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魇镜千年

    一出铺子, 便是狂风袭面,群鬼乱舞。

    楚文豫走出铺子,看着青面獠牙, 面容可怖的众鬼灵, 纷纷绕着他走,他就觉得很好笑:“夫君, 你说, 他们知道自己的死期吗?”

    微生冥绝瞪了一眼鬼灵,而后用温润的眸星荡着楚文豫的心海:“你说呢?夫君!”

    他将所有的情意都注入最后这两个字中,带着亘古一诺, 跨越了千年。

    错落的思绪交叠着, 逐渐织就一片华羽,倾心于一人。

    他抬头一看, 是最勾人的追寻尽处,整个暗域下起一场花雨, 那是女人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雨落情愁,浇灌了温馨尔雅的翩翩君子,花雨过后, 便是利刃。

    楚文豫带着微生冥绝又进了一间铺子, 将门关上,只有二人被锁在其中。

    这间铺子是从后门进入的,其间连接着一条密道, 楚文豫并不知道密道的尽头通向何方,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一步又一步, 就当和微生冥绝在这里散步了。

    忽然察觉里面有动静,楚文豫警惕的看着前方:“谁在里面?”

    忽然从前方探出一个黑影, 黑影逐渐清晰,楚文豫看清了是伊默,这才放下戒心。

    还以为是什么怪物呢!

    见到是伊默,楚文豫也就放松了些,好歹没遇到什么上古怪物。

    他顺着视线往前走,可越是往前走,就越发不对劲,这好像是一个迷宫,他永远也走不出去。

    此时,微生冥绝牵住他的手,温润如玉的摩挲着,“我大概知道该怎么走。”

    楚文豫将所有的目光都投在微生冥绝身上,心里想着他怎么会知道怎么走?

    虽然心中万般疑惑,但还是完全相信眼前之人的。

    跟着微生冥绝一路前行,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和伊默他们汇合了。

    “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楚文豫瞥见身后的密道问他们。

    曾旭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副很轻松的样子看着楚文豫:“这地方挺好找的,你可别忘了,我是暗域之人。”

    他最不喜欢提及的暗域之人,也放到了明面上,可每重复一次,就提醒着自己和伊默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想放下又放不下,总是控制不住的偏向伊默。

    “哦!差点忘了。既然你对这里的环境如此熟悉,不如带我们逛逛?”微生冥绝趁机邀约。

    曾旭扬瞥了他一眼,“不怀好意”的提醒道:“明明是你们两个甩掉我们自己进去的好不好?”

    微生冥绝:“……”

    伊默站出来替他们说好话:“带我们逛逛吧!”

    一听到我们这两个字,曾旭扬不由得愣了一下,感觉整个人都在下坠,最后只能跌入尘埃里,但他还是咬咬牙答应,毕竟这可是伊默提出来的。

    粗略的带着他们逛了附近的集市,所有的鬼灵几乎不敢招惹他这个鬼宅之主,所以都绕道走,这三日也清静些。

    不知不觉,三日过去了。

    女人再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换了一身鲜红色的衣服,像是火红的嫁衣,带着最璀璨的金步摇,散发着宝石般耀眼夺目的光:“久等了。”

    楚文豫接话,有些等不及说:“快些开始吧!”

    女人点了点头,又觉得少了些什么,于是看向曾旭扬:“你准备好了吗?”

    曾旭扬怔了一下,心中划过万千长明,那一束微光在他眼前晃动着,打动了他千万次,他却只能视而不见,而后笑着说:“早就准备好了。”

    伊默的心揪了一下,但没有表现出来,最起码曾旭扬看着他的时候是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同情之意的。

    见到伊默是这个反应,曾旭扬也没有矫情,只身入了剿灭阵法。

    “以吾之身,成剿灭之刑,众鬼灵散,成!”他和女人一左一右念着咒语,不知道的还以为行侠仗义的阵法,殊不知这是催命之阵。

    阵法凝固的很快,仅仅不到三个时辰,就和暗域连在了一起。

    鬼灵精魄嘶吼着,痛苦充斥了它们的全身,贯穿了它们的魂魄,此阵法的启动后,整个暗域全部都扭曲到变形。

    “就快了,你再等等。”女人小声说,“我一定会成功的。”

    曾旭扬听的真切,但也没有撤回阵法,而是选择继续“牺牲”。

    此阵法不能中断,入阵之人无法抽身而出,只能等到魂灵散尽而亡。

    “我就要……这样死了吗?”曾旭扬特意背对着伊默,不敢去直视他的双眼,那双眼太明亮了,他触碰不得,触及不起。

    就在曾旭扬快要撑不住,阵法即将大成之时,苍菁翠出现了。

    她一拂袖,卷弄了暗域风雨,浇灭了这场催命之阵。

    “师……人间苍皇?怎么你也亲自来了?”女人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第一次见到不让人死的。

    苍菁翠缓缓落地,激起一片涟漪,涌起的芳菲如春水般荡漾了整个暗域,她伸出纤纤玉手,指着曾旭扬说:“他不能死,这是命令。”

    曾旭扬回过头来,第一眼便对上伊默的双眸,感觉眼中血丝瞬间炸开,撞的他生疼的说不出话来:“???”为何我就不能死?

    女人也很纳闷,阴森一笑后问道:“这天下谁人死不得?”

    苍菁翠笑了声,如帝临般豪气一言:“他是我选的明城城主之一,所以,他不能死。”

    曾旭扬越听越迷糊,目光投在苍菁翠身上,看着人间苍皇威武莅临,被威严气息压的呆滞片刻,问道:“我可是暗域之人,如何做得了明城城主?”

    苍菁翠在他的眉间一点,助力他恢复了明域之身。

    “多谢苍皇。”曾旭扬跪谢,行了人间最高的礼仪。

    “你呢?还不跟我回去吗?”苍菁翠对着女人说。

    女人眼底含泪光,血泪如漠河的仰视着苍菁翠:“师父,他……”

    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放过最后一丝生机。

    苍菁翠目光如鹰,焗伤了女人的目光:“为师希望你认清事实,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师父,他不该是这种结局。”女人唇角颤抖,浑身瘫痪在地。

    苍菁翠早就看开了,劝解道:“万般可惜皆自在。”

    “是啊,暗域之人,活着才是牢笼。”女人滴下含在眼角八百年的泪,如长河奔泻,再也止不住了。

    哭声如幻,逐渐隐匿于浮奎秘境之中。

    苍菁翠来去匆匆,转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这不是他的真身,他的真身从未出过浮奎秘境,这次来的不过是一个分影。

    她出来并不是为了让曾旭扬当这个明城城主,还有带回女人。

    女人本是浮奎秘境的叛徒,此次曾旭扬找女人合作,也是为了帮助苍菁翠抓回叛徒。

    至于女人为什么答应曾旭扬布下剿灭阵法,这是她多年来的心愿,需要一个人的助力,才能成就剿灭阵法,剿灭之后,便是复生,她要复活一个人,一个消失了很久的人。

    为了他,不惜背叛人间苍皇,逃离浮奎秘境,到最后还是做了他人的嫁衣。

    “你们什么时候串通好的?”这一点,连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没有预料到。

    “那半个时辰里。”曾旭扬清了清嗓子,不自然的回答说。

    楚文豫这才想起那半个时辰里,他们就没有遇见过一次,原来如此。

    “恭喜你成为慕光城的城主。”微生冥绝祝贺道。

    曾旭扬摇了摇头,拒绝了微生冥绝贺喜的话语:“不是慕光城,我选的滞阴城。”

    楚文豫走了过来,满心不解:“为何选择滞阴城,而不是慕光城?”

    选慕光城不好吗?

    曾旭扬一撩秀发,随风飘扬:“旭日天堂,我自扬光啊!我要成为滞阴城的城主,也要成为庇护穷困潦倒之人的光,更要让那些隐藏在人海中的鬼灵精魄无所遁形。”

    风声鹤鸣,心如刀绞。

    曾旭扬说这话的时候,全程没有瞥见伊默的表情,他是故意回避的,不能看,也不敢看。

    “你去过滞阴城?”楚文豫又问,游动的嗓音如浊风戏月,射穿了曾旭扬的魂灵。

    曾旭扬“嗯”了一声,他去过滞阴城,见过里面的凄惨状况,所以要成为他们的庇护者。

    给弱小无助的人们一个家。

    “带我们去看看。”伊默主动说,这是他生下来便少有的主动,可在遇到曾旭扬之后,屡屡这样。

    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主动,不仅是他没有想到,曾旭扬也没有想到,还以为要在此地分别。

    曾旭扬咽了口气,丝毫不敢有所懈怠,连忙答应:“好。”虽然面色不显,但内心的高兴已经抑制不住,他的魂灵趁机作祟,在伊默面前被强行镇压,都融化在他对一人的温暖中。

    弧光满月,追云弄弦,剥开迷雾见到一抹亮色,曾旭扬拼命的想要伸手抓住那一人的光芒,于漫漫长夜中得到一丝安慰,可那人虽然尽在眼前,又似乎太遥远了,遥不可及。

    他不敢伸手去碰,刚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就这样试探了一路,都没有伸出他那双自认为肮脏的手。

    曾旭扬也不理解,之前能直接拽住他,甚至能直接上手摸他的下颚,可如今,怎么如此懦弱?

    什么都不敢,就连碰一下都难。

    这一路上,他就看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恩恩爱爱,笑口常开,自己暗戳戳的伸出手又收回来。

    曾旭扬在心中破口大骂:曾旭扬,你个懦夫,什么都不敢,之前的胆子去哪里了?不是贵宅之主吗,怎么连一个人间少年都碰不到,懦弱无能!

    曾旭扬,你懂不懂得珍惜啊?你和他就这么一点时间,转瞬即逝,你在扭扭捏捏的干什么?

    若是以前,说不定他会吃掉人间少年,但是现在,确是触碰不到。

    一路上虽然有说有笑,却始终不敢迈出这一步,没过多久,路上的时间就没了,众人随着曾旭扬来到了滞阴城。

    在无尽的黑暗中,滞阴城伫立在原地,犹如一座被遗忘的遗迹,隐藏在诅咒和阴霾之中。

    走在滞阴城的街道上,楚文豫感觉一股沉重的压抑感,街道两旁的建筑破败不堪,被鬼灵精魄侵蚀的不堪入目,墙壁上斑驳的痕迹写满了沧桑与凄惨。

    最令楚文豫受不了的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那是死亡的气息,是无数生命消逝留下的痕迹,还有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破碎飘零,残骸遍地。

    “所有的鬼灵精魄给我听着,之前的恩怨我不追究,可若是再不知道收敛,休怪我不客气。”曾旭扬站在城墙上呐喊着,顺手碾死了跃跃欲试的鬼灵:“休想挑战我的底线,我曾旭扬自小便收了鬼宅,你们这些杂乱无章的小鬼们,最好不要放肆。”

    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下,曾旭扬放干了那只小鬼的血,任由鲜血顺着城墙往下流。

    其他的鬼灵见状,纷纷躲得远远的,不敢去招惹这位新城主。

    办完正事后,曾旭扬将他们带入了城主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选择滞阴城,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庇护他们吧?”楚文豫开门见山的说。

    在他的印象里,曾旭扬绝不会如此这般行事,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要成为滞阴城的城主,这滞阴城里必定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曾旭扬本也没打算隐瞒,只是想起苍菁翠告诫过他的话,把不该说的都隐匿,只留下坦然一语:“据我所知,这座城里有一魇镜,能看到自己所有的过去。”

    说到这个,楚文豫可就来了兴趣,他还想知道自己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找到魇镜,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你也不记得了?”微生冥绝看着曾旭扬渴望的眼神,像是忘记了诸多前尘往事。

    曾旭扬坐下来说:“我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微生冥绝冷哼一声:“……”这谁能记得啊?

    “找寻小时候的记忆干什么?”楚文豫问他。

    曾旭扬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又卸下心中的重担:“看看是谁把我扔到这里的啊!”

    “你恨他们吗?”伊默趁机问道。

    曾旭扬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都过去了,无所谓爱恨,我只是想知道。”

    他忽然又想起了伊默说过痛恨鬼,想必与他的前尘往事也有关系。

    楚文豫这才明白过来,慕楠经的算盘原来在这里,这哪是让伊默来开窍的啊,这是让他来了却前尘往事的。

    “你是不是很需要魇镜啊?”曾旭扬问伊默,暗下决心势必要拿到魇镜。

    伊默握紧双拳,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从他的表现能看出来他很需要魇镜,这就够了。

    稍作休整一番,众人就踏上了寻找魇镜的路。

    滞阴城虽然不大,但是其中包括的暗域遍布四方,甚至不在一个空间中,所以看起来不大的滞阴城,实际上足足千万里。

    要想踏遍整个暗域寻找魇镜,无异于大海捞针。

    刚才苍菁翠在曾旭扬眉间那一点,不仅唤醒了他的部分记忆,还让他想起了一个秘术。

    那是一种探寻神器的秘术,想来能与魇镜产生共鸣。

    只是现在刚恢复部分记忆,还不太熟练。

    他伫立在天空中,紧握手掌,面带自信,青色灵力在他身旁涌动,如同一条蜿蜒的河流,他深吸一口气,将灵力汇聚于掌心,形成一片薄薄的灵蝶。

    灵蝶在曾旭扬的手中翩翩起舞,他紧握灵蝶的手掌微微张开,灵蝶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在空中旋转着,向天空释放出一道绚丽的光束。

    随着光束的释放,天空中出现在无数只灵蝶,翻腾着,飞舞着,宛如曾旭扬的影子,与他一同挥洒着灵气。

    曾旭扬歃血为噬,灵力运转如丝,操控着这些灵蝶在空中划出各种复杂的图案。

    此时此刻,天空中的灵蝶如同彩虹般的烟花,绚丽夺目。

    整个暗域的鬼灵精魄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所震撼,他们惊恐的看着灵蝶飞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掌控着命运,它们想要反抗,却发现根本无法抗衡。

    秘术成,魇镜现。

    万千灵蝶成为探路者,净化了整个滞阴城,也覆盖了暗域。

    隐藏在深海之底的魇镜有了动静。

    曾旭扬感受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力量:“在底下,在海里。”

    滞阴城和慕光城两座明城中都没有汪洋大海,能隐藏魇镜的地方只能是暗域。

    有了这个关键线索,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魇镜藏身的那片海。

    接天一色,混若碧玉。

    借住灵蝶的力量,曾旭扬将魇镜从深海之底召唤出来。

    形成一个锁灵阵,布在整片大海之上。

    他们从海面上行走,如同走在冰面上,直到深海之心。

    魇镜出现的那一瞬间,整个暗域都震荡起来,甚至波及到浮奎秘境。

    好在早些稳住了震动,这才能站在海面上行走。

    魇镜只是一个入口,真正能看到过去记忆的还是魇魔。

    微生冥绝的魇魔又出现了。

    这一次,他将那一战的记忆还给了微生冥绝和楚文豫。

    千年前

    轮回桥畔

    狂雷闪电如长弓般射落大地,将大地射的千疮百孔,在闪电的尽头,是冥界唯一的冥神。

    冥神所及之处开满了冥葬花,黑紫色长茎嗜血嫣红,隐藏了一切污垢。

    在他对立面,站着一个长发少年,英姿飒爽的提着手中的剑,冷酷无情的背对着冥神。

    他面向的是微生冥绝所在的方向,只是他事先安排好了,将微生冥绝成功支走。

    殊不知微生冥绝就躲在暗处盯着他,手上的符咒紧握着,渗出了血汗,在冥葬花的衬托下,将符咒染的黑红。

    “楚文豫,你到底想干什么?”微生冥绝看着楚文豫结了寒冰的双眸,看到了最后的绝情。

    “微生冥绝,对不起了,这次,我可能……”

    说完,楚文豫转身对着冥神,诞下寒光,屠戮了冥葬花海,周遭烈火如歌,勾勒出一副同归于尽的画面。

    “楚文豫,今日你必死无疑。”冥神一脸幽怨的看着楚文豫,就像是看着蝼蚁一步步长大,一点点的爬到了自己的身边。

    “冥神,你屠戮众生,该死!”楚文豫大喝一声:“你不配为神!”

    冥神森然一笑,冥葬花反噬掉火海,一片姹紫嫣红:“我乃冥界唯一的真神,便是屠戮众生,你又能如何?”

    楚文豫脚踏长空,闪电般的飘到冥神面前:“能杀你!”

    冥神盯着眼前的少年,从他的眼眸里反射出来的疑惑被绞杀殆尽,只剩下冰冷的杀字。

    “你想杀我?”冥神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痴心妄想。”

    “看招!”

    楚文豫将剑横在身前,长剑悬于空中,四方如浩然冰窟,剑气如虹,威势滔天,犹如流星划破夜空,破空之声犹如战鼓擂动,声震四野。

    剑气之下,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割裂开来,尘埃四散,气势惊神。

    楚文豫的身影犹如风驰电掣,伴随着雷霆之声,如同九天之上惊雷破空,降落在这无边的轮回桥上。

    第一次剑气挥出,仿佛要将天地撕裂,将冥神震退,他手中的长剑犹如他的灵魂一样,燃烧着无尽的热情和斗志。

    剑气纵横之间,轮回桥上仿佛出现了一道道裂痕,仿佛天地都被他的剑气所震裂。

    冥神看着楚文豫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不凡的敬畏。

    这是遇到了对手了。

    接下来便是司空见惯的厮杀。

    每一次剑气交锋,都伴随着震天的轰鸣声,犹如雷神之怒,震动九天。

    楚文豫犹如狂风中的猛虎,凌厉无比,逼的冥神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调动全部的冥藏花,打算发动最后一击。

    一击致命,一击必死。

    此刻,楚文豫的剑气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席卷而来,每一次跳跃都仿佛在虚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将一切阻挡在他面前的事物都摧毁殆尽,包括冥神。

    “受死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轮回桥上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楚文豫的剑气已经将冥神逼到了绝境之中。

    冥葬花葬了自己,帮助冥神达到巅峰,黑紫色根茎如同江河,引发山崩地裂,轮回桥塌。

    轮回桥塌的那一刻,最强的一击诞生了,这一击,天地色变,九天颠覆,死生乾坤。

    楚文豫也倒在了血泊中。

    在冥神看来,他不过是个半大小子,修炼的剑术也不成熟,不过是气势足了些,没必要惧怕。

    可下一秒,浩雪般的剑气将整个轮回桥封印起来,冥神感受到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将他拉下无尽深渊。

    那不是楚文豫一人的力量,而是微生冥绝献祭了自身的全部灵力,帮助他达到的巅峰对决。

    “多谢!我知道你一定在,可我……”楚文豫也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可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以剑毁人亡为代价封印了冥神,也为微生冥绝塑造出一线生机。

    “楚文豫!”虽然早就料到了会是这般结局,微生冥绝还是不敢相信,他跳下轮回桥,在废墟中一遍遍的呼喊着楚文豫。

    皇天不负有心人,可也负了有心人。

    “楚文豫,你好狠的心啊!”微生冥绝哭喊着说道,沙哑的嗓音看起来更像是有血有肉的肉体凡胎。

    楚文豫没说话,依偎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

    “楚文豫!”微生冥绝发了疯似的大吼,声音震彻了九重天阙。

    他抱着楚文豫的尸体在轮回桥底游荡,宛如孤魂野鬼一般,再也没有了陪伴他的楚文豫。

    再后来,就是闭关千年。

    电光石火,魇镜轰动,回到现实。

    第102章 解开心结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回到现实后, 曾旭扬和伊默也差不多回到原点。

    在此之前,魇魔对曾旭扬和伊默的干扰比对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还要强烈。

    “父亲,你凭什么?”曾旭扬大声质问自己的父亲, 和鬼宅之中训斥小鬼一样的语气, 没有任何亲情可言。

    曾威川眸中星河婉转,心却狠绝:“你生来为灾, 没有凭什么, 这是天意。”这不是在放狠话,而是说的他以为的事实,当然, 也只有他一个人这么以为, 最起码,曾旭扬不会这么认为。

    凭什么他生来就为灾?这是谁定下的规矩?

    曾旭扬不服, 他看着眼前没有血色的父亲,就像是看一个尸体:“我生来为灾, 可我还是人,我本不属于暗域。”

    曾威川动了动苍裂的嘴角,扯出一句决绝的话:“你若不在暗域, 便没有活路。”

    “可你也没让我选啊!”曾旭扬从不相信他必须来到暗域, 若他还在世间,说不定能闯出一条活路,可对他来说, 这从来不是一种抉择,而是命中注定。

    命要他生而为灾,命要他镇守暗域, 命要他今生永不见光。

    可他不信命,他想着若是当初能够拼搏一次, 是否还是这般无解的局。

    面对曾旭扬的咄咄相逼,曾威川叹了口气,说出了那句影响了曾旭扬一生的话:“儿子,你只需要记住:旭日天堂,你自扬光,这就足够了。”

    曾威川和曾旭扬是一个性子,他也曾不信命,可结局是妻亡子散。

    慢慢的,他也接受了。

    他把年仅五岁的儿子送入暗域,自此,再也没出去过。

    “旭日天堂,我自扬光,可我的光呢?在哪?”曾旭扬大喊着,我也想要光啊!

    怎么没人为他撑起一片天堂呢?

    凭什么他就要做别人的伞?

    “儿子,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鬼宅。”曾威川平淡的说,从他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点人应该有的情感。

    他早已化为鬼灵,如今在魇镜中,借着魇魔的势,才能重塑肉身。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曾旭扬说了一句:“我知道。”

    原来这么多年,他都知道。

    “那你……”曾威川机械麻木的看着眼前的儿子,好像自从分别以后,再也没有了熟悉的气息,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父亲,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想确认一番而已。”曾旭扬说的如此平淡,仿佛是他的声音越是平淡,就越能抹平他受过的伤害,就能抹平当年曾威川抛弃了他一样。

    曾威川跪了下来,佝偻着腰抬起手,恨不得将头埋进泥土中,随着尘埃永远的深埋地下:“对不起。”

    “不需要,就像是你当年知道我为人有活路一样。”曾旭扬扶起曾威川,没有任何的感激,只是冷淡平静的说:“悔恨和罪孽都只会软化一个人,父亲既要我坚强,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呢?”

    曾威川看着他,心有余悸道:“你……怎会如此?”

    曾旭扬掏出手中的匕首,想要插入曾威川的心脏,却奇迹般的被一个人阻拦。

    是伊默。

    他双手握着已经出刃的匕首,掌心的鲜血将整个匕首染的通红。

    即便曾旭扬很生气,可他还是选择松开手,一脸紧张的看着眼前之人:“伊默,你干什么?”

    “我来救你。”伊默颤颤巍巍的将匕首拔出,扔在地上,匕首落地的声音清脆,夹杂着血的浑浊,激起一片血花:“不要误入歧途。”

    “误入歧途?”曾旭扬不敢相信这是伊默说的话,可他流动的鲜血彻底糜乱了他的思路,救他是真的,说的话也是真的,可他不明白,何为歧途?

    他走上前去,强压住心火给伊默包扎好,“你不要多管闲事。”

    “你会后悔的。”伊默强行挡在他的面前,不让曾旭扬靠近曾威川半步,生怕曾旭扬会做出对自己父亲不利的事情。

    “不会,”曾旭扬心中苦落,无处发泄,又不甘于永远埋在心底,还是选择说出来,“无论杀人还是杀鬼,我都不会后悔的。”

    这句话像是触及到伊默已经断了的心弦一般,将它彻底割碎:“他可是你的父亲。”

    “那又如何?”曾旭扬不管不顾的说,“没有情意,只有空壳的父亲,留着他有什么用?”

    伊默象征性的锤了他一拳,想让他清醒一些:“我就是因为杀了自己的父亲,所以……现在即便追悔莫及,也晚了,什么都晚了。”

    他一边说一边落泪,泪水如水梯般泄下。

    “你……”曾旭扬浑身颤抖一下,呆滞在原地,他不知道该安慰伊默,还是该同情自己,“别哭了。”

    总之,曾旭扬清楚这是心软的感觉,就像是踩在一片云彩上轻飘飘的。

    伊默一边哭着,一边含沙射影的给他讲述了失手杀掉自己父亲的故事,企图用这个来打动曾旭扬,让他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

    在这一唱一和下,最终,将曾旭扬手中的匕首踢出了魇镜。

    本以为这样曾旭扬就会听劝,可他还是小看曾旭扬这个鬼宅之主了。

    “曾旭扬,你想想,你若是杀了他,你就会快乐吗?”伊默最后一问,就在他觉得大功告成之时,不料曾旭扬利用魇镜召唤出一柄钢刀,手起刀落间,将曾威川的头颅砍了下来。

    “我不是你,我不后悔。”是他阻挡了我奔向你的路,死有余辜,所以,我不后悔。

    伊默看着曾旭扬手中的鲜血,不解的问:“你为何执意杀了他?”

    “因为他让我尝到了比天人永隔更痛苦的事情。”曾旭扬冷漠的说。

    “什么事能让你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伊默擦干眼泪,低沉的嗓音在喉间滚动,发出喑哑而又潮湿的声音。

    曾旭扬不敢说因为什么,索性心虚的垂下了头。

    “你确定不后悔?”伊默再三确认的问他,却再一次听到他斩钉截铁的回复:“绝不后悔。”

    他有时候很羡慕曾旭扬,若是自己也有他那么狠的心,或许当年的失手,就不会成为意外,他也不至于愧疚这么多年。

    “那若是我呢?”伊默小声问他:“若是我,你也会当刽子手吗?”

    “不会,杀了你,我会后悔。”曾旭扬与他坦诚相待,没有一丝算计,没有一点手段,只是心中最基本的人间真情。

    伊默点了点头,背过头去:“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生来就属于人间,现在同我说这话,怕不是被我这个暗域之人感染了。”曾旭扬开玩笑的说道。

    伊默朝后面的曾旭扬招了招手:“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我们就是一个世界的人。”

    曾旭扬没说话,默默的点了点头,而后回到了现实之中。

    魇魔让曾旭扬看到了他的过去,他的心结最终被伊默解开。

    至于伊默的心结,不知道能被谁解开,看到过去的他只能聊以□□。

    曾旭扬救不了他,他自己也救不了自己。

    “以后我们不能同行了,你珍重。”曾旭扬偏着头,话语间满是遗憾。

    但他不悔,也不能悔。

    伊默看着他的侧颜,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现实世界中的人,而不是来自暗域,他看了他好久,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最后关头,卷起袖子抱住了曾旭扬:“珍重,或许永远不会再见,但我会一直记得你的。”你也是人,本不属于暗域的。

    这一瞬间,曾旭扬没有感觉温暖,反倒是有些心惊胆战:“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天各一方,各自珍重。

    伊默走后,曾旭扬感受着他存留下来的气息:“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若这话当着伊默的面说出来,伊默定然会反驳他,谁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但他连当面说这话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暗自祈祷,望君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他们又回到了巫医谷。

    他们进入天下四城的这段时间,慕楠经和从嫔月也没有闲着。

    这师徒二人一直在调查禁地毒蛊之源的所在地。

    直到他们从魇镜中出来,才有了一些进展。

    “回来了。”慕楠经给他们接风洗尘,还特意带来了珍贵的药草奉上。

    “说吧,有什么事。”微生冥绝背着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以慕楠经平常的行事作风来看,这样的场面,事情应该不小。

    慕楠经眼中闪过一丝邪念,将它彻底隐藏在心底:“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有话快说。”楚文豫有些不耐烦,在天下四城中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他都快忍不住了。

    慕楠经看到楚文豫这副不耐烦的样子,故意顿了顿,而且卖起了关子:“禁地毒蛊之源有一定眉目了。”

    “师父,在哪?”伊默迫不及待的问,虽然有捧场的意味,但更多的是他想找点事情干。

    “就在巫医谷的谷底。”慕楠经回复着,过了一会儿,他好像反应过来,问道:“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伊默什么也没说,恢复以往在师父面前良好的木头形象。

    他不说,更代表了一切。

    “什么时候出发?”楚文豫接着问。

    慕楠经掐指一算:“明天晚上。”

    “不行。”微生冥绝严词拒绝。

    从嫔月少女般的脸上浮现出平时少见的不解:“为何明天晚上不行?我和师父可是算准了良辰吉日。”

    微生冥绝清了清嗓子,瞥见楚文豫那双渴望的双眼:“这你就不懂了。”这叫情趣。

    从嫔月:“???”

    她反正是不懂,但慕楠经懂了,打算给他们两天的时间,妥协的说:“后天晚上必须出发。”

    “没问题。”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异口同声说。

    他们这么爽快的答应,并不是觉得后天晚上出发这个时间多么合理,而是不想继续和慕楠经浪费时间。

    与其和他们继续无头无脑的商量,还不如回到慕楠经给他们安排好的寝室里。

    这里,可比外面舒服多了。

    事后,从嫔月还问慕楠经为何明晚不行,他们可是推算了好久,才确定明晚这个良辰吉日的,他们一句话就给否定了,说不行就不行?

    慕楠经一本正经的回复:“给他们点私人时间吧!”

    从嫔月:“……”

    寝室里

    “夫君,其实,这个称呼,千年前就应该存在了。”楚文豫捂着心口,回忆着在魇镜中看到的那场大战,那是他身死魂消的一战,也是微生冥绝心死闭关的一战。

    虽然从魇镜中看到的一战并不惨烈,甚至现场只有三个人,再具体一些,只有楚文豫和冥神的单打独斗。

    “夫君,这遗憾来自于千年前,那千年后的我们,自是不能赔本,你说是吧?夫君!”微生冥绝眼前浮现过无数的画面,可都被他回绝了,先前的遗憾就此作罢,若是带着之前的遗憾度日,那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是一种遗憾。

    所以,他只回忆着和楚文豫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哪怕就是一个凡人,也能做一对让世人艳羡的凡人。

    生前同寝,死后同穴。

    “我看天色渐晚,不如……”楚文豫哑声道。

    微生冥绝凝眉,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向来也没有想过掌握主动权。

    把自己的身心都交给一人,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的保障。

    夜幕降临,巫医谷漆黑一片,仿佛被浓墨染过。

    烈风在夜空中呼啸着,吹得丰盛的药草沙沙作响。

    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四周笼罩在阴影之中,整个巫医谷最亮的还是寝室中的那一盏孤灯,不过,很快就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缠斗吹灭了。

    “楚文豫,你到底要干什么?”微生冥绝喊话道。

    楚文豫目光如同黑夜深沉,瞬间拉下两座悬崖之上的又粗又厚的藤条,忽的被掉在树上,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但他并没有打算停止,他知道下面是溪水,坐落在山谷底部的溪流。

    那甘甜的溪流对他诱惑极大。

    他抵不过诱惑,毅然决然的折断树枝,自断羽翼,一泻千里。

    直到整个人掉入溪水中才有了缓和,谷中溪水在暖阳下温热透顶,荡漾了九曲回肠。

    那藤条未断,他向下一拽,发觉藤条结实得很,又想像一个侠客一样,自由的穿梭于峡谷之中。

    眼前的万丈悬崖他毫不犹豫的便跳了,虽然上不去,可总归可以自由随风。

    他挺直腰身,握紧双掌,紧了紧藤条,用臂力直上九霄,整个人就如同傲然独立的神仙,羽化而登,睥睨六界。

    在半山腰待了片刻,再一次俯冲而下,更生猛,更有力。

    因为他很清楚,底下不过溪流,要不了他的命,他有恃无恐。

    反复,癫狂,登顶,入溪,如游龙,似惊弦,百发百中。

    而溪流似乎尝到了甜头,汩汩而动的溪水不断的流下,洇湿了楚文豫和溪水交界之处。

    这还远远不够。

    楚文豫要想溪流如同汪洋大海般,那样才能不辜负他从万丈悬崖上俯冲而下的快感。

    这感觉,如痴如醉,□□。

    风声有劲,弦断无声,黏连着现世的交叠,模糊了红罗春帐。

    “这就是我想干的事,就像个侠客一样。”楚文豫说着,身体也跟着舞动起来。

    铁马佩温溪,踏歌双双骑。

    他痴醉了整个长夜,直到第二日正午。

    慕楠经敲了敲门,得到一声“进来”的允许。

    他端了一碗温酒过来,这是巫医谷自制的药酒,用了上好的药材熬制而成:“喝吧!”

    那药酒清澈如溪,甘澧可口。

    “好喝。”楚文豫夸赞道,然后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将慕楠经“赶”了出去。

    慕楠经:“……”

    等慕楠经走后,微生冥绝在一旁暗戳戳的问:“现在的好喝,还是昨晚的好喝?”

    楚文豫瞬间就觉得手中的药酒不香了,嫌弃的摇了摇头:“这个太苦了,不好喝。”

    “那你是觉得昨晚的好喝了?”微生冥绝紧凑过去,用余光鞭笞着楚文豫手中的药酒。

    听到这句话,楚文豫将手中的药酒放在一旁,附在他的耳边呢喃软语,好似回到了昨晚的清溪之中:“我承认,昨晚的好喝。”

    温情且浪荡。

    他握住微生冥绝的手,轻轻的摩挲着,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如暖阳融溪,虽然温暖,却带着一丝邪恶。

    日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的身上,长影浮动,眼神交汇在一处,仿佛感化了时光。

    他们彼此依偎着,回忆着昨晚的溪流和那两座悬崖,不知为何,坠落的那一瞬间,楚文豫没有一分一毫的惧怕,反而能感受到那两座悬崖不同寻常的柔软。

    看着微生冥绝也将手中的药酒放下,楚文豫若有所指的问道:“你呢,昨晚感觉如何?”

    微生冥绝嘴角勾出清光松意,傲骨如锋般说:“欢喜。”

    “只是……欢喜吗?”楚文豫用薄唇抹去微生冥绝嘴角的笑意,而后沉下心,让他努力回想昨晚经历的一切。

    微生冥绝咽了口气,道:“欢喜过头,心意也足。甘愿为弦,凭君拨弄。”

    听到这句话,楚文豫如吞了溪流,斩了悬崖般豪气道:“司卿大人好手段。”

    微生冥绝歪着头靠在他的肩上,理所当然的说:“楚堂主过奖了。”

    白日旭阳,照样阻挡不了情甘深畅。

    不过是落日红妆,缱眷思量。

    “光天化日的,楚堂主这是做什么?”微生冥绝扯着自己的领口和系带,趴在楚文豫的肩头上仰视着他的长捷如扇,明眸善睐。

    楚文豫垂下头,眨动的睫羽映上微生冥绝的心堂:“本堂主只是过奖了,可还没过瘾呢!”

    微生冥绝僵直在仰楚文豫的肩上,一动也没动。

    “清风入阳,楚堂主还是收敛些为妙。”过了一会儿,微生冥绝才开口提醒。

    “本堂主天不怕,地不怕,向来胆大的很。”楚文豫涌出的兴致不知道该如何收敛,他也敛不回去,反而更发散,“尤其是对你。”

    微生冥绝极能收敛心续,眉目间如春澜漾水,目若朗星:“先说正事。”

    楚文豫觉得节奏被打乱了,嘴角微翘,略显不高兴的爆发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什么正事?”

    微生冥绝起身,舒展了春柳般妖韧的细腰,步履从容的端起已经凉透了的药酒:“巫医谷的事。”

    楚文豫听着那药酒杯盏撞击桌子的声响,将脑海中回荡着的甜言蜜语收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慕楠经应该无法追寻到毒蛊之源的具体方位。”

    “那他为何如此坚定的说明天晚上出发?”微生冥绝自顾自的嘀咕着,肩上黑发泛着柔光,鼓动了他疑惑的心思。

    楚文豫也跟着起身,衣袍轻舞间显露出一副狡猾之意:“给我们私人时间呗!”

    微生冥绝:“……”

    说正事呢,能不能不要乱想?

    不过听到时间这两个字,微生冥绝倒是心有所想:“他应该是给自己时间。”

    楚文豫心怀憧憬,他倒是要看看慕楠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想着不管是什么药,早晚给他薅没了,“管他要给谁时间呢,反正没什么用呗!”就当做好事了。

    他早就知道慕楠经无法找寻到毒蛊之源具体的方位,多这一晚上,就当是给他们充足的准备时间。

    看着楚文豫这蠢蠢欲动的样子,微生冥绝心中咯噔一下,又被贴上床褥。

    说实话,他心里还是兴奋的,激动的快说不出话来。

    谁知楚文豫什么也没做,只是淡定的说道:“今日好好睡一觉,休息好了,明日可能会有些麻烦。”

    那从容如风,波澜不惊的眼神里,似乎并没有雄鹰的斗志。

    面对如此反常的楚文豫,微生冥绝更加担忧:“你说,明天会有什么麻烦?”

    楚文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以慕楠经的功力和手段,身为巫医谷的谷主,不可能连个毒蛊之源的具体方位也找不到,说不定明天会有一场大战。

    但是明日未到,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楚文豫心中搁置了尖刀利刃,强忍着自己强烈的欲望闭上了双眼:“也不一定,总之,先好生休息,我总感觉明日还得进入生死界中。”

    “那就先养精蓄锐呗!”

    微生冥绝这一声,如同浩渺江河中的波涛画卷,回应着楚文豫的话。

    随后,他也闭上了双眼,两个人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就醒了过来。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睡的倒是舒服,慕楠经却是彻夜未眠。

    第103章 毒蛊之源

    错乱的风如喑哑的玉箫声随着山谷回响, 寻寻觅觅,不知归处。

    风中传来咳嗽的声音,混在其中, 格外突兀。

    “师父, 你怎么了?”伊默走上前去扶着慕楠经,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苍白无力的样子。

    慕楠经披上外衣, 将衣带勒的紧致:“无妨, 就是无法启动归寻阵法。”

    这句话被刚从屋里走出来的楚文豫听的一清二楚。

    归寻阵法?好熟悉的名字!

    楚文豫一听,就觉得若是这样,事情便简单了, 早说啊, 归寻阵法还是千年前他创立的呢!

    “归寻阵法?”楚文豫瞥了一眼微生冥绝,像是传递某种消息。

    慕楠经走了过来, 一开口便输了傲骨:“这是我巫医谷不传的阵法,可以探寻到禁地之源的具体方位, 只是……我从未成功过。”

    “你早说啊,这好办,不过, 我要向谷主借点东西。”楚文豫想了一想, 若想恢复功力,归寻阵法是个好时机。

    看着他凝重的脸色,慕楠经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也没有多问就答应了。

    “你就这么答应了?”虽然不想让慕楠经反悔,但楚文豫还是想再三确定。

    慕楠经坚定的点了点头,并且让楚文豫尽快布阵。

    月华淡雅, 飞花如梦,淡紫色的光冲向天际, 笼罩了整个巫医谷。

    楚文豫轻轻松松的,便布下了归寻阵法。

    甚至,比慕楠经拿到的古籍步骤还要繁琐,可眼前之人为何能如此轻松?

    这哪是巫医谷不传的阵法啊,千年前楚文豫就会了。

    “你怎么会我巫医谷先祖创下的归寻阵法?”慕楠经警惕的看着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楚文豫偷学了巫医谷的秘术呢!

    “这阵法,我千年前就会了,什么你巫医谷先祖创下的?你让他研究药草他在行,就他对阵法的研究,八百年也创造不出来归寻阵啊!”楚文豫语气中带着怀念,他有些想当年的老朋友了,在浮奎秘境中见到了苍菁翠,不知他在何处。

    “你认识先祖?”慕楠经嘴角下垂,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楚文豫也并不惊讶,只是上下打量着慕楠经:“早知道不该叫你前辈。”

    慕楠经:“……”

    “我还是想问你为何会这归寻阵法?”

    归寻阵法大成,楚文豫起身:“这是我创的,只是被某个不要脸的臭小子偷学了。”

    他故意说的很大声,仿佛这样那人就能听见。

    “师父,他们……活了千年!”伊默在一旁补充。

    慕楠经轻叹一声:“那岂不是和王八差不多?”

    楚文豫朝他翻了个白眼:“滚!”

    话音刚落,归寻阵法便有了动静,微生冥绝用手指一探,发现禁地之源的大概方位。

    微生冥绝指向远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慕楠经大梦初醒般道:“真没想到寻找调查了那么久的禁地之源,竟然就在巫医谷的后山?”

    后山杂草丛生,一般没有人会去,慕楠经查了这么久,唯独落下了后山这一重要地点。

    进入后山的路总共有三条,一条大路,两条小路,这时节,小路没办法走,只能走大路。

    在慕楠经的带领下,几个人来到了巫医谷的后山。

    巫医谷后山常年大雾不散,以此来干扰人的视线。

    拨开云雾,才得见月明。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联合施法,将这云雾退散,暴露出禁地之源的入口。

    进入禁地之源后,楚文豫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森林,但是干秃秃的,没有什么生机。

    这是与浮奎秘境里不一样的感觉。

    禁地之源中的花草树木根茎被破坏的彻底,很难再生。

    在他们周围都是一片荒芜,仿佛所有的草木都被榨干,只剩下黑色的土壤和死寂的石头。

    地上的枯枝败叶混在黑色的泥土中,如同沾上了黑血,在腐朽的泥土中摸爬滚打。

    “这里怎么如此荒凉?”微生冥绝将枯木尽收眼底,看到的是绝无生机。

    楚文豫感受到不属于巫医谷的气息,倒像是魇魔的气息,“此处有古怪。”

    顷刻间,黑气缭绕,吸收了所有草木根茎的养分,这让本就不旺盛的草木岌岌可危。

    草木皆枯萎后,出现了一扇黑气之门。

    楚文豫率先迈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的走了进去,等到全进去以后,这门就消失不见了,也从内部关上了。

    “这是……禁地之源?”楚文豫看着周围的黑气,如临深渊。

    门中的世界和外面的大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难以名状的死亡气息。

    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脚下踩着厚厚的苔藓,滑腻而潮湿,仿佛是自然的颤抖,站都站不稳。

    矗立在风中的枝干摇曳的令人作呕,脚底的苔藓丝毫没有改善石头的坚硬。

    “小心!”慕楠经话还没说完,伊默差点摔倒,还好被他及时拉住。

    霎时间,石头化作钝刀扎入每一个人的脚底。

    森红的鲜血流到石头上,瞬间被吞噬。

    石头将脚底贯穿,所有人呆滞在原地,想动也动不了。

    “以吾之血,献祭阴煞,符咒出!”微生冥绝默念着,将符咒贴在楚文豫的后背上,缓解了他的疼痛。

    “微生冥绝,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我们呢?”慕楠经挣扎着,嘴角勾出一丝冷笑,他已经强烈的感受到微生冥绝的荒谬了。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表示抱歉,他只有这一张了。

    知道他只剩下一张符咒的时候,楚文豫心如霹雳,当头一棒:“只有一张,你还给我?”

    楚文豫这话并没有感动,倒是有些责怪他不先想着自己,只想着他。

    “不给你,我心不安。”微生冥绝挤出笑容,示意他不要担心。

    可看着他的双脚,楚文豫还不如不贴这张符,他更疼了。

    心中的哽咽下了眉头,无声的抽搐着,他只能悄无声息的融化所有的荒唐:“有我在,定能让你心安。”

    他方才从归寻阵法中吸纳了天地的灵气,如今已然恢复五成功力。

    只是……薅秃了巫医谷九成的灵草。

    想来这个消息也瞒不了多久,还是赶在慕楠经生气之前将他救出来,救命之恩,应当抵得过灵草吧?

    想到这里,楚文豫双手结印,金色光芒从手中倾出,璨如繁星,缈如银河。

    此时,归寻阵法才真正的大成,也将脚下的坚硬的石头棱角磨平。

    莲花状的印记散落在四方,春罗袖下的凌波持乱了三千青丝,鬓角的华发呼应着闪耀的印记,薄衫如影,尽显风流。

    望着楚文豫施法的方向,微生冥绝仿佛见到了千年前的他,也是这般耀眼,让人移不开双目。

    石头的棱角被磨平后,慕楠经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药箱不离手,不然这伤口定然溃烂。

    他可没微生冥绝那么小气,多么名贵的药材都舍得给他们用。

    得到稀有药材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连忙道谢,却得到了慕楠经一阵阴阳怪气:“本谷主大方得很,不像某些人……”

    “谷主真的那么大方吗?有多大方?”楚文豫趁机问他。

    可能是被药材冲昏了头脑,慕楠经夸下海口:“要多大方,就有多大方。”

    稍后,他就收到了从嫔月的传信:巫医谷九成的药草都被祭阵了。

    慕楠经差点被气晕过去,还是伊默从背后接住了他。

    他眼神空洞,神情落寞,眼底的惋惜和愤怒越发强盛,传达出无法言喻的悲伤,恨不得将二人祭阵,换来他的药草。

    “你……你们!”慕楠经上气不接下气,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楚文豫见状,连忙赔罪:“迫不得已,还望谅解。”

    “我巫医谷九成的名贵药草,是你一句迫不得已就能解决的?”慕楠经心情跌入谷底,彻底陷入了黑暗,看不到一星半点的光明。

    楚文豫破罐子破摔:“要想成功布下归寻阵法,只能如此,你们就是不忍心,他当年也没有成功过吧?”都是爱药材如命的人,能成功才怪!

    虽然楚文豫这么说,可他心底里还有有些愧疚的,毕竟那是巫医谷九成的药草,种植养育这些药草少说十年,多则百年,谁能不心疼啊?

    更何况,归寻阵法还被他自己所用,恢复了五成的功力。

    “早知如此,我定然不会用归寻阵法。”慕楠经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万般叹息道:“早知道多问一句了,说是像我借东西,可没说这么多啊!”

    楚文豫打了一个响指,解释道:“在某种程度上,运用归寻阵法是必然。”

    若是真像慕楠经说的那样,岂不是一辈子都找不到禁地之源?

    牺牲了九成的药草,总比穷尽一生也找不到强吧?

    “药草没有了,还可以在种嘛!”微生冥绝听不下去了,“既然来到了禁地之源,还是命重要,你再这样沉沦下去,命都没有了。”

    他向来最是心大,如今这般反常,也是为了骂醒慕楠经,让他不要在沉浸在悲伤之中。

    这里瞬息万变,不知道何时会出现危险,万不能被情绪左右了接下来的路。

    慕楠经擦干眼角的泪:“我看是他想要了我的命吧!”

    楚文豫:“呃……”不至于啊!

    慕楠经罥烟似的眉眼扣上泪痕,惹人心生怜意。

    但也引出了暗处的“硝烟”。

    这些石头随风声而动,像是一种阵法。

    血气方刚,绕为指柔。

    这种阵法在吸食了活人的鲜血之后更是强盛,竟然合成了一个巨鼎。

    万斤巨鼎悬于头上,如同雷神之锤,万钧之重,压得人心神荡漾,摸不到方向。

    那鼎壁斑驳,刻满了沧桑,碎片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砸倒无数魇灵。

    鼎口朝着九重天开放,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那悬在半空中的鼎足,犹如万年古树,坚韧而有力,无法撼动。

    鼎足如铁链般粗壮,仿佛连接了天地,鼎身则如山岳般巍峨,似是沉睡的巨兽。

    巨鼎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如同黑云压城,决定着万物的轮回。

    被巨鼎砸中的魇灵面孔扭曲,发出骇然的声音。

    其他的魇灵也纷纷躲避巨鼎的碎片,宛如躲避命运之轮的袭击。

    魇灵有着尖锐的指甲和黑色的皮肤,以及闪烁着幽光的眼睛,速度极快,可即便是这样,也难以抵挡巨鼎碎片的掉落。

    因为它们只有一只眼睛,视线有限。

    他们的灵眼以噩梦为食,能将人的噩梦变为现实。

    随着巨鼎的出现,不怕死的魇灵纷纷兴奋的涌入,它们在空中盘旋,发出刺耳的笑声,毛骨悚然。

    “这是……魇灵?”微生冥绝看着飘忽不定的魇灵,扯回千年前刚开始闭关之时。

    灵魔转换,绝迹横生。

    他每日每夜的噩梦缠身,就是因为魇灵,后来生生剥离魇灵,这才恢复神志。

    魇灵最擅长的就是潜伏,潜伏在阴影中,难以捉摸。

    “魇灵以噩梦为食,这里怎么会出现?”楚文豫蹙眉思考:“或者,换句话说,它们吞食了谁的噩梦?”这句话无意间如同春雷般炸响微生冥绝的心。

    微生冥绝得知这是魇灵后,漾起不知如何的笑意:“我的。”

    这两个字从微生冥绝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浴火重生,涅槃而生。

    说出来后,他心中紧绷着的弦也松动了片刻。

    一听到这两个字,楚文豫就像是被头上的万斤巨鼎砸中,丝毫抬不起头。

    他心中的磐石都碎了,片瓦不剩。

    不敢想象,这一千多年,微生冥绝是如何一个人熬过来的。

    更不敢想象,自己若是失去他会怎样。

    楚文豫眼中的眷恋和不忍化作豪言:“这是能一笔勾销的吗?”

    他虽然吼了出来,可是他并不生气,他是心疼,心疼微生冥绝千年来的经历。

    一个把他的命看的重于自己的人,在他走后,是何等的落寞,何等的绝望啊!

    “为何不能,无论什么东西,在真真切切的你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微生冥绝笑道。

    他就这么简单的一笑,就消解了千年的苦。

    那笑容如此灿烂,可在他心里,还是弥补不了千年的遗憾。

    楚文豫心里想着:这千年,他是不是不曾笑过?

    “微生冥绝,我心疼。”楚文豫直言道:“不要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以吗?就当是为了我,行吗?”

    微生冥绝温柔的看向他的心口:“我没事,再说了,把它们解决掉就不心疼了。”

    “微生冥绝,我不在时,你这般对自己,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我回来了,会是怎样一番场景?”楚文豫直视着他的眼眸,想从中看到希望,看到对生活的热爱。

    “我控制不住。”微生冥绝眉宇间清晰可见的不忍:“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但是没想过这一等,就是千年。”

    “千年太久了。”久到痛心疾首,楚文豫感觉自己很懦弱,所有强大的心灵在一人面前都会暴露出缺陷,那人就是他心的缺口,怎么缝都缝不上。

    “你……”楚文豫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你若是再犹豫下去,这些魇灵就会越来越多,断不能陷入梦魇之中,否则后患无穷。”微生冥绝在他耳边提醒,也是在提醒自己,定然不能陷入苦痛之中。

    魇灵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这些,所以,他们必须反其道而行之。

    楚文豫心中怅然,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自己不要着了魇灵的道,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爱到深处,情难自已。

    “楚文豫,你控制不住的,不要挣扎了。”这话不是魇灵说的,而是楚文豫对自己说的,明知道控制不住,为何还要强求?

    若是顺其自然会怎样?

    楚文豫不知道明确的答案,但是他想尝试一次。

    这一次,他要将自己内心的欲望无限放大,直到被魇灵控制为止。

    若是大梦一场,也算是不错的体验。

    在他思绪神游的时候,魇灵开始了行动,察觉到楚文豫的心绪不稳,魇灵第一个选择的对象便是楚文豫。

    魇灵汇聚成一团,和魇魔别无二致。

    灵魔本就可以相互转换,一念成灵,一念成魔。

    比成神都容易。

    只是魇灵不同于其他的灵,它的怨念过重,噩梦丛生。

    魇灵冲进楚文豫体内,将他架到巨鼎之上,点燃了烈火烹饪。

    在意识被封印的最后一刻,楚文豫心里想的是:微生冥绝,等我。

    可站在底下的微生冥绝不知道楚文豫所思所想,还以为他真的因为自己被魇灵侵袭控制了。

    “楚文豫,醒醒!”站在底下的微生冥绝一个不留神,就看到楚文豫在巨鼎之上了,因为魇灵的限制,他上不去,只能在底下干着急:“楚文豫,你下来!”

    微生冥绝急的干跺脚:“楚文豫,你刚才说的我都答应,我不会在这样了,我也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楚文豫,你快醒过来啊,我已心如刀绞,还不如把我架在烈火上烹饪呢。

    楚文豫被魇灵吞噬掉意识,积累的怨气也成为诡元,如今的他,自己就是一个巨大的炉鼎。

    那烈火是黑色的,从巨鼎之下传递上去,逐步加热巨鼎,形成一个天然的火炉。

    微生冥绝在底下喊了无数遍楚文豫的名字,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的他,如傀儡,如木偶,如鱼肉,只能任魇灵宰割。

    而他,就像是在做一场梦,与他所经历的不同,那是一场美梦。

    一场千年前未发生大战的美梦。

    冥神未祸乱六界,也未屠戮众生,只是蜷缩在冥界之中做他的冥界真神。

    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在九重天上自由自在的,不受任何拘束,身边还有数不清的挚友陪伴,还有麒龟水玄以及磨轮兽坐镇,别提多快活了。

    梦到这些,楚文豫嘴角渗出笑意,如同春水,加剧了烈火的态势。

    梦中的微生冥绝很有意思,会费尽心思讨他欢心。

    “楚文豫,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而我,只要你。”微生冥绝笑着说。

    还是如同刚才的笑,能融化他所有的苦痛。

    只是在梦中,楚文豫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反而,他比任何人都快乐。

    在微生冥绝的眼里,楚文豫便是全部。

    “我心狭窄,也只要你。”楚文豫还之一笑,但这句话他是真的说出来了,甚至眼角还饱含一滴泪,滴入巨鼎中,化作烈火的肥料,“微生冥绝,有你足矣。”

    “楚文豫,你说你心胸狭隘,我心也不宽广,楚文豫,你给我听好了,我心吝啬,只爱一人。”微生冥绝的笑容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就像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梦中的一幕太模糊了,他抓寻不住,失了先机。

    可眼前之人一步步的在向他靠近,直到过了九重银河,过了黄泉彼岸,他都在向自己靠近,从未后退一步。

    “楚文豫,你回来!”微生冥绝一边移动一边喊着,不知道为什么,楚文豫能听出他嗓音有些沙哑。

    楚文豫也想回去,可是他回不去,他一步步的向后退,退到六界之外,退无可退。

    他的心一直是欢喜的,直到微生冥绝从他眼前消失,他就连微生冥绝带过的风都抓不住。

    “微生冥绝!你在哪?”楚文豫感觉自己处于黑暗之中,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也包括他自己。

    他想着,若是此时出现一个人,他的心上人,该有多好?

    “楚文豫!你快下来!”微生冥绝在底下喊破了喉咙,楚文豫也没听到,还在上面做着他的春秋大梦。

    他看到了风花雪月,看到了心之所向,就是没看到自己。

    烈火越来越旺盛,直到将巨鼎烧成灰烬。

    空中爆出一处瀑布,黑色烈火将巨鼎炸的粉碎,楚文豫也不知所踪。

    眼见着空中的瀑布飞花,裹挟着苍狗风云倾巢而下,微生冥绝再一次受到重创,比之前的那一次还严重,他缓不过来,失声大哭:“楚文豫,你还要在让我等你一千年吗?”

    他没有看到楚文豫的尸身,不详的预感充斥了整片识海,嘴角抽搐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微生冥绝连喊了三声不可能,一声比一声慷慨激昂,三声过后,他便没有了一丝希望。

    但他不相信,不相信楚文豫就这么被炸死了,不相信楚文豫能让他再等上千年。

    可这方圆百里,不见人烟,更不见尸骨。

    喊到最后,微生冥绝也没有了力气,沙哑的嗓音黏连着血水,泣下最后的期待:“楚文豫,你回来……我都答应你,我只要你回来。”

    在命悬一线的那一刻,他闭上了眼,也没有看到楚文豫的归来。

    第104章 戏中情缘

    当微生冥绝再一次醒来之时, 是在一间小木屋中。

    他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心心念念的楚文豫。

    “楚文豫,你吓死我了。”微生冥绝顾不得自己的伤口,直接起身抱住了他, 这一抱, 他就不打算撒手了,最起码安于现状, 但是仔细一回想, 好像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先前只顾得关心楚文豫的伤势,没有想到最关键的一步。

    巨鼎爆炸,波及千里, 微生冥绝不可能不会受伤, 可他一直都没有注意。

    当时也没有这些心情去想这些繁杂小事,他的身心都落在楚文豫一人身上。

    现在仔细想来, 诸多疑惑也可不攻自破:“那股力量,是你吧?”

    先前过于忧心, 这才反应过来,巨鼎爆炸的时候,有一股力量护住了他的心脉。

    那股力量如今才在微生冥绝的心中爆发出来, 化作迎刃而解又一步到位点睛之笔。

    事到如今, 楚文豫只能哄着他说:“你知道便好。”

    “我知道。可你知不知道,找不到你,我……”都快疯了。

    在见到楚文豫的那一刻, 对着那张熟悉的脸,微生冥绝什么悲伤的话都说不出口,崩坏的情绪似是弹簧低落到谷底, 但又温柔的蹿到天际。

    那一丝热风湿了山河无恙,迎上淋漓不尽的兴旺, 也撞上楚文豫的面庞,明明还有很多要说的,话也到了嘴边,只剩下无比单薄的一句:“好了,没事就好。”

    这算是安慰,也算是告诫,希望都活着,希望都平安,微生冥绝又何尝不清楚,但那千年,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力,找不到楚文豫的那一刻,他已然疯魔,一睁眼看到他的那一刻,微生冥绝又恢复正常,“楚文豫,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需要你安全。”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

    楚文豫点了点头,心里万般滋味,诉不清道不明的心愿来不及说出口,那些潜藏在心底里面蠢蠢欲动的萌芽拴着夸不出口的情愫掩埋在情海尽头,他垂下头,似是考虑着野火烧不尽的撩生意长。

    猛地一抬头,发觉那人死死地盯住自己,仿佛要将自己吃干抹净,那双难以摸清的眼中,画着风情万种,只为一人连了心。

    他眨了眨眼,不舒服的揉动着清脆,滴下几滴甘露,微生冥绝弓下腰,眨动扇婕,眉宇之间洒下玉淋:“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先前的时候,我只是想要将计就计,谁成想发现了个天大的秘密。”楚文豫卖着关子,双手比划着里面经历的一切,也给微生冥绝讲述了梦中的终始,“梦中的你非要一退再退。”

    最后这话多少带了些不明的怨气,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又是冥冥之中的关心。

    微生冥绝听着莫名的话,心中难免种出了一片风情园:“这也怪我?”

    “不怪你。”楚文豫留下独白,感念过风雪夜,不归人,想念过千年前的自己和微生冥绝:“只是太近了……近的我唯恐自己抓不住。”

    “梦中的我如何,我不关心,现实中的我只想一进再进。”微生冥绝怂恿着自己的心,起身勒紧楚文豫的腰,万千诱惑在此刻下达了最后的命令,那是最末尾的通碟。

    “好。”楚文豫淡然一笑,接下来所有的举动都了然于胸:“今日注定要成全你。”

    在这间再普通不过的小木屋中,清光吞月,覆水难收。

    只是其中的魇灵多少有些不识好歹,竟然守在这间小木屋的门口,就像是一堆没有头脑的护卫。

    “此等心惊胆战,它们也敢偷看?”楚文豫侧卧在微生冥绝的身后,如同护食的猎物,面对自己的天敌,故作泰然:“也不怕瞎了眼?”

    “那就都瞎了就好。”微生冥绝在前面焖着声,有些凄惨的叫声也忍了气吞了声,如乌云蔽日般撤回最初的际遇。

    即便快被潜在身后的猎物吞云吐雾,他也说的出口,只是可惜了魇灵们,不过是看个戏而已,竟然全都被挖了眼。

    做这件事情的人自然不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他们两个,而是慕楠经和伊默这师徒两人。

    这也是楚文豫的吩咐,在微生冥绝没醒来之前,楚文豫就让慕楠经和伊默二人将所有的魇灵引来此地,挖眼睛也是二人心有灵犀。

    “司卿大人真是“残忍”。”楚文豫做了坏事还如此坦然,这世上应该除了微生冥绝,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来。

    微生冥绝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的过分的趋势,反而愈发变本加厉,反咬一口:“是它们自己要来看的。”

    他说完这句话顿觉不对劲,扭过头去看向楚文豫那张装出来无辜的脸:“看来还是楚堂主棋高一筹,在下只得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楚文豫收回“江河”,散入最深处的大海:“你甘拜下风的岂止是这一件事?”

    他扭动身躯,来来回回的进进出出,杀下一片波涛滚云:“这也算。”

    微生冥绝轻轻一笑,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挑出不可磨灭的时光:“你说算便算吧!”我都听你的。

    魇灵们被挖了眼,纷纷退却百里,这间小木屋才得以清净。

    很快,慕楠经和伊默就回来了,手上全是魇灵留存的气息,楚文豫一闻,那令人作呕的窒息感扑面而来,搅动了饥饿已久的腹腔。

    “咕噜……咕噜……”

    楚文豫察觉尴尬,以笑容掩饰着不由分说的叫声,他喉咙滚动的舒快:“不知巫医谷谷主的厨艺如何?”

    慕楠经斜睨着他,很清楚他那不怀好意的心思,索性背过手去:“你要是想支开我等,不必多言,我懂,我都懂。”

    楚文豫:“……”

    话音刚落,慕楠经就拉着伊默离开了此地,走到烂一地的厨房中,“这是被谁破坏过了吗?”

    伊默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几口气:“师父,这不摆明了要我们收拾吗?”

    慕楠经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当是你的历练吧!”

    伊默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我历练?”

    不是,这明明是两个人的活啊?

    而且,两个人也做不完吧?

    师父,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慕楠经说完就转身离开,现场只留下伊默一个摸不到头脑的“厨子”。

    他想着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自己将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

    成果斐然。

    “做什么好呢?”伊默自言自语道,“先看看食材吧!”

    好不容易准备好做饭的食材,却从灶火中蹿出火苗,那几丝火苗逐渐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烈焰焚烧之势,将伊默圈在了原地。

    他看着越燃越烈的火苗,心中不乏有过不切实际的怀疑,可这心中的火苗霎时间便被扑灭,他想着不应该如此。

    “是何人在此作祟?还不速速现身?”伊默凝望着眼前的火苗,总觉得事出反常,这东西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这不是故意设计他一个人吗?

    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这火苗才出现,傻子都能看出来用意何在,伊默没好气的说:“既然来了,何必龟缩在后,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眼见着火苗聚成一股绳,“嗖”的一声出现在伊默面前,由火苗拧成的麻绳逐渐形成人形,伊默开始吐槽:“怎么化成人形也不像个人啊?只能说是人模狗样。”

    那人:“……”

    早知道还不如不选他?

    直接将目标对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也不用如此麻烦,可惜,这样就没有意思了,他就是想要有意思,就是想要他们窝里斗。

    那人露出易过容的脸,看起来就阴森,不太好相与的样子。

    伊默收拾好残局,不管不顾的做起饭来,只是……差点没把厨房炸了,当然,他是故意这么干的。

    只有这样,才能吸引其他人的注意,慕楠经也很快就赶了过来,但是他并没有直接进入厨房里,而是躲在一旁看热闹,他也想看看自己的这个徒弟能否独当一面。

    随着伊默和那人的不断交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开始了坐山观虎斗,他们一脸欣慰的看着伊默,这好像已经不是刚见面时的那个腼腆的臭小子了。

    “他会不会撑不住?”楚文豫盯着那人,总觉得伊默会败下阵来,可一旁的慕楠经丝毫没有这个担忧,他倒是觉得可以将计就计。

    “不会。”慕楠经说的如此决绝,令在场的所有人膛目结舌。

    微生冥绝上前几步,将应有的警惕全部放下,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

    面对微生冥绝的“质问”,慕楠经一点也不慌,聊以慰藉的说:“因为他是我巫医谷谷主慕楠经的徒弟。”

    微生冥绝:“呃……”

    堂堂巫医谷谷主,也好意思说出这话来,你说这话,还不如不说呢!

    从楚文豫的眼中能看到,伊默和那人一边炸厨房,一边谈条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触犯了天条呢,需要这么惩罚人。

    那人也不是不知道伊默故意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也是如他一般不管不顾的,像是在顺应着伊默的胡闹。

    他不仅好声好气的帮着他说话,还任由他胡说八道,也不拆穿他的谎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和慕楠经没什么区别。

    伊默将整个厨房折腾的一片狼藉,那人还好心好意的帮他收拾,看起来并没有敌意,这让躲在暗处的慕楠经都不得不怀疑伊默和那人的关系。

    虽然不至于叛变,但总觉得其中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小子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这个师父吧?”楚文豫特别擅长在一旁拱火看热闹。

    慕楠经也不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或者是即便有所怀疑,也将这漫无目的的怀疑一个人默不作声的咽进肚子里,切不会让他人瞧出任何端倪来。

    但这些事是瞒不过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的,楚文豫凑近厨房:“不用跟他废话。”

    没想到就这么被他打破了,无论是伊默和那人的交谈也好,还是慕楠经躲在暗处的观察也罢,全都被楚文豫破坏的不着痕迹。

    “你怎么这么冲动?”慕楠经小声提醒。

    楚文豫不做理会,径直走到那人面前,指着伊默破口大骂:“他就是个养不熟白眼狼,你要想成事,还不如找我。”

    伊默:“……”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哪里就莫名其妙的得罪了人,竟然被骂的不留余地。

    楚文豫在骂的同时也给伊默使了个眼色,可他哪里听的下去,随即反驳道:“楚文豫,你说谁白眼狼呢?你不要太过分!”

    他这么说,正好是楚文豫要的效果,演戏深入,微生冥绝不乐意了,指着伊默说:“说你呢!”

    伊默没搭理他们,扭头就走了,连带着慕楠经也跟了出去。

    那人也借此机会消失不见,趁机逐个击破。

    “不知司卿大人是否清楚本堂主的计划?”楚文豫没有生气,只是想反过来问一句,他的思想在此刻也形成了一个闭环。

    微生冥绝自然清楚,只是他先前故意这样,如果太过容易,那人根本就不会信。

    “那楚堂主可否知道过犹不及,物极必反?”微生冥绝回想着刚才的经过,想着那人应该并没有完全相信,还差一步关键的棋。

    这一步棋,不止一个人能完成,而是所有人都能参与进来的一场大戏。

    戏子多秋,秋来运转。

    “你且安心等着吧!”微生冥绝补充说,在他“老谋深算”的棋局下,是寒霜归尽的萧瑟落魄,亦是动人心弦的和颜悦色。

    谁都不知道他下一步棋会如何落子,但是他知道楚文豫会干涉他的落子。

    好在,同一战线。

    “那人会上钩吗?”原本楚文豫也想演一出戏,可他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索性将棋盘全权交给微生冥绝,自己从旁辅助。

    “就算不会,也得让他会。”微生冥绝这话没给那人留下活路,既然出现了,就应该实现他的价值。

    一颗棋子若是失去了他存在的价值,那就是弃子,而弃子的下场,想来也不用多说。

    在这一场未知胜负的棋局里,能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又或许,活到最后的,也未必会赢。

    微生冥绝已然摩拳擦掌,等待那场最终的对决。

    将棋盘交出去之后,楚文豫顿觉一身轻,好像放下了千金重担,自己也从那个残酷的杀伐中不遗余力的抽出。

    那人也没有让这场戏唱不下去,当晚就去找了伊默。

    他不知,这是伊默与慕楠经的计划,那人只管离间他们,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伊默父母的消息。

    当年他亲手杀害了自己的父母,这个伤疤在魇镜中就被揭开过一次,只是无人治愈。

    “伊默,当年他们全都中了“萧然”这种毒,你不会不知道此毒来自巫医谷吧?不然你也不会想方设法的接近慕楠经,还认贼作父,拜他为师。”那人说的义愤填膺,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希望有人替他鸣不平。

    伊默自然不信,他开口辩驳:“不可能,我师父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觉不会是当年的下毒之人。”

    那人又说出了一个他不得不相信的理由,这个理由他也无法怀疑,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人又拿出了所谓的证据,试图将他彻底策反。

    拿到证据之后,伊默二话不说的就去质问慕楠经,而后和他大吵了一架,夜晚便不欢而散。

    反观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夜晚,反倒是欢愉无限。

    “司卿大人,好戏就要开始了,你还要在这里“自讨苦吃”吗?”楚文豫故作矜持的冷着脸,似是沧海一粟,又挂上了襄谈风月。

    “戏秋易折,不必急于一时,起兴百废,你我只需最后的收尾便好,管不得那些罗里吧嗦的话外音,我只想与你共襄盛举,春秋大梦。”微生冥绝只觉得和楚文豫在一起的时光短暂,应当珍惜,“楚堂主,光阴似箭啊!”

    楚文豫摸着他的胸口,看着一览无余的枕边人:“确实,光阴!似箭!”

    “此光阴!似箭!非彼光阴似箭。”微生冥绝饶有兴致的解说着,前有光阴,后有似箭。

    楚文豫也来了兴致,如同酒壶一次次的霸道摩挲着入喉,肆意妄为又是点到为止。

    “司卿大人,我与你都清楚,此等好事,不由分说。”这话说出来,楚文豫自己先低下了头,接着就转移了话题:“千虑百忧,不过寻觅渡火,不可过头,现下时机已然成熟,还请司卿大人做主。”

    微生冥绝扭过头去,脸上的态势如饮过甘澧,表面索然无味,实际回味无穷:“我倒是想做主,这也得楚堂主先收回,不是吗?”

    楚文豫还是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一往无前,拱出微生冥绝一时间接纳不了的力度:“司卿大人,你应该心中有数我不可能放任自流的。”

    “正事要紧。”微生冥绝这句话说的心中暗爽,根本不像是在提醒,更像是带刺的荆棘,但他好像想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就要到了收网之际,若是他们再不去,可就会错过一场好戏。

    “这就不是正事吗?这对我来说,可是首屈一指的大事。”楚文豫只管在前方杀伐果断,从他的语气中,也似亲临疆场,这关乎着两个人的幸福,岂是其他事情可以与之相比拟的?

    有些事或许很重要,但是仔细想来,它们又没那么重要。

    别人的戏再怎么重要,这戏台子搭的再好,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想要从头到尾的观望下来,却是一件很累的事。

    那些所谓的正事,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还是不如眼前事来的畅快,既然不畅快,又何必在意终始呢?

    说到底,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前方的戏台子已经搭好,那伊默这个当事人必然要登台唱戏。

    此时的戏,已经到了高潮。

    伊默一个人来到街上,来到一间小酒馆里,那人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你现在相信我说的了吧?”

    伊默没有回答,而是低头喝着他手中苦涩无味的酒。

    酒入愁肠,郁恨百结泪。

    他将酒壶压到桌子上,噼里啪啦的裂痕像是被灌入狂风暴雨,梨花如烟般坠入地狱。

    “涅槃不了的凤凰,根本不能算是凤凰。”那人也陪着他喝起了酒。

    这酒乏味,无力回天。

    “怎么?我的提议,你还没有考虑好吗?”那人揪住慕楠经的小辫子就攻击个不停,这让伊默也很苦恼,受不了无休止的催促和试压,伊默就答应了他。

    为了不让那人看出奇怪的地方,伊默故意演了一出戏:“我可以答应你,我们合作,各取所需,可那是我师父,他不是别人。”

    那人噗嗤一笑,有些不理解的看着伊默:“他都下得去手,你还仁慈什么?”

    他不仅要这么说,还要击溃伊默内心最深的防线,心中的万语千言,都抵不过血海深仇。

    伊默心中的不快如同绳索般拧动成结,借着酒劲丧下大逆不道的一句:“那就鱼死网破,不死不休。”

    一听到这句话,那人向来严肃的脸上瞬间多了几分笑意,不过是和正常的笑不同的阴笑,“我就说嘛,不愧是苗疆少主。”

    这个身份很久都没有人提及了,伊默甚至感觉有些陌生,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浮现出汗雨涔涔:“不过都是些前尘往事,旧梦如烟,这个身份,不提也罢。”

    那人自爆身份:“旧臣扎西,自愿追随少主。”

    伊默做出久到记忆模糊的手势,那是他还是少主时期的手势:“扎西听令,随我肃清流毒。”

    “是!”

    这时,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才不紧不慢的赶来,两个人手牵着手,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情态。

    “这一场主仆情深演的好啊!”躲在暗处的楚文豫通过几处细节,便看到了全局,不由得赞叹起来。

    微生冥绝察觉到后方还有一个人,一把将他拉了过来:“作为师父,他的直系亲属,此情此景,你作何感想?”

    慕楠经呆滞的站在原地,什么话也没有说,明知道这是做局,心中还是有些不知所措,说到底,还是有些不自信。

    楚文豫拍着他的肩膀,将他神游已久的思绪从遥远的边疆拉了回来:“既然明知道这是做戏,就不能太投入,毕竟……你不是戏子。”

    “我是。”慕楠经反驳了楚文豫的话,径直的走向前方,那个没有一丝光明的酒馆。

    楚文豫:“???”

    第105章 魇肆天地

    走过去的那段时间, 慕楠经心中产生许多不该有的想法。

    对他来说,酒馆没有一丝光明,但是对行人来说, 这个地方正是消遣的好去处。

    在一笼夜幕下, 酒馆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静静地镶嵌在黑暗的角落。

    它坐落在小巷的尽头, 周围是破旧的房屋和荒芜的田野, 但在这片荒芜之中,酒馆的存在却如同一股清流。

    最起码对于伊默来说是的。

    夜色渐浓,酒馆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片灯火通明。

    斑驳的墙壁上挂着各种陈旧的酒瓶, 弥漫着浓烈的酒香。

    热情的客人们三五成群地走进酒馆,有的满脸倦容, 有的神采奕奕。

    还有的没有表情,甚至没有面部, 只是靠着内里的魂魄支撑着破败不堪的轮廓,仿佛下一刻就要融进酒里。

    慕楠经走进酒馆内,或许是觉得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找伊默, 而是环视了四周的环境,那一盏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映照着酒馆内的每一个角落。

    木质的桌椅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古朴, 而那些挂在墙上的剑和弓箭则增添了几分英勇的气息。

    在酒馆的中心,一位身穿长衫的酒保正忙碌地穿梭于人群中,为客人倒酒、聊天, 他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仿佛永远都充满了热情。

    这时,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走了进来。

    楚文豫向酒保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要了一壶好酒。

    酒保熟练地为他们倒上了酒,并递上了一碟花生米和一碟酱菜。

    楚文豫品了一口酒,眼中闪过一丝满足的神色,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客人,笑着看向微生冥绝,仿佛沉浸在二人的世界里,“既然闲来无事,司卿大人不如猜测一下,今日是否会有个结局?”

    微生冥绝淡淡的品了一口,手中的酒,觉得此酒索然无味:“是谁告诉楚堂主,本司卿今日闲来无事的?”

    他将未饮尽的酒递到楚文豫面前,楚文豫接过酒来,握着酒杯,好像找寻到了独属于微生冥绝的余温:“再寒凉的酒,在司卿大人的手里,也能捂热。”

    “你说的是酒,还是……?”微生冥绝将握在楚文豫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才尝到了甜头。

    楚文豫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微生冥绝:“刚才你怎么不喝?”早不喝,晚不喝,偏偏这个时候喝,非要等到这酒在我的手里的时候才喝。

    微生冥绝仔细回味足以润喉的凉酒:“我懂你说的。”非酒,是人。

    楚文豫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刚才不喝?

    微生冥绝将最真挚的一面展现出来:“这酒在对的人手里,才会更好喝。”

    “你就扯吧。”楚文豫给了他一个白眼警告:“是不是还要我喂你?”

    微生冥绝连忙摆了摆手拒绝:“算了吧,本司卿有手有脚的,还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一听这话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喂”这个字,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奢望,除了生病的时候,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

    他也知道楚文豫这是在开玩笑,不然那多“伤风败俗”啊!

    每每想到这里,微生冥绝就将自己的思绪召唤回来,可楚文豫夹起桌子上的酱菜,当真递到了他的面前,问道:“司卿大人请用。”

    饭菜都送到嘴边了,微生冥绝想来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张开嘴就将楚文豫手中的酱菜吞咽进去:“今日的酱菜挺甜。”

    酒保听到了这句话,连忙走过来解释:“客官,这酱菜不可能是甜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快要吓了个半死。

    微生冥绝笑着回复:“我说它是甜的,它就是甜的。”

    酒保:“……”

    这位客官,你不要睁着眼说瞎话好吗?

    很快,微生冥绝就给了酒保一份钱遣散了他,因为,好戏就快要开场了,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他们今日要看的是另一场大戏。

    “甜吗?”楚文豫看着笑着灿烂的微生冥绝,如同露晞清潮,像万千潮水的姿态泛滥都比了下去。

    只是最平凡的朝露,却有着能与潮汐抗衡的英姿,楚文豫开始自问自答:“确实很甜。”

    这番好歹也算得上是指鹿为马,只是二人乐在其中罢了。

    周围的人都当看戏一样,对他们二人的行为指手画脚,他们也不在乎,只在乎彼此。

    还在远处的酒保也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说,可能是他见识的少,不知道这酱菜还能尝出甜味。

    微生冥绝看着他这一脸享受的样子:“楚堂主这是想到了什么?”

    楚文豫指了指远处,笑道:“前方有一场大戏,司卿大人请看。”

    微生冥绝也没有看向远处的大戏,而是将目光定格在他的身上,这不染一尘的笑,恰好就印上了他的心堂:“我觉得,好看。”

    楚文豫的嘴角微微上扬,即便不看向他,也知道他是在说是自己,他倒想一直这样自娱自乐。

    但是这大戏,开场了!

    在酒馆的另一角,伊默和那人正躲在角落里默默饮酒,他的目光深沉而孤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后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

    夜深了,酒馆内的喧嚣逐渐平息。

    客人们陆续从酒馆里无征兆的“蒸发”,实体化白烟,缕缕升天,只留下那些还在忙碌的酒保和那些还在角落里默默饮酒的几人。

    本应该针锋相对的几个人,却都在此时把弄着手中的酒杯。

    夜色中的酒馆显得更加寂静,只有那微弱的灯光和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打破了这份寂静。

    然而在这份寂静中,却弥漫着一种别样的氛围,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面对慕楠经的来者不善,扎西将伊默护在了身后,却又是颤颤巍巍的看着他:“我告诉你,我们少主已经知道了真相,你可不要乱来。”

    扎西好像惧怕慕楠经,至于他怕什么,慕楠经也不清楚。

    慕楠经放下手中的酒杯,里面仅剩的几滴酒液如同飞花,在狭小的杯盏中激烈碰撞。

    “什么真相?我怎么不知道?”慕楠经不知道该问什么,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现在的他正在惦记着伊默做的饭。

    是好吃呢,还是不好吃呢?

    大抵是好吃的吧?

    慕楠经瞥了一眼润玉般的酒杯,饥饿的感觉顿时上来了,他略显无力的敲了敲桌子:“饭还没做完,就跑出来了?”你知不知道为师现在很饿?

    听他这语气,并不像是在质问伊默,好像所谓的真相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扎西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慕楠经一步步的靠近自己,想挡又挡不住,到最后直接放弃了挣扎,慕楠经距离他不过半步之遥。

    “我对你所谓的真相不感兴趣,但既然事关我慕楠经的徒弟,我这个做师父的自然没有办法袖手旁观。”慕楠经将伊默从那人的身后拽了出来,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伊默还在愣神,不知道这几步是怎么走过去的,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稍稍的低着头看着慕楠经秀动而又轻柔的发尾,将自己的思绪散入风中。

    扎西见状,大气也不敢出,不由得后退半步,不料双腿有些发软,侧着身抵上了木桌。

    “你怕我吗?”慕楠经指着自己问道。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这么怕自己,明明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先前也并不认识,看着这张脸也并不觉得熟悉,怎么会让人生出惧怕的心思?

    扎西的双手忍不住哆嗦,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不……怕!”

    慕楠经皱着眉头,心中万般不解,既然不怕,为何是这般姿态?

    “既然不怕,那就让我来猜一下你的身份,你既然唤我徒弟一声少主,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慕楠经就像是教育孩子一般和扎西对话,这么一说,直接差辈了。

    扎西心里想着慕楠经怎么如此不知轻重,明明应当严肃的氛围,竟然被他轻松化解。

    他略过慕楠经直接定在伊默身上,拱手道:“还请少主定夺。”

    伊默从慕楠经身后走出来,面对着自己的师父:“师父,他说的,可是真的?”

    慕楠经被他这一问愣在了原地,什么是不是真的?他怎么可能知道扎西和伊默说了什么?

    “他对你说了什么?”慕楠经看着伊默那双不知所措的眼眸,顿时生出不知名的酸涩,他也不清楚伊默有没有相信那人说的鬼话。

    伊默冷下脸,最后的一丝清明被封印在酒馆里,在这一刻,他好像看到了几年前那场血腥的动乱。

    回忆苦寒,难以摸清,模糊的记忆也被灌入血雨腥风,强撑的那残酷的肢骸淋着夜,输送出最真实的一幕。

    “师父,你可知道“萧然”这种毒?”伊默终究是问出了心心念念纠结已久的问题。

    慕楠经也毫不避讳:“知道。”

    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反正他问心无愧。

    “萧然”这种毒药的确出自巫医谷,但他能确信的是,当年害了伊默父母的那瓶毒药,绝对和他没有半分关系,不然他也不会收伊默为徒,如今也不会在这和他当面对质。

    伊默不敢看着他,低下头找补着残缺的画面,那残忍的一幕幕被揉入脑海,他也联想到了不该去想的后果。

    “师父,“萧然”是不是你炼制的?是不是出于你手?”伊默的指甲扣入掌心,血红色如同丝线滑入指尖,他安静的忍受着那种疼痛,这种痛不及当年的千万分之一。

    慕楠经点了点头:“是。”

    他回答的毫不犹豫,心中浮现出“萧然”此毒的全部过程,从最初的选材,到最后的炼制,全都是他亲力亲为的,“萧然”此毒,从来没有经过他人之手。

    “我父母当年中了此毒,师父又当作何解释?”伊默握紧双拳,两眼发红的盯着他,猩红的双目就像是染上了“萧然”。

    中了此毒的人,双目猩红,没有任何意识,一开始效果并不明显,等到意识被彻底的吞噬之后,就会变得嗜血疯狂。

    慕楠经很确信的说:“这个毒没有经过他人之手,我手上的毒还在。”

    说罢,他打开了医药箱,那一瓶“萧然”还好端端的呆在医药箱里。

    不过,这是他特意准备的,本来医药箱里,是没有“萧然”这瓶毒药的,但是因为演戏,总要演的真切一些,他就顺手将“萧然”放进了医药箱里。

    扎西也不再害怕,连忙跑过来抢夺医药箱里的“萧然”,从始至终,他的目标都只有这一瓶毒药。

    慕楠经机智的合起医药箱,里面暗藏的机关显现出来,夹断了扎西的一只右手。

    扎西痛苦的嚎叫,可他抽不出来,只得用匕首斩断手腕,鲜血喷洒而出,止都止不住,霎时便溅满了医药箱。

    眼见着大势已去,扎西就私自逃走了,最终不知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在何地。

    扎西逃走了之后,慕楠经心中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大石头也跟着落了下来:“总算是结束了,这场戏演的也很累。”

    伊默看着慕楠经紧闭的眼眸,口中说出了一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话:“真的……结束了吗?”

    慕楠经睁开眼,不知所云:“你这是什么意思?”

    伊默背后的冷汗频发,虽然不敢去想,但也不是深信不疑:“徒儿认为,他所说的话,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我倒是想问师父,我父母所中的“萧然”之毒,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此事此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想从慕楠经这个师父口中听出有或者是没有,无论是哪种结果,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慕楠经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徒弟,好像一切都变了,变得截然不同,变得无比陌生:“没有。”

    他说了没有,但是伊默不一定会相信,事实证明,伊默也确实半信半疑。

    他迟疑的抽出袖中的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挥动,随即架在自己脖子上,握住匕首的手安如泰山:“师父,我需要一个解释。”

    慕楠经肉眼可见的慌乱,生怕他一激动,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虽然他手中的匕首,对着的不是他这个师父,但他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你先放下匕首,我给你解释。”千万不要做傻事,不要伤了自己。

    “如果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应该得不到解释吧?”伊默握紧手中的匕首,仿佛下一刻就要划破自己的脖颈,他本来不想问的,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觉得有些事还是说明白了比较好,“还是说这件事,和你有关系?”

    一听到这个问题,慕楠经不由得心头一颤:““萧然”虽然不是从我这里流出去的,但这毒药的药方,确实丢过。”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他这么解释,一切都说得通了,虽然不是慕楠经炼制而成的,但是这药方,也被别人觊觎了,从他手中偷出的药方炼制出的毒药“萧然”,炼药的人也是杀害伊默父母的真正凶手。

    经过慕楠经的进一步解释,伊默差不多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个时候他还很小,而且也中了招,难以回想起其中的细节,至于为什么没死,那是因为他命大。

    在这期间,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也没有闲着,而是去追了扎西,从他的嘴里套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只是这些信息目前还不能和伊默说,扎西也被他们二人丢入了乱葬岗。

    只追扎西一个人还不够,二人又联手下了一局棋,想要引出设计此事的幕后之人,这盘棋才刚刚开始,等到最后收网之时,才能见到真章。

    目前还是在生死界中,却能明显的感受到与现实相通,这应该也是幕后之人的手笔。

    下棋的何止他们两人,还有无数。

    “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还能掀起怎样的水花?”幕后之人蒙着面在黑夜中隐藏的极好,他正在高处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楚文豫站在茫茫的黑夜中,凝视着深不见底的黑渊,心中兴奋不已:“这盘棋,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既然无法盖棺定论,那就继续下,等到最后的昭然若揭,就是得见真章之时。”微生冥绝摆着手,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目前为止,他并不知道这盘棋最后的胜利者会是谁,即便自己会输,也要将这盘棋下到底。

    不到最后关头,谁也无法决定此棋局的生死。

    在这盘棋局进入决战之前,幕后之人还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小的“惊喜”——魇肆天地。

    他们被卷入魇肆天地中。

    此间夜色如同一张巨大的黑色绒布,将天地包裹在其中,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无法看清远处的景象,星星在这片黑暗中如同熄灭的灯笼,不再闪烁,只有月亮孤独地挂在天空,洒下微弱的光芒。

    一股诡异的气息悄然弥漫。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奇怪?”楚文豫打了个寒颤,聆听着远处的声音。

    风儿悄无声息地穿过树林,树叶在它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响声,地面上,落叶堆积,如同无数沉睡的灵魂,被黑夜的阴影所笼罩。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和微弱的雾气,它们在夜色中游荡,时而凝结成露,时而化为轻烟。

    远处,一座古老的庙宇矗立在黑暗中,石阶上布满了青苔,显得有些阴森,庙宇的门半开着,仿佛等待着邀请谁进入其中。

    这是幕后之人为他们献上的一份大礼。

    突然,一阵低沉的咆哮声打破了夜的寂静,那声音如同野兽的怒吼,声音来自庙宇的后院,二人走到后院,看到那里有一片荒芜的草地。

    草地上,一个巨大的影子在黑暗中缓缓浮现。

    那看起来像是一只黑色的野兽,它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光,毛发随风飘动,显得格外狰狞。

    二人恐惧与好奇并存,心跳加速,脚步坚定地朝着那个恐怖的影子走去。

    终于,他们来到了草地的边缘。

    眼前的野兽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巨大,它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屈。

    楚文豫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它。

    突然,野兽猛地冲向他们,掀起一阵狂风。

    “小心!”楚文豫带着微生冥绝惊恐地向后撤退,然而在那一刻,月亮的光芒突然变得异常明亮,将整个夜空照亮,“奇怪,怎么会这样?”

    这里的一切都是不同寻常的,所以无法用常理来推断,他们也不知道下一步会迎接怎样的挑战,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相总会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在月光下,他们看到了野兽的真面目——原来它并非野兽,而是一尊石雕像。

    “一尊石像都能弄得如此逼真,这幕后之人还真是下了血本。”看清了那尊石像真面目的楚文豫对着微生冥绝说。

    微生冥绝正对着那尊石像,陷入了深深的沉寂。

    他的思绪神游在天地之外,看着无边的星河低垂,大地沉浸在寒冷的寂静之中。

    冷入骨髓的风似乎要将他也化为一尊石像。

    看上去石像的表面已经布满了风化的痕迹,然而,此刻它却犹如活物一般,从石质的躯壳中散发出一股诡异的不同寻常,那尊石像的身体开始微微颤动,一道道石质的纹理在它的身上扭曲、盘旋,如同一条条神秘的符文,绽放出炫目的光彩。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气流从石像中喷薄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魇天地,气流中蕴含着狂暴的力量,仿佛一场非凡人可以控制住的自然灾害。

    随着光芒的闪烁,石像的身体开始缓缓升腾,仿佛化作了一道神秘的光柱,直冲云霄。

    它的身体在空中扭曲、变化,形成了一道道奇异的形状,而那些形状所散发出的光芒更是炫目至极,目不暇接。

    此时此刻,魇肆天地中仿佛形成了一个结界,将所有的声音和光线都束缚在其中,只有那石像的光芒和气息在不断地闪烁和波动,它好像真的活了过来。

    整个魇肆天地吞噬了所有能见的月光,将那绝无仅有的银霜埋葬在黑暗中,衬得此时的石像如同明灯,照亮了茫茫黑夜。

    “这是?”楚文豫指着那道绚丽的光柱,亲眼看到他显现出两个大字。

    第106章 复活梦境

    那光柱逐渐零落, 最后光秃秃的映上两个字,刻入微生冥绝的眼眸,“复活?”微生冥绝说的急躁, 就像是将楚文豫嘴里的那两个字抢了过去。

    楚文豫看上去愣的苦涩, 他大概在想为什么会刻上复活两个字?

    “这是要传达给我们什么信息?”楚文豫好奇的看着逐渐消失的光柱,从他的眼眸中能观察到光柱的凋零, 就如同昙花一现, 不可复制,但是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两个字承载的信息过大, 说不定会是一场恶战, 他摸了摸鼻尖:“会不会是千年之前?”

    这个问题微生冥绝也思考过,既然是复活, 那么一定会有人死去,这样才能称之为复活。

    那死的这个人, 究竟是谁?

    如今,光柱已然彻底消失,周围又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们在黑暗之中驻足观望着, 就像是看着自己猎物的鹰,用一双慧眼去察觉周围环境的变化以及危险的来临。

    复活两个字出现和消失之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在这悄然易逝的时间里,藏在幕后的人动了,但并不是朝他们两个人动的, 而是将魔爪对准了魇肆天地之外的慕楠经和伊默。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之中,正好给了幕后之人机会, 这也是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二人的危险更加难以应付。

    片刻后,他们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团黑影,黑影发出簌簌的声音,淌过了狂风骤雨,寂静的令人窒息。

    没过多久,黑影就开了口:“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两个人主动选择,我的耐心有限,只问一遍,你们两个谁先来?”

    楚文豫刚想要开口,就微生冥绝他拦了下来,他再一次从楚文豫口中抢出未说完的话:“我先来。”

    楚文豫拽住他的胳膊,依依不舍的看着那双能够洞悉一切的双眼:“你为何又抢了先?”

    微生冥绝拍了拍他停留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骨节奏约,锋锐如葱,为明月送上情真意切,给黑夜附上白雪皑皑,拍着这么一双手,还真有些不舍,他问了一句自己的内心,确认是无怨无悔的。

    他拱起手来,将楚文豫的手握于掌心,如同握住了顺滑的汀河,这丝带般的云月银河映入微生冥绝的眼眸,将他坚硬的心打的脆弱不堪,可他还是勇敢的迈出了第一步:“因为我想护着你。”

    “我身为悬案堂的堂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一击。”楚文豫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反握住微生冥绝的手,他总觉得有人在身后的感觉不错,因为他习惯了冲锋陷阵,若是让他躲在身后,总有一种不甘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也说不出来,也无法明说,他不愿有人事事都挡在他的面前,更不愿意有人为了他做无谓的牺牲,若是有其他的选择,他定然会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成就所爱之人的天地。

    “千年之前的痛,我不愿意经历第二次,我不想再等下一个千年,如果有任何危险,就让我挡在你身前吧!”微生冥绝实在是不愿意回忆千年之前的痛,每提到千年之前的经历,都是痛彻心扉的,也都是不愿提及的。

    但事到如此,他别无选择。

    后方没有退路,前方无人杀敌,靠着自己的双拳,为楚文豫杀下无数局,他从未失手,也知道自己没有失手的机会。

    一听到这话,楚文豫也觉得心痛,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就是他愣神的这几秒钟,微生冥绝就已经进去了。

    他径直的走到光柱消失的地方,也是黑影出现的地方,和黑影秘密的交易着什么。

    “你需要复活谁?”黑影那混沌般的嗓音充斥在微生冥绝的耳海里,他不知道要复活谁,但冷静的思考一下,心中有了答案,他指着楚文豫说:“我想复活千年前的他。”

    黑影顿时来了兴致,还没有人向他提过这等无理的要求,不过黑影把这看成了一场交易,既然是交易,就无所谓有没有理,黑影绕到微生冥绝的身后:“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微生冥绝回过头去,正对着黑影:“不惜代价。”

    黑影呵呵一笑,冷的发指:“竟然这么痛快,那我可就……”

    它的话还没说完,就将矛头对准了楚文豫。

    黑影施法将楚文豫困在结界里,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屏障,将楚文豫的行动完全限制住。

    楚文豫身处其中,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仿佛自己被无尽的黑暗吞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挣扎着想要挣脱这个束缚,但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打破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结界。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寂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悲愤的喊了句:“该死!”

    谁都没有料到黑影会突然对楚文豫出手,微生冥绝立刻就反悔了,“我说的不惜代价,是指不惜我的代价,你要怎么这对我都无所谓,但是他除外,你不该动他。”

    “他难道不是你的代价吗?”黑影的身影在他面前浮现,面容扭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它看着微生冥绝,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很享受这个过程,这个凡人一步步成为他的猎物的过程,而他也等着会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其猎杀。

    “是。”微生冥绝不想自欺欺人,也欺不了自己,他朝着楚文豫点了点头,看到了楚文豫身后的一丝异动,脸上浮现出自愧不如四个大字。

    只见楚文豫冷着脸对着那团黑影,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在这里等待命运的安排,必须要想方设法逃脱这个可怕的结界。

    先前有备无患的做了手脚,楚文豫现在才渐渐感到自己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结界中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稀薄,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慢慢渗透进来,他凝神细听,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似乎是某种生物在接近。

    他心中一惊,立刻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从结界边缘悄然出现,它身上散发着一股恶心的气息,仿佛是从深渊中爬出的恶魔。

    楚文豫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这可能就是自己逃脱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的力量,将自己的灵魂与这个恶魔连接在一起,但是现在还不能动,只能静观其变,目前还不知道黑影的目的,需要先稳住它。

    身在结界之外的微生冥绝收到了楚文豫的提示,安心的回到了千年之前。

    那个时候,轮回桥还没有塌陷,也没有经历过那场大战,一切都没有脱离正轨。

    不过,周围还是魇肆天地。

    此时的魇肆天地,非彼时的魇肆天地,这是画地为牢。

    黑夜如浓墨重彩的画卷,铺展在天地之间。月光被乌云遮蔽,繁星隐匿,只有暗夜的魔爪,在虚空中伸展,肆意地吞噬着一切光明。

    在这魇肆天地中,千年前与千年后的二人重合于同一个时空,既有了千年后的记忆,也有千年前的记忆,此时此刻,楚文豫与微生冥绝并肩而立,二人如玉般的身影在黑暗中交相辉映。

    微风拂过,他们衣袂飘飘,仿佛两道虚无的影子在夜色中游走。

    楚文豫深情款款地看着微生冥绝,他的眸子如同深邃的湖泊,倒映着微生冥绝的俊影:“你知道吗,此刻,我的世界不是平静的。”他的声音宛如晨曦中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整个黑夜,此话又如同蜜糖,渗透进微生冥绝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微生冥绝轻轻地笑了,他回眸看向楚文豫,那笑容如同初春的桃花,含苞待放,他轻声道:“楚堂主,你怎知我也不想安静呢?”此话如同山涧清泉,洗涤着黑暗的寂寥,他凝视着楚文豫,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唯一的火光。

    他们的对话如同夜空中的流星,划破黑暗的寂静,迸发出炽热的热情。二人眼神交汇,仿佛在彼此的心间点燃了一团火,那火焰熊熊燃烧,照亮了整个黑夜。

    楚文豫伸出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微生冥绝的脸庞。他的手指如同春日里的细雨,温柔地滋润着他的心灵:“愿我如桨君如舵,借月银河心为拓。”这句诗如同天籁之音,回荡在夜空中。

    微生冥绝也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楚文豫的手:“此生为证。”这四个字如同琴弦上的音符,悠扬而动人。

    繁星点点,洒落在黑夜的画卷上,如同春水般涌动,汇集成一条宽广的爱河。

    他们的身影在黑暗中交错,犹如月光与星光的交相辉映,又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虽然微弱却坚定不移。

    彼此凝视着对方,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彼此的光明。

    时空辗转,到了九重天。

    九重天上,云雾缭绕,仙气弥漫。这里的天宫仙境,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心驰神往之。

    高耸入云的九重天,犹如天地间的界碑,傲视着世间的一切。

    每一重天都由不同属性的仙石所构成,犹如一道道瑰丽的彩虹,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碧空如洗的天空中,仙鹤翩翩起舞,翱翔于云端之间。

    有的身姿优雅,羽毛洁白如雪,宛如天宫中的精灵,灵动而自然。有的身姿矫健,羽毛艳丽,宛如天宫中的守护者。

    琼楼玉宇,金碧辉煌,宛如仙境,宫殿内雕梁画栋,金石镶嵌,宝光四溢。

    再一次回到这里,微生冥绝并没有半分喜悦,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就不可能自由自在的。

    幸运的是,能牵着楚文豫的手再一次走过无比熟悉的九重天。

    “还记得这里吗?”微生冥绝回忆着之前经历的种种,这里也算是一个秘密基地,有他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可又是那样的无情。

    “历历在目。”楚文豫再一次登上九重天,心里本来应该有说不完的话,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不知道上一次来这里,具体是什么时间,只知道不知不觉的已经过了千年。

    千载的光阴,何其不幸?

    离人重逢,又是幸甚至哉。

    “真不知道那团黑影是什么目的,竟然让我们回到这九重天,我又该如何拯救千年前的你呢?”微生冥绝对这里没有丝毫的留恋,只想着赶紧结束这不切实际的幻境,他咬着牙寻思:“换句话说,复活是什么意思?”

    “说不定要再经历一次那场大战。”楚文豫思索着,脑海中回忆起难以忽视的细节,那次的不留生机,那次的烟消云散,好像又收了回来。

    微生冥绝垂下头,就像是在认错,也像是在忏悔,“我现在只想千年前的你能活着。”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挡在你的面前,而不是从身后奉上全身的法力。

    楚文豫一手挑起了他的下巴:“我们不是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吗?”

    微生冥绝挤出礼貌的微笑:“但是如今有了牵挂,就见不得生死了。”我只想你能活着。

    “司卿大人何时见不得生死了?”楚文豫想让他清楚的认识到心里防线,不要随意展露出薄弱的一面,他虽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肋,但看着他这副懊悔的样子,楚文豫也是有口难言。

    微生冥绝想了想:“我于众生见生死,不如一人寻归路。”我闭关了千年,只想你能回来,茫茫的暗路我都渡了,可知万千苦海,我竟渡了个畏畏缩缩,他顿了顿:“原来我何时都能见得了生死,我见不得的,只有你一人的伤亡。”

    “我也一样,你我同归。”楚文豫像是被勾了魂一样将此话说出口,“如今站在九重天上,便能借着他许愿,我愿你余生安康,无痛无灾。”

    “那我愿你心想事成,白头偕老。”微生冥绝像是想起来什么,“还有,活着。”

    二人相视一笑,就来到了轮回桥上。

    此时的轮回桥还没有塌,也并没有见到冥神,只是看到了被结界囚禁着的楚文豫。

    更令微生冥绝惊讶的是,原本在他身旁的楚文豫也不见了,好像现在被困在结界中的楚文豫,是本身。

    顾不得想那么多,微生冥绝只是看着他那副痛苦的样子,就已经感同身受了。

    轮回桥下,楚文豫痛苦地挣扎着,他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束缚在结界之中,无法挣脱。

    脸上满是汗水,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桥下是一片黑暗,只有微弱的光芒从桥的另一端透过来,仿佛是希望的光芒。

    楚文豫咬紧牙关,竭尽全力地想要挣脱这股束缚他的力量。但是,他的每一次挣扎都像是对着虚无的空气,毫无用处。

    “这是什么结界?”他心里想着,眼前的他没有半分冷静,和平常的他判若两人,“我怎么才能挣脱它?”

    他绝望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心如刀割,他感到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无尽的黑暗之中,无法逃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楚文豫的挣扎也越来越强烈,无论在他面前的微生冥绝如何敲打着结界喊话,他就是接收不到一点。

    就像是一个封闭的锁环,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互相也听不到彼此的声音。

    在微生冥绝面前的楚文豫一直畏畏缩缩的,根本就不像是楚文豫本人。

    微生冥绝足够了解楚文豫这个人,所以他知道这不是楚文豫。

    但看着那张脸,就不会有不救的心思,毕竟长的一模一样,就当做个顺水人情。

    微生冥绝用符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结界中的人救出,却没有想到那人竟然反打一耙:“你竟然知道我不是他,为何还要救我?”

    “你不是说,你可以见众生的生死吗?”那人冷着脸说道。

    这句话倒是把微生冥绝问住了,是可以见到众生的生老病死,也可以做到漠不关心,但是见死不救,是顶着和新上人一模一样的脸,这一点,他是做不到的。

    “谁让你长着和我夫君一模一样的脸呢?既然如此,我就不会不救,只是为了那张脸。”微生冥绝说这话的时候,不禁浑身一紧,“我只是为了那张脸。”

    那人一听这句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将袖子中的短刀拿出来握在手中,锐利的刀尖泛着寒光,划破了自己的脸庞,割裂了内心深处的防线。

    那面容刹那间暴露出他最邪恶的一面,狞笑着的脸上露出无尽的阴暗和恐怖。

    他身披上了黑色斗篷,试图用夜色掩盖自己的行踪,轮回桥的灯火在他的身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走过那幽深而又曲折的桥面,目光如炬,向着前方无尽的黑暗探索。

    绕过微生冥绝走到了轮回桥上,带着微生冥绝心心念念的那张脸,跳下了轮回桥。

    微生冥绝:“……”

    你故意的吧?

    那人在跳下轮回桥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微生冥绝,我就是要彻底的杀死你。”

    他要彻底的击溃微生冥绝心里的防线,让他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的那张脸再一次颠覆消失。

    “省省吧!你是杀不死我的,你不知道我因他而强大,甚至可以无坚不摧,所向无敌。”微生冥绝一脸嫌弃的看着轮回桥,不知道桥下还有多少亡灵,也不知道这桥什么时候塌陷,他就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再熟悉不过的轮回桥。

    令微生冥绝没有想到的是,轮回桥不仅没有塌陷,反而成为了一个纽带,也是一个通途。

    他也走上了轮回桥,此时霞光满天,不过他没有心情欣赏轮回桥畔的美景,只想快一点找到楚文豫,那个他期待已久爱人,夫君。

    轮回桥的另一端是一个梦境,微生冥绝毫不迟疑的进入了那个梦境:“这本来不就是一个梦吗?非得整的这么麻烦干什么?”

    这句话有种自言自语的意味,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听到,只是他一个人的自娱自乐。

    能在此地自娱自乐,也算是一种本事。

    反正他心大。

    就算楚文豫在他的身边,他也会说这句话,那是有恃无恐。

    梦境美丽而又荒诞,天空如幻影般流光溢彩,星星仿佛落入凡间的钻石,散发出烁烁的光芒。

    这是一个虚幻的花园,遍地繁花似锦,馥郁芬芳,花香仿佛能够将他引向未知的境地。他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周围的环境如梦如幻,恍若身在另一个世界。

    “想不到这里面还挺虚妄的,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微生冥绝提着嗓子说。

    言外之意是,只有楚文豫一人中看也中用。

    进入到这梦境里面,微生冥绝感觉自己在行走,又像是在飞翔,身轻如燕地穿过这个的梦境。

    沿途路上,每一个景色都如同艺术品一样他看到了古老的城堡,看到了繁星点点的夜空,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湖面,看到了云雾缭绕的山峰……

    每一个景色都像是真的,可又像是假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东西,他也不是见过第一次了,而如今,他只想要切切实实的楚文豫一人,别的什么都不奢求。

    一路上见到了山川河流,见到了草木横生,也见到了斐然云顶,可都没有半分的高兴。

    直到他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那是他心心念念的楚文豫,那一刻,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付之一炬,都不值一提。

    微生冥绝的心跳瞬间加速,充满了期待和紧张,他慢慢地走向楚文豫,生怕自己的脚步声会打破这份宁静,当他们面对面时,微生冥绝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轻轻地开口:“是你吗?”

    楚文豫抬起头,看着眼中含泪的微生冥绝:“你猜啊!”

    那最温柔的声音震动了星光,敲得微生冥绝的心鼓砰砰作响。

    一听到这个,微生冥绝觉得大抵是八九不离十了,但是这么快承认又没有意思,他想要逗一逗消失已久的楚文豫:“不是。”

    “果然。”楚文豫笑了笑,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我一猜,司卿大人就这样说。”

    “那楚堂主不防猜一下,本司卿找了你多久?”微生冥绝紧绷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舒展,再见到楚文豫的那一刻,溢出笑容。

    楚文豫象征性的问了一句:“千年?”

    “非也,非也。”微生冥绝摇着头说,嘴角的笑容也无法止住,因为他见到了楚文豫,不管这里是不是梦境,他都心花怒放,不可多得。

    楚文豫撩动了心弦,将所有的好奇心都聚在一句话上:“那是多久?”

    “此前千年,此后经年。”

    第107章 锁千秋刑

    楚文豫垂下头, 心中的酸痛柔韧有余:“抱歉,当时没来得及说一句,但是, 我知道你在, 并且将毕生功力都给了我。”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沉下最轻松的一言:“无妨, 我愿意。”

    千年的孤苦等待只能在他面前说出“我愿意”三个字。

    这三个字, 重如千钧。

    楚文豫察觉自己时间不多,若是继续站在此地,他早晚会撑不下去的, 于是自来熟的躺了下来:“司卿大人, 这里风光无限,请大人欣赏。”

    “楚堂主, 你是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吗?你知不知道,我只想欣赏你一人, 没有任何风景能在你面前讨得好处,都是哗众取宠。”而我,惟愿宠你一人。

    微生冥绝扫了一眼周围的风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目光只能焦距在一人身上。

    那人,胜过他所行之处的所有风景,胜过他未及之处的所有幻想, 微生冥绝自始至终都在想:此生,有一人,足矣。

    看着楚文豫那张面露难色的脸, 微生冥绝不由得被他蛊惑:“楚文豫,我……”忍不住了。他没说完就轻轻的咬住了楚文豫的下唇。

    唇齿的碰撞间, 交叠出动人的风景,森森浓血霍乱了心领神会的情绪,那鼓动的唇齿写满了知足常乐,却又无法满足,永远都填不足的欲望自心间绽开,跃动无音,反复横跳,缭绕了绝代双骄。

    褪去外袍,宽衣解带。

    斯热笼欲几回旋,浪里白日入心圈。

    站立卧坐勾堑镌,进出尔雅意麻乱。

    硬气凌然疲媚软,傲立于雄似急湍。

    风华无度烟云暖,敢将高潮激天渊。

    几番轮回,不过尔尔。

    “楚文豫,你今日!不!行!啊!”微生冥绝察觉到楚文豫的力气大不如从前,还有些虚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久没有做此事,有些生疏了。

    他以为楚文豫只是想要换一种玩法,也没有多想,所以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谁料想一语成谶了,楚文豫在他面前晕了过去。

    微生冥绝:“???”

    不是吧?怎么就说了那么一句,也不至于晕过去吧?

    但是看楚文豫的表情,并不像是演的,他好像真的很痛苦。

    痛苦到快要窒息,只是不知道真正窒息的会是谁。

    楚文豫顺势倒在了微生冥绝的怀里,虚弱的说:“我……没力气了。”

    “你怎么不早说?”微生冥绝一下子就着急了,他看着说不出话来的楚文豫,现在是追悔莫及:“早知道刚才就不应该……”

    楚文豫挤出一笑,像是调戏:“不应该什么?”他那张为了看戏而生出几分血色的脸上写了四个大字:我可不信。

    微生冥绝比他还难受,有些话他都不想说,可又不得不说:“你还笑?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楚文豫不笑了,开始严肃起来:“欲望止不住,你太……”我也忍不住,也把持不住,就是想,毫无理由,漫无目的的想法成为杂念之后,就再也止不住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咳出了血,鲜血喷洒在地上,也洒入微生冥绝的心中,微生冥绝一脸担忧的问他:“楚文豫,先告诉我你怎么了。”

    微生冥绝现在只想说正事,脑海中的说有龌龊想法都埋于风中,他只想楚文豫平安无痛。

    楚文豫咳着血,嘴角微微的抽动着,吐字不清:“司卿大人可听说过……锁千秋之刑?”

    微生冥绝心中咯噔一声,听的清晰可见却又模糊无比,他不想在听第二遍。

    此时此刻,微生冥绝眼中,口中都是锁千秋之刑的凄惨场面。

    他看着楚文豫被绑在十字架上,周围燃起熊熊烈火,周围的一切都被染成了红色,楚文豫的皮肤被烧得滋滋作响,肌肉在火光中扭曲,火焰烧焦了楚文豫的头发和皮肤,露出了他惨白的骨头,身体被烧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身上还被挂上无数把锁,贯穿了白骨血肉。

    最大的两把锁穿于胸前,倒挂着银丝将楚文豫一步步吊起,将他身后的十字架强行与烧焦的□□分离,逐步将楚文豫吊于半空中。

    “楚文豫!”微生冥绝想挪动步伐,却发觉自己双腿发软,无法移动,他心中大骂:楚文豫,你丫的,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不知不觉间,微生冥绝的身后也出现了一把巨锁,巨锁从锁芯中吐出的银丝将他缠绕起来。

    银丝忽的如细鞭,一次又一次的鞭打着他的全身。

    被吊在半空中的楚文豫声嘶力竭的大喊:“微生冥绝!快走!”

    微生冥绝就像是听不懂一样,不顾一切的向他奔赴而来。

    真不知道应该感动,还是应该大骂他蠢。

    楚文豫被银丝裹的动弹不得,他越是挣扎就越是疼痛,这就像是一个沼泽,只会越陷越深。

    他心里想的确不是银丝如沼泽,而是微生冥绝这个人,他已然深陷其中走不出来了。

    不仅他走不掉,微生冥绝也同样走不掉。

    银丝如鞭抽打的痕迹在微生冥绝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伤痕,也留下他在痛苦中挣扎的印记。

    袍子被鞭打的杂乱无章,夹杂着血肉一角混在空中,泛凉的寒风砭着他的铮铮铁骨,被迫将他姿态放低,最后贴于尘埃。

    “微生冥绝!”楚文豫晃动着身上数不清的枷锁,每晃动一分,他就疼十分,可他丝毫不在乎,反而很享受,“能和你同甘共苦,真好!”

    说完,他笑了,笑得猖狂,也笑得无奈,他笑尽三尺凉风,无法送二人共入黄泉,也笑幕后之人无能,想杀又不能杀,不过两个懦夫而已。

    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看着微生冥绝的膝盖越发疲软,看着他倒下去又站起来,清脆的声响于寒风中传递,他仿佛听到了微生冥绝膝盖骨碎裂的声音。

    他没哭,是风哭了。

    铁锁的脆动盖住了微生冥绝的声音,也盖住了风声,楚文豫拼了命的晃动着,热衷于自己折磨自己:“微生冥绝,你听,这声音多好听啊!”

    微生冥绝好似听到了他的低语,对着干裂的唇回应着:“楚文豫,你一定……一定要撑下去……”

    原来……千年前的我,是这种感觉啊!

    锁千秋,原来如此。

    剧烈的晃动让楚文豫的□□和魂灵都被撕裂,他的身体已经处于死亡的边缘,上一次感受到,还是在千年之前。

    不过,上一次没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剑碎不过一刹那的事,而此刑,却是长久的折磨。

    “微生冥绝,你……”

    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微生冥绝看上去面无血色,被银丝不断鞭打的身影显得格外凄凉,但他的双手直接抓住了银丝,手指被银丝紧紧的锁住,勒的满手是血,却依旧没有松开。

    他扯动着银丝像楚文豫走去,每一步都如同万箭穿心,但他却咬紧牙关,不肯放弃,眼中无限光芒,仿佛要将整个梦境都燃烧起来。

    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滴落在银丝上,瞬间化为水珠。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但他乐在其中,如利刃出鞘般的目光从银丝血迹上抽出,扫到楚文豫身上的时候是柔软的云,隔却山海聚为一人。

    他就这样走到了楚文豫面前。

    微生冥绝狼狈的摇了摇头,心中的信念一挫再挫:“楚文豫,我想听你的声音了。”

    楚文豫晃动身上的锁,清雅的声音传入微生冥绝的耳朵里,他只觉得格外刺耳:“这样……够吗?”

    “够了!”微生冥绝不想他这样折磨自己,启动了千年前他和楚文豫自创的阵法——歃血阵。

    “真没想到再一次启动此阵法,会是如今的一副场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微生冥绝一边感慨着,一边启动阵法。

    他将自己的灵魂融入天地间,唤醒了久远的灵气,犹如一片幽远的光幕在他的周身旋转,似乎连空气都被点燃。

    渗着血手指在阵法上轻轻一点,那如流水般的灵力瞬间被引动,涌向那根根立柱,将整个周围渲染成一片绚烂的色彩。

    与此同时,那飘散在空气中的丝丝缕缕的香气凝聚起来,混着血腥味化为一种奇异的力量,渗透进阵法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灵力的涌动,楚文豫身上的锁开始发出幽幽的光芒,仿佛符文在跳动。

    微生冥绝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量汇聚到指尖,将那股最初的带着思念的力量注入到阵法之中。

    瞬间,锁上的光芒变得更加炽烈,仿佛有千万道星光汇聚到一起,照亮了整个天地。

    那股力量如波涛般涌动,仿佛要将整个梦境都吞噬进去。锁千秋上,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那是来自远方古老的力量在觉醒。

    当阵法运转完毕时,微生冥绝的身形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楚文豫身上的锁也恢复了平静,而那些被唤醒的力量则化为一道道灵光,飘散在空气中,似乎等待着下一次的觉醒。

    很快,那股力量就觉醒了。

    带着呼呼和信念浴火重生,楚文豫在烈火中看到了微生冥绝的身影,高大如山岳。

    “先前不是说好了吗?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此阵法。”楚文豫并不是在责怪他,而是心疼他。

    微生冥绝迎着火光朝他走来,喑哑的嗓音连话都说不清晰:“就当……就当我食言了吧!”

    说完,他就跪倒在地,也倒在楚文豫的怀里。

    “微生冥绝!”楚文豫惊呼着,将他搂到怀中,看着微生冥绝浑身的血,他不敢去触碰,生怕疼醒了微生冥绝:“此阵法会要了你半条命的。”你……何至于此?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若是微生冥绝正在煎熬着锁千秋之刑,他定然也不会想太多。

    “你等着,我一定救你。”他不管身上的锁如何,毅然全面启动歃血阵法。

    刚才微生冥绝已经开启了歃血阵法,正好给了他一个契机。

    “既然此事由千年前而起,那就让我回到千年前那个地方结束。”

    楚文豫痛的麻木,只能自己和自己说话,他心里想着若是微生冥绝还醒着该有多好,最起码还有个人和他说说话,也不至于如此。

    一股强烈的气流在楚文豫周围旋转,如同龙卷风般旋转着,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气息。他的眼睛变得异常明亮,犹如星辰般闪烁着一人,那人远比万千星月。

    他利用锁中残存的银丝在空中划出一道璀璨的弧线,一道血红色的光芒从锁尖射出,宛如一道绚丽的瀑布,这股光芒在空中弥漫开来,将整个梦境染成了一片红色。

    此时,楚文豫的身体周围出现了无数的符咒,这些符咒在空中飞舞着,散发着震撼的能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身的力量仿佛被一股力量所引导,从体内涌出,涌向他的全身。

    那些他凡人之身承受不住的力量贯穿了他的全身,与锁中银丝暗地里无声无息的较量。

    倒是中和了些。

    虽然不会爆裂而亡,但如今毕竟是凡人之躯,要想成为逆天而为,还差的远呢!

    他要上达天听,要带着微生冥绝回到千年前存在的地方。

    要想上达天听,还需要制作一副担架。

    有了这身法力,这副担架很快就制成了。

    他将微生冥绝平稳的放在担架上,“我带你离开。”

    他一挥手,释放出如同狂风骤雨般汹涌澎湃而强大的力量,将梦境中的一切打碎,梦境中的景象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的黎明。

    黎明如画,映照全身。

    黎明的曙光犹如一位温柔的母亲,轻轻地抚摸着楚文豫的肌肤,当第一缕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如同金色的丝线编织成的华美锦缎,温柔而细腻。

    他看向微生冥绝,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白皙细腻,如同晨露滋润的玉石,透出一种柔和而神秘的光泽,他的面容被阳光温柔地勾勒,只是紧闭的双眸和拧着的眉头也被阳光放大,如箭在弦一般刻在了楚文豫的心上。

    楚文豫的长发在晨风中轻轻飘动,犹如黑色绸缎一般光滑,每一根发丝都沐浴在晨光之中,熠熠生辉。

    梦境被打碎之后,他们并未走出去,而幕后之人就像是计算好了似的,将他们引向那八万天阶。

    九重天,八万阶。

    楚文豫拖着躺在担架上的微生冥绝,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八万天阶下,他的脚步沉重而坚定,仿佛每一步都在向命运宣战。

    微生冥绝的面色苍白如纸,紧闭的双眼和若有若无的气息让楚文豫丝毫不敢懈怠,生怕微生冥绝下一刻就会撑不住消失。

    凉秋沉雪,昭怨无数。

    雪花如白色的精灵翩翩起舞,落在那黎明过后昏暗的天空中,掩盖不住这一刻的悲壮和凄凉,楚文豫的心中涌起一股热血,一股因一人而生出的热血。

    终于,他们来到了八万天阶的底部,这里是一片广袤的雪原,寂静的令人心寒。

    楚文豫找来了一堆柴火,将微生冥绝放在火堆旁,希望能够驱散他身上的寒意。

    火光跳动,映照着微生冥绝苍白的面孔,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生机,楚文豫握紧了他的手,“睡一觉就好了。”

    微生冥绝不用想,就知道楚文豫说这话是骗他的,楚文豫哪里想让他睡一觉啊,又哪里敢让他睡过去啊?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你当真这样想?”微生冥绝也没打算“放过他”,估计如此问他。

    没等到楚文豫开口回答,此刻,空中传来了轰鸣声,只见一群白鹤从空中飞过,它们仿佛感受到了这片雪原的哀伤,停在了他们的身边,而后展翅飞翔略过琼山俊海,不会如他们一样被困于一方天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微生冥绝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了楚文豫的眼神和那些白鹤的身影,被人关怀的感觉还不错。

    “挺住。”楚文豫望着远行的白鹤,心中万般滋味,有口难言,只说出“挺住”这两个字来。

    微生冥绝抿着嘴,将楚文豫的担忧咬的死死的。

    这里太过寒冷,也不适合休息,稍作修整后楚文豫就说:“我带你走!”

    簌簌落雪,如羽如纱。

    天地一线,暗夜来袭。

    在这寂静的夜空下,楚文豫拖着担架,带着微生冥绝,一步一步地爬上了八万天阶。

    本该有所好转的微生冥绝经过这寒雪的侵袭后又加重了伤势,他躺在担架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身体像是被风吹散的沙砾,轻飘飘的,随时可能消失在空气中。

    然而,楚文豫坚定地拖着担架,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地攀登着天阶。

    夜空中星光点点,如同梦幻般的点缀,在这寂静的雪夜里,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天阶上,每一阶都似乎是生命的挑战,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疲惫和痛苦。

    楚文豫的手臂被磨得皮开肉绽,但他仍然咬牙坚持,仿佛在告诉微生冥绝:我要你活着。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担架竟然被磨裂了,楚文豫不得已停下来,将微生冥绝轻轻地放在雪地上,看着寒风砭着他的身体,就像是被风轻轻吹拂的雪花,静静地融化在寒冷的大地上,楚文豫紧握着他的手,眼中充满了心疼。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他低声道。

    微生冥绝强撑着睁开眼睛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的阳光,温暖而明亮,他知道,有楚文豫在身边,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扶我起来。”微生冥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

    楚文豫按照他的吩咐将他扶起来。

    他们并肩坐在雪地上,看着满天的繁星,听着雪落的声音。这一刻,似乎忘记了疼痛和疲惫,只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和彼此的支持。

    在这无尽的寂静中,他们似乎听到了生命的呼吸,感受到了生命的温度,微生冥绝的眼神逐渐恢复了光彩,如同这寒雪中的一朵花,静静地绽放。

    楚文豫紧紧握住微生冥绝的手,仿佛要将这份情谊刻入骨髓,“放心吧!会好起来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绝不食言。

    微生冥绝微微一笑,他清楚这是承诺也是誓言,他们相互依偎着,感受着彼此的生命力,仿佛在这寒冷的夜里找到了温暖的港湾。

    雪渐渐地停了,八万天阶也渐渐的显露出来。

    先前没觉得如此恐惧,如今看来倒是有些双腿发软。

    在这八万天阶上,使用不出来任何法力,这就意味着楚文豫刚刚恢复的法力又被封存起来。

    还真是不饶人啊!

    虽然八万天阶远比想象中的宽,但也架不住它高啊!

    楚文豫不敢往下看,只是想着尽快爬上去,只是想让微生冥绝尽快好起来。

    他身上的锁被风吹的叮铃作响,痛的要命,可他更在乎微生冥绝的命,他决然的背起微生冥绝,近百斤的铁锁和一人性命皆系于此身。

    天阶如龙,蜿蜒曲折,直通云霄。

    每一阶都如同刀削斧砍,冷峻而坚硬。

    寒风凛冽,吹得楚文豫衣袂翻飞,但他眼神坚定,毫不动摇。

    他的背上是微生冥绝,那个与他生死与共的挚爱。

    微生冥绝倚在楚文豫背上,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他紧紧握住楚文豫的手,汲取着他手心的温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受到一丝丝生存的希望。

    凉风苍俊有力的打在楚文豫身上的锁链上,发出叮咚声响,像是悲壮的战歌。

    楚文豫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向前迈进,那是对生的执着,对爱的承诺。

    攀爬间,见到了云海茫茫,碧空如洗,也见到了苍凉如血,暗夜无边。

    微生冥绝倚在楚文豫肩上,疲惫却满足地笑了,他要将这一刻刻骨铭心的感动永远珍藏。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脚步,只剩下他们和那片无尽的云海。

    “放我下来吧!”微生冥绝突然说。

    楚文豫:“???你可以吗?”

    他十分不确定的看着前方,不敢有任何的松懈,也不敢放下微生冥绝。

    直到微生冥绝又重复了一遍,楚文豫这才确保自己没有听错,慢慢的将他放了下来。

    在这期间,微生冥绝暗自调度体内的气,不是真气,而是启动歃血阵法所获得的气,此种气很是特殊,不受八万天阶的限制。

    微生冥绝下来后就蹲了下来:“接下来的路,我背你走。”

    第108章 九重天上

    楚文豫将微生冥绝放下来后, 那刺骨锥心的痛又蔓延上来,他只得点头应下。

    微生冥绝背起他来,一步一步走上了天阶。

    不知道走了多久,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级台阶, 他们二人就双双晕了过去,再一次醒来之时, 已经到了九重天上。

    看不到任何人, 也没有所谓的神仙,只有他们两个,九重天是冰冷的, 是不通人情的, 在这里,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热情。

    在他们耳边,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们怎么做,就像是玩弄提线木偶一般:“既然醒了,你就下去吧。”

    二人同样疑惑不解的神情, 没有见到任何人, 只听见了这莫名其妙的声音,也找不到声音的源头,感觉这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出来的。

    微生冥绝看着楚文豫, 看见他身上的锁并未消失,微生冥绝大声质问:“为何不帮他剔除这锁千秋之刑?”

    “你得先离开这九重天,我等才会出手救他。”通过这个来路不明的声音, 微生冥绝也能听出他们那些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微生冥绝并未放下戒心,反而警惕的环视着四周。

    “无论信与不信, 你也只有这一种选择,不是吗?”那声音如洪钟,轰炸着微生冥绝的心,咯噔咯噔的一下又一下。

    从这浩大的声音中也能听出轻蔑来,似乎根本就不把微生冥绝放在眼里,微生冥绝若是早知道他只有这一种选择,也不会爬上八万天阶,来到这九重天上。

    微生冥绝本来是不想答应的,可他确实别无选择,他看向楚文豫,发觉楚文豫点了头,既然如此,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虽然微生冥绝虽然不相信这九重天上的任何神,但是他相信楚文豫,相信楚文豫的选择绝对没有错,所以,微生冥绝妥协了。

    虽然心已经妥协了,但是行动上还没有做出实际的一步,他紧蹙的眉头望向担忧的对象:“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楚文豫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正好趁机清算一下千年前没有算清的账。

    看着楚文豫这副决绝的样子,微生冥绝好像明白了什么,临行之前给了他一吻:“楚文豫,活下去。”听我的。

    “活下去”这三个字,何其沉重,他不只是对千年后的楚文豫说,还对千年前的楚文豫说,毕竟,他的任务是“复活”。

    微生冥绝双眼开合的功夫,他就出现在了魇肆天地中。

    “楚文豫。”微生冥绝心中不知道默念了多少遍,也不知道喊了多少遍他的名字,可他最盼望的,还是那个真真切切的人。

    忽然间,魇肆天地灭。

    “怎么回事?”微生冥绝还没有来得及怀疑,楚文豫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当微生冥绝看到楚文豫的那一刻,心头的所有委屈都化为云烟:“你回来了?”

    “回来了。”楚文豫坚定的回答着,不仅是给微生冥绝一个交代,也是给千年前的自己一个交代。

    魇肆天地灭了之后,他们又回到了酒馆里。

    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外面也同样的天翻地覆。

    等他们找到慕楠经的时候,他已经中了“萧然”之毒。

    现场就只有伊默一个知情人,楚文豫也只能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伊默给他们讲述了,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幕后之人把他们支走了以后,就将矛头对准了慕楠经,逼得慕楠经为了保护他这个徒弟,自己给自己下了“萧然”之毒。

    “自己下的?解药呢?”微生冥绝疑惑的看着慕楠经,又看向伊默。

    伊默心思一动,唇角抽搐:“没有……没有解药。”

    “怎么可能会没有解药?这可是他自己炼制的毒药,他既然选择服下啊,不可能没有后手。”楚文豫不相信的问他,以他对慕楠经的了解,巫医谷的谷主自己服下的毒,不可能没有解药。

    “师父说,若是我能将他救醒,就说我出师了。”伊默回忆着慕楠经昏睡前说过的话。

    楚文豫盯着慕楠经:“堂堂巫医谷的谷主,竟然沦落到这番境地,他若是就这么死了,会无颜面对先祖吧!”

    言外之意就是:求慕楠经的先祖保佑!看在你我熟识一场的份上,不要让你后代这么冤枉的死了。

    “事到如今,应该怎么办?”微生冥绝看着沉睡不醒的慕楠经,眼中的疑虑更加厚重。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如果说中了“萧然”不可能像这样昏睡不醒。

    这一点,伊默也在考虑:“我想先带师父回巫医谷,问问师姐有没有什么办法。”

    “嗯,我们和你一起回去。”楚文豫点头看向微生冥绝,似乎在提醒他。

    听到这句话,或许是有“前辈”的安慰,伊默也点了点头,就背上了慕楠经,四个人一起回到了巫医谷。

    回到巫医谷后,见到昏迷不醒的慕楠经,从频月一时竟不知所措:“师父这是怎么了?”

    伊默跪下来,无颜面对慕楠经:“师姐,都是我不好,若是没有我,师父也不会这样。”

    从频月扶起伊默来,前因后果也不打算多问,她大概能猜个七七八八,和慕楠经在一起生活久了,他是什么脾性的人,从频月再清楚不过了,慕楠经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肯定是为了救人。

    至于救的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但是能把慕楠经逼成这副样子,让他自己给自己下毒,普天之下,还真找不出几个人来,“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你先告诉我,师父这的是怎么?”

    伊默眼中含着泪:“师父,自己给自己下了“萧然”之毒。”

    听到这一消息的从频月也有些不解:“据我所知,中了萧然之人,不可能昏睡过去,师父为何会长睡不醒?”

    这也是伊默疑惑的地方,若是想要对症下药,就必须弄清楚慕楠经除了“萧然”,还服用了什么药。

    “师姐,你有办法吗?”伊默只能干着急,知道自己的医术不行,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从频月身上。

    从频月也不避讳此事:“如果巫医谷的药材丰沛,尚且有一线转机,可如今被某人薅去了九成的药材,我也无能为力了。”

    楚文豫尴尬一笑:“……”

    完了,这波是冲我来的。

    “你们巫医谷的人,都那么记仇吗?”本来看到慕楠经如今的样子,楚文豫也不想回嘴,可他好像知道从频月故意这样说的,为了不让她和伊默紧张。

    从频月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有那么记仇,就是希望你帮我们一个忙。”

    “说吧,横竖都是我对不起你们,帮一个忙而已,我尽力而为。”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楚文豫要是再不答应,就显得他不会做人了。

    “帮我护法。”从频月斩钉截铁的说。

    “你要闭关?”楚文豫问道。

    “师父如今这个样子,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力一试。”从频月万般无奈,不敢看向慕楠经,她的心中回忆过师父教导她时用的药材,想着若是她中了“萧然”,慕楠经会怎么解。

    楚文豫也没有要推脱的意思,帮她护法而已,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就点头答应了。

    “师姐,我和你一起闭关。”伊默垂着头,“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不可能置身事外,更不可能袖手旁观。”

    从频月本就想带着他,伊默身为苗疆少年,说不定还会给她提供新的思路,“好。”

    微生冥绝拉住楚文豫的胳膊:“我和你一起护法。”

    楚文豫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七日后

    在他们的一众努力下,慕楠经终于醒了。

    慕楠经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关心伊默:“你还好吧?”

    伊默点了点头,一脸担忧的看着他,郑重其事的道歉:“师父,对不起!”

    慕楠经笑了,他摸着伊默的头,眉目间不知为何含着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可能是和伊默的父母有关,“我的乖徒儿,错又不在你,你不用为此自责,更不用说对不起。”

    伊默眼中的泪花一点一点的打转,他不想哭出来,可他忍不住:“师父……”他趴在慕楠经的怀里哭了起来。

    慕楠经也没有打算哄他,情绪堆叠在一起,紧绷了这么多天,还是让他宣泄出来更好。

    等到伊默哭完之后,慕楠经也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叫了进来:“二位为我护法这么多天,辛苦了。”

    “不辛苦。”二人异口同声的客气道。

    “我昏睡了几天?”慕楠经遥望着窗外,不知不觉的昏昏沉沉这么多天,也不知道错过了多少关键事。

    “七天。”楚文豫眨眼道。

    “这么久?”慕楠经有些惊讶,可后来眼神中流露出的惊喜藏也藏不住:“也这么快。”

    他这是在夸从频月和伊默两个好徒弟,说不定真的很快就能出师了。

    “你们先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想必这几天也累坏了。”说完,慕楠经又躺了下来。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没有打算和他客气,两个人同步回到寝室里。

    为慕楠经护法的这七天里,二人确实累的不轻,刚一回到寝室,倒头就睡下了。

    窗外的风呼啸着,映衬着凉秋所波及到的整个巫医谷,可他们现在听不到一点声音。

    一直睡到第二天正午,两个人才相继睁眼。

    “早就醒了吗?”楚文豫一睁眼,看到微生冥绝已经起身了,他也整理好衣物跟着起床。

    微生冥绝回过头来:“我也是刚醒,比你早不了多久。”

    “那就好。”楚文豫点了点头,他看向微生冥绝的眼眸里流转了光华,像极了最初的相遇。

    今日的阳光正好,二人一出门便被洒了全身。

    与阳光共同等着他们的,还有慕楠经:“二位,醒了?”

    虽然慕楠经醒的也不早,但论起起床的速度,还是比他们快一些的。

    “在我们门口守着,谷主莫非是有什么事?”楚文豫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慕楠经心思被猜中,只得尴尬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

    “有事赶紧说。”微生冥绝有些不耐烦,丝毫没有同情他这个大病初愈的巫医谷谷主。

    “不瞒二位,巫医谷昨日来了一个外客。”慕楠经小声说道。

    楚文豫皱着眉头看向他:“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两个,不也是外客吗?”他看了一眼微生冥绝,确定了两个外客的身份,又转过头来对着慕楠经。

    “他……”慕楠经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微生冥绝顿觉事情不简单,能让巫医谷谷主对那人的身份如此难言,那人肯定不简单,又或许……来的根本就不是人。

    “也不是,就是……”慕楠经始终不好意思开口。

    楚文豫的耐心也快被他磨没了,“能不能快点说,磨磨唧唧的干什么?”

    慕楠经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不知二位可听说过血重子?”

    对于“血重子”这三个自取,楚文豫并不感到陌生,“知道。”

    “血重子又如何?”微生冥绝明显有些失望,还以为能让巫医谷谷主难以启齿的是什么天大的事情,结果就只有一个血重子。

    “它想带我们去一个地方。”慕楠经重复着血重子说过的话。

    “什么地方?”楚文豫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激发出来,反正闲来无事干,不如跟着它去一探究竟。

    “重血谷。”慕楠经降低了声调,像是触发禁忌一般。

    “这是什么地方?为何闻所未闻?”楚文豫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微生冥绝也是如此。

    不仅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就连常年生活在巫医谷的慕楠经也从未听说过重血谷这个地方。

    所以他才感到奇怪,也不敢轻易的答应血重子,就想着来问问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意见,他们二人见多识广,或许听说过。

    可看到他们二人的反应,慕楠经心中顿时没了谱,就连他们二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那这里面一定不简单。

    “我也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但既然血重子能来到我这巫医谷,就证明此地也不安全了。”慕楠经有理有据的分析:“如果我不答应它,或许巫医谷就会有灭顶之灾,可如果我答应了它,重血谷这个地方,想来也是九死一生,左右横竖都不好过,就想着来问问二位的意见。”

    “灭顶之灾?那倒也不至于。”楚文豫心里想着有他们二人在,怎么可能会让巫医谷遭受灭顶之灾呢,不过血重子口中的重血谷,他倒真想去见识一番,这天上地下,还有很多他没有去过的地方,也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地方,借着这一次经历,不如去尽情的游览。

    虽然他心里这么想的,但是也知道这个巫医谷,还是应该由慕楠经做主,说到底,他们还是外人,不可能真的替巫医谷的谷主做主:“你若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慕楠经:“……”

    问你们,还问出个错来了。

    “若我答应血重子,你们是否会一起去?”慕楠经试探性的问道。

    “那是自然了。”楚文豫毫不犹豫的回答,“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听到他这么说,慕楠经心中也有了答案,不就是一个重血谷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生死界他们都一起闯过了,还怕一个小小的重血谷吗?

    “去,马上准备,明日出发。”慕楠经拿定了主意,和刚才的犹犹豫豫的慕楠经判若两人。

    楚文豫没好气的说:“你还真是一刻都不耽误!”

    慕楠经哈哈一笑,就离开了此地,在他们两个人的寝室前,慕楠经也不好待太长时间。

    二人又回到了寝室里。

    既然明日才出发,那今日还有半天的时光,可不能浪费了。

    寝室里

    楚文豫身披日光,犹如天神下凡,盔甲光滑,不染一尘,他的眼神如同寒星,又是深邃如海,充满了不屈的斗志。

    两人相视而卧,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楚文豫首先发起了攻击,如龙蛇游走,时而疾如闪电,时而缓如清风,微生冥绝则是以柔克刚,巧妙地化解了楚文豫的攻势,反击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楚文豫眼见机会,猛地扑向微生冥绝,微生冥绝却并未慌乱,他自己上赶着轻盈的后退,感受到楚文豫如同狂风骤雨般袭来。

    一时间,交错纵横,喘风呼啸。

    “楚堂主今日气力欠佳,不如让本司卿好好考验一下。”微生冥绝端起谱来,摆开了不甘示弱的架势。

    楚文豫也毫不示弱:“那司卿大人可看好了,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微生冥绝因此上头:“好啊,再来!”

    楚文豫又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蛇吞四象,万物横生。

    过了好大一会儿,楚文豫才开口问:“司卿大人,如何?”

    微生冥绝喘息着说:“不……错!”

    他说话就像是力气耗尽了一般。

    “司卿大人若是觉得还不行,本堂主可以更进一步,今日便奉陪到底,不服来战!”楚文豫“趾高气昂”的说,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权。

    微生冥绝还没有开口求饶,继续嘴硬:“今日便一战到底!”

    “好啊!”

    楚文豫冲上去又是一阵猛攻,将微生冥绝逼到了角落。

    微生冥绝喘息着,他的脸上满是汗水,眼中闪耀着不甘的光芒:“你赢了。”

    “我从来就没输过。”楚文豫豪气的说。

    微生冥绝:“……”

    你这不是废话吗?

    二人在寝室里过分热闹,都让慕楠经在隔壁待不下去了,他直接跑到了伊默的房间里:“那两个人快把我这房顶掀起来了。”

    伊默噗嗤一笑,脑海中顿时有画面了。

    “你笑什么?”慕楠经问他。

    伊默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他。

    若是和他也能像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他们两个人如此,该有多好啊?

    “小孩子不要多想。”慕楠经提醒他,想让他赶紧睡觉,不要想这些不该想的。

    “师父,我不小了。”说起年龄来,伊默竟感觉有些委屈,他之前就是最小的一个,来到了巫医谷之后,他竟还是最小的。

    慕楠经摸着他的头,真诚的安慰道:“好了,我的乖徒弟长大了。”

    由于慕楠经也是刚醒过来,身体还比较虚弱,明日又得长途奔波,现在急需补觉,他倒头便睡下了,伊默也跟着睡下。

    第二日

    慕楠经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引荐给血重子。

    楚文豫见到血重子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只见血重子脸上布满了血痕,如同荒野中的枯枝,彰显着无尽的沧桑。

    它的面容粗犷而丑陋,似是被岁月磨砺过的岩石,疤痕与皱纹交织,皮肤黝黑,如同被烈日晒焦的土壤,血痕与汗水交织在他的脸上,宛如一场永不落幕的戏剧,留下磨不灭的烙印,仿佛是他无数次从生死边缘挣扎而出的见证。

    在他身上,楚文豫能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原始气息,那是生与死的挣扎,是热血与激情的碰撞。

    血重子的双手布满了茧疤,它也不在乎自己的外貌,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再怎么在乎也无所谓。

    “几位跟我来吧!”血重子不是用嘴说话的,楚文豫也没有瞧见他的嘴动过,他在微生冥绝耳边小声嘀咕:“这家伙嘴没动过。”

    微生冥绝捂着嘴:“我也看出来了,姑且当他是个会说话的哑巴吧!”

    听的真切的血重子:“???”

    不是,你们两个这样当面说,真的礼貌嘛?

    此刻,它比那两人都希望自己是个聋子。

    确定了出发之后,慕楠经作为巫医谷的谷主开始布局起来,他让从频月留守巫医谷,其他人都跟上了血重子的步调。

    血重子带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等人来到了一个传送阵眼。

    这就是通往重血谷的必经之地,也是唯一的通道。

    这世上,除了血重子,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站上去!”血重子木讷的说,说完还故意撇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眼,像是在提醒他们二人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感受到了它的恶意,总觉得后背凉凉的,仿佛听到了血重子再说:你们两个给我等着,此仇不报,我就不是血重子!

    几人面面相觑,没有多言,都相继站了上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几人就和血重子一同来到了传说中的重血谷。

    第109章 入重血谷

    重血谷位于山脚下, 四周环绕着茂密的森林,谷内溪水潺潺,绿草如茵, 花香四溢。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美景如画的地方呢?”一进入重血谷的楚文豫就忍不住感慨。

    此地美景如画, 若早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早些年就应该来游历一番, 真是为时晚矣啊!

    微生冥绝站在他的身旁, 也跟着感慨起来:“是啊,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你们自己见识狭隘,怪谁啊?”血重子打破了他们的感慨, 冷不丁的吐槽了一句。

    楚文豫彻底无语:“……”

    “是是是, 血重子大人,还是你最见多识广!”楚文豫没好气的说, 心中不知道暗自骂了它多少遍。

    血重子说到底还是涉世未深,也听不出好赖话来, 它误以为楚文豫是在夸自己,象征性的点头示意:“你们知道就好。”

    楚文豫立即给了他一个巨大的白眼。

    跟着血重子一路走,路上它几乎都不说话, 只有他们几个人在一旁叽叽喳喳, 听得血重子头都要大了,最后来了一句:“闭嘴!”

    “重血谷是你家的呀,管这么宽!”慕楠经叛逆的说。

    血重子:“……”

    懒得和你们这群人类计较。

    它加快了脚步, 试图这样能让他们几个安静会儿,然而,效用不大。

    很快, 他们就来到了一片野花盛开的草地,五彩斑斓的, 这里常年弥漫着雾气,雾气虽然没有毒,但给楚文豫一种危险而迷人之感。

    不得不说,来到这里,他们安静了许多。

    跟着血重子继续往前走,他们又来到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上,一直往前走,小路两旁长满了青苔和野花,偶尔会有一两株高大的树木挡住去路。

    一直重血谷走到深处。

    在重血谷的深处,有一片神秘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碧绿如玉,湖面上漂浮着几朵白色的莲花,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湖水中倒映着天空中的白云和树木的影子,本该是蓝天和白云,倒影却是血色的。

    “这是?”楚文豫看着不可思议的一幕瞪大了双眼。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惊讶,虽然看起来很诡异,但确实美!

    一种用语言无法形容的美。

    不知道是应该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应当考虑自己的处境。

    重血子二话不说就走入湖中。

    楚文豫:“???”

    这也行?

    跃跃欲试的他第一个跟着血重子走了进去,确认安全才让岸上的人跟着下来。

    走到湖的中央,有一座古老的祠堂,祠堂的墙壁上雕刻着各种图案,有龙、凤凰、麒麟等传说中的神兽,也有各种花草树木和山水风景。

    祠堂内摆放着一些古老的祭品和神像,时不时会传来一阵阵悠扬的钟声,那钟声十分诡异,听得他们头皮发麻。

    一转眼的功夫,血重子消失不见了。

    楚文豫原地转了好几圈:“它去哪儿了?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了?”

    微生冥绝冷着脸:“这个祠堂看起来不太安全,我们还是小心点吧!”

    由于好奇,伊默前去触摸神像,突然传出一阵惨叫,现场留下一滩血水,伊默就消失了。

    慕楠经看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蹲下身来检查地上的血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伊默的,慕楠经也因此松了口气:“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还有这地上的一滩血水是怎么回事?”

    楚文豫也跟着蹲下身来,触摸地上的血水,粘稠状的滑液附在他的指尖,就像是他自己的血一般,他撵嗦着血水,和祠堂里的钟声同频共振:“谁知道呢?”

    他站起身来,感觉头有些炫晕,一头栽到了微生冥绝的怀里。

    楚文豫倒的恰到好处,微生冥绝垂下头:“楚文豫,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楚文豫仰起头:“怎么可能是故意的?”我不过是借力使力而已。

    无论楚文豫怎么解释,微生冥绝都是不相信的。

    他就笃定了楚文豫是故意的。

    那钟声如啸,楚文豫却听的像落檐的雨,他望向祠堂的外面:“下雨了?”

    微生冥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哪里下雨了?你莫不是幻听了?”

    透过雨声,楚文豫好像感受到了召唤:“奇怪,明明未见下雨,为何会有雨落屋檐的声音?”

    听到他说这话,微生冥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里有雨落屋檐的声音,明明只是钟声而已。

    他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急忙捂住楚文豫的耳朵:“不要乱听。”

    楚文豫眨了眨眼:“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微生冥绝:“……”

    好像确实不是。

    那钟声响了一阵后就停止了,可当他们两个人转头的时候,发现慕楠经也不见了。

    地上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血水。

    “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消失?”楚文豫扭过头来说:“这是怎么做到的?”

    微生冥绝冷静的思考着,“说不定这里有什么密道,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掉了下去。”

    楚文豫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二人决定分头行动,分开去找密道,这样成功的几率要大一些。

    他回想着伊默消失之前的动作,应该和神像有关。

    绕到神像的身后,楚文豫想将尘土吹散,一不小心吹了个满面。

    微生冥绝:“哈哈哈……”

    楚文豫:“……”

    事后,他又觉得不对劲,明明看上去只有这么点尘土,为何能突然像是喷泉一样都喷出来。

    “司卿大人别笑了,你没有觉得,这上面的土有问题?”楚文豫怅然若失道。

    微生冥绝也走了过来,用手将尘土一抹,起先并未发现端倪,他擦了好几次之后,发现越擦越多,这才瞧出不对劲来。

    若不是楚文豫吹的那一嘴,估计这么点尘土,是很难发现的。

    “这土越擦越多。”微生冥绝笃定道。

    忽然有一种沉迷于其中之感。

    糟糕,中计了。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也给楚文豫传递了真实的消息。

    然而,二人相继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之时,浑身都被雨淋透了。

    就像是尸体,一动不动的躺在乱葬岗中。

    微生冥绝所中之毒不深,他比楚文豫醒的早,摸着自己的太阳穴,觉得无比沉重,好似又听到了那钟声。

    微生冥绝猛地睁开眼,四周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被浸没在朦胧之中的视线又渐渐恢复清明。

    他撇了一眼身旁的楚文豫,确保他还活着之后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这是一场不期而至的雨夜,原本星光熠熠的天穹上浓云密布,磅礴大雨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好像一把看不见的剑刺破了原本的平静。原本恬静的夜色被无情的雨水撕裂,变成了一片混乱的海洋。

    微生冥绝在黑暗中摸索着,他只觉得全身湿透,每一寸肌肤都在冰冷中颤抖。他的视线落在身周,空无一物,仿佛他已经落入了无尽的深渊。这个瞬间,他无处可去,无遮无挡,雨水在他的身体上滑落,滴入冰凉的泥土中。

    雨水混合着泪水一起流淌,湿透的衣物贴在皮肤上,冰冷而僵硬。微生冥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无助,他在这场大雨中无处可逃,只能任由雨水侵袭。

    就在这时,一束光打破了夜的寂静。微生冥绝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四周的一切。

    他仿佛看到了那熟悉的屋顶,那久违的温暖。他笑了,尽管这笑容在雨中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但这是他重新找到家的喜悦。

    雨后的夜晚更加清新明亮,那残留的雨水在地上汇集成一个个小水洼,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微生冥绝望着这熟悉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感慨。

    他不知不觉的走进屋内,暖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忽然,门窗都关闭了。

    一开始,他还没有意识反抗,可当他感受到窒息之时,模糊的意识逐渐变得清醒起来。

    这不是家,而是棺材。

    门窗全部被封死,他既没有出路,也没有退路。

    扑面而来的窒息感,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在里面挣扎着想要出去,而在外面刚醒过来的楚文豫却拼了命的要往棺材里面走。

    同生共死也不错。

    “微生冥绝,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楚文豫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敲打门窗,严丝合缝的门窗比棺椁封的都严,无论他怎么拍打,甚至用匕首去戳,都是无济于事的。

    门窗始终纹丝不动。

    “……”

    不是微生冥绝不想回答,而是他的嗓子就像是被人卡住了一样,也像是有一条细线在后面勒着他,勒的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感觉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不知道心里应该想什么,反正在这一刻,他最真实的感觉就是楚文豫不能出事。

    他在里面能听到楚文豫说话,足以证明楚文豫没有事,不仅醒了过来,还有力气来救他。

    微生冥绝就像是那泥土中的杂草一样,拼了命的往外爬,往上爬,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线生机。

    他与杂草不同的是:有一人陪着他,在外面等着他,想尽一切办法去拯救他。

    那人一直在说:等我,我一定救你出去。

    暴雨如注,天空像一张巨大的黑幕,倾泻下来的雨水如瀑布般涌出,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

    楚文豫站在外面,浑身已经湿透,他拼尽全身的力气,用尽所有的力量去砸向那像棺椁一样被封死的门窗。

    嘴里一直在默念着:“微生冥绝,你不能出事,你不能在我的眼前出事,否则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就算做鬼,就算下地狱,我也不能原谅自己,所以我拜托你,一定要活着,活着等到我。”拜托了。

    这个时候,他总算知道了千年之前微生冥绝亲眼看着他身死是怎样的心情了,也算是因果报应,他也尝到了这其中的苦。

    楚文豫的双手已经满是血痕,但他没有停下来。

    风雨中的楚文豫,如同一只无助的野兽,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他的身体在颤抖,他的心在滴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次又一次地砸向那坚硬的门窗。

    即便他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他仍然坚持着,一次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拼上自己所有的后路,为了还困在里面的人。

    终于,在无数次的尝试之后,那坚硬的门窗终于开始出现了裂痕。

    第110章 棺材门窗

    但那裂痕就像是故意在挑衅他一样, 刚给了他希望又合上,明明已经砸开的裂痕突然间消失不见,楚文豫几近崩溃。

    “微生冥绝, 我救不了你, 我进不去怎么办?”他自责的喊着,虽然嘴上这么说, 但是在他的心里始终都坚信着自己能够进去, 所以他从未放弃。

    这句话的声音很小,小到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外面的雨不见停, 他却快要倒下了, 里面的动静也越发的小,微小到像是没有活人。

    “微生冥绝, 你还在吗?你还在不在啊?”这句话倒是喊的很大声,他要确保微生冥绝还吊着一口气, 不然他连死都不会心安的。

    他喊的这么大声,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复。

    里面异常安静,安静的让他心慌, 竟然连一句答复都没有。

    他越发难受, 想要一头扎进去,哪怕死路一条,他也无怨无悔, 可现在不是寻死的时候,他应该好好活下去,也应该将被困在里面的微生冥绝救出来。

    “一定会有办法的, 微生冥绝你坚持住啊!”

    楚文豫在心中默念着,一边默念, 一边将自己的功力注于掌心,等到蓄势完成后,他集中精力将手掌划破,血滴到符咒上,发出一道红光。

    红光乍现,旭日中天。

    楚文豫将沾满了血的符咒贴在门上,还在渗血的手掌紧紧地贴在符咒上,运用自己的血为符咒发力,一时间分不清是血色还是红光。

    倾盆大雨无情地下着,犹如无尽的泪水,无休无止。

    楚文豫站在外面,面对这暴风雨般的困厄,不顾手掌渗着血,利用符咒,另一只手在空中飞舞,倾尽全力,犹如破晓的曙光,穿透黑暗,错落着无情的风雨。

    他的眼神坚定而炽热,仿佛能燃烧一切的火焰,此刻,微生冥绝不在他身旁,他的背影在雨中显得那么孤独而坚韧,犹如一座山峰,无论风雨如何侵蚀,都屹立不倒,呼吸间带着生命的节奏,在暴风雨中奏响。

    他的手掌与符咒相融,脸上沾满了雨水,他似乎在用自己的生命,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打开一道光明的门。

    那被封闭的门窗在符咒的力量下缓缓开启。

    而楚文豫也见到了已然命悬一线的微生冥绝,他立马跑了过去抱住他:“你……”

    嘴角不停的颤抖,浑身也被风雨泥土侵蚀的“体无完肤”。

    楚文豫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说话,他颤颤巍巍的伸过手去探查微生冥绝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活力,他心中的石头立马沉了下来,让他本就垂危的身体雪上加霜:“没事就好,活着就好。”

    这是他唯一能够宽慰自己的话,在这杀人不眨眼的生死界之中,能苟活下去,都是万般幸运的,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说出个活着就好。

    活着,确实好。

    楚文豫觉得屋子里并不安全,所以他将微生冥绝带了出来,哪怕外面是倾盆大雨。

    微生冥绝的状态不是很好,必须要尽快疗伤。

    楚文豫站在雨中,手中握着一把银色的匕首,匕首上散发着淡淡的寒光,“成败在此一举,你不要怪我。”

    他看着微生冥绝躺在地上,身上布满了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看着微生冥绝的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楚文豫觉得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已经没有犹豫的机会。

    楚文豫心中焦急,但仍然一步步靠近他,手中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闭上眼准确地插入了微生冥绝的肩膀。

    “噗!”的一声,鲜血喷溅而出,溅在楚文豫的手上和脸上。

    他不敢看,也不想看。

    楚文豫微微皱眉,眼中闪过无尽的痛苦,但仍然坚持着继续治疗。

    雨水淋湿了他的衣衫,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寒冷。

    仔细地观察着微生冥绝的伤口,将匕首拔出后,又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伤口周围的肌肉,将伤口周围的淤血和伤口内的杂质清理干净。

    微生冥绝感觉到楚文豫的手指轻轻触碰着自己的伤口,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咬紧牙关,忍住疼痛,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楚文豫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药丸,轻轻塞入微生冥绝的口中。

    那是慕楠经给他的保命药,他就这样给了微生冥绝。

    他用自己的衣袖为他擦拭着脸上的雨水,目光中充满了温柔和关爱。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混沌。

    楚文豫始终坚定不移,他用自己的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指,挤出几滴鲜血,轻轻地涂抹在微生冥绝的伤口上。

    “这是我的血,混着药性,可以帮你疗伤。”楚文豫发觉他已经醒了过来,将自己的手指伸出来给他看。

    微生冥绝微微一笑,将他的手指含入口中,似是替他疗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楚文豫的体力也在一点点地流失,但他仍然坚持着,直到微生冥绝的伤口开始愈合,直到他的面色开始恢复红润。

    当微生冥绝能够坐起来时,他看到楚文豫已经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睡着了。

    他的身体已经湿透,脸色苍白,但嘴角却挂着一丝微笑。

    微生冥绝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感激,他轻轻地亲吻着楚文豫的脸颊,将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谢谢你,我的唯一和坚定不移。”

    雨渐渐地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了他们的身上,美好的时光也悄然而致。

    楚文豫睁开眼,将日光和一人尽收眼底,他能看清楚那人身上的锋芒,顿时觉得日光也不过如此:“你醒了?”真好看!

    “我早就醒了,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微生冥绝抖落身上的寒光,只把最独特的暖阳留给楚文豫。

    暖阳圣火,如炬素裹。

    降下一片温烫。

    “你……真好看!”楚文豫心头点下的霜顺势散尽,所有的风雪也都过去了,他看向一人足矣。

    “你也是如此的……英勇无畏!”微生冥绝看着他满身的伤口,很是心疼,若是自己没被锁进去,或许楚文豫也不会受伤,他这话并不是嘲讽,而是在自责。

    “你坏!”楚文豫摸着他的脸颊,看着他眼里闪着的泪花,好似看到了他在里面的样子。

    被困在“棺材”里,毫无生机的时候,他没哭,命悬一线的时候,他也没哭,可见到楚文豫的那一刻,他绷不住了。

    “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原来是这种感觉。”微生冥绝靠着楚文豫的肩膀哭出了声:“楚文豫,我刚才真的好害怕。”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用怕,你只要知道,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我们之间最远的距离不是隔了天涯海角,只是隔了一堵墙,你在墙内,我在墙外,还是我守着你。”楚文豫亲吻了他的额头,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哄他开心。

    在楚文豫的不停劝说下,微生冥绝终于破涕为笑了,“我不想隔着那堵墙。”

    “我这不是打破了吗?”楚文豫安慰着他,“放心,此后你我之间,永远不会相隔,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若是有朝一日我食言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若是再说下去,就会重现千年前的场景。

    若是有朝一日,他食言了,只会是天人永隔。

    不仅楚文豫没有继续说下去,微生冥绝也及时捂住了他的嘴:“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口头承诺,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你要担负的风险,我只要你无痛无灾,平安快乐的活着,就足够了。”

    言外之意就是顾好你自己,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情况,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我一直希望你无痛无灾,不希望你因为就我而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我被困在里面,你会怎么做?”楚文豫无法答应他,只能让他换位思考。

    微生冥绝想也没想:“像你一样。”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既然不会袖手旁观,就应当清楚,我定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不是吗?”楚文豫觉得自己像是在说谬论,可他又没有任何证据,有时候,两个人之间并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信任。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故意诈我的?”微生冥绝看着他那坚定不移的眼眸,好像隔着一层透明的窗户纸,能看到他内心的世界,又是看破不说破。

    “随便。”楚文豫笑着说:“兵不厌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懂不懂?”

    “我不懂,但我懂你。”微生冥绝收敛起笑容,严肃的告诉楚文豫:“因为你就是我的道理,也是我的无所不用其极。”

    “那我应该感到荣幸才是。”楚文豫挑起他的下巴:“司卿大人,狭隘了。”

    微生冥绝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又不是宰相,我只是一个小小司卿,我的心里不需要撑起汪洋大海,只需要有你一人,就够了。”

    他觉得那些话还不够,有些话必须拿到明面上来说,他的心里才能安宁:“楚文豫,你同我讲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今日我也还给你一个最朴素的理由,我告诉你,你就是我的全部,是我的海阔天空,也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楚文豫又何尝不知道呢?

    他心中也有很多话想对微生冥绝说,可在听了这么多令他感动的话语之后,他只说出来一句:“逢君安好,此生无憾。”

    “那就遥祝未来的我们,也能像此刻这般心安理得,相濡以沫。”微生冥绝许愿道。

    “谁与你相濡以沫?”楚文豫故意逗他。

    微生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