生本想迟一天回来,是软软先勾引先生的……”
怪物慢慢靠近,高大的身材笼住床上的人类,目光肆意扫荡着,钳住萧阮的下巴,压住唇重重啃咬着。
一样又有点不一样,少了年龄的限制,少年的行为更加地野蛮,横冲直撞。
萧阮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
睡醒过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正在落山,看着坐在床边,夕阳余晖里的男人,萧阮眼睛眯了眯。
想问话,发现喉咙还是沙哑的,穆异倾身过来给他喂了水,才好一点。
穆异轻柔摸了摸萧阮的头发,低声抱歉道:“对不起,昨晚先生没控制住。”
萧阮无声摇了摇头,对着已经换回来的穆异询问:“不是说需要两周,怎么现在就回国了。”
穆异轻言浅笑,“工作比较顺利,提前结束了。”
萧阮嗔了男人一眼,“你一周都没联系我。”
穆异嗓音轻缓,眉眼柔了柔:“先生不敢,怕忍不住。”
萧阮的耳根又红了,眼睛又向四周转了转,“另一个呢?”
“在箱子里。”
萧阮难为情地问:“你怎么跑到那具人偶里了。”
穆异笑起来,“那本来也是我的身体。”
祂揶揄着:“软软是嫌弃先生这具身体老了,更喜欢那个?”
连自己的醋也吃。
“昨晚,软软哭得好厉害。”
萧阮脸上一红,半张脸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眼波盈盈地看向男人。
到了夜里,穆异还要继续逼问,萧阮更喜欢哪个。
萧阮被缠得没办法连声叫道:“你,更喜欢你这个……”
他双手用力抓挠在男人的脊背,摸到一手湿滑。
举起手看了看,指甲缝里还遗留着红色,露出惊愕的表情。
让穆异转过背来。
男人肌肉紧实的背上被指甲划出好几道锋利的血痕,有的地方还在往外冒血。
萧阮吃惊地问:“你流血了,不觉得痛吗?”
穆异转身对着镜子看一眼,也滞住了,鲜红色的液体蔓延在他的背部。
作为人偶,祂第一次见到鲜血从自己的身体流出来,背上传来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原来这种感觉叫做痛?
萧阮担忧地拉住丈夫的手臂:“穆异,你的身体是人偶,怎么会流血?”
穆异摇摇头,祂也不清楚具体原因。
天气愈来愈凉,路边的树叶已经开始枯黄。
萧阮逐渐发现丈夫更多的异常。
他攀在男人肩头。
看着男人光洁额角上沁出来的水珠,凑过去用舌尖尝了尝。
是咸的。
他吃惊瞪大眼:“穆异,你出汗了。”
要知道怪物在床上不管动作多激烈都没流过一滴汗水。
穆异抬手一擦,果真一手的汗水,他的目光沉了沉,也不知这变化是好是坏。
……
这一天,提早从公司回来,穆异的脸色有些差。
萧阮注意着男人有些苍白的唇部,关心问着:“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穆异摇摇头,他眉心蹙起,只觉得四肢关节都发软无力。
丈夫身体和人类不同,萧阮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紧接着穆异的腹部传出一道声响。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怔住,这声音普通可又不普通,萧阮沉默了两秒,开口说:“你是不是饿了?”
“饿?”是什么样的感受,穆异不知道。
萧阮用手按住人类腹部,“是不是这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穆异点头。
那里是人类的胃部。
萧阮给穆异弄了点快速简单的食物。
穆异吃下去后,身体的异常果真消失了,四肢的力量也慢慢回来。
萧阮问:“你现在能尝到味道吗?”
穆异摇头,食物在他的嘴中唯有材质,他只能靠口感分辨吃到的东西是什么。
目光凝重,萧阮推测,这种变化应该是循序渐进的。
他大胆地揣测:“先生是不是慢慢在变成人。”
穆异茫然,紧抿下唇,“变成人……”
萧阮拉住明显失神的男人,“你是不是不想变人,那我们想想办法变回去?”
穆异回过神来,他轻轻搂住人类,身体却在微微颤抖,“没有。”
低低诉说:“我想变成和软软一样的人。”
……
36 奇怪的丈夫(十七)
这一段时间, 萧阮一直陪在穆异的左右,以免他在转化的过程中闹出什么乱子。
办公室里。
萧阮夹起剩下的最后一粒肉圆子,放进穆异的碗里。
刚开始穆异总是忘记他现在需要吃饭这件事, 萧阮只好每天陪着他一起。
一旦开始产生味觉, 怪物也会有明显的偏好。
穆异咽下最后一口食物。
“吃饱了吗?”萧阮关心问。
穆异视线落在自己的肚子上,抬眼想了一会儿,应承了声, “嗯。”
“过来让我摸摸看。”萧阮笑着伸手, “嗯,先生好乖, 都吃饱了。”在男人的脸颊, 奖励地亲了一口。
“要不要喝水?”
穆异眨眨眼, 想了下,他没感觉到口中有干燥的感受,应该是不渴的。
“不渴。”
“不渴也要补充水分。”
萧阮把水杯递到穆异手边,“喝一点。”作为人喝水的次数还是太少了。
穆异乖乖喝下去。
等到穆异完全习惯了身体的变化, 萧阮也就放下心来, 让他独自处理。
……
变成人, 也稍微有点麻烦的地方。
萧阮对着超市收银台的盒子看码数, 最大号好像还有些不够, 他转而到网上去购买。
东西到的当晚,穆异难得表现出拒绝的态度,他抱住萧阮,垂着眉眼, “不要。”
萧阮红着脸, 劝说:“太多了,你不觉得清理起来很麻烦吗?”
“不麻烦, 我会帮软软的。”他沉迷于人类间湿润的交缠,咬着爱人的耳朵,声音暗哑:“软软其实也很喜欢的对吗?”
每次那个时候,总是…得特别地厉害。
萧阮半推半就。
……
另一间房,穆异很久都没再使用过。
穆异现在能够正大光明地上萧阮的床,也就懒得再用小木偶的身份出现。
萧阮想起来很久没有出现的小木头,推开房门,走进去。
房间里很黑,厚厚的窗帘遮盖住阳光,今天阳光很好,萧阮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阳光透进来。
穆异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需要整理,一览无余,里面甚至连张床也没有,只有一排排柜子。
如果是以前,萧阮会觉得奇怪,但他现在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非人类,已经见怪不怪。
相邻的两间房,隔着一道漆黑不透光的玻璃墙。
萧阮用手敲了敲,也不知道这种材质隔音怎么样,不过他从来没有听到穆异房间的动静。
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黑色墙面闪了闪,开始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萧阮房间里的一切很快清晰可见,就像被关在玻璃房监视着一样。
萧阮震惊向后退去,碰开了旁边的柜子。
柜子里叮当作响。
挂在柜中,琳琅满目的金色锁链,因为重力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阮惊愕张了张嘴巴。
“软软。”男人的磁性声音在房间响起。
萧阮一激灵,慌张转过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穆异回来的。
他紧张看向穆异。
男人目光沉沉,缓缓走过来,将忐忑的青年牢牢困在了怀里,双臂紧锁,宽阔胸膛抵在人类清瘦的脊背上。
嗓音低沉惆怅:“先生的秘密被软软发现了怎么办……”
祂以为能够永远在人类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
但是,好像失败了。
萧阮垂下头,半晌不语。
他的内心挣扎着。
良久,他悠悠地叹气,“虽然我没有那种癖好,但如果先生喜欢,我愿意配合……”
“什么?”穆异迟疑了一下。
“我说我愿意配合先生的癖好,前提是你不能太过分。”萧阮重复。
怪物将唇压在人类修长的后颈上,闷闷笑起来,在细腻的皮肤上,一寸一寸细细吮吸着。
祂的人类这样好,让祂如何不喜欢。
好想,好想,把他永远存进盒子里。
祂的宝物。
……
萧阮蜷了蜷脚趾。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他的想法更肮脏,还是穆异更加变态。
他以为丈夫想玩的是那种主人的游戏,没想到却是这种主人的游戏。
他现在扮演的是一尊人偶。
被剥得□□,半躺在浴缸里任由对方细致地清洗,有点令人害羞,但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毕竟他跟穆异早就坦诚相见过了。
一条腿被抬起来擦洗,穆异眉间蹙了蹙,“这里怎么回事?”
人类腿根的内侧有一串淡粉色的胎记,落在雪白的肌肤上,十分像某种暧昧的咬痕。
颜色很浅,藏得又深,平时不仔细根本注意不到。
萧阮向下看去,发现穆异在对他腿侧的痕迹出神,眨眼故意调笑:“也许是我偷偷背着先生跟哪个野男人留下来的呢?”
人类的皮肤很嫩,稍微用点力气,就会留下红痕,所以事后在浑身艳丽的痕迹里,穆异从来没有注意过。
他以为都是自己咬出来的,但他昨晚没有碰过,爱人的身上现在除了那处也没有其他红痕。
所以很明显。
头一次被发现了。
萧阮不以为然地解释:“是胎记,小时候就有的。”
穆异在胎记上注视了片刻,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他俯身凑过去,在附近的地方,同样咬了一口,轻微痛痒的触感,让萧阮忍不住轻哼了声。
人体最细嫩的地方已经浮出红痕,穆异抬起头,视线在两处痕迹上徘徊。
一模一样的咬痕。
萧阮低头看去,没想到这跟了他大半辈子的胎记,居然跟他丈夫的齿痕一样。
萧阮笑眯眯地打量穆异一眼,揶揄道,“说不定是你上辈子留下的。”
穆异没有回话,沉默将洗好的人擦干。
怪物不似人类,是没有上辈子,和下辈子的。
祂仅有这一世。
萧阮被抱起来擦干身体,吹干头发,像人偶一样,任由对方一件件地套上衣服。
从内衣开始穿起,束腰从身后一点点勒紧,腿袜上讲究地用上了腿夹,一根细皮带箍在小腿上。
再穿上衣服,衣领上带着层层叠叠的蕾丝花边,短裤露出一截大腿,胸口上别着华丽的宝石,脚上踏着亮晶晶的带着点跟的小皮鞋。
萧阮不知道穆异什么时候背着他准备的这些东西。
“先生怎么知道我的尺码。”
穆异正在专心弄造型,头也没抬,“量过了。”
“什么时候?”萧阮自己都不知道。
“软软睡着了。”
尺码这些穆异根本不需要,他的眼睛就是尺。
装扮好后萧阮被转向了镜子,他惊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发愣。
镜子里的人,穿着华丽的衣裳,眉目娇美,黑睫颤动,莹白的肌肤上沁着淡淡的粉,被人抱在手里。
一动不动,真的就像一尊被打扮精致的人偶。
还是头一回,装扮成这个样子,都可以去参加化装舞会了,萧阮羞耻地将脑袋别过去。
“软软真漂亮。”穆异站在他身后,侧过头,在他的唇上亲了亲,显然很满意。
脚踝上被套上做工精巧的锁链,金色链条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镶嵌着彩色宝石,不像是刑具,更像是精美的装饰品。
穆异修长的手指慢慢将锁链套上,告知萧阮,“这是先生亲手为软软打造的。”
一切完成后,萧阮被穆异抱在手上,怪物的力气很大,单手抱起人类轻轻松松。
难为情地任由穆异抬起自己的手臂,挂在男人脖子上,萧阮不能主动动作。
双腿被锁住,也不需要走路。
他答应了穆异,今天要当他的人偶娃娃。
餐桌上摆着精致漂亮的糕点和茶水。
萧阮坐在穆异的腿上,被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蛋糕。
有一种大龄儿童过家家的氛围。
萧阮的视线落在穆异脸上,男人一脸认真,没什么特殊的表情,萧阮却察觉得出来他很开心。
或许每个人偶心里都有翻身做主人的愿望,只是它们不能像穆异一样付诸行动。
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满足丈夫这一点点小小的心愿,应该不过分。
沾上奶油的唇角,被丝绸手帕慢慢地擦拭干净。
阳光明媚,暖暖洒在萧阮的脸上,让人浑身懒洋洋地,他没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尾沁出一滴泪来。
穆异替他抹去眼泪,让人类的脑袋靠着胸膛,温柔说道:“睡吧。”
萧阮也就听话闭上了眼睛。
看着怀里乖巧的爱人,慢慢变得均匀呼吸,穆异眼神柔了柔,眼底漾着笑意。
将面前剩下的蛋糕,挑了一小块也送入自己口中。
甜蜜在舌尖绽开,怪物享受地眯起眼睛。
蛋糕是甜的。
自从有了软软,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美妙起来,怪物空荡的内心,前所未有的满足,多么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萧阮睡醒过来,已经黄昏,人还是迷糊着的,刚想从男人腿上起来,脚下被一股力量绊住,锁链叮当作响。
他又想起来人偶游戏还没有结束,又缓缓并上了腿,止住动作。
没过多久,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局促,双腿忍不住夹紧。
红着耳尖,对穆异小声说了说。
穆异恍惚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染上点热意。
起身将人抱去了卫生间。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把着放水,哪怕再亲密的关系,萧阮也觉得羞窘,好半天憋不出来,穆异还故意使坏要替他吹口哨。
在哨声中,水声终于慢慢落下。
人类的身体都在抖,眼眶和鼻尖都变红了,像刚被欺负了的小可怜,怪物勾唇笑起来,嘴角的笑纹逐渐加深。
“软软这样真可爱。”
萧阮羞恼地闭上眼,被抱出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是红的。
到了夜里,漂亮的人偶被放到了床上,被主人骨结分明的手指慢慢剥落衣裳。
萧阮满面通红,任由怪物一瞬不瞬注视着。
“软软真美。”怪物感叹着。
金色的锁链缠绕在白皙纤细的脚踝上,叮铃铃,叮铃铃,在夜色中伴奏出一章低吟浅唱。
……
转眼就到了考试这天。
人来人往,宽阔气派的大学校园里,萧阮紧张地握住穆异的手。
“先生,我有点没把握。”
穆异亲了亲萧阮的嘴唇,将他搂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慰道:“不用担心,先生不是已经帮你复习过知识点。”
“你相信先生对不对,静下心来,正常发挥,先生在外面等你。”
沉稳的男人总是令人安心,萧阮想起,高考时,格外羡慕有家长陪同的学生。
他眷恋地拥抱住男人,紧紧倚靠在对方宽厚的胸膛,鼻尖嗅着厚重的草木调的男士香水味。
应了声,“嗯,我会好好考的。”
等到时间到了,跟着一群考生涌进了考场。
……
穆异放下工作,陪萧阮考完每一场。
最后结束时,萧阮一脸虚脱,随着大流从里面走出来。
穆异上前接人,摸摸青年脑后毛茸茸的碎发,“累了?”
萧阮蔫哒哒点头,可能是有了期待,他感觉这一次比高考还紧张,不想辜负穆异的教导。
手脚发虚地被男人抱住,塞进了车里。
“渴不渴。”
萧阮疲惫摇头:“不渴。”
“软软说过的,不渴也要补充水分。”
“来,喝一口。”唇边被递来一杯热茶,萧阮张嘴顺势喝了一口。
还冒着热气,带着蜂蜜香味的甜茶顺着喉咙流进绷紧的胃袋,让萧阮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
“先躺一会儿,马上就到家。”穆异让人躺在腿上,睡在他的臂弯里。
萧阮乖乖趴下来,被轻抚着,慢慢睡着,连什么时候到家,被抱下来的都不知道。
……
考完试,萧阮终于可以安心地待在家里,他躲在被子里玩手机,穆异把被子掀开,萧阮要躲,被男人及时拉住脚踝。
萧阮用脚掌踢蹬,往被子里钻,瓮声瓮气地抱怨:“先生,饶了我吧!”
他真的没这方面的天分。
穆异要他学做雕塑,萧阮认真学了几次,实在是手笨,雕坏了不少奇形怪状的废料。
穆异不再强求,半眯着眼,“刻不好,大概是因为软软还不够熟悉。”
握住人类露在被子外面的一截雪白的小腿,慢悠悠向上吻着。
“先生来让软软多熟悉一点。”
耍懒躲过了一次麻烦,却陷入更大的操劳中。
萧阮在不停晃动的情境里,头晕目眩,却只能咬着唇,不停求饶。
“呜呜,清楚了……都看清楚了……”
……
37 奇怪的丈夫(十八)
时间好像过得格外地快, 一晃就到了农历新年。
跨年夜。
萧阮被穆异背着上山,他戴着毛茸茸的白色围巾,鼻尖和脸颊被冷空气冻得粉红。
从嘴巴里呼出白气, 两只眼睛亮晶晶, 情绪格外高涨。
他们等在寺庙外,四周灯火通明。
檀香的味道飘散过来。
和他们一样,大半夜不睡, 来寺庙里烧头香的人不少。
周围挤满了人, 穆异有些不适地皱皱眉,将人类圈进了怀中, 隔绝其他的人的拥挤。
萧阮依偎在男人胸膛, 捧住穆异冰凉的脸颊, 将自己温暖的脸侧贴在了一起。
他们在外面待了会儿。
凌晨的钟声敲响,古朴厚重的钟声回荡在山间,人群鱼贯而入,萧阮拉着穆异的手, 也跟着一起挤进去。
随着人流, 接着烧香, 拜了拜。
他其实是不信神佛的, 但萧阮的母亲尚在的时候, 他们一家三口会在除夕这天,来寺庙守岁的。
这是一家人的仪式。
现在,萧阮想带着穆异一起来。
他视线落在身边跟着一起肃穆参拜的男人身上,不由微微笑起来。
抬起头的穆异, 和爱人对视上, 也展露出笑意。
在寺里拜了一圈,萧阮和穆异就出来了。
他们手牵着手下山, 十指牢牢交握在一起,轻轻晃着。
萧阮言笑晏晏:“先生,我好开心,今年是我过得最高兴的一年。”
穆异侧头看向他,微扬着唇,满目温柔,“软软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更开心的。”
萧阮点点头,“嗯,只要跟你在一起。”
他们还会一起过许许多多的新年。
远处是城市里的万家灯火,一路花灯中,两人漫着步,一阶阶地向下走去。
雪花无声从天空缓缓落下。
这是新年的第一场雪。
“下雪了。”萧阮兴奋的张手去接。
穆异温柔注视着人类格外纯粹的笑颜,白色的雪花落在两人的肩头上。
……
回家的汽车驶了一路。
车终于停进地下停车场,萧阮闭着眼,打着哈欠从副驾驶位上下来,一晚没睡,他现在极度犯困,恨不得马上飞回床上去。
穆异见他不看路,胡乱往前走,离电梯口越来越远,停好车,关上车门,大步跟过去。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格外寂静,灯火通明,只有两人的脚步在回荡。
萧阮闭着眼瞎走。
停车场里,一排车子中,一辆明黄色跑车的车灯忽然亮起来。
车子启动声惊走了萧阮的困意,他猛地张开眼。
眼前紧接着闪过一片白光,他抬起手臂,遮挡住眼睛。
“软软!!”
有什么物品被撞击得闷声,紧接着是物体车轮摩擦的刺耳声响。
滚烫的液体飞溅到皮肤上,大片的红色在他眼前绽开。
红色的液体从男人的身体下蜿蜒流出,慢慢淌到自己的脚尖。
萧阮的脑子一瞬空白。
眼睁睁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女人的尖叫令他缓过神来,他僵硬转过头,木木看向车里的面露惊恐地紧握着方向盘的穆夫人。
“不可能!”
“怪物怎么可能像人一样流血……”
肇事者很快逃之夭夭。
萧阮跪在地上,颤抖着手臂,紧紧搂住躺在地上的男人,他的脸上是白的,双眼是空的,流不出一滴泪来。
萧阮摸着男人已经碎掉的半张脸,哑着嗓子,“会没事的,我们马上去医院。”
“没用的。”穆异摇摇头,他已经感受到生命力在急速地流逝。
从怪物口中不断溢出的血,染红了人类洁白的双掌。
看着男人一寸寸地碎掉,他的心也在一寸寸地跟着碎掉,萧阮欲哭无泪,“先生……”
穆异抬手抚了抚萧阮的眼角,即使到最后,也要人类宽心,“软软,乖,别哭,先生只是累了,要睡一会儿……”
祂从诞生,就没有过睡眠,现在他要睡了。
萧阮摇着头,“我不哭。”眼底却弥漫着无限哀伤,肝肠寸断。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仍旧在怪物的身体里不断蔓延。
裂痕一寸寸爬上来。
萧阮注视着自己的爱人,在怀里碎成了齑粉。
“叮~”
金属指环从空中落在地上。
萧阮抓握在手中,拼了命地向家里跑去,他的膝盖发软,脚底打滑了好几次。
他回到家,奔进卧室,打开黑箱子,笑着喊道:“先生。”笑容冻结在嘴角。
完好的十八岁穆异,在他面前变成了碎末。
他又去翻开装着木偶的盒子,在人类手指的触碰下,木偶一瞬间变成了碎屑。
萧阮浑身瘫软地跪倒在地上,骨头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脆响,却浑然不觉得疼痛。
恍惚间,他又想起什么。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爬到床边,去翻开床头边的抽屉,将收里面的怀表取出来。
金属冰凉了他的手心。
萧阮颤巍巍地打开表盖,原本转动的指针,时间彻底停留在那一刻。
一滴红色的水珠,滴落在表盘的水晶玻璃上。
萧阮紧咬着嘴唇,将怀表按在胸口,漆黑眼珠上罩了一层水壳子,却没有一滴泪落下来。
他答应过先生,不哭的。
……
冬去春来,寒气消散。
萧阮在工作室,专心致志完成他的毕业作品。
他将布料盖上,洗过手,换了身衣服走出来。
“萧学长。”同校的学弟叫住他,少年朝气蓬勃,活力四射。
也是老师的学生,好像总是碰到,叫什么来着?哦,好像姓唐,萧阮没记住人的名字。
萧阮问:“唐同学,有什么事情吗?”
“学长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少年英俊的脸上微微带着几分羞涩,更多的是自信。
他自觉和萧阮已经认识一段时间了,又多方展示过魅力,学长不可能不动心。
他刚进京大就对学校的前辈一见钟情,也多方打听过,确认对方喜欢的是男人,也是单身。
浓黑的眉毛扬起,他对自己的外貌还是有几分自满的。
萧阮浅浅笑了笑,沉淀下来的气质让他越发迷人。
将手抬起来,亮出手上的戒指:“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
毫不例外地拒绝。
意气风发少年脸上明显低落下去,他觉得这是对方回绝他的借口,毕竟这位据说已婚的学长,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口中恩爱的丈夫。
更像是躲避招蜂引蝶的说辞。
失落离去的少年被篮球社团的小伙伴簇拥着,其他人笑笑闹闹。
“我就说不可能成功。”
“别难过,你不过是萧学长拒绝的第二十八个罢了。”
“哟哟,某个被同样拒绝的二十号,现在心里平衡了是吧~”
萧阮站在充满阳光的室外,轻轻用手压了压挂在脖子上的另一枚戒指,他抬头看向和煦日光,阳光有些刺眼,眯了眯眼睛,悠悠轻叹。
时间过得好快。
先生离开他已经三年了。
对外,萧阮称自己的丈夫远在国外养病。
穆异离开后,萧阮将罪魁祸首送进了精神病院,让她永永远远待在里面一辈子。
穆氏的企业也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他又继续回到了校园。
当初教过穆异的雕塑专业老师,刚好成了他的导师。
……
京大雕塑系毕业展上,其中一尊木雕格外引人瞩目。
作品的名牌上,写着两个字,怪物。
可是这尊人形雕像,却没有半点怪物的影子。
它被雕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男人像睡美人一样躺在那里仿佛下一秒就要动起来。
木头美人裸露的心口上,胸膛里镶嵌着一只旧了的,停止走动的怀表。
格外俊美的雕塑吸引着众人前来观看,有人走到作品的后方,发现名牌的背面还有两个字。
爱人。
萧阮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雕刻出了他的爱人,原本光滑的指节上留下了刻刀的划痕。
展出结束后,他拒绝了校方的留校,将作品带回了家,放进了玻璃匣子里。
萧阮温柔抚过雕塑的脸颊,就如同先生所说,他只是睡着了。
缓缓将盒子盖上。
……
夜深,躺在床上的人类已经熟睡。
黑暗中,起初完好的玻璃碎了一地。
被清晨的阳光唤醒,萧阮看到出现在眼前的男人,丝毫不意外,唇角弯了弯,伸手去触碰男人的脸颊。
“真好,又梦见先生了。”
眼前的男人却没有像梦中一样,过来抱住他,对方的眼神懵懂无辜,开口问道:“你也是我的妈妈吗?”
怪物蹙着眉,心中隐隐对这个词,有点排斥,但祂潜意识里知晓,对于唤醒祂的人类应该这样称呼。
床上刚清醒的人一下子卡住了,他虽然偶尔会梦到一些奇怪的内容,但还没有这样离谱的。
指尖用力掐了掐掌心,好疼!
颤着手去扯开男人的衣扣,向穆异的心口瞧去,镶嵌在那里的怀表在缓慢地走动。
萧阮失神片刻,笑着摇头:“我不是妈妈。”
将手指和穆异交缠在一起,俯身在男人的唇上碰了碰,柔声说道:“是爱人。”
爱人?怪物咀嚼着这个词,似乎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胸腔里却涌起一阵阵酥酥麻麻,时针都快了几分。
透明的水珠滴落在苏醒过来的怪物手背上。
湿湿的,烫烫的。
怪物本能觉得焦渴。
祂用舌尖拭去人类的眼泪。
“不要哭。”
“好。”
……
如同刚新生的幼儿,失去记忆的怪物对一切都懵懂无知,萧阮一点点教会祂常识,怎么重新做人类。
怪物很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
只是有一点,令萧阮分外苦恼,或许是他最开始教坏了,穆异有事没事就缠着他要亲亲。
并且理直气壮,“软软是爱人。”
爱人就是用来亲的。
一整天的时间,人类的嘴唇始终红艳艳,饱满多汁,泛着水泽,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做了什么丰唇的项目。
后来穆异又学会更过分的事情。
萧阮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
谁能想到,在学校里一向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美人,会在另一个人的面前,绽放如此艳丽的情态。
任由怪物胡闹了几个月,萧阮开始有点吃不消。
一场春雨过后,萧阮推了推身旁餍足的男人:“先生准备什么时候回公司上班?”?!!
穆异搂住身边的人,还是一脸无辜,强笑狡辩道:“软软在说什么,小木头听不懂。”
萧阮点住男人高挺的鼻尖,睨着眼:“说谎鼻子是会变长的哦。”
男人轻笑起来,“什么时候察觉的?”
萧阮脸上嫣红,不由自主蜷了蜷脚尖,刮了穆异一眼,他才不会告诉男人,发现对方已经恢复记忆的关窍在哪里。
穆异把头埋在爱人的肩窝上,依旧像往常一样撒着娇,“软软,先生不想去工作。”
祂只想跟自己的爱人每一分每一秒都腻在一起。
萧阮状若答应,点头调笑着:“行啊,以后先生留在家里当家庭煮男,我出去工作养你好了。”
穆异摇头,“那还是先生来养软软,”又牵起萧阮的手指,在留下淡粉疤痕的指节上亲了亲,“下辈子,软软再来养先生。”
萧阮忍不住笑起来,眼中闪耀着星光。
“好,下辈子我养你。”
……
层层叠叠的雪白色花瓣里,穆异躺进两人宽的玻璃盒子中,轻轻拥住已经停止呼吸的爱人。
他将五指插进心口,把埋在胸中的怀表挖出来,水晶玻璃因为用力,出现裂痕。
被破坏了的怀表被放在了人类的手掌中。
失去心跳的怪物在人类的唇上吻了吻,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白色的光团从怪物的身体钻出来,眷恋着不肯离去。
祂围绕在玻璃盒子外转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悠悠荡荡落进了一片深海里。
黑寂的海底,涌起波涛。
38 神奇的海螺(一)
碧蓝的海水一望无际。
萧阮站在船尾解酒, 手掌撑在船舷的围杆上,任由海风轻拂过去,吹乱了整洁的发丝, 上衣松开了一粒扣, 宽松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胀起来。
他正处在微醺状态,脸颊浮起淡淡的绯红,冲淡了原本冷清的气质, 显得格外娇艳。
染着金发的男生手里举着香槟, 从船舱里走出来,穿着骚气的大红花衬衫, 橘色沙滩短裤。
五官整齐,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长相帅气,给人一种很阳光开朗的感觉。
他大步走到萧阮的身边,向后一靠,胳膊肘撑在栏杆上, 咧开一口洁白的大牙, 笑着问:“出来玩一圈, 感觉怎么样?”
“爽吧!”
萧阮抬起有些发沉的眼皮, 瞭了林飞一眼, 慢吞吞地点头。
林飞看他这慢半拍的样子,不由大笑起来,拍起对方的肩膀,“萧阮, 你该不是喝醉了吧, 刚才喝的可是香槟!”
“怪不得上学那会儿有聚会,他们请你喝酒, 你都不喝,感情是个一杯倒。”
萧阮斜他一眼,没有搭理,转过身去,看向海面。
眼尾的艳色飘过来,林飞怔了一瞬,神色一凛,在心里咕哝,幸好他们两个都是直男。
要不然,萧阮看上他了,那他还真不一定把持得住。
低头注视着海面,这里的海域很深,海底有一处极其深的峡谷,是百年前一场地动造成的新地貌景观。
海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蓝,海浪平静寂静无声,仿佛深处藏着什么恐怖的怪物,会从海底冒出头来。
偶尔有几尾飞鱼从水面上窜过去。
船上的仪器发生了细微的混乱,负责航线的船员,完全没有察觉出来。
他们乘坐的游轮正漂浮在一片危险的海域上。
……
大学毕业,萧阮和林飞运气好,一起中了一张游轮双人环球游的奖券,原本他是不想来的,想把名额让出去,是林飞硬要拉着他一起,好说歹说。
“平时就算了,咱们马上就要毕业,同寝四年,最后一场毕业旅行不过分吧。”
“将来工作了,再想出来玩还没有时间呢。”
“我要是有女朋友,也不稀罕跟你一起了,这不是还没有吗!”
“要不是跟你一个宿舍,我这么个大帅哥,能混到大学四年都没一个女朋友,哇哇,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必须得补偿我……”
萧阮说不过,垂了下头,说让他再考虑一晚。
夜里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一切都很模糊,萧阮不记得了,有一个电子的声音蛊惑着,召唤着他前去。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那里等着他一样。
第二天睡醒,萧阮决定和林飞一起。
林飞没有兴趣欣赏海景,在外面待着无聊,又回到里面吃喝交友去了。
游轮里传来欢声笑语。
清凉的微风,让萧阮渐渐醒了酒气,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旧怀表,下午四点半。
古铜色的怀表有些个年头了,零件都有些老旧。
雕花的壳子,表盘里镶嵌着碎钻,玻璃上有几道裂痕,比起实用性,更适合做收藏品,是萧阮十八岁时从古董商店收到的。
老板讲这只怀表是坏着的,可等萧阮拿到手后,拧动轴芯,它自己竟又开始走动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的第一眼就想要将它,带回家。
萧阮把玩着怀表,没注意到海面的动静。
平静无波的海面底下,暗流涌动,似乎有什么大型的生物,刚从海里潜过去。
原本寂静的海底登时变得热闹起来,藏在暗处的猎食者争先恐后涌上来,在水里追逐的猎物。
误入领地的猎物逃向了更危险的所在。
在人类视线达不到的海沟深处,无数只庞大的触手从海底冒出来,迅雷不及掩耳缠住游过的大型海鱼,四五米长的大鱼被瞬间包裹起来,卷进深沟里。
一切又归于平静。
……
夜晚。
萧阮的这间房可以看到海面,他推开窗户,凝望着深黑的海水。
海里的月色漫上来。
游轮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海底一片漆黑,幽静无比,隔着海水,就像两个世界。
触手从海底游上来,祂悄无声息地潜在水面,好奇地向灯光里瞧去。
对游轮上直立的人类格外好奇。
他们为什么没有尾巴?
触手围绕着巨型船只,转了几圈,祂的目光停留在一处船窗上。
那里有个人倚在窗沿上,房间的灯光照亮了人类的脸庞。
那是一张极为动人的,冷艳的容颜。
漫天的星光,落在海上,一整片海水都在闪耀着。
海妖的心脏涌现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前所未有地慌张起来,祂的触手在水里胡乱地翻转,打结在一起。
海面上掀起一阵海浪。
萧阮缩回房间,关上灯,躺下睡觉。
等到人类的身影从窗户消失,触手终于打开了纠缠在一起的结,慢慢沉到了海底,回到了祂的巢穴里。
漆黑的海沟里,触手想着刚才见到了人类,产生了某种贪念,祂的身形发生了剧烈的改变,一寸寸地缩小,上半截成了祂向往的人类模样。
变成半人形的海妖,皮肤苍白,鼻梁格外高挺,近乎完美的容貌,眼珠子是神秘的蓝紫色,下半身游动的触手上,有着一圈圈迷幻的蓝色花纹。
这些圈纹有着奇异的魔力,能够让直视它的生物变得恍惚,转眼就被迷惑住。
令海底其他的危险生物也避之唯恐不及。
祂是这片海域,唯一的霸主。
……
清晨的日出在海面镀了层金光。
被一直跟随在船边,吵闹的海鸥叫声吵醒,萧阮翻了几个身,怎样都睡不着了,从床上起来。
梳洗过后,萧阮去找对门的林飞,敲了敲门,对方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开门,头发都睡得翘起来,像顶着一头晒得发干的稻草。
“要不要去吃早餐。”
林飞打了个哈欠,挠挠头发,“这么早?不吃了。”他昨晚玩闹到凌晨才回来,喝了一肚子的饮料,现在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先睡会儿,到了十二点再来叫我,一起吃中饭。”
“行。”
萧阮点了下头,已经习惯了对方懒散的生活习惯。
他们的宿舍友情,始于带饭,两个人在生活作风上都有些不拘小节。
游轮上的餐厅,早上也比较热闹,这里是自助餐的模式,萧阮选了几样不算油腻的,端着餐盘,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慢慢吃起来。
吃完后,他又回到了自己房间里,休息了片刻,出去找了个好地方,坐下来慢慢欣赏风景。
这是他们的船在海上行驶的第三周,除了刚来时的新鲜感,到了后面,萧阮对船上的其他活动不甚感兴趣,也不爱找陌生人聊天。
大海一望无际。
除了海水,还是海水。
没有坐标,光凭感觉根本察觉不出船只在航行,他们仿佛被困在了这样一片诡谲的海域里。
半人形的海妖从海底潜上来,他从水底偷偷看向靠在船边的青年。
萧阮恍惚看到有人在水里,他愣了一下,又仔细朝水里去看,只看到一片碧蓝的海水。
忍不住笑了笑,游轮上又没有潜水项目,这里是深海,大海里哪里来的活人。
要有,也该是人鱼。
他又拿起怀表看了下,手中的怀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吸引一只肥壮的海鸥飞过来。
尖利的鸟喙朝萧阮手上啄下来,抢夺间,海鸥在他的手臂扑腾怀表从他的手中飞出去,直直坠向了海里。
没抢到东西的海鸥扬长而去,萧阮趴在栏杆边,半勾着身子,焦急地向水里看去,只看到一片深远的墨色。
细小的怀表早已消失在广阔的海里。
萧阮心中一片怅然,他心知,这只表永远找不回来了。
金属怀表从高处掉进了海里,激起一片小水花,伴随着一片气泡,慢悠悠地朝海底坠去。
坠到一半的途中,一只苍白的手从水里将它接住。
修长的手指好奇地拨弄,来回开合表盖。
从那个人类手中掉落的物品。
海妖从海里向上看去,海上的那个人类,正紧紧抿着唇,眼尾发着红,对着海面发呆。
有个蓝眼睛的人类走向他,两人间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人类摇了摇头,蓝眼睛耸了耸肩膀又走开了。
林飞起来,看到精神萎靡的萧阮大吃一惊,询问后才知道是萧阮的表掉海里。
他拍萧阮的肩膀,十分没眼力见地安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心里犯嘀咕,好好地出来玩,也要带着那当宝贝一样的破表。
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老情人送的呢。
萧阮心里憋闷,早早地就回了房间,晚饭也没吃就睡下了。
夜幕降临,海妖从水里冒出来,海藻般的黑蓝长发,贴在了苍白的皮肤上,祂又往那扇窗户里看,那里面一片漆黑。
海妖没有见到想要看到的人类,祂失望地从海面潜下去。
靠近船舷的地方,水面爆出一片水花,一条成人手臂粗细长着蓝圈的黑色触手从水里钻出来,搭在了游轮的船体上。
一团黏糊糊看不出形状的诡异物体附着在船壁上,缓慢向上蠕动,目标直指萧阮的那扇窗户。
顺着一指宽留下透气的窗缝,其中一只最粗壮触手率先钻进了人类的房间,它往室内探了探,确认了床上的人类正在熟睡。
紧接着,其他的触手也朝着房间内涌去,它们争先恐后,为了一条路谁最先进去,扭打了起来。
最后一起挤了进去。
触手爬到了床边,床上的人,双目闭着,呼吸清浅,薄唇微微地开合。
最粗的那只触手抬起来,想要去触碰人类露在被子外面,修长的小腿。
触手缓慢地凑近。
即将碰触的刹那,人类的睫毛颤了颤,眼皮慢悠悠地睁开一条缝。
萧阮迷糊醒来,看向四周一片黑暗,朝床里,翻了个身,又闭上眼睛。
触手躲在床底,紧张得缩成了一团。
39 神奇的海螺(二)
次日。
萧阮睡醒过来, 他的鼻尖闻到一股很浓重的海腥味,不知道还以为,谁在他的房间晒鱼干了。
地面上一片湿滑的水痕, 到处湿漉漉的。
海上也有回南天?
他诧异地从床上坐起来, 视线不经意间落在窗边的小桌上。
原本空荡的桌子上多出来一样物品,萧阮走过去,将东西从桌上拿起来, 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掉进海里的怀表, 一夜之间竟然自己回来了。
怀表湿湿嗒嗒,散发着海腥味, 一道水痕从桌子蔓延到窗外。
萧阮握着怀表, 有失而复得的欣喜, 更多的是心悸不安。
从深海里捞出一块小小的怀表,这可不是人力能够做到的。
他遇见了灵异事件。
注意力被转移的人类,没发觉自己的双腿上留下一圈圈,圆圆的红色痕迹。
……
和林飞碰头时, 萧阮把擦干净的怀表展示出来。
对方诧异抬眉:“昨天不是说掉海里了, 怎么找回来的?”
萧阮把早晨见到的讲给林飞听。
一头黄发的青年震惊得瞪大眼珠, 连嘴里的食物都忘记嚼, 惊疑不定。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说过假话?”萧阮别了他一眼。
林飞咕咚咽下食物, 被噎了一下,拿起手边的水杯,猛喝一口。
歇了半晌才说:“你的意思是海里有东西,把你的表捞上来还给你的。”
萧阮点点头, 表示认可这一猜想。
林飞白日里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抖了抖,往左右看了看, 四周的游客都在正常活动,气氛一切正常。
忽而挤眉弄眼坏笑起来:“你该不会是碰到那个——美人鱼,了吧。”
“你看你长这样,比我好看那么一丢丢,被海里的小美人鱼一见那个钟情,巴巴地送来定情信物。”
“萧阮你可要小心点,说不定今晚要把你绑回海里去做赘婿。”
萧阮扯了扯嘴角,无语:“你这个故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扯到赘婿上去了。”
林飞笑:“咱们现在海外,这不是中西结合嘛!”
萧阮听了林飞的胡言乱语,到了晚上,就有点睡不着,他躺床上,每隔几分钟,就向窗户望去。
生怕有点什么东西从那里冒出来。
最后撑着眼皮,不知不觉间困过去。
月亮一点一点爬出海平线,仿佛从海里升起来的。
天空的月亮格外地又大又圆,惨白得有些诡异。
平静的海面掀起波涛。
黑暗里,无数深海生物察觉到危险躲藏起来,潜藏在海底的海妖们纷纷钻出巢穴,向海面游去。
一场狂欢即将开始。
明亮的月光照亮漆黑的海面,无数只海妖从水中探出头来,它们在海水中纵情遨游嬉戏,对着月亮歌唱。
是在求偶,同时也是在狩猎。
美妙的歌声吸引着船尾的人,待在船尾的偷懒的水手被海妖的嗓音迷幻,朝着船边走去。
“别过去!”一名青年男人厉喝,被迷惑的水手瞬间清醒过来。
他看向海面,数名美丽的少女浸泡在水里,其中一名胸前格外饱满的大美人,朝着他伸出双手,正微笑召唤着他过去。
“海里面有人。”水手急道,很可能是船上的客人私自下了船。
穿着中式长袍的青年男人伸手过来拉住他,捏起两指在他眼上一抹,那水手只觉得眼皮上湿漉漉,“你给我擦了什么!”
“牛眼泪,你再看看海里的东西是什么!”
水手顺着男人的话看向海里,哪里还有什么绝色美女,海水里泡着一群奇形怪状的生物。
丑到不忍直视,刚才对着他招手的那位,更是一只挥舞着钳子的怪物,水手的脸都皱起来了。
他的态度立马转变,对青年男人恭敬起来,“多谢大师救命,海里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青年男人视线落向海中,他的面色有些凝重,“据我看这是群海妖,月圆之夜它们就要出来害人。”
“您怎么一点都没事?”
“只要内心坚定,没有欲念,海妖自然勾引不了。”青年男人淡淡瞥了水手一眼,水手的脸上臊红。
“船上这么多人,这可怎么办。”水手变得焦急起来。
“总之先将船上的人聚集起来。”
“好,大师,您跟我一起去见船长。”
……
船上的客人都被聚集在大厅里,他们面面相觑,还没搞清楚状况,对被半夜叫起来十分的不满,场面闹哄哄。
船长走出来,他的身边跟着救下水手的青年,那青年叫崔小玉,长着一张娃娃脸,自称祖上是茅山出来的,刚换了一身装备,手中还端着一个罗盘。
大胡子的船长最开始不信,跟着去船尾看了一眼,半边魂都飞了,不停抹着额头上的冷汗。
要不是这位崔道长拿罗盘出来,重新定位,他还不知道,游轮的航线早就偏离,他们的船驶进了那片决不能进入的海域。
这是他们在海上航行海员间的流传的警示。
船长向几名负责人坦露正真的情况,剩下的只是告知客人,今晚众人要在大厅过夜。
所有人今晚要聚在一起,熬过今晚,等到月亮落下,海妖们离开,就能躲过一劫。
众人大眼望小眼,被吵起来的人脾气很差,“你在说什么鬼话,大半夜的不睡觉,要我们在这里坐一整晚?”
带着孩子的女人也说:“就算大人不睡,小孩也要睡的。”
其他人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这船票好几万,就这样对待客人的,我们要投诉!”
萧阮和林飞站一块儿,他们的位置靠着窗边,能清楚地看到海上的一轮巨大的圆月。
“你听到没有?外面好像有人在唱歌?”林飞看向外面。
萧阮摇摇头,他没听见什么歌声,只听到一些奇怪的叫声,掺杂在乱七八糟的吵闹人声里。
就在船上的人就要闹起来的时候,巨大的游轮猛然晃动了一下,人群被晃得四下里歪倒,大厅里的桌椅翻倒在地。
“怎么回事!”有人惊叫,有人向外跑去。
船员们上前维持稳定,船长大喊:“都待在里面,别出去。”
可还是不受控制的,有人闯出了大厅,贴在门上的黄色纸符被混乱中撕扯破,带头闹事出了船舱的男人瞬间被海妖的歌声迷惑了心智。
双眼瞪得直直地,一脸恍惚地向船边走去。
扑通的巨大落水声,以及紧接着外面传来男人的惨烈的大叫声,令还在大厅里的人耳不忍闻。
一些快走到大门的脚步缩回来,脸色有些发白。
胆小的人哆嗦着问:“那个人马上要淹死了,你们不去救他吗?”
崔小玉摇摇头说:“来不及了。”他又将一枚黄符贴在门上,外面忽然就安静下来。
明显的符咒震慑着众人,他们虽然搞不清楚状况,却是真得怕死。
这一下,闹事的人都不再说话,跟着沉默地待在大厅里,小声地窃窃私语。
“你们听到没有,刚才外头有人在唱歌。”
“都听到了,好像是一群女人。”
“咦,我怎么听到的是男人唱的?”一个打扮妖艳的瘦男说。
“我听到的也是男人。”旁边的女生认可。
“怎么办,这歌声听着,脚下就忍不住要往外走。”有人急哭了。
崔小玉说:“别听,把耳朵都捂住。”
众人乖乖照做。
海妖们在海上对着月亮吟唱着。
深海底下,还有一只海妖没出来。
祂缩在巢穴里,触手缠绕在巨大的岩石上,抵抗着月亮的吸引力,和对于海妖的听觉来讲有些靡靡的歌声。
坚硬的岩石被绞出裂痕。
祂也想浮上去唱歌,却不想唱给其他海妖听,祂只想唱给一个人听。
一年中月亮最大的时候,是海妖们求偶的季节,它们不限制种族,外形会跟被吃掉的配偶形象越来越接近。
深海没有人,只有奇形怪状的海洋生物,海妖们自然也就长得不能够看。
触手抵抗着海妖的本能。
船上,大厅里,忽然有女人尖叫起来:“扬扬?扬扬不见了!”
萧阮看到不知何时走到他附近的小女孩,她的双目无神,朝着窗户爬去。
中央的崔小玉越过人群,大喊:“小孩最容易撞脏东西,快拦住她。”
三五岁的小孩像只猴子,动作格外迅速转瞬就翻过了窗。
萧阮来不及拦住,下意识翻窗追上去。
双脚踩上甲板,他没有听到任何歌声,只听到外面嘈杂的像野兽一样的啼叫。
被迷惑的小孩灵巧地向船尾跑去,萧阮随即追上去。
小孩很快翻到了栏杆上,萧阮冲过去拉住她。
没想到小孩格外地沉,他也跟着被带翻过去,还好及时拉住了最后一根栏杆,萧阮一手拉着栏杆,一手搂住小孩,半坠在船外,来回摇晃。
手臂上绷着青筋,稍一放松就要落入海中,下面一群海妖聚集过来,对着悬挂在上面的人类虎视眈眈。
几只比较有审美地海妖讨论着。
【真漂亮的人类,只要吃了他,我肯定是这片海里最美丽的海妖。】
【那两个也不错。】
【我想要黄头发的那个。】
海妖卖力唱着歌,它们从来不觉得,引诱然后再吃掉配偶有什么问题。
它们也经常吃鱼。
崔小玉和林飞赶忙救人,林飞的耳朵里不知道塞了什么,所以嗓门格外大:“萧阮,你可千万要抓紧啊!飞哥这就来救你!”
两个成年男人过来帮手,终于将萧阮和小孩从船沿拉了回来,崔小玉用手在双目紧闭的小孩额头一拍,萧阮手中紧箍着的小孩自己醒过来,开始哇哇地哭。
崔小玉将小孩交给她的母亲,女人抱着小孩,脸上终于松了口气。
崔小玉奇异看完全没有被海妖歌声影响的萧阮一眼。
林飞拍拍萧阮的肩膀,大着嗓门:“你就那样一下子跟着窜出去,哥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
他刚才可是清楚看到海里的那群怪东西,这要是掉下去,还得了。
觉得耳朵里的纸符松了,往外掉,又抬起两根手指往里面塞了塞。
“没想到这纸团还怪好用的,比降噪耳机还好使。”
兄弟就要没了,他脑子一热,带着耳机跟出来,被崔小玉拉住给的。
自来熟地靠到崔小玉身边:“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崔小玉没好气地瞟一眼,回答:“大学生。”
“喝,还真巧,我俩也是,只听过佛大学,没想到这茅山也有大学……”
萧阮憋不住抽了抽嘴角。
几人沿着栏杆,往大厅走回去。
看着即将到嘴的猎物离开,海妖们合力在海上掀起一场恶浪,海水翻涌起来。
一个巨浪打过来,游轮整个颠簸了一下。
船身猛地一摇晃。
走在最外侧的萧阮,被晃出了船外,这一次,他没有好运抓住什么,直直向水中落去。
落入水中,极大的冲击力,让萧阮几乎眩晕过去。
闭上眼睛前,他看到一群海妖向他涌过来。
40 神奇的海螺(三)
海妖争先恐后扑向水中的人类, 为了争夺配偶权大打出手。
藏在深海底下的触手,在海水中闻到祂心心念念的气味,祂放开碎掉的岩石, 急速朝海上游去, 转瞬就到了海面。
其他的海妖畏惧触手,纷纷四散开。
其中一只最强壮的,已经活了五百岁, 它的前一任配偶是头蓝鲸, 最后被它吃掉了舌头。
两只海妖在海中撕扯起来,一只被绞断了尾巴, 灰溜溜地逃走。
浸在水中的人类是如此地脆弱又美丽。
触手小心翼翼地护着, 包裹在身体里的人类, 朝海面上游去,人类在水中是没办法呼吸的,这一点,海妖知道。
萧阮在水中吐出一连串的气泡, 变成半人形的海妖, 触手缠绕住人类柔软的腰肢, 将自己口中的氧气度进了人类的口中, 祂在水中可以用皮肤呼吸。
人类的口腔又软又滑, 海妖忍不住用舌头笨拙地碾了碾。
新舌头还是不如触手灵巧。
萧阮在水中迷离地半睁开眼,只看到一片诡异的蓝紫色,又闭上。
海妖将已经昏睡的人类托出海面。
月光下,人类的容貌格外清丽, 海妖还想再继续做些什么, 可是又有人类过来了,祂缩了起来。
崔小玉也诧异海妖们提前散去, 以为葬身海底的人,居然自己浮上来了,他跟着船员放下来的小艇,将泡在水里的萧阮从海中拉了上去。
小艇在海上划着。
“这里还有一个人!”林飞惊叫,将水中漂着的女人打捞上来,穿着宽大男士衬衫的女人被捞上来,自己吐出口水,幽幽地睁开双眼。
林飞对着她笑了笑:“你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没事吧?”
女人摇了摇头,可能因为过于惊吓,她好像说不了话了。
她的视线落在萧阮的手上,瑟缩了一下,朝林飞靠得更近了些。
……
萧阮昏迷了半天,等他醒过来,天光大亮,人已经躺在船上的房间里。
林飞推门进来,满脸欢喜:“你终于醒了。”
萧阮坐起来,呛咳一声,他的手心被什么东西硌住,下意识低头去看。
张开手掌,手里有一只海螺,蓝紫色的花纹一圈圈地缠绕在螺壳上,艳丽又诡异。
“哦,那个啊,你从海里捞上来,就一直抓着不放。”
萧阮拿起海螺仔细看了看,螺口的缝隙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正往里面躲。
“我们想把它从你手里拿出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碰就被蛰了一下。”
“老崔说,他也看不出来这东西是什么,海里古怪的东西本来就多,这玩意看着对你也没害处,你一直拿着它都不蛰你……”
“老崔是谁?”
“就是那个娃娃脸茅山大学生啊,你不是也认识。”
“……”
萧阮哽了一下,在他昏迷的时候,林飞竟然和对方混得这样熟了。
“他不也是大学生嘛,我一问,正好是咱隔壁院校的,你看多巧……”
萧阮把海螺养在了一盆海水里。
游轮恢复了航线,继续向前方行驶。
海妖离开了祂一直生活的海域,跟随着人类来到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
旅行结束后,萧阮拿到了一家大公司的实习offer,他从学校搬出来,住进了就近的房子里。
至于林飞他终于告别了母单,在游轮上认识了新的女朋友,正是乐不思蜀的时候,在自家公司里混了闲职,过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日子。
两人彻底告别大学生活。
……
他给海螺弄了个小海缸,原本还放了几只海鱼,没想到放进去当晚就全部跳缸。
看样子除了他,见谁都蛰。
只能一只海螺就孤零零地养着。
萧阮好像从来没见到海螺肉从里面爬出来过,仿佛是死了一般,但是它偶尔也会自己挪个地方,证明还在活着的。
虽然公司的前景很好,但工作确实累,还有万恶的加班文化,有时候萧阮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要跟着停止跳动了。
精力在上班时都耗尽,回到家里只想躺着,桌上堆着一桌子外卖餐盒。
这时候林飞还要发消息过来炫耀。
【我女朋友做菜超好吃!】
附图,一桌海鲜大餐。
照片里林飞的女朋友长得很漂亮,柔情脉脉地看着林飞,俊男靓女应该很和谐的一幕,萧阮却觉得有几分怪异。
他觉得林飞的女友看他的眼神,不像在看喜欢的人,黑黝黝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不是爱意,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
萧阮看着朋友圈里在豪宅晒幸福的林飞,又看看自己乱糟糟的屋子。
他也想要个男……?!
怎么脑子里冒出的第一想法是男朋友?
他可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他对任何男性都没有想法。
萧阮被吓得浑身一个机灵,爬起来整理一番,房间清爽了几天,马上变回一团乱,又要继续重新打扫。
在心里叹气,他还是请个家政服务吧。
他在网上看了一圈,找到一家评论服务比较适合的,没犹豫多久就下了单。
周末家政上门时,他刚巧临时被叫去,那家家政公司口碑很好,他们的员工多少有点残疾,算是帮助残疾人再就业。
那边给他安排的是一个有点语言障碍的阿姨,是他们那里的金牌家政,人已经在来的途中。
因为自己爽约的缘故,萧阮有些不好意思临时取消订单,让对方白跑一趟。
好在小区的安保还是比较安全,干脆直接告诉了对方门的密码,就当是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反正他家里也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
小两居室,一个人的房子,被他住成了三个人的拥挤。
萧阮发完消息,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一直静悄悄呆在水缸里的海螺有了动静,细小的触手从螺壳里伸出来,缓慢地向外扩张,蛄蛹到了地面。
一团古怪蠕动的物体,渐渐站起来,上半身蜕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祂的容貌绝美,海蓝色的长发湿漉漉坠在腰间。
海妖慢吞吞地巡视自己的新领地,到处都是那个人类的气息,祂很喜欢。
放肆地任由自己的触手爬满了房间。
大门突然传来动静,有人敲了敲门,“萧,阮,先生,在,家里,吗?”讲话有些结巴。
海妖的触手爬到了门前。
一门之隔的中年女人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威胁。
家政以为家中没人,按开了密码锁,打开门拿着工具准备走进来。
面前突兀出现一个长相格外艳丽的男人,只是他的眼珠子是蓝紫色,皮肤也异常地苍白。
有入侵者闯进来。
海妖的眼睛眯起来,散发着危险的光泽,祂的巢穴里不准其他人进入。
中年女人视线缓缓下移,她看到一团蠕动的触手,她的眼睛瞪大,发出惊恐的嗬嗬声。
转瞬眼神却变得空茫起来。
触手将工具从女人手中拎进来,又不知往女人的外套口袋里塞了什么进去。
大门被再次关上。
双手空空的女人像是被操控了一般,转身向电梯口走去。
等到她走到小区外面的时候,猛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带着的工具全部落在了雇主家里,她准备回去,又一拍脑袋。
瞧她这记性,她的东西都被雇主花钱买下来了,女人开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粉色的钱来,数了数,正好十张。
女人回忆了下,记不清雇主的脸,只记得他是萧先生的男朋友。
没想到这次遇到的雇主极好说话,人又大方,她那点干活的工具才不到两百块。
还是头一次干这样轻松的活,做完了好像没做过一样爽利,女人乐呵呵将钱收好,离开小区,发现时间还早,准备转到市场去买点肉回去。
萧阮很久以后才发现,他习惯存钱的小猪存钱罐里,满当当的钱,莫名其妙就空了。
海妖拎起女人留下的家政工具,思索着,祂从刚才出现的女人脑子里收集到不少的知识,祂现在已经知道该如何使用这些。
整理巢穴这样的亲密的事情怎么能交给其他生物来做,即使是海妖,也要亲自整理自己的巢穴,来迎接它们的配偶。
触手拎起了一块新抹布。
……
萧阮工作结束已经到深夜了,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
打开房门的瞬间,觉得眼睛被闪了一下。
里面焕然一新,连地板都擦得锃亮。
惊讶地瞪大眼睛,又退回去看了看门牌号码,才终于确认这是他的房子。
走进去,啧啧称奇地打量着,不愧是金牌家政,就是不一样。
难得地有点欣喜,他立刻掏出手机在平台上,点了个五星好评。
决定下次还找这家服务。
清洗过后,萧阮睡前又去看了眼海螺,还是呆呆的样子。
他把海螺从水里捞上来,往里面看,只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猛地往里面躲。
小东西还挺敏感的,怕人。
萧阮又把海螺放进了水里,洗了个手,关上客厅的灯,转身进了卧室。
害羞的小东西从壳里钻出来,转眼变成了大东西。
看来祂的配偶很满意祂布置的巢穴。
海妖得意地微扬起下巴,要知道祂可是海里最强大的海妖,还比人类多出很多只手,做家务这种小事情根本难不倒祂。
只要人类喜欢,祂还可以做得更棒。
在海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被人类捧着脸颊亲亲的场面,祂知道这是人类情侣间的奖励方式。
祂的配偶说不定还会对祂的每一只触手都奖励亲亲。
触手害羞地打结起来。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萧阮睡前忘记喝水,有点口干,又爬起来,开门出来倒杯水。
灯光从卧室透出来,萧阮恍惚有一团黑影从眼前窜过,海缸里的水哗啦响了一下。
“咦。”
萧阮打开灯没发现什么异常,拿着装满水的水杯走进卧室。
黑暗里,地上流了一滩水,一只触手从缸中钻出来,又拿起抹布来擦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