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神奇的海螺(四)
实习期结束后, 萧阮的生活也轻松了点,他吃厌了外卖,决定自己开始做饭。
兴致勃勃地买来锅碗瓢盆一堆崭新的厨房用具, 就连切菜的刀都有好几种大小。
按照网上的教程, 一步步地来准备食材。
炒糊锅几次后,萧阮终于做出一顿看上去还凑合的饭。
只是看上去。
他的学习能力不赖,可是关于厨艺技能点怎么都点不上去。
怎么说呢, 也不是不能吃, 也就刚好可能拉肚子的程度吧,使用过的厨房打扫起来还麻烦, 萧阮做了几顿, 彻底放弃自己做了。
同事好心给他介绍了一家私房菜, 萧阮跟着一起订,也不是不好,饭菜做得很精致,就是有点不太合他的口味。
萧阮一边吃着外卖, 一边继续在网上下单家政服务, 自言自语。
“要是家政也能包括在家里做饭就好了!”
也就晚上回家吃一顿, 还只有一个人吃, 专门找个保姆性价比太低。
冰箱里还有买来没用完的食材, 再放下去就要烂了。
萧阮略微觉得可惜,都是他在市场精挑细选最新鲜的蔬菜。
叹了口气。
海缸里水波微微荡漾了一下。
萧阮忽然觉得有一刹那的眩晕,整个手机上的内容都跟着发花,下一秒又全清楚了。
他看到浏览页面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项定制服务, 基于上次的金牌家政给他的收拾得很满意, 萧阮又继续去再找对方。
平台那边也马上接单。
周五下班回家,萧阮回到家, 家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家政已经离开。
看到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他惊喜了一瞬,原本工作的疲惫一扫而空。
萧阮脱去外套,急不可耐坐到餐桌边,桌子上摆放着三菜一汤,都是很家常的。
萧阮先尝了小半碗的番茄蛋汤,酸甜开胃。
土豆丝粗细均匀,刀功比厨师都不赖,炒得带点焦,是萧阮最喜欢的口感,这样的更香。
辣椒炒肉格外下饭,鲜辣爽口。
萧阮不知不觉间多吃了一碗饭,桌上的菜被他一扫而空,他满足地揉揉有些发胀胃部,从来没有吃的这样爽快过,简直就像是按照他的胃口量身制定的一样。
看员工介绍,那位家政是位五十岁的阿姨,萧阮想,这桌饭菜,大概就是传说中妈妈的味道吧。
她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萧阮给家政发消息:“您愿意接长期的单子吗?”
“只需要每天做一次晚饭就可以了。”
手机屏幕闪一下,对面同意了他的邀请,萧阮给对方发了个红包,并且留言,夸赞对方的厨艺。
海螺壳里的触手扭成了麻花。
萧阮睡下后,触手又从海螺壳里爬出来,祂还是有点害羞,不敢去正面面对祂的配偶。
祂的触手,是连其他海妖也嫌恶的存在。
更何况这样漂亮的人类,据说越漂亮的人类,对自己的配偶要求越严格。
祂长得这样丑,人类看到祂,大概也不会喜欢祂。
可是祂好喜欢那个人类。
……
萧阮每天下班都可以吃到热腾腾的饭菜,不管是加班还是准时,他回到家,房子里都灯火通明,饭菜还在冒着热气,人好像刚刚才离去。
萧阮有时也会疑惑为什么对方从来不露面。
不过他知道这位家政阿姨是有口疾,可能对方只想安静地工作,并不想去应付多余的社交。
去超市买好新鲜的食材,填充进冰箱里,其实萧阮更想偷懒一点,想要阿姨自己准备这些东西,他负责报销就好了。
但是对面说,她实在不方便,至于为什么不方便,对面没有说,萧阮也不好细究,毕竟像阿姨这样优秀的家政可不多,把人麻烦走了就不好了。
要知道,好阿姨可比好男人更难找。
……
萧阮和家政阿姨间,达成互不干扰的生活默契。
萧阮早晨出门上班,触手就从螺壳里爬出来,开始整理房间,做家务。
祂把人类堆积在沙发上的衣物用触手卷起来,人类的卫生间里有一台洗衣机,触手把可以直接机洗的外衫放进去。
不能机洗的衣物,自己用触手哼唧唧的来回搓洗,黑色的触手上膨起绵密的白色泡沫,对其中的一件,海妖洗得格外卖力,连触手上的蓝圈圈都变得更闪亮了。
海妖将衣物用流水清透,绞干水分,用夹子夹好,晾晒在爬满阳光的阳台上。
洗完衣服,祂又开始整理房间,海妖溜到人类的卧室,祂趴上人类软绵绵的床铺,鼻尖可以闻到人类身上留下来的馨香,苍白的皮肤都变得粉红,好半天才从被子上挪开脑袋。
折叠好被子,铺好床单,又从人类的卧室,开始用抹布一点点的擦,数只触手,来回地舞动。
萧阮也没想到,自己花一份请钟点工的费用,却能得到海妖的八小时全天特殊服务。
一直忙碌到了下午,干起活来一丝不苟,比起黑乎乎的海底巢穴,祂更喜欢人类亮堂堂的屋子。
这里是祂跟人类的爱巢,海妖打理起来,格外地用心。
快下班的时候,同事小赵邀请他一起去吃晚餐,萧阮笑着推拒:“不了,我回家去吃。”
小赵说:“你家里不就只有你一个人嘛,何必这样麻烦,我们两个单身汉一起下馆子解决多方便。”
萧阮解释:“家里已经请了个做饭阿姨,不好浪费。”
小赵“哎”了一声,又转身去邀请别人。
萧阮从超市转一圈,看见货架上的草莓格外水灵,带了两筐回来。
吃过晚饭后,他拆了一筐。
躺到沙发上,一只手拿着手机娱乐,另一只够到茶几,捏起放上面的草莓,慢悠悠地尝着。
草莓淡粉色的汁水,沾染在唇上,显得格外地粉嫩,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尝尝是不是也一样又软又甜的。
触手悄悄从海螺里钻出来一根,直勾勾盯着。
萧阮的视线不经意扫到旁边的海缸里,他“诶”了一下,马上站起来走过去。
随着人类靠近,触手猛地回过神,立马缩了进去。
萧阮弯下腰隔着玻璃注视着躺在水中的海螺,他刚才分明看见了,有一只触须一样的东西从螺壳里钻出来的。
海螺也会长触须?
萧阮将海螺从水中捞出,拿在手中用手指在螺壳上轻轻敲了敲。
螺壳的内部发生轻微不易察觉的震颤。
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发抖。
不是?
他有这样可怕吗?他又不吃海螺。
禁不住怀疑,真的是这个东西真的有什么奇特吗,也许它只是一只普通的海螺,只是当时恰好游过,被落水的他当做稻草,抓到了手里。
至于为什么只蛰别人不蛰他,萧阮将这归结为运气。
萧阮想,这样养着也没什么意思,要不然,他要不将这只海螺放生算了。
可是最近的海离京市也有一点距离,他实在抽不出时间。
萧阮看到朋友圈,林飞发的。
联系林飞,问:“你最近打算去海边吗?”
林飞笑着回答:“怎么,你上次在海上还没玩够,还想要去一趟?”
萧阮摇头,“天天上班,哪里有空,我是想把那次带回来的海螺放回海里去,你要不麻烦,可以帮我一下。”
林飞笑着,“不麻烦,刚好我最近也要和小美一起去,正好顺路。”
林飞跟他的女朋友小美,到现在也没有要分手的迹象。
除了偶尔林飞会跟他偷偷吐槽,小美也太喜欢吃鱼了,简直把鱼当饭吃,还特别爱吃刺生,这点口味不合以外,大部分都是甜蜜的炫耀。
比如萧阮还被迫知道了,林飞女友,游泳技术特别好,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晒太阳。
这些都是现代青年的通病,倒没什么特别的。
萧阮只是不太喜欢对方看人的眼神。
不过这都不干林飞的事,他跟女友很相爱。
无人在意的角落,海缸里的水位变高了。
……
人类进卧室后。
溢满的海水顺着水缸流淌到地上,弄湿了地板。
海妖从海缸里爬出来。
触手拿起抹布过来擦,可是水迹越擦越多,流不尽的液体从海妖的眼眶顺流而下。
祂刚才都听到了,人类要抛弃祂。
祂大概是世上最没用的海妖,连求偶都会失败。
海妖埋着头,一边擦地,一边流眼泪。
身体里的水分都涌出来,海妖擦地身体也跟着变干,触手变得更小。
终于没有水再流出来,海妖也变成小小的一团,祂慢慢地朝人类的卧室方向爬去。
柔软的身躯轻易从门缝里钻过去。
触手爬到床边,祂爬上了人类的床。
触手钩缠住人类的小腿,一寸寸地向上蜿蜒。
萧阮在睡梦中,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缠绕包裹住,做了一个十分荒唐的梦。
他站在一片深蓝的海边,月色很美。
隐隐约约有歌唱的声音,是一个男声在浅浅哼唱,没有歌词,曲调却格外地动听,悠扬。
萧阮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又再次看到,那一次落进海中看到的幻影,一个好看到不像人类的男人,从海中慢慢浮上来。
祂姣美的唇瓣一开一合,蓝色的眼睛深情注视人类,吟唱着。
萧阮情不自禁被歌唱的男人吸引。
他知道,那只是海妖构建出来的幻影,它们的歌声有奇特的蛊惑魔力,会让听到歌声的生物,看见自己喜欢的类型。
萧阮认为自己不会被海妖蛊惑。
可是他看到那个半身浸在海水中的男人,海藻般的长发半掩住苍白的身体,他的眼神是那么地楚楚可怜,纤长的睫毛蝶翼般颤抖,薄唇微微开合,诉说着人类听不懂的爱语。
萧阮还是一步一步经受诱惑走进了海里。
海水将他淹没。
42 神奇的海螺(五)
清晨。
萧阮起床去浴室里洗了个晨澡, 他夜里做了一个十分旖旎的梦,难免要清洗一番。
他从浴室里走出来,在氤氲的水汽里,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身体上浮现一些奇怪的红痕, 淡淡的痕迹浮现在白皙的皮肤上,大小不一的圆形。
萧阮走到镜子前仔细照了照,又用手掌揉了揉, 没有特别的感觉, 红色没有消退。
他猜想,大概是昨晚的海鲜有点过敏了, 没放在心上, 抹了点清凉的膏药, 穿好衣服,准备上班。
出门前,他又看一眼水缸里的海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觉得海螺的螺壳上的花纹好像有了些变化。
这些蓝紫色的花纹, 十分抽象, 看上去好像有点悲伤,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又没有艺术细胞,可看不出什么心得体会。
该不会是因为昨天听到他要送走海螺的话了吧?
怎么可能,萧阮忍不住笑了笑。
他又想起那只掉进海里却突然出现在房间的怀表。
是不是海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帮助他。
难道也是这支海螺?
萧阮胡乱猜想着,不管怎么样, 怀表回来, 他还是很感激的。
临走前,萧阮对海缸的方向挥了挥手, 说:“小海螺,再见。”
“咔嗒。”大门被关上。
触手从海螺中爬出来,螺壳上的图案又发生细微的改变。
触手挥舞着触须朝门口的方向挥了挥,难过,又有点高兴。
祂在人类那里有了自己的称呼,他叫祂小海螺。
海妖苍白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触手也跟着扭在一起。
哪怕即将被丢弃,海妖还是任劳任怨地替人类收拾着卫生,祂走到桌前,看到上面放着一盘草莓,是人类昨天买回来的。
草莓旁边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草莓很甜,请尽快吃完,谢谢这些时间的照顾。
是萧阮留给家政阿姨的礼物。
触手学着人类,从水果盘子里拿出一颗,祂将草莓送到唇边,咬一口。
真的非常甜。
海妖的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掉,一边流泪,一边把草莓往嘴巴里塞。
回到海里,就再没有人类给祂吃草莓了。
呜呜……
萧阮到了公司,坐在岗位上,天气渐热,他穿得也比较休闲轻薄。
踩着点来打卡的小赵,刚一坐下来,屁股还没坐热,就开始对萧阮挤眉弄眼。
“我说昨天邀你一起出去吃饭,你怎么不去,原来是晚上有好事。”
萧阮笑问:“什么好事,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小赵啧了啧:“得了便宜还卖乖,一看就是夜生活丰富,不像我只有母单的命,连找个人一起吃饭都找不到。”
萧阮无语,如果回家吃饭睡觉也算夜生活丰富的话,没有继续理小赵,转身准备工作。
没安静一会儿,小赵又神神秘秘凑过来,小声地问:“昨晚玩得是不是很激烈呀?”一脸的酸意,他也想要个豪放派的女友。
萧阮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回家很早就睡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没搞清楚?”
小赵撇嘴,“你顶着这一脖子的吻痕,逗我呢,不想说就不说呗。”
萧阮终于恍然大悟,他就说平时都挺正常的小赵今天怎么怪怪的,一直都一个人,所以没有把话往其他方向联想过。
有的人,单身久了看什么都眼红。
他紧了紧衣领,解释,“这是皮肤过敏。”
他真的没有夜生活丰富过。
除非做梦也算。
……
林飞原准备下周一走,谁知道家里有事情耽搁了,和女友退了票,电话过来对他说抱歉,没办法帮他把海螺带去海边。
萧阮想了想,还是算了。
小海螺他也养了一段时间,哪怕它总是躺那一动不动,跟个摆件似的。
真要重新放回海里,他又有几分舍不得,毕竟是他养着的第一只活物。
他挂掉电话走到海缸前,玻璃缸是市面常见的小尺寸,里面放着一些礁石和海草,珊瑚之类的。
一个小型的生态缸。
没有鱼,刚开始萧阮还试着放了几条小鱼小虾进去,都跳缸养不活,现在只剩下海螺一个硕果仅存。
萧阮想,幸好海螺没有什么思维,否则被人从大海里捞出来,关在这玻璃的方寸间生存,聪明一点的动物都要抑郁了。
隔着玻璃,弯着眼睫轻声说:“抱歉啊小海螺,不能送你回海里去了,你想回家去吗。”
不想。
祂想一直留在人类的身边。
玻璃缸里的水突然晃了一下。
萧阮看到一只小小的触手,从里面伸出来,触手上还覆盖着小小的吸盘,和漂亮的蓝色花纹。
萧阮露出惊奇的表情,所以他一直养着的不是一只海螺,而是一只藏在海螺里面的章鱼吗?
一直躲着不让人瞧见,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据说章鱼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有的报道说章鱼甚至能听懂人讲话。
这是回答了的意思吗?
不走,所以出来冒个泡?
萧阮将手伸进水中,将海螺拿起来,伸出来的小触手轻轻地缠上萧阮的食指,似乎在跟他互动。
吸盘吮吸在皮肤上,萧阮有几分开心地笑了,养了这样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海螺中的本体。
他摇摇手指去逗海螺伸出来的触手,触手抖了下,立刻又缩了回去。
还是原来胆小的样子,萧阮笑着把海螺放水里去。
他把冰箱里冷鲜的虾肉放在螺口晃来晃去,逗引章鱼出来捕食,不知道海螺里住着的是章鱼,他都没有喂过食。
“小海螺,出来吃东西咯。”
不知道是食物的诱惑比较大,还是他的召唤真的有用,或者小章鱼真听懂了,又或许是真的太饿了。
一只触手颤巍巍从里面钻出来,缠在了食物上,将雪白的虾肉卷进螺壳里。
萧阮玩赏的笑眯眯,终于有点养了宠物的实感。
海妖在螺壳里细细地咀嚼人类投喂的食物。
冷冻的虾肉,对于吃惯生猛海鲜的海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食物。
但海妖尝在口中,宛如吃到了什么绝世珍馐。
这可是人类亲手喂给祂的。
在它们海妖的生活习性里,赠送食物也是求偶的行为。
带上食物,冒着会被对方吃掉的风险去投喂,怎么能不算爱呢。
触手羡慕其他海妖间相互赠送,从来没有其他海妖送过食物给祂,虽然祂也不会接受就是了。
祂只接受人类给的食物。
海妖觉得虾肉跟那天的草莓一样甜,只可惜祂当时太伤心,一口气全吃完了,祂应该留起来慢慢地享用的。
虾肉一点点消失在一团看不清的触手里。
……
两天的假日。
早晨,萧阮在家中看看书,他在家的时候,家政不过来,不过对方早就为他准备好了两天的食物,萧阮只要自己拿微波炉加热一下就好。
下午萧阮难得想到去健身房,做了半天的运动,出了一身的汗回来。
走回来的路上,他的腿都有些发抖,他不该高估自己的体力。去做一些平时没碰过的高负荷项目。
只怪教练的嘴太会忽悠,不停对他喊,你能行的,加油。
回到家,他放了一缸热水。
在浴缸里多泡了会儿,揉揉酸胀的肌肉,没想到才做了几组简单的,肌肉就开始酸痛,待办公室太久没运动的缘故。
以前林飞还会拉着他去跑步,现在没人督促,每□□九晚六,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
萧阮想了想,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或者想要去做的事情,对生活一直没什么热情。
这样的他,居然会脑子一热,答应林飞一起去海上游玩。
现在想想,那些天发生的事情还真是不可思议,谁能想到,这世界上真的会有海妖这种生物。
萧阮想到他在海里看到的那些奇形怪状面目可憎的海妖,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原型会是其中的哪一个。
是不是也是丑到不忍直视。
他清晰地记得那些触手缠绕在自己手臂上的触感。
触手?
怎么都是触手。
萧阮在浴缸里发了一会儿呆,皮肤浸泡得又滑又亮,才从水中出来,浑身酸溜溜地爬上床。
累得连晚饭都没胃口吃了。
触手从水中钻出来,祂看到浴室里人类忘记放掉的一浴缸水。
水是奶白色的,散发着香香甜甜的味道。
香甜的奶味浴剂里掺杂着人类的芬芳,海妖对着浴缸里的水,咽了下口水。
祂抑制下要喝水的欲望,爬了进去,学着上半身像人类一样靠在浴缸边沿,黑蓝相间的触手在奶白色的水中蛄蛹来蛄蛹去。
把加了浴剂的水撩到身上来。
人类喜欢香喷喷的,祂也要香喷喷的。
掺杂着人类味道的洗澡水让海妖格外舒心,泡着泡着浑身都跟着发软,维持不住人形,化成了一团。
海妖浑身香喷喷地从浴室里出来,一团的触手从门缝里钻进人类的卧室。
黑暗里,数只触手一齐出动,向床上的人类袭去,蜷起的四肢被拉展开。
触手灵巧缠绕上人类的身体,在酸痛的肌肉上,吸盘有力地吮吸。
熟睡的人类嘤咛一声。
萧阮第二天醒来,浑身轻松,肌肉的酸痛完全消失。
他还以为今天要爬不起来床,没想到,泡个澡疗效这样地好。
不知道还有以为他昨晚做了个深度spa。
只是他昨天没有吃海鲜,怎么身上又起来一身红圈圈的过敏痕迹。
好在不痒也不痛,过两天就自己消失了。
未免又被误会,萧阮只好换了身高领子的衣服,再去上班。
萧阮走到玻璃缸前,敲了敲,告别道:“小海螺,我去上班了。”
触手没有回应,祂正在螺壳里补觉,夜里祂替人类按摩了整个晚上,到了凌晨才溜回来。
触手盘成一团,每一条上都沾满了人类的味道,海妖做了个格外香甜的美梦。
梦里祂跟人类共吃了一颗草莓。
人类还会抱着祂叫宝贝。
只是祂的触手怎么褪色成白色的了。
真丑。
43 神奇的海螺(六)
日暮西斜, 钢筋水泥的城市里,路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
路灯一盏盏点亮, 整座城市都跟着流光溢彩起来。
萧阮跟着下班的人流回到家。
打开门, 不再是昏暗的场景,屋子里灯火通明,空气里飘散着食物的芳香。
萧阮工作一天的疲惫就在这一瞬间治愈。
这一切仿佛都在对着他说。
欢迎回家。
他放好东西, 换了双室内拖鞋。
准备坐下来休息下, 听到浴室传来哗啦的水声,好奇走进去一看, 他昨天忘记放水的浴缸, 被洗刷得干净, 里面重新填满了一缸清澈的水,还在冒着热气。
用手试了下温度,发觉水温刚刚好。
萧阮转身,看到卫生间的洗漱台上, 放了一张粉色的小纸片, 上面写着。
帮你放好洗澡水了, 下班回家可以先泡个澡哦。
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笨拙得有些可爱。
萧阮将留言的纸片, 捏在手中,不由地轻笑起来。
他这是什么福气,竟然遇到这样贴心的家政,如果可以, 他恨不得雇佣对方一辈子。
萧阮顺了对方的好意, 先泡了个澡,解了乏, 换了一身干净的居家服,再来准备吃晚饭。
走到餐桌前。
今天阿姨做了鱼和虾,还炒了盘青菜,和一份三鲜汤。
他对海产品其实不那么感冒,但他的家政阿姨对做这些手艺格外的好,完全吃不出鱼腥味。
萧阮一个人就可以吃完一整条。
这些食物刚好一个人的量,萧阮每次都光盘,吃着也不会浪费。
桌上的菜用保温板好好地保着温,萧阮没办法判断家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对方总能在恰好的时候离开,萧阮至今还没亲眼见过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看照片,应该是个和蔼可亲的阿姨。
他想起来,在平台上下单的日期快要到了,他打算继续续订这个家政阿姨。
萧阮去海缸投放了点食物,小海螺道了声晚安,回到卧室。
时间还早,他打开手机平台,继续去找那天下订单的页面。
他来回翻了翻,也没找到当初的页面。
他又去翻看过去的交易记录,却发现订单是失效的,是退款的状态。
萧阮觉得疑惑,他又去联系平台的客服。
对方很快就回应过来,告知萧阮,连续几次的订单都意外失效,他并没有成功预约。
萧阮觉得不可能,阿姨每天都在他家,如果他没有成功,对方怎么会来他的家里工作。
对面客服问了阿姨的员工号,说他们要去核实一下。
萧阮等着。
没过一会儿,对面的回复,他所说的员工最近并没接活,她的孩子准备高考,早就休假回家照顾孩子了。
萧阮又问是不是来的是其他员工,他弄错号了。
对面马上告知,除了那个员工,其他员工都已经有雇主了,不可能跑两家的。
萧阮一肚子的疑问,他又去翻找付款记录,却发现原地退回的款项。
这下他真的确认了,他当真没有成功雇佣任何家政。
可是他的家中确实有人。
对方还格外敬业,今天甚至还给他放好了洗澡水。
萧阮看一圈打扫得格外干净的房间,汗毛都竖起来。
这些日子出现在他家里的到底是谁?
萧阮脑子里浮想联翩,忍不住想到一些,喜欢窥伺别人生活的变态来。
一晚上没睡好觉,做了个十分窒息,被触手怪物紧紧缠绕的噩梦。
第二天一大早就更改了大门的密码。
萧阮魂不守舍地工作了一天,收拾东西匆匆忙忙地回到家。
他站在门前,迟迟没有动作,深吸了一口气,握上门把手,打开了门。
顿时浑身发寒。
屋子里亮堂堂,空气里飘散着香味,一切如昨,他都已经更换了密码,对方是怎么进来的。
一瞬间,对方的形象已经从和蔼可亲的中年女性,理想中的母亲,变成了不知面貌的变态。
萧阮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他已经知道了假冒身份的真相,可是他走进屋内。
一切又是那么的舒适和谐。
早晨出门胡乱脱下的拖鞋被整齐地放正,萧阮甚至不用弯腰就可以穿上。
桌上放着一杯倒好的水,他一回到家,就可以解渴,摆放着萧阮喜欢的菜色。
萧阮百思不得其解,他坐在桌前,对着这一桌子菜,有些难以下咽。
如果是昨天,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大概会十分欣喜地吃光。
可是现在他有点不太敢吃了。
一桌丰盛的饭菜一口没动,就这样放了一晚。
第二天,萧阮回家。
看到桌上换了新的菜,对方给他留了个小纸条。
是昨晚的菜不好吃吗,对不起,我会努力改正。
纸条在萧阮手中团成一团,纸条有些湿润,字迹都糊了。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个古怪的变态每天闯进他家里,却好像从来没有恶意,细心又体贴,甚至没有拿钱,萧阮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什么。
总不会这世上就是有一种变态,兴趣爱好就是偷偷摸摸去别人家里打扫卫生吧,喜欢做饭给别人吃吧。
萧阮勉强尝了几口,熟悉的滋味令他食指大动,不知不觉间还真的吃完了。
他看到面前空空如也的盘子,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怎么就都吃下去了呢,他刚才明明只是想做个样子迷惑一下对方。
海缸里的触手,满意地扭了扭。
祂今早出来,看到桌上没有动过的菜,难受得要死。
脑子里不断地思索昨天做错了什么,才会让祂的人类连饭都不吃了。
祂把剩菜剩饭填进了肚子里,觉得味道一如既往,还是很美味。
可是再美味的食物,人类不喜欢。
祂是个没用的海妖,做不好人类喜欢吃的菜。
海妖哭唧唧地做好一桌新的菜,等人类回家。
……
萧阮在家里悄悄安装了个监控。
等他在办公室,用手机查看监控。
对着大门的监控却始终没有动静,没有拍到任何人进入他的家里。
萧阮无奈,又在室内的厨房装了一个。
这一次,终于让他拍到点东西。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监控里爬过,很快监控画面就变得模糊起来,整个画面都花掉了。
等到监控正常时,厨房已经被打扫得干净,餐桌上已经摆上炒好的菜。
这到底什么情况。
对方发现监控了?
萧阮满头问号。
接连几天都是如此,监控根本拍不到什么有效画面,萧阮决定亲自出马。
他请了个假,提前下班。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变态就算准备再早,也不可能已经做好饭菜离开。
萧阮手中握住防狼喷雾,一手推开门。
屋子里突兀传来一阵哗啦的水声。
萧阮看到海缸里的水不知道怎么晃了起来,仿佛有一尾鱼在闹腾,走过去,看向房间四周,没有人出现在他的家里。
他以为对方察觉了端倪,今天没有过来,可是当他走进厨房,发现水池里放着一把正洗到一半的青菜。
青绿的菜叶子掰开了一半,水龙头匆忙间没有关,还在流着水。
显然那个人发现了他回来,匆忙间逃走。
甚至可能对方还没来得及离开,正潜伏在他家的某一处。
萧阮精神立时提起来,警觉地望向其他房间。
他慢慢地靠近,打开了卧室的门,没有人。
萧阮把家里可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的嫌疑人,失控地大叫起来。
“滚啊!”
试图恐吓对方。
“你再出现,我就要报警了!”
空气静悄悄,连海螺里的触手都吓得蜷缩成一团。
看不见的眼泪扑簌簌地往外冒。
萧阮颓然坐回沙发上,这一次打草惊蛇,可能那个人,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了。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忧。
这一次突袭过后,可能真的被吓住,萧阮的家里再没有任何外人出现。
每天下班,回到冷冰冰的家里,室内一片昏暗。
他打开灯,看到房子里的一切和他早晨离开时一模一样。
原本这就是他应该过的生活,是那个人把他照顾得太好了,一切回到正常,他竟然开始觉得不习惯。
他不该去想念的。
萧阮也不敢再去请家政到家里,他怕引狼入室。
每天用忙碌的工作转移注意力,有时候忙得连饭都忘记吃。
小赵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看到萧阮还坐在工位上。
“你不准备下班啊?”
萧阮点了下头,“反正回家也没事。”
公司里还有一半的工位是坐着人的,原来萧阮也是跟小赵一样的积极下班人士。
可是现在,他宁可呆在公司。
……
半夜的时候,萧阮痛醒,他的脊背拱起,捂住胃部。
他今天没有吃晚饭,一开始就不太健康的胃,因为近期不规律的饮食,一下子爆发了。
整个胃都在绞痛。
萧阮的唇色有些发白,忍不住低声□□,连起床给自己烧壶热水的力气都没有。
他干脆闭上眼,等着这一阵挺过去就好了。
快睡吧,快睡吧,睡着了就不痛了。
最后也不知是晕过去,还是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间萧阮感觉有谁扶起了他的身体,柔软的托着他的后颈,杯沿碰到了唇,热的液体顺着喉咙落进了胃里,温暖了寒痛的胃部。
萧阮想睁开眼去看,可是脑子里一片昏沉,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用身体感受到又有个人在。
那个人在替他一圈圈地按摩着肚子,萧阮的眉头舒展开。
第二天,清早,萧阮醒过来,胃已经不痛了,他起床洗漱,看到厨房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灶上小火慢炖着一小砂锅白粥,粥底熬得浓稠,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不是他的幻觉,那个人夜里确实出现了。
可能因为被照顾了一夜,又或者病痛让人软弱,萧阮已经不那么抵触。
他走过去将炉火关上,给自己盛了一碗热粥。
汤匙慢慢地搅凉,萧阮将白粥送入口中。
米粒被熬得软烂,入口即化,带着一股子奇异的香甜滋味。
格外的好喝。
萧阮意外嚼到粥水中有其他的东西,口感有几分Q弹。
他在碗里翻了翻,发现了目标。
挑出来,仔细辨别了一下。
应该是鱿鱼,或者章鱼的触须。
粥里原来添加了一点海鲜的碎粒,怪不得这样的美味。
可是家里除了剩下的大米,冰箱里已经没有任何食材了,那次之后,他将所有的都清理出去了。
这些海鲜是从哪里来的?
那个人带过来的?
萧阮带着疑惑,将一锅的白粥都吃了个底干净。
整个胃部都熨帖了。
注视着这一切的海妖藏起少了一截的触手,格外的满足。
祂又变得更丑了,可是能让人类吃得开心,祂就欢喜。
萧阮出门没走几步,发现有东西落家中了,他又转回头,回去拿。
开门的瞬间,房子里发出瓷器碎裂的声响。
走进来的萧阮看到地上碎掉的碗,他早上盛粥用过的。
不知道哪里冒出的水声滴滴答答,一下一下敲击着萧阮的耳膜。
他环顾房间,冷着声,“谁在我家里?”
那个人也没想到他会杀个回马枪,被吓得失手摔碎了碗。
这一次肯定还没来得及逃走。
“别躲了,我知道你还在!”
“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你出来啊!!”
藏起来的人没有回应,萧阮失望地垂下肩膀,他的视线不经意间飘向旁边的海缸。
海缸里的水剧烈涌动起来,像开水在沸腾。
下一秒。
一团黑色的物体从海螺中挤出来,涌出玻璃缸,瞬间扩大。
无数长着诡异蓝环花纹的黑色触手在空间里翻滚扭动,填满了半间屋子,还有继续扩张的架势。
这恐怖的一幕令萧阮手脚冰凉,他惊恐地瞪大双眼。
最后一眼,他看到那团东西朝他扑了过来。
尖叫声被游动的触手堵在喉咙。
他被黑暗吞没。
……
44 神奇的海螺(七)
午休的时间, 有人陆续离开,工位上飘荡出各种食物的味道。
萧阮端着饭盒,拿去公司的微波炉里热了一圈回来。
小赵扒拉着碗里的蔬菜, 看到萧阮端着一个三层的便当盒, 搭话:“哟,今天自己带饭了。”
“嗯。”
萧阮坐下来,慢慢将饭盒一层层揭开, 露出里面的菜色, 一层装着糖醋小排,清炒虾仁, 一层辣椒鸡蛋, 豆腐汤, 还有一层白米饭。
香味飘过来。
小赵吸了吸鼻子,他把剩下半块肉排嚼吧嚼吧咽下去,“好香。”
视线转到萧阮的桌前,看到饭盒里色泽鲜亮, 充满食欲的饭菜, 不由夸赞道:“真没看出来, 你还挺会做饭。”
萧阮慢慢吃着, 浅浅笑了笑, “我不会,是家里人给准备的,非要我带过来。”
萧阮早晨起床,就看到对方忙里忙外地准备着。
小赵疑惑, “家里人, 你不是一个人住?”
萧阮“唔”了一声,耳尖有些发红,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我跟男朋友住在一起。”
“男朋友!你喜欢男的?”
小赵被饭菜噎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变调,连忙将椅子往旁边挪,拉开距离。
萧阮眉间蹙道:“你恐同?”
觉得动作太过夸张,小赵又把椅子拉回正常距离,勉强找补了几句,“我这不是怕你,对我产生不该有的好感。”
他自认为还是有点小帅的。
“放心,我不喜欢其他男性。”萧阮瞥了他一眼,陈述事实。
小赵舌头有些打结,“你刚还,不是说,你有男朋友!怎么又说你不喜欢男的。”
另一边空了的工位上,吃完饭的张丽也刚巧回来。
张丽吃惊地问:“萧阮你交男朋友了?”
明显有几分失落,感慨着,“我就知道,长得好看的男生都有男朋友了。”
小赵扬声:“我还是单身。”
张丽瞟了小赵,勉强端正的五官,日渐稀疏头发,忍不住撇了撇嘴角,“你?”
“还是算了吧!”
“人家萧阮明显也不可能看得上你。”
普信男一个。
她坐下来,明显对萧阮的恋情感到好奇,“什么时候谈的,我记得你到公司的时候还是单身。”
“就这几天。”
“几天就住一起!你们男同也太……”小赵被张丽一瞪就不吱声了。
他讪讪地:“恋爱自由……恋爱自由。”
“我和他是在国外,海上旅行时认识的,那时候我掉下海,是他把我从海里救下来的。
他一个人来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没地方住,我就收留他在家里住一段时间。
之前他一直有每天做家务来抵房费。”
“萧阮你男朋友是外国人?”张丽问。
萧阮点了下头,他微笑着继续讲下去。
讲述他胃痛,对方怎么照顾了他一夜,在萧阮第二天质问为什么对他这么好的时候,坦诚了喜欢。
然后他们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张丽捧着下巴,“好浪漫!你们这算是一见钟情?”
“也许算是?我不喜欢男性,可我一看到他,就知道是他了。”
小赵“嘁”了一声,“这不就是见色起意,在家里养着的小白脸。”
接着挑剔:“萧阮我跟你说,虽然你也是男人吧,但这样倒贴,白养着另一男的,将来肯定要吃大亏,兄弟劝你一句,起码要找个稳定收入的……”
“赵俊才,真是活该你找不到女朋友,就你这张嘴!谁受得了你!”张丽白了他一眼。
“人家萧阮怎么谈恋爱,关你屁事!”
“我这不是好心嘛!”
萧阮神色淡淡,不无在意挑了挑眉。
“他有些胆小,怕见到外人,喜欢待在家里,在家里做做家务也挺好的,反正我也养得起。”
“哇~”
张丽发出向往的声音,“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人妻男,做饭还好吃,真羡慕,我也想找个这样的男朋友。”
小赵瘪了瘪嘴,他才不羡慕,呜呜~
……
夕阳西下,整个城市都被染上一层红霞,萧阮跟着人群一起出了办公楼。
他的脚步轻快,盼望着早点回家。
家里有个人在等着他。
走到门口,萧阮刚想开门,大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围着围裙,身材挺拔的男人。
男人长得极好,皮肤有些苍白,双唇纤薄却殷红,蓝紫色的眼珠闪耀着星光,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你回来了。”从他的喉咙里发出奇异的声调,落在人类耳中却是字正腔圆的中文。
“嗯。”
被恋人的美色蛊惑,走进去,关上门,半踮起脚尖,用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将对方拉近,将唇凑上去,接了个绵长的吻。
接完吻,萧阮脸颊染上一层薄红,轻喘着,两人倚靠在门后依存,男人用鼻尖轻轻磨蹭着人类,“软软今天想我没有。”
“想了。”
男人满意人类的回答,又碰了碰对方的唇。
“饿了没有,我做晚饭给你吃。”
“好。”
人类的脸上表情空洞,双目没有焦点,如同被操控的人偶,乖顺的应声。
他的脚边爬着一地的触手,从男人的腰部蜿蜒下来。
萧阮却视若无物,将男人的手牵起来,向屋里走去。
男人在厨房里准备晚餐,砧板切菜有节奏地声响传过来,海蓝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随着动作摇曳,萧阮走过去,从身后用手把对方的头发拢起来。
“这样是不是方便一点。”
男人轻点了下头。
土豆丝在刀刃下翻飞,一根根粗细均匀。
萧阮赞美:“男朋友,刀工好厉害。”
海妖的苍白的皮肤飘起淡淡的血色,艳红的唇瓣忍不住弯起来。
也不知道是开心男朋友这个称呼,还是高兴被夸奖手艺。
又或是,两者皆有。
土豆切好丝,准备下锅。
萧阮叫住他,“等一下。”
男人停住了动作,转过脸,将视线落在人类脸上。
“我帮你把头发扎好。”
海妖顺从地弯下腰,低下脖颈。
人类一手拢住长发,一手五指做梳穿过发丝,柔软的指腹轻柔刮过海妖的头皮,从发根往下梳。
海妖浓密的长睫随着人类的动作颤了颤。
双手灵活地编织着,用一根绳子将编成麻花辫的海蓝长发扎好。
他将绑好的头发放下,笑着说:“好了。”
海妖新奇地摸着被人类换了个造型地头发,眉眼跟着弯了弯。
没过多久,饭菜都准备好了。
萧阮坐好等着开饭,男人盛完饭,跟着一起坐下来。
对着一桌子丰盛的晚餐,萧阮笑眯眯:“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我真幸福。”
将鱼肚子上最嫩的部位夹进男人的碗中,“男朋友喜欢吃鱼,我记得对不对。”
海妖桌子底下的触手欢快扭动,祂红着耳尖将人类投喂的食物送入口中。
晚餐结束一段时间后,萧阮去洗漱,预备回卧室休息。
海妖收拾好所有,向海缸边走去,打算回到海螺里去。
萧阮叫住祂,站在卧室门口,扬了扬唇:“男朋友,不打算跟我一起睡吗?”
海妖即将伸进水中的触手颤抖了一下,祂猛然回过身看向人类,眼中迸发着光彩,夹杂着一丝不安,激动地抖着音问。
“我也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萧阮笑了笑:“你在问什么傻话,我们是情侣,为什么不可以睡一起?”
他朝男人招手,转身回了房间,“快进来吧,关灯啊。”
触手争先恐后地朝人类涌过去,其中一只最粗壮的,拦在了前头,挨个挡住其他触手,其他触手屈从淫威,纷纷停住了动作。
男人慢慢走进去,走到人类的床边,呆呆地站着不动。
萧阮拍拍床,“上来呀。”
他微微低着头,扣着手指甲,腼腆又害羞,眼睛轻轻挑起,看向床上的人类,带着几分期待。
床边的触手张牙舞爪,搅成一团。
祂的配偶在邀请祂。
他羞涩地抿住唇,爬上床,钻进被子里,准备脱掉身上的衣服。
萧阮在他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拍拍男人的肩膀,“睡吧。”
关掉床边的灯,翻了个身。
卧室暗下来。
海妖失落停下指尖按在纽扣上的动作,眼尾有些泛红,涌上来的潮气渐渐染湿眼睫,浓密的睫毛坠下。
他转过身,轻柔从背后拥住人类。
萧阮闭着眼,侧着身在男人的怀里动了动,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把手掌盖在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上,和对方的手掌交叠在一起,没过多久,就发出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黑暗中,海妖紧紧环抱着人类,鼻尖凑到颈后,贪婪地嗅着对方身体散发出来的芳香,唇瓣轻吻着。
好香,好软。
一直蛰伏着的触手们,急不可耐地攀上床,它们摩拳擦掌,你争我抢,都想第一个触碰上人类的肌肤。
触手在被子下互相较着劲,谁也没抢到先机,人类的腿伸过来。
压住了其中较细的一只。
触手没有声带,但它仿佛发出了“唧”的一声尖叫。
颤巍巍地缠上人类纤瘦的脚踝,兴高采烈捧起来,用吸盘反复摩挲吸吮着。
最粗的那只似乎有些不爽,它啪地一下将那只触手扯开,自己占了位置,顺着人类的小腿缠绕上去。
……
萧阮眼睛慢慢睁开,感受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
萧阮看着身边闭着眼睛的男人,海蓝色的长发散落在枕上。
阳光洒在男人完美的面庞上,在高挺的鼻梁上镀了层金光。
萧阮的心跳微微加速,克制不住的悸动,他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男人毛茸茸的睫毛。
纤长的睫毛抖了抖,眼睛睁开,露出流光溢彩,蓝紫色宝石般的瞳孔。
萧阮绽开笑容。
“早上好,男朋友。”
45 神奇的海螺(八)
周末。
萧阮呆在家里, 他半瘫在沙发上,左手边是男朋友洗干净,切好的水果, 右手边是男朋友炸好的小鱼干零食。
从早晨起床, 男朋友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从他的眼前飞过来,飞过去。
一直在忙碌着。
他有点过意不去, 将对方唤住:“家里已经很干净了, 其实你不需要这样来回打扫。”
男人整理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他看向对着他笑意盈盈的人类, 将头垂下, 有些手足无措。
喉咙里发出叽里咕噜非人类的声音, 传递到人类的耳朵里。
萧阮听到清润悦耳的男音。
“可是我只会做这些。”
如果连这些都不做,人类会不会觉得他没有用处,不喜欢他了。
萧阮伸手牵起男人的手,将他拉到沙发上来, 坐下, 双臂困住对方的腰, 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 凑到耳边轻语。
“作为男朋友, 最重要的事情,难道不是陪着我?”
“还是说,你喜欢做家务,多过喜欢我。”
海妖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 耳朵被人类的气息吹得发烫。
他嗫嚅着:“……没有……最喜欢你。”
萧阮满意对方的回答, 在他的脸颊上奖励一个亲吻。
“那最喜欢我的男朋友,陪着最喜欢他的男朋友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海妖红着耳朵, 轻轻点头。
两人挤在沙发上消磨时间,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萧阮抱着对方的手掌,一根根仔细观察着,手指修长,偏凉,白玉雕刻出来的一样。
只是海妖的手掌和人类有着明显地差异。
指甲锋利尖锐,一看就是捕猎者的武器,手指与手指间,连着一层薄薄的皮肤,那是水生物进化出来的蹼。
萧阮却对这些视若无物,在他的眼中,面前不过是一只形状格外优美的人类手掌。
“男朋友的手真好看。”萧阮忍不住赞美,把玩着对方的手指,爱不释手。
没想到掌心被对方锋利的指甲划伤,流出一丝鲜血来。
萧阮轻叫了一声。
海妖看到人类被划出的伤口,指尖狠狠抖了一下,他惊慌失措地想要抽回手,眼睫乱颤。
萧阮撇了撇嘴,皱着眉,夸张地喊叫起来,“啊,我受伤了,好严重!”
海妖脸色发白,哭丧着脸,低声说着,“对不起。”
萧阮笑起来,“再晚点,伤口就要愈合了。”
“咦?”
萧阮震惊得瞪圆了眼睛,“男朋友,你哭了!”
海妖的眼眶发红,泪水从眼尾淌下来,祂泪眼朦胧,不停地道歉:“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萧阮大为震动。
他伸手去抹对方的眼泪,哭笑不得,“你别哭呀,我开玩笑的。”
可是海妖的眼泪还是流个不停,祂呜咽着:“都流血了……”
“就是个小伤口,你看都已经好了,一点也不痛,真的。”
萧阮的安慰没起到作用,反倒让海妖的眼泪流得更凶猛了。
萧阮被哭得心慌意乱,他不知道他的男朋友,为什么水这样地多,好像怎么都流不尽。
他慌张地捧住对方的两颊,挺身用唇堵上去。
柔软的唇覆盖上,轻松撬开了海妖的牙关,炙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萧阮一下一下亲吻着。
海妖停止了哭泣,最后一滴泪珠顺着长睫落下,祂愣愣地看向人类。
萧阮终于松了口气,将男人松开,弯着嘴角,“不哭了?”
他抬起男人的下巴,用手指轻柔抹去对方脸颊上的泪痕。
俩人挨得很近,近到海妖清楚看清对方的睫毛,人类的黑瞳里清晰映着海妖怪异丑陋,非人的倒影。
祂急切俯身,狼狈不堪地紧抱住人类:“对不起……”
“原谅我,软软。”
萧阮回抱住,轻拍着对方的脊背,“小傻蛋,原谅你了。”
……
到了中午,海妖起身去准备午餐。
萧阮也跟着过去,看着对方毫不犹豫地从冰箱里取出几样食材。
系着粉色的小兔围裙,极快地摘洗,切菜。
明明长得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做起厨房的事情来,比谁都驾轻就熟。
开火热锅,分类好的菜倒入锅中,热油噼里啪啦作响,男人丝毫不惧,从容翻炒着,熟练加入调味料。
一盘芹菜炒肉丝很快出锅。
做饭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嘛!
萧阮看得兴致勃勃,跃跃欲试。
“我也来做一份,男朋友还没吃过我炒的菜吧。”
男人准备下一道菜的动作停下来,他点点头,“你来。”将厨房的位置让给萧阮。
海妖也想尝尝人类亲手做出来的食物。
萧阮牛气哄哄,叮铃哐啷一阵炒,看上去也有几分架势,海妖看着人类大把加着调味料,手一抖,就全放进下去了。
萧阮端着刚出锅的菜肴,献宝一样端到男人的面前,夹起一筷子,“来,男朋友先尝。”
海妖张开嘴尝了一口。
身形抖了一下,好险维持不住人形。
人类闪亮着眼睛,“味道怎么样?”
海妖牵强扯了扯嘴角,“很好吃。”也就比海水咸那么亿点点。
被夸奖的人类弯起眼睫。
萧阮认为自己厨艺大涨,还要留在厨房继续大展身手,被男人哄了出去。
厨房门一关,把人类挡在门外,海妖放开水龙头,咕噜咕噜地灌了一肚子的水。
差一点变咸鱼干了。
等到吃饭的时候,萧阮看到他做的菜没有端上桌。
“诶,我炒的菜呢。”
海妖道歉,“对不起,软软做得太好吃,我忍不住都吃光了。”
确切是,忍着。
“真这样好吃啊,”萧阮笑容满面,“没关系,你喜欢吃就吃了,下回我再给你做。”
海妖藏在桌底下地触手狠狠地抖起来。
勉强扬起笑容,“厨房的事情,还是交由我来做吧。”
握住人类的手,“软软就只用管工作,负责养我。”
萧阮的脸颊发烫,低低“唔”了一声,“嗯,我养你。”
他慢慢吃着菜,品尝着其中蕴藏的爱意。
口中的食物格外地美味。
有这样的好看的男朋友,还愿意为他洗手作羹汤,他这是攒了几辈子的福气,萧阮心里甜丝丝的。
……
下午,萧阮玩了一下午的手机游戏,等到了晚上,发现肩膀脖子都有些酸痛。
洗完澡出来,他用手揉捏着脖子。
“脖子怎么了?”海妖问。
“可能下午低头太久,颈椎有些不舒服。”说着他又抖了抖肩膀。
“过来,我帮你揉揉。”海妖招手。
萧阮眼睛亮起来,三两步走过去,趴到枕头上。
手掌包裹住颈部,不轻不重揉捏按压着,双肩也被照顾到了,僵硬的肌肉松弛下来。
力道又慢慢往下。
萧阮舒服地闭上眼睛,随着力道发出哼唧声。
“有男朋友真好。”
在他的身后触手纷纷爬上来,灵巧地按摩着。
人类浑然未觉,只觉得对方手法优秀。
触手产生的异常,本能地在他脑海中屏蔽。
萧阮舒适地享受着男朋友的按摩服务,不知不觉睡过去。
触手缠绕住睡着的人类,海妖轻吻着柔软的唇瓣。
祂低喃着:“软软乖乖的,我们会永远这样好。”
海妖的喉间发出轻鸣,曼妙的嗓音,宛转悠扬在房间里回荡,钻进熟睡人类的耳中。
一遍又一遍加深海妖制造出来的幻象。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萧阮过得格外甜蜜。
整个人幸福得冒泡。
……
出门的时候,亲吻完,萧阮告知男朋友今天要晚一点回家。
下班后,萧阮按照林飞发的地址,来到一家灯红酒绿的酒咖。
酒咖里霓虹灯闪耀,五光十色,气氛热闹。
空气中弥漫着酒气和各种浓烈的香水味道。
萧阮拧着眉,林飞没有交代具体,现在电话还联系不上,他只能一路找过去,拒绝了几个过来搭讪的男女,终于在一间偏僻安静的卡座里找到了林飞。
一个人正垂头丧脑地喝着酒。
“萧阮,你终于来啦!”林飞摇晃着站起来,伸手要搭萧阮的肩膀。
萧阮被对方一身的酒气冲到,看着一桌子已经开掉的酒,皱着眉,“你喝多少了?”
不会从早喝到晚吧。
林飞咕哝着,“没喝多少。”他就是一时冲动,全给开了。
萧阮坐下来,询问:“你特地叫我过来干什么,有什么事情电话里不能讲,一定非要当面说?”
林飞开诚布公:“我要结婚了。”
“小美怀孕了。”
萧阮愣一下,“这是好事,你怎么……”愁眉苦脸。
林飞笑笑,“好事?”端起剩下的半杯酒,一口气地饮下去,苦涩道:“可是孩子不是我的。”
“我一直都有做好措施,而且医生说孩子都五个多月了。”
五个月,那起码从海上回来就有了,他都还没碰过。
萧阮面色严肃起来,“孩子不是你的,你还要跟她结婚?”
林飞沉默了会儿,点头,黯然苦笑:“谁叫我爱她。”他又继续喝起酒来。
“婚礼时间定在下个月。”
“这么快?”
“要显怀了。”
“萧阮,你来当我的伴郎。”林飞举起一杯酒,一饮而下。
萧阮应下,“好,我会抽时间出来。”
很晚的时候,一位格外艳丽的女性过来酒吧接林飞,她身材苗条,穿着红色连衣长裙,高跟鞋,除了小腹部有些丰韵,完全看不出孕相。
萧阮将林飞交给只见过几面的俞壬美,鼻尖似乎飘来一阵海里的腥气。
临走前,女人古怪扫了他一眼。
萧阮陪着林飞,难免喝了几口,打了辆车回家。
半个钟头的车程,酒意涌上来,两颊发热,萧阮打开车窗透气。
摇摇晃晃地走出电梯。
萧阮按了好几次才打开门,看到出现在门口等着他的两个男人,禁不住笑起来。
“男朋友,你怎么有八条腿!”
46 神奇的海螺(九)
海妖的瞬间脸色惨白, 可是很快祂又发现了端倪。
人类的脸颊异常地红润,身上散发着酒气,眼神发虚地看向他, 脸上带着微笑。
原来不是被发现了。
祂的面色马上恢复过来, 镇定地问人类:“你喝醉了?”
萧阮摆着脑袋:“没醉,”歪着身子比划,“我就浅尝了那么两口……”
他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扑进海妖的怀里, 被整个接住。
人类趴在祂怀里半仰着脸,双眼迷醉地看着海妖。
“男朋友真好看!”
人类的双唇被酒气染得格外红润, 娇艳欲滴, 白皙的皮肤上, 两颊红扑扑,一对深黑的醉眼,漾着迷离波光。
垂下眼眸,海妖浓长的睫毛盖下一片阴影, 瞳孔幽深。
你最好看。
海妖在心中如是说。
他们的眼神交汇在一起, 空气中涌动着难言的潮热。
耳边的发丝被拂开, 萧阮带着湿润的热意, 迷蒙看着男人。
腰肢上的手臂收紧, 双唇交叠在一起,海妖轻轻吮着人类的唇瓣,用舌头探索着对方的口腔。
萧阮被亲得浑身发麻,他颤巍巍半睁开眼。
撞进对方温柔又专注的眼神里。
心跳乱了节奏, 徒然地加快起来, 胸腔里像有一团在烧,烧灼的萧阮口干舌燥。
他呼吸急促, 回吻着男人,带着醉意半哑着开口。
“我们也结婚吧。”
海妖亲吻的动作停顿下来,低下头,愣怔注视着人类。
“结婚。”
萧阮手指插进男人的指间,交握起来。
“嗯,结婚,我们结婚好不好。”
男人的眼尾滴出泪珠,他落下泪:“软软要跟我结婚。”
萧阮继续啄吻着男人的唇畔,吻去流下来的泪水,“怎么又哭了,你不愿意跟我结婚?”
海妖哽咽着,“愿意。”
祂没有继续说话,只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重重吻着人类的双唇,用格外灼热的深吻表达着喜悦的情绪,身体微微颤抖着。
触手们激动缠绕过来。
看到男朋友身下蠕动着一团古怪的触手,醉酒中的萧阮,完全不觉得奇怪。
笑着对其中一只摸过去,出其不意抓在手中。
被抓住的触手缩了一下,想要逃跑。
萧阮轻轻拍了它一巴掌,鼓着嘴警告,“不许溜。”
触手不敢动弹。
又摸了摸。
“好乖。”
触手一抖,海妖也跟着一抖。
祂震惊地看向人类:“软软看得见?”
萧阮醉意醺然对着触手又揉又捏,抬起头迷糊地问:“看见什么?”
“这些又黑又丑的怪东西。”
萧阮醉眼朦胧瞪了男人一眼,把触手抱在怀中轻轻摸了摸,“你怎么能这样讲小可爱呢!它们听到会伤心的,快点道歉。”
“抱歉。”海妖迅速滑跪。
被萧阮抱在怀里的触手趾高气扬地扭起来,其他触手也争先恐后,削尖脑袋要往人类怀里爬。
萧阮蹲下来,挨个摸过去,“不要抢,一个一个慢慢来。”
触手被人类抱在怀里,又摸又抱,海妖苍白的皮肤都红透了,变成淡粉的色泽。
最粗壮的那只,上去了就不想下来,赖在人类怀里撒娇不肯走。
萧阮对着它又哄又亲了好半天,最后在海妖的死亡凝视下,它才依依不舍地扭下来。
再待下去,它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触手愤愤不平,它忍。
……
萧阮被清晨的阳光唤醒,他有些头疼,恍惚记得,自己醉酒后看到一地的小黑猫,其中有一只最肥的,特别黏人。
还有……?
海妖将装好午餐的饭盒交到人类手中。
“我上班去了。”萧阮摆摆手,把脸凑过去。
海妖在人类的脸颊亲了一下。
“一路顺风,老公。”!!
大门在身后“咔哒”合上。
萧阮站在门口半天,才慢慢记起来。
他昨夜醉酒,是怎么随口向男朋友求婚,又是怎么缠着对方叫不停叫老婆,还让对方喊自己老公的。
一脸恍惚地走进电梯里。
……
萧阮在陪林飞一起试新郎和伴郎服。
“什么?求婚要准备哪些?”
林飞换一身白西装走出来,一边照着镜子整理领结,一边回过头说。
“萧阮,你也太不地道了,交了个男朋友也不告诉好兄弟一声,都到求婚这一步才让我知道有这么个人。”
萧阮不好意思地,刮了刮下巴,“才谈了没多久,也没想到会这样快,都已经提出来,就不好反悔了。”
林飞挺着脖子系领结,挑眉:“这半路逃婚的都有,你自己想结婚就直说,何必拿醉酒做幌子。”
被直接戳破心思,萧阮耳根发红,有些害羞地摸了摸鼻梁。
也是,他若是心里没这种想法,也不会醉后胡言乱语,谁叫他的男朋友这样好,让他忍不住早一点抓在手心里。
这是他想要相伴一生的男人。
“什么时候约出来见一见?哥们提前给你把把风,咱怎么说也算半个娘家人。”
萧阮点头,“我要先回去跟他讲一下。”
“他有点害羞。”
试过衣服尺寸后,萧阮和林飞分别,他回到家对男朋友提了朋友见面的事情。
“出门见软软的朋友?”
男人的脸色有些僵硬。
萧阮拉着男人的手安慰,“他人很好,不会为难你的,也就坐下来吃顿饭的事情。”
“我不想出门。” 海妖低下头,咬着嘴唇,满地的触手跟着蜷缩起来。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祂这个样子根本出不了门。
海妖的迷幻作用是有范围限制的。
萧阮无奈,哄道:“不见就不见好了,这点事情不值得哭的。”
海妖的手指在身前绞在一起,“要见的,他是软软的好朋友……”
祂不想让人类失望。
“那怎么办呢,要不然我们把他请到家里来做客,行不行?”
海妖停顿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点头,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萧阮笑了笑,又亲了亲男朋友的脸颊,“让他也见识见识,我男朋友的厨艺超级棒的。”
海妖抿着唇,嘴角也弯起一点弧度。
……
萧阮跟林飞商量好,下个周末来他家里聚一聚,林飞准备带着他的未婚妻一起。
到了约定的那天。
萧阮早早地出门买好新鲜的菜,等到十点左右的时候,林飞开着车到了楼下。
萧阮下楼去接,看到林飞正从副驾驶挽出穿着粉色长裙的女人。
林飞的未婚妻,俞壬美,上次见到才没多久,萧阮觉得对方的肚子似乎更加地明显。
走下车的女人站在林飞的身侧,轻轻瞥了他一眼,眼神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萧阮忽视掉,扬着笑脸招呼林飞他们一起上楼。
打开门,三人走进室内的瞬间,空气中仿佛荡漾起一阵波涛。
林飞的表情滞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俞壬美抬手捂住耳朵,秀眉拧了拧。
“男朋友出来见客人了。”萧阮朝厨房里喊去。
厨房里的声响止住,从里面走出一位高大俊美的长发男人,他的手中端着一盘子切好的水果。
朝客厅里的陌生人腼腆地微笑,“你们好,我是软软的男朋友。”
林飞惊到,萧阮跟他提过的男朋友,又漂亮,又会做饭,还喜欢打扫家务,妥妥的小娇夫。
他就下意识地以为,是那种娇娇小小,网络上常见到的小鸟依人的类型。
是他狭隘了。
海妖视线不经意间和林飞身侧的女人对视上,女人冲他眨了眨眼。
海妖皱眉,刚才在里面他就闻到了,好浓重的臭味,从女人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他若无其事,走到萧阮的身边,将果盘交给对方,在人类的脸颊上亲一口。
“我去准备午餐。”
林飞震了一下,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见萧阮一脸镇定,习以为常的表情。
他跟小美都没这么黏糊!
等男人进厨房后,他们坐下来,对着萧阮揶揄,“真没看出来,原来你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我说当初在学校里,你怎么对那些人的追求无动于衷,原来是嫌他们不够黏。”
萧阮笑了,“这又说不准,也许他换个性格,我还是照样喜欢呢。”
林飞叉起一块西瓜,殷勤递给身边的未婚妻,“小美来吃块水果。”
俞壬美坐了一会儿,站起身,“听说萧先生的男朋友厨艺很好,我也去厨房里瞧瞧。”
她当着萧阮和林飞的面,施施然走进厨房。
正在处理鱼肉的男人抬眼冷硬地看向走过来的女人。
俞壬美悠闲地在男人身边走动,转着圈,打量着这个,曾经,海中最强的海妖。
她看向男人的脚下,口中发出轻嗤笑声。
用海妖间,人类听不见的频率沟通。
“你还没跟那个人类□□。”
海妖皱起眉头。
她又撩起自己的裙摆,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美腿。
“只要吃掉人类,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拥有这样的双腿,漂亮吧。”
女人踩着高跟鞋,炫耀着。
见男人还在专心给鱼肉切片,不为所动,她两指捏起一片生鱼肉,送入口中。
她张着红唇,“你没吃过,不知道那是多么地美味,特别是人类的内脏。”
“可比海里的那些东西好吃多了。”
“既然你不吃,不如把他让给我。”女人舔了舔唇角,露出垂涎的表情,和海妖商量着。
那个人类是她闻到过最香的,可惜早早地被这只海妖标记过。
她又打不赢。
不过离开海里时间久了,海妖会渐渐虚弱下去,只能回到海里,或者靠外力补充能量。
人类是最好的能量来源。
俞壬美伸出爪子,跃跃欲试。
下一瞬,她的手臂就被扭断,折成一个不思议的角度,整个身体掼到墙上,墙面裂开一片。
漆黑长着蓝环的触手缠绕在她的颈上,将女人提在空中,逐渐锁紧。
男人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苍白的皮肤上浮现蓝色的花纹,蓝紫色眸子迸射暴戾杀意,死亡目光凝视着猎物。
“你敢碰他试试。”
47 神奇的海螺(十)
俞壬美被掐得吐了舌头, 喉咙里的骨头咯吱作响,挣扎着,一只爪子在触手上留下抓痕。
“他们看着我进来的!”
女人狗急跳墙, 抓住一只盘子, 摔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什么东西摔了?”萧阮听到瓷器破碎声,朝厨房喊。
“弄死我, 这里的幻像就要破掉!你想好怎么用这副样子让那个人类看见?”
海妖死后, 变回原形,制造的幻象会破除, 也会牵连其他。
有脚步走过来, 男人盯着俞壬美, 松开了触手。
俞壬美飞快从地上爬起来,掰回了手臂,理了理裙子,往厨房外走去。
刚巧撞见过来的萧阮, 牵强笑了笑, “不好意思, 我这粗手笨脚地不小心摔碎你家的盘子。”
“小事情, 厨房太乱, 你身子不方便,还是和林飞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萧阮走进厨房,看见男人半蹲着收拾地上的瓷片,连忙制止。
“哎, 别用手捡, 小心划伤。”
一语中的,男人的指尖被锋利的瓷片划破。
海妖的指尖流出一抹蓝色的液体, 细小的伤口转眼愈合,萧阮的视野中是却是红色,走过去抓住对方的手。
“诶?没有受伤?”
萧阮握着男朋友的手指,来回翻看,指腹光洁如初,没有受伤,难道是他看错了?
海妖抽回手,站起身,将碎片扔进垃圾桶,走到水池边清洗,蓝色的血液顺着水流冲走,祂的原本锋利的指甲不知何时被修剪得圆润。
“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
海妖沉默地继续处理食材。
萧阮扯了扯男朋友的衣角。
他也不知道到刚才两人间在厨房里发生了什么,男朋友的气压明显变低,一脸闷气。
“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你离她远一点。”男朋友开口。
“我也不喜欢,下次不请她来家里了,好不好?”
“别气了,气坏了,我会心疼的。”萧阮轻哄着。
男朋友的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来。
萧阮把做好的菜肴端上桌。
还没吃几口,林飞的未婚妻突然说肚子疼,林飞着急带她离开。
等他们一走,男朋友把俞壬美刚才用过的碗筷都扔进垃圾桶里。
萧阮:“……”
看来真的很讨厌了。
其他人离开后,海妖的触手爬满了房间,将巢穴外来的气味彻底覆盖掉。
……
京市重大新闻,在下水道里发现了几具高度腐败的男尸,这些男人生前没什么共同点,死后却一样都内脏都被掏空了,肢体上有被野兽撕咬过的痕迹。
警方将这几起命案暂定为连环杀手案。
崔小玉混在警方中间,他捂着口鼻,在尸体发现的地方来回搜索,终于在淤泥中发现了新的线索。
一片黑色半透明的鱼鳞。
公务结束后。崔小玉收到林飞的结婚邀请函,邀请他下周去参加他的婚礼。
“小崔道长,了不起,一毕业已经混上公家粮了。”林飞看到崔小玉穿着一身警服。
“不好混呐,最近那几起案子你知道?”
“那个案子我也听说了,肠子都没了,怪吓人的,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已经确定不是人为,案子分到了我们组。”
他是灵异调查组的。
“不是人为,那还有妖怪吃人?老崔你别逗了。”林飞脸色一变。
崔小玉的娃娃脸上一本正经,看向林飞,“你是在海上见过那些东西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跟你提起,这种事情是要对普通民众保密的。”
“可能就是那次,有些东西跟着船一起上来了。”
崔小玉拍拍林飞的肩膀,“你最近小心点。”
“我会有危险?”林飞拍着胸脯一惊。
崔小玉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是海妖是有标记猎物习性的,你在它们那里露过脸,说不准早就被盯上了。”
他将一张叠好的纸符塞进林飞手中,“拿着收好,关键时刻能保命。”
符纸一拿到手上林飞就觉得身体一阵清凉,心头都清明了几分,厚脸皮,“能不能再多给几张。”
崔小玉瞪他一眼,“去去,你当这符容易?我自己都没几张。”
“就两张!”林飞竖起两根手指。
崔小玉勉为其难,再匀出两张给他来。
林飞美滋滋地将三张符纸收下,准备两张他跟小美,一张给萧阮。
他们都是从海里走过一遭的,最好护着点。
他乐呵呵地回家,去找小美。
走进房间,俞壬美正背对着他坐在镜子前弄发型。
林飞过去,从身后将对方抱住。
“这么晚还弄头发,要出门?”
又继续讲,“小美,我有个好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好东西?”女人轻笑着转过头。
“卧槽——”
林飞往地上一摔。
“这样不小心,快起来。”女人伸手。
林飞看到伸到眼前布满鳞片的尖利爪子。
穿着小美衣裳的鱼头怪嘴里发出和小美一样的声音。
惨白的鱼眼瞪视着,锋利的刀齿暴露在鱼唇外。
冷汗从额头上往下滴。
“林飞,你怎么了?”俞壬美终于察觉点端倪,半眯起眼睛,扫视着脸色发白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林飞颤着腿爬起来,抹去额头上的汗,僵硬着头皮,对了鱼头怪笑了笑。
“没事,刚才有点低血糖,两眼发晕,我出去找点东西补补。”
俞壬美睨了他一眼,“去吧。”转回身继续梳妆。
林飞提着心,一口气从家里跑出来,车子开出一公里多,才慢慢地缓缓出口气。
林家别墅在郊区,今晚还没月亮,四周一片漆黑。
黑暗中,唯一的车灯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不停地闪来闪去。
他哆嗦着手,拨打电话。
“喂,老崔……”
“林飞?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我,小美她,她……”林飞快急哭了。
“你别急,深呼吸,慢慢讲。”
“小美她不是人,是条鱼!!”
“你现在人在哪里?先过来我这边,安全点。”
“好,我马上去!”
林飞发动车子却发现怎么都发动不起来,着急地下车去看状况。
他打开车门,刚想下去,从车底下探出一颗鱼头来。
“啊——”
俞壬美爬进车厢,锋利指甲掐住林飞的喉咙,语气亲密。
“亲爱的,这么晚,要去哪里呀?”
林飞喉咙发不出声音,瞪大了眼睛。
“你是在问,我是怎么看出来的?”
脸颊被拍了拍,“亲爱的,你看我的眼神,就跟那些男人死前一模一样。”
“真可惜,这些男人里我最喜欢你,本来要留着最后一个吃的。”
利爪向林飞的心口掏去。
一道金色光芒从林飞的胸口跳出来,冲向俞壬美的面部。
俞壬美惊叫一声,弹出车外,它被金光打伤,逃之夭夭。
林飞去摸胸口的口袋,看到他从崔小玉那里拿回来的符纸,其中一张已经化为灰烬。
车子终于重新启动,林飞连夜赶到了崔小玉家里。
……
林飞手里抱着一杯热茶,小口小口地喝着,发寒的身体渐渐温暖。
哆嗦着嘴唇,欲哭无泪,“呜呜,小美怎么会是妖怪,她居然要吃我……”
“我对她那么好,连她肚子里不知道是谁的孩子都愿意接受……”
崔小玉安慰他,“海妖就是这样的怪物,它们没有人类的道德,吃掉配偶是海妖的天性。”
“更何况,它正在孕期,需要更多的能量来维持人形,至于它孩子的父亲,应该早就见阎王了。”
“你该庆幸它没有选择第一个吃掉你。”
崔小玉瞧了林飞一眼,怪笑打趣着,“看来它对你还是有几分真感情的,说不准它还会再来找你的。”
林飞一回忆起,之前看到丑陋鱼头,心里恶寒了一下,抓起崔小玉的袖子,大喊:“崔道长,救命!”
崔小玉安抚,“你这几日都住在我这里,谅它也不敢来。”
“要是能尽快抓到就再好不过了。”崔小玉把俞壬美的事情报告给了组里。
有崔小玉在这里林飞勉强睡个安稳觉。
早晨,崔小玉收到组里发来的新消息,俞壬美昨晚上又做下一起新的案子。
来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雇主死在了卧室的床上,内脏同样被掏空了。
这一次俞壬美破罐破摔,连尸体都懒得处理。
看到受害人照片,林飞大惊失色,这个人他认识,就住在他家隔壁,来他家里借过几次东西。
他胆战心惊,待在崔小玉家里,连家都不敢回了。
林飞又想到,赶紧联系了在国外的父母让他们取消机票不要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中气十足的叫骂:“先是突然说要结婚,现在又无缘无故说取消婚礼,你这个不孝子!你是想气死我跟你妈,是不是!”
“小美还怀了你的孩子,你身为男人始乱终弃!我们林家没你这种渣男!”
林飞憋屈死了,他又不能直接告诉家里小美是海妖,还要吃他,说出去也没人信,只会认为他为了逃避结婚,什么谎话都敢乱编。
他只好找了个借口,告诉家里小美怀的不是他的孩子,对面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他在手机上一个一个联系,通知婚礼取消的事情。
萧阮打电话过来,“你跟小美怎么回事情,前两天不还是好好的吗。”
林飞终于有诉苦的地方了,他把那晚被海妖袭击的事情告诉萧阮。
萧阮十分惊讶,他没想到海妖会伪装得这样像人类,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喜欢俞壬美看人的眼神了。
那种看法,不是喜欢,而是垂涎。
“那你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先在老崔家躲几天,等他们抓到小美再看。”
萧阮又顿了顿:“那你对小美她,你还……”他知道林飞有多喜欢自己的女朋友。
林飞在电话另一头苦涩地摇摇头,他已经见过小美的真面目,让他继续喜欢,实在强人所难,更何况她还吃了人。
从崔小玉那里看到的凶案照片,实在惨不忍睹,多看一眼都会做噩梦的程度。
“萧阮,你也需要小心点,小美他认得你家。”
“嗯,我会注意的。”
“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两张老崔给的符,我去给你送一张吧。”
“我自己过去拿吧。”
“不用,我开车,就十来分钟的事情。”
“好,我在家里等你过来。”
48 神奇的海螺(十一)
萧阮告知男朋友, 待会儿友人要过来一趟的事情。
“他送完东西马上就走,你不喜欢,可以先待在房间。”
男人乖巧地点头。
萧阮轻笑, 用手摸摸男朋友柔顺的长发。
“萧阮, 我过来了。”门外响起敲门声。
萧阮离开卧室,走出来开门。
林飞正准备把符从兜里掏出来,他抬头一下子愣住了。
从卧室蔓延出来爬满一地的诡异触手, 就跟在萧阮的左右。
林飞深呼吸, 抖手勉强镇定下来,对着朋友招手说:“萧阮, 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我们下楼去说。”
“嗯。”萧阮对着房间喊道:“男朋友, 我出去一下。”
地面的触手不安地挥舞起来,缠绕上人类的脚腕。
萧阮却跟什么都看不到一样,继续向前走。
触手失落地慢慢散开。
萧阮跟着林飞一起进了他的车里。
林飞开始启动汽车。
萧阮诧异:“不是找我说事,你这是要去哪里。”
“先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再告诉你。”
林飞开着车, 他对突然从车底冒出的鱼头还心有余悸, 可不敢在有海妖的楼下, 戳破真相。
他们一路开到了崔小玉家, 林飞关上门,才拉着萧阮郑重其事。
“萧阮,你男朋友也是海妖!!”
萧阮哼笑一声,“林飞, 我知道你发现女朋友是海妖, 你难过,也没必要故意挑拨我跟男朋友的关系。”
“真的, 你信我,刚才我在你家亲眼看到。”
林飞一脸后怕,那些触手,看上去可比他女友的鱼头要凶残多了。
“你不是在逗我?”萧阮狐疑看向林飞,可对方一脸认真,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要不是海妖,你把我头拧下来当球踢!”林飞赌咒发誓。
萧阮的神色沉重起来,“林飞,我知道可能你讲的这些都是真的,可是我不能凭你的一面之词,去怀疑我的男朋友。”
林飞有些急了,“男朋友!男朋友!”
“你心里就只有你男朋友!还有没有我这个朋友!”
“整天男朋友,他没名字?”
萧阮被吼得愣了一下,脑子有一瞬间的恍惚。
确实,他男朋友叫什么名字来着?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讲名字,自己却也没觉得奇怪。
林飞一看他这副呆愣的表情,“不是吧,你俩都睡一起了,你还不知道它的名字?”
“我起码还知道小美叫俞壬美。”
林飞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因为准备结婚,他的头发都染回了黑色,气质变得沉稳起来。
“都怪我,当初非要去兑那张奖券,要是那次航行,我俩都没去就好了。”
不但害了自己,还害了朋友。
萧阮的大脑一片混乱,理智告诉他,他的男朋友确实有问题,可是情感让他不忍去细思,明明他们是那样地相爱。
他的男朋友怎么可能会是那些可怖的海妖。
萧阮不愿意去想。
“林飞,我回去了。”萧阮转身往外走。
他的男朋友还在家里等着他。
林飞跳起来拉住萧阮,“你干什么?你还敢回去,海妖还在你家里!你想回去送死啊!”
萧阮垂下眼,“我不知道。”
他只是去想去见他的男朋友。
林飞见说不动他,把符咒往他怀里一塞,“你回去吧,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非得要亲眼看到才肯相信。”
若不是他亲眼所见,可能别人这样说小美,他也跟萧阮一样不愿相信。
又叮嘱:“你就算看到,也千万别暴露出来,让海妖发现,小命难保。”
林飞把萧阮送到楼下,“兄弟我就到这里了,你自己保重。”他可不敢再上楼。
萧阮点点头,下了车。
他手中紧握黄符,站在门前。
门被一点一点打开。
萧阮走进去,看到一切正常的房间,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刚要挂起笑容。
“软软,你回来啦。”
一只巨大的,看不清形状的怪物从萧阮的卧室爬出来,一地的触手在欢快扭动着。
萧阮的表情凝固住,瞬间失去了血色。
触手转瞬爬到了萧阮的面前,发出他男朋友的声音。
无数的触手向他涌过来,攀上他的身体。
萧阮被紧紧地包裹住,有什么在磨蹭他的脸颊,他浑身僵硬,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忽然,手心滚烫起来,一瞬间的烧灼令萧阮清醒过来,他张开掌心,握在手中的符咒已经变成灰烬。
“软软,你怎么了,脸好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眼前格外漂亮的男人,正在伸手触碰他的脸颊,满眼地担忧。
萧阮的视线落在熟悉的容貌上,之前的一幕就像一场幻觉。
一定是场幻觉。
可是当他一低头,看到男人的身下,下半身的腿不见了,变成了黑色触手,在地面蠕动。
萧阮的心脏跟着紧了紧,他勉强摇了摇头,笑了笑。
“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
怪物似乎不太相信萧阮的说辞,祂抿了抿唇,“可是今天回家,软软没有亲我。”
萧阮颤了一下。
他踮起脚尖,闭上眼,熟练地在男人的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
怪物有些不满,“不是这样的。”
萧阮僵硬着扯起嘴角,“天天亲还不够啊。”
“不够。”
怪物凑上前,双臂环住人类的腰肢。
萧阮看到那些触手顺着地面缠绕上他的脚腕,忍不住想要后退。
腰上被箍紧。
怪物的唇覆下来,压着人类的唇,慢慢地舔吻着。
萧阮的双唇在颤抖,怪物的舌头灵活地挑开人类的齿关,缠绕上他的舌尖。
萧阮的心脏砰砰直跳,恐惧令他的触感格外清晰,清楚感受到口腔里的每一寸摩擦。
热意涌上脸来。
萧阮被吻得浑身发颤,眼尾殷红一片,脱力伏在怪物的怀里。
……
怪物始终黏着他,萧阮找不到逃跑的机会。
以前怎么没发现,对方这样的黏人。
他躲在浴室里,被催促了好几次,才姗姗地出来。
萧阮硬着头皮躺上床,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背对着怪物,闭上眼睛。
温热的身躯从背后覆盖上来,腰间被环住,耳侧被轻轻啄吻着。
“软软今天的话很少。”
萧阮睁开眼,僵硬,“哪有。”
怪物将他转过来,直直看着他。
萧阮只好又说:“是林飞,他跟女朋友分手了,我就是觉得有点……”
怪物吻上人类的唇:“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萧阮不敢问,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海妖跟人类。
人类被亲得气喘吁吁,怪物意犹未尽地啄着被吸得艳红的唇瓣。
轻声问:“软软,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萧阮呆怔住。
结婚?
他们还有必要结婚吗?
对方甚至连人都不是。
海妖看出人类眼中的退缩。
祂的眼眶开始发红,委屈巴巴:“软软现在不想跟我结婚了?”
萧阮不理解,这样凶残的海妖,为什么总是在他面前做出一副可怜模样。
他只能先安抚下,硬着头皮,去亲海妖的嘴唇,“想,可是结婚很重要,我们要挑一个好日子。”
得到满意的答复,海妖回吻人类。
萧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可能是对方的怀抱太过舒适,让他不自觉产生倦意。
清早,他像往常一样去上班,半路上请了假,赶去了林飞那里。
林飞揉着眼皮,看到出现在门外,一脸萎靡的萧阮。
“真的是?”
萧阮点点头。
林飞拍怕肩膀,“不错,还活着,兄弟差点以为只能给你去收尸了。”
“你手里拿着什么?”
萧阮才注意到手里还拎着,男朋友给他做好的午餐便当盒。
他抬了抬手,“盒饭。”
林飞伸手,“这么贴心,还给带饭,正好没吃早饭。”
萧阮躲了一下,下一秒,又把饭盒递上去,“他做的,你要吃就吃。”
林飞讪讪地收回手,“那还是不要了,我自己点外卖。”
中午的时候,崔小玉带着午饭回来,看到萧阮也在,愣了一下。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也在,我就带了两个人的饭回来。”
萧阮摇头,“没关系,我自己有午饭。”他把饭盒拿起来。
林飞皱眉,“那不是海妖做的,你还敢吃呀。”
萧阮低着头,打开便当盒,看到最合自己口味,格外用心的菜色,嘴唇动了动。
好半晌,低声说:“也不差这一回。”
……
萧阮和崔小玉讲了他那边的情况。
“你说,是海妖把你从海里救下来的?”
林飞惊讶:“萧阮,当时可是我跟老崔把你从海里捞出来的。”
咬牙切齿,“这海妖真无耻!”
崔小玉思忖,“符咒没多久就自燃,你的记忆被篡改,说明这海妖的力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大,看来要去找我二叔帮忙才行。”
他们一行人,又开车来到一处街道。
“哇哦,市区怎么还有这样老的房子。”
一个带院子的中式小洋楼,看上去有百来年的历史。
崔小玉带着林飞和萧阮推门而入。
“二叔。”
一位饕餮老人走出来。
林飞心里咕哝,这看着可不像叔辈的。
崔小玉看出他想什么,小声附耳,“我爹是老来子。”
跟他叔差好几十岁。
他们崔家玄脉原本到了二叔就断了,崔家以后只剩普通人,没想到他误打误撞,又进了玄门,才知道他二叔为什么一直没有子嗣。
崔小玉跟他叔讲明来意,崔二叔有一对精光烁烁的鹰目,视线落在萧阮身上,来回扫了扫。
他从柜中取出一根雕刻满符咒的石钉,交给萧阮。
“用这根石钉趁那海妖睡着,钉进它的心脏,这样它必死无疑。”
“这是最轻松消灭海妖的方法,对你来说却也很危险,你可以选择。”
林飞出声阻止:“怎么还能让他再回去,万一不成功,惹怒那海妖,萧阮不就死定了。”
语气忿忿:“崔小玉你说句话呀,你们灵异组的人不就是来抓这些怪物的!为什么要萧阮一个普通人去冒这样大的风险!”
崔小玉咬牙:“抓捕俞壬美,我们已经有三名队友受伤,其中一个重伤垂危,另一只海妖,比俞壬美还要强……”
萧阮抿了抿唇,接过石钉:“我去。”
49 神奇的海螺(十二)
车窗外的风景一路后退, 萧阮坐着林飞的车回到家。
在楼下,林飞为难看着萧阮:“你真的要上去啊?现在后悔还来得急,兄弟不会笑话你的。”
萧阮握紧手中放着石钉的盒子, 他微微摇了摇头。
“我跟他之间, 总是要有个了结的。”
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他下了车,朝楼里走去。
回到家, 依旧是男朋友热情地迎接。
即使再完美的容貌也让人难以忽视, 男人身体下面乱扭的触手。
深黑色带着蓝色花纹的触手纷纷爬到萧阮的脚边,在不影响他行动的基础上, 挨碰着。
萧阮只能当作完全感觉不到。
海妖像往常一样伸手过来接, “软软, 饭盒呢?”
萧阮愣了一下,他手中只有装着石钉的盒子。
垂下眼,“对不起,忘了。”
“没关系, 家里还有其他的饭盒, 明天我们还可以用新的。”
海妖轻轻抚了抚人类的脸颊, “软软今天是不是工作很累, 脸色好差。”
萧阮捏紧了盒子, “嗯,是有点。”
“老公,辛苦了。”
唇瓣被轻柔地碰触,海妖啄吻着人类, 用肢体语言来安慰对方。
萧阮被动承受着, 像过去每一次亲吻一样,张开唇齿, 任由怪物在他口中交缠。
他没有借口推拒,也不能让海妖发现异常。
海妖视线落在人类一直紧捏在手中的黑色檀木盒子上,“软软,盒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萧阮心中一紧,“不重要,就一个小玩意儿。”
“是什么,让我看看。”海妖伸手过来接。
萧阮把手一缩。
海妖无辜地睁着眼,“我不可以知道吗?”
萧阮牵起嘴角,“现在不可以,”他又顿了顿,“再等等。”
海妖挑了挑眉梢,笑起来,“我知道,是礼物对不对。”
萧阮格外心虚,他勉强扯了扯唇,“对,是礼物,所以你不可以偷偷地打开。”
海妖张手捂住眼:“我肯定不偷看。”
没过一会儿,海妖又缠着他,“现在可以打开了吗?”
萧阮摇头:“还不行。”
祂又去亲人类的脸颊,“好开心,礼物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呢,太久我可等不了。”
萧阮垂下眼眸,低声说:“就今晚。”
……
面对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萧阮有些食不知味。
碗里的菜不知不觉堆成了一座小山,都是海妖替他夹的。
“软软,你怎么不吃?”海妖担忧地看向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阮慢慢扒拉着饭菜,觉得眼前的场景分外荒唐。
他将要杀死的对象,现在却还在担心他没胃口。
他一点点地将海妖夹给他的菜吃掉。
真好吃。
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萧阮注意到海妖替他夹菜的手,掌心一片通红。
他抓过对方的手,抬眼问,“你手怎么了,痛不痛?”
海妖的指尖颤了一下,抽回手,轻轻摇摇头,“没事,就是做菜的时候不小心烫了一下,不痛的。”
萧阮就没放在心上,这点小伤,对海妖来讲想必也算不上什么。
祂又不是人。
吃过晚饭后,海妖又开始在厨房里忙碌,提前准备萧阮第二天的盒饭。
萧阮没告诉祂,他早就请过假了。
……
睡前,萧阮将石钉从木盒中拿出来。
三寸长的石钉,藏到了枕头底下,几乎发觉不了。
萧阮整了整睡衣,躺下去,合上眼。
海妖从浴室里出来,祂的身体带着水汽,散发着浅浅的馨香,木质调里带点海盐的味道。
身边的床陷下去,萧阮感觉到海妖爬上来了,他缩了缩身体,紧闭着眼睛,假装熟睡。
“软软,你睡着了吗?”
萧阮没有作声。
后颈的肌肤被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接着,柔软的唇覆盖上来,一寸寸慢慢地啄吻着。
海妖附在萧阮耳边,小声地说:“软软,我好爱你。”
萧阮呼吸一滞。
祂缓缓亲吻着人类的耳侧,顺着脖颈往下亲,“软软,我好爱你。”
人类的睫毛颤了一下。
带着湿意的吻落在萧阮唇间,温柔舔舐着。
细碎的吻落下,轻柔的浅吻逐渐转变为深吻,唇齿交缠在一起。
萧阮顺从海妖的动作,不敢睁开眼。
昏黄的灯光下。
白玉一样的肌肤,泛着光泽。
海妖轻垂着眼帘,柔情似水注视着紧张装睡的人类,蓝紫色的眸子里藏着无尽的缱绻。
“软软,我好爱你。”
感受到对方手指探到了衣领处,慢慢地剥开扣子。
萧阮手指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心跳加速,紧张得不能呼吸。
数不清的吻落下来,从发梢吻到指尖,紧闭的眼尾发红,□□不自觉溢出喉咙。
察觉到不妙的那一刻,萧阮憋不住张开眼,他急切地出声阻止。
“你别……”
已经来不及……海妖的喉结向下滚了滚。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被海妖湿漉漉的目光注视着,萧阮满面通红,浑身发烫,他缩回被子里,将自己藏起来。
海妖从背后环上来。
“软软,我唱歌给你听,好吗?”
萧阮闷在被子里轻轻“唔”了一声。
海妖张开唇,轻轻哼着。
浅浅的曲调,飘进了萧阮的耳朵里。
像是一首摇篮曲,萧阮的起伏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他感觉到一阵倦意,慢慢地闭上眼睛。
昏昏沉沉间,有谁在他的耳边不停诉说着爱语。
“软软我爱你。”
“好爱你……”
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人类的皮肤上。
……
萧阮被手掌下的坚硬硌醒,他的手在睡着的时候,探到了枕头底下。
缓缓地握紧,石钉上起伏雕刻出来的符纹,扎得他手心疼。
他睁开眼,借着明亮的月光,观察的枕边熟睡的海妖。
浅浅的月色,映照在海妖分外好看的容颜上,诡谲,又艳丽。
萧阮轻轻坐起来,他的视线落在海妖敞开的胸口上。
只要将这根石钉,钉进海妖的心口,再厉害的怪物,也只有灰飞烟灭一个结果。
慢慢抬起手,目标对准了,海妖的心口。
萧阮的手臂微微颤抖。
他扬了扬,几次都欲落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人类手臂的肌肉都变得酸痛。
在萧阮犹豫不决的时候,海妖睁开了眼睛,他面色沉静看向人类。
“软软怎么还不动手?”
萧阮一惊,将手中的石钉,藏起来,极快地否认:“你在说什么。”
瞬间亮起的灯光刺得他眼睛一痛,萧阮闭上眼,又再睁开。
海妖已经清醒,又或者祂根本没有睡着,祂定定地看着他,暗哑的声调:“软软不是要杀死我吗?”
萧阮僵硬地摇头,不由自主握紧了石钉。
手腕被抓起来,萧阮想要挣脱,却怎么都挣脱不了海妖的钳制。
被角滑落下去。
握着石钉的手被拉出来,铁证如山,根本没办法狡辩。
“软软,为什么不下手呢。”
“是舍不得吗?”
祂又自嘲地笑了笑。
海妖握着他的手,将人类手中的石钉对准了自己的心口,眼尾发红,声音微微发颤。
“动手吧。”
“朝这里,海妖的弱点是心脏。”
萧阮看到海妖碰到石钉的皮肤,变得焦灼。
萧阮迟钝地盯着,脑袋根本没办法思考,任由对方操控着,握在他手中的石钉随着海妖力道,一寸寸陷进海妖苍白的皮肤里。
蓝色的液体,从石钉的入口处涌出。
萧阮的手指在打颤,握住石钉的手心一片湿滑黏腻。
心头也跟着涌起一阵酸痛,像是被无数的细小的针扎着。
随着石钉一寸寸陷入,海妖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震颤。
萧阮抬眼,他看见,海妖默默注视着他,眼中交织着数不尽的痛楚,和委屈。
泪水不停往外流。
萧阮的手臂禁不住晃了一下,海妖痛吟一声。
心脏瞬间抽痛。
萧阮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口撕裂般的痛楚。
他知道这些感情都是海妖编织出来的幻觉。
只要海妖死掉,这些虚假的爱意,也会跟着消散。
他不爱的。
没有爱过。
可是。
不知道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他硬生生将手从海妖的压制中拔了出来,连带着石钉也一起拽了出来。
飞了出去。
萧阮重重地喘着气,他咬着嘴唇,作出一个决定。
“我放过你,你走吧。”
海妖不顾胸口流着的血液,可怜巴巴,低哑着声音,祈求着。
“软软不要赶我走。”
人类沉默着。
“离开京市,回去海里。”他别过脸,对海妖说。
怪物紧抱住人类。
海妖冰凉的身躯包裹着人类温热的肌肤,祂亲吻着爱人。
“杀了我吧,软软。”
……
人类迟迟没有动手。
海妖不顾手中的烫灼,将石钉塞进爱人的手中。
萧阮看到海妖手掌上的痕迹,咬牙切齿。
“你早就知道我要杀你。”
“为什么不逃。”
海妖摇摇头。
祂脸上惨白,红艳的嘴唇也失去颜色,虚弱地将下巴搁在人类的肩膀上。
“和软软分开,不如死了干脆。”
萧阮心中徒然冒出一股怒意,一巴掌甩在海妖受伤的心口上。
海妖痛哼了一声。
萧阮吼道:“我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就要被你这只怪物缠上,连记忆全都是假的。”
“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我……”
崩溃地哭起来。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那些对他而言最珍贵的回忆,都是一个怪物编造出来的谎言。
为什么不干脆骗他一辈子。
祂拥抱着人类,轻拍着对方因为哭泣,不停颤抖的脊背。
人类的泪水决堤般地涌出来。
“你们不是吃人吗,为什么不吃了我。”
捶打着海妖的肩膀,带着哭腔,“假的,都是假的,你从来没救过我,不是在船上认识……”
“我们根本没相爱过。”
“还有什么是真的……”
“对不起,软软。”
海妖安抚好哭累了的人类,将他哄睡。
用脸颊轻轻摩擦对方湿润的脸颊。
“我爱你,是真的。”
海妖的唇微微上翘,在人类的额头珍重落下一吻。
祂的身形逐渐变幻,化作了一团触手,爬到了海缸边,钻进了螺壳里。
祂决定还人类自由。
50 神奇的海螺(十三)
清晨, 萧阮醒过来,习惯性地摸向旁边的床铺。
那里空荡荡的,一片冰凉。
记忆蜂拥涌入脑海。
他有些头痛, 用力敲了敲脑壳。
萧阮起床后, 发现对方已经消失。
他走向客厅,看见待在水缸里的海螺。
萧阮现在知道,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章鱼, 而是一只藏在海螺里的海妖。
这些日子他被这只海妖蛊惑了, 将对方当成自己的恋人。
他不明白海妖为什么要这样做。
甚至在他戳破真相,要杀死祂的时候, 都不吃了他。
那些从崔小玉那里看到的不能公开的图片, 让萧阮明白, 海妖是一种多么凶残的怪物。
美丽的外表下,又藏着怎样的杀机。
他不该心软的。
可是即使恢复了正确的记忆,这些日子,和海妖日日夜夜相处出来的情感, 却并没有一起消失。
萧阮清楚记得每一个拥抱, 每一次亲吻。
捂住自己心口, 仿佛那根石钉也一样扎在了那里, 即使拔去, 始终残留着隐隐的阵痛。
他将手放在海缸的玻璃面上,掌心冰凉,透过玻璃,看向水中的海螺。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在心里问。
没有答案。
海螺就像刚到家时一样, 海妖躲藏在里面, 始终不出现。
手机铃声不停地响个不停。
萧阮接起来。
对面传来急促的喊声:“萧阮?”
“嗯。”
林飞松了口气,“太好了, 你没事?电话一直不接,我差点以为你英勇就义了呢!”
“得手了?”
“没有。”
“那只海妖呢?”
萧阮看一眼海螺,低下声:“逃走了。”
林飞安慰:“哎,这也没办法的事,咱就一普通人,怎么对付的了这种怪物。”
“你现在安不安全,它不会回去找你麻烦吧,要不要也来崔小玉这里躲几天。”
“咱们难兄难弟聊聊。”
萧阮垂下眼,回复:“祂不会再来了,放心,我这里没有危险。”
“你那我就不过去了,我暂时想一个人静一静。”
林飞叹气:“哎,我懂的,你也是受了情伤。”
“你自己在家呆着,注意安全,有事联系。”
“好,我挂了。”萧阮按下电话。
他伸手将海螺从水中捞出来。
坚硬的螺壳捏在掌心,不断有水从螺口流出来,刚开始萧阮以为这些是海缸里的存水。
可是水淅淅沥沥地一直往外淌,明显大于海螺的容积,不断流出来液体顺着萧阮的指缝,不停滴落在地板上,已经湿了一大滩。
萧阮知道,是那只海妖在哭。
他现在终于知道,男朋友为什么爱流眼泪。
海里的东西,当然水多。
……
顶着太阳,萧阮将海螺带出门,他来到横贯京市的一条大河边。
既然不是真正的海螺,自然不需要扔回海里。
祂在哪里都能活下去。
海螺在手中紧了紧,他将海螺用力朝水中扔去。
海螺在空中变成抛物线。
萧阮的心跳也呈现一条抛物线。
突然,斜刺里冲出一只水鸟,尖锐的嘴巴从空中叼住即将落水的海螺,朝岸边的飞去。
萧阮脸色一变,他朝水鸟飞向的方位追过去。
焦急地追寻着,终于他在岸边的草丛中,发现那只水鸟的身影。
水鸟正准备享用美味。
坚硬的鸟喙在螺壳上邦邦地啄着,细长的鸟抓扒拉着,将螺口翻出来,尖细的鸟嘴正准备往里钻。
萧阮心猛地一跳,忘记了里面藏着的其实是凶残的海妖。
他急忙冲过去,挥手驱赶走水鸟,将海螺捡回来。
萧阮轻擦干净海螺上沾染的草屑,漂亮光滑的螺壳,已经被水鸟啄出一处痕迹。
心底有一丝丝的心疼。
可是他还是硬了硬心肠,河边水鸟太多,
拿着海螺换了一处地方。
公园的湖边。
一只流浪狗钻出来,摇着尾巴跟萧阮讨食,萧阮摸了摸狗头,表示自己没有食物。
一时疏忽,没讨到食物流浪狗,从萧阮手中夺走了海螺。
萧阮又去追,追得小狗满公园乱窜,一人一狗都跑得气喘吁吁,最后流浪狗跑累了,趴在地上喘气。
萧阮把海螺从狗嘴里拔出来。
小狗终于意识到,人类追它,是因为嘴里叼着的这个东西。
扔下海螺溜之大吉。
萧阮借着公园的水池将海螺清洗干净。
公园也太不安全了。
萧阮又换了个地方。
偏僻寺庙前的许愿池。
碧绿的水池里,游着成群的红色鲤鱼,还有几只懒洋洋的乌龟。
他看向四周,安静祥和,周围终于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动物冒出来。
放生池是不能捕捞的,这里很安全。
萧阮抿了抿唇,将海螺轻轻放进水里,他盯着水面,在池边驻足了一段时间。
转身离去。
一只肥胖的橘猫从萧阮面前大摇大摆地晃着尾巴,走过。
萧阮看到猫嘴里含着一团蓝紫色的东西。
那是他的海螺。
萧阮又只好去追,绕着寺庙追了好几圈,最后橘猫停在一处屋顶上。
从上往下,俯视着一直追着它的人类。
将海螺吐出来,在屋顶用爪子悠哉扒拉着。
太阳晒在屋顶,海螺的水分很快蒸发。
萧阮急了:“把祂还给我。”
橘猫就跟逗人类一样,一会儿把海螺推到边缘,一会儿又拨拉回去。
萧阮的心跟着一上一下,他都快急哭了。
最后,可能是橘猫看着逗人类实在没意思,用爪子一拍,将海螺拍下屋顶。
萧阮跳过去,险险接住。
他捧着失而复得的海螺将对方往心口压了压。
他蹲下身将晒得干巴巴的海螺浸入水中,缓缓地松开手。
可是当海螺缓慢沉向水底的那刻。
萧阮猛地一伸手,将海螺捞了回来。
在外面折腾一天,萧阮风尘仆仆地回到家。
他又将海螺放回了海缸中。
是他一时想叉了。
海妖这样外来入侵物种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地在本地放生,肯定会造成生态破坏。
它们还可能伤人。
是萧阮将海妖从外面带回来地。
对,不是他舍不得,他有责任监督对方,要保证祂不会在人类社会搞破坏。
反正他的这只海妖也不爱出门。
就把祂困在家里一辈子好了,这样对其他人也安全。
萧阮做出凶巴巴的态度,对着缸中的海螺,警告:“老实呆着,不许出来。”
“乱跑的话,就杀了你。”
他也不知道海妖会不会听话,只看到螺口咕噜噜地冒出一连串小气泡。
姑且当做海妖答应了。
坐下来休息,萧阮才开始觉得腹中火烧,他今天都忘记吃饭。
习惯性朝厨房的方向看去。
那里没有忙碌的身影,也没有人走出来,关心他饿没饿。
萧阮灌下一整杯水解完渴,走到冰箱前。
他拉开柜门,看到冰箱里保存着已经做好了的熟菜,只用加热一下就可以。
萧阮想起来,昨晚,海妖突然提早准备第二日的便当,其实平时都是早晨开始做新鲜的。
握着冰箱把手的手指不由地攥紧。
即使知道晚上会被杀死,也还要替他准备第二天的食物。
萧阮咬了咬下唇,将包着保鲜膜的饭菜从冰箱里取出来。
他细嚼慢咽,对方为他做的最后一顿。
炒章鱼须。
量是不是也太多了。
萧阮吃得有些发撑,可是他舍不得浪费,还是将最后一块全部吃完。
意犹未尽地舔舔唇瓣。
不得不说,海妖在做海鲜这块的手艺是真地棒。
祂做的章鱼,是萧阮在其他地方尝不到的美味。
不过也很少做。
……
仿佛被他唬住,海妖当真没有再出来了。
萧阮特意对着海缸装了个摄像头。
告诉海妖:“你要是趁我不在家偷跑出来,我是可以看到的。”
然后就去上班了。
小赵看萧阮请了几天假,终于回来上班。
只是不大精神,神色有些郁郁。
中午的时候跟着他一起叫外卖。
吃惊地问:“你家养的那个小白脸呢,他不给你做饭了?”
萧阮垂了垂眼睫,低声回:“走了。”
小赵拍他的肩膀安慰:“我就说嘛,这样的小白脸肯定不安分,他是不是傍上别人,跑了?”
萧阮见他越说越扯,没好气的,“没有,他回老家了。”
“哦,回老家,那他还回来不?”
“不知道。”萧阮扒拉着吃不下去的外卖,他的胃口都被对方养刁了。
“你看吧,找歪果仁就这样不好,异国他乡的,你又不能跟着他一起回老家,太不稳定,找对象还是找本地的好。”
“你说对吧。”
萧阮不想理小赵,转身去扔掉盒饭,打开手机去看家里的监控。
一切都很正常,海妖很乖,也没有偷偷地溜出来。
上了几天班。
下班时,小赵临走前问他,“你这几天怎么总是看手机。”
“不会是等着你男朋友来找你吧?”
“我看你还是放下,像这种男人,我见多了,走了,肯定不会再回来的。”小赵撇撇嘴。
“你不是母单,上哪里见识?”萧阮瞟了他一眼。
小赵脸色发绿,“没谈过咋地,现在网络信息这么发达,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萧阮还是把手机收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他特意打包了很多食物,把空掉的冰箱填满。
看吧,即使没有海妖。
他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他也是男人,根本不需要另一个男人的悉心照顾。
萧阮坐在餐桌前,吃着打包回来的饭菜。
强装着喜欢,兴高采烈吃着,眼神飘向海螺。
一边吃一边夸,“裕盛斋的大厨炒的菜就是不一样。”
“看这章鱼须,特别新鲜,又Q又弹,有嚼劲,真好吃。”
“……”
海螺里咕噜噜地冒出一大串气泡。!!
软软怎么能当着祂的面吃其他的章鱼!
这是在出轨!
触手打结成一团,蓝色的花纹隐隐有些发绿。
呜呜,祂忘了,祂现在不是软软的男朋友了。
海缸里的水汩汩地往外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