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姜河跟郑鲲初来乍到, 自然是客随主便。
再说了,他们在船上摇晃七日,又在马车上颠簸半日, 累得不轻, 也的确需要找个地方歪着歇一歇。
于是便跟着宋时玥往外院走去。
理论上让宋时玥一个年轻小娘子送男客去外院多少有些不妥。
但没办法,宋家现在乱糟糟的, 一共就三个主子在,唯一一个从庄家借来的管事还被打发去了通州, 宋时玥不合适, 宋大太太跟宋三太太两个妇人就更不合适了。
只能事急从权。
于是二门内便只剩下姜椿、宋三太太秋氏以及宋时音三人。
姜椿笑嘻嘻地问秋氏:“请问三婶,咱家如今还是各人住各人先前的院子吗?”
“咱家?”秋氏闻言忍不住在心里咋舌, 大房这个儿媳妇还真是一点都不见外。
面上却是笑着点了点头:“自然。”
姜椿转头, 看向宋时音, 毫不客气地说道:“音姐儿, 你带我去你大哥的院子认认门。”
“有什么好认的呀?”宋时音抬手,朝东边的一处院子一指,说道:“大哥的院子就在正院旁边,再好认不过了。”
姜椿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顿时眸光晶晶亮。
好家伙, 这院子除了位置好以外,还贼大, 足足有三进。
院子里一棵树干粗壮的桂花树从围墙里探出大半个身子来, 上头开满了金黄的桂花。
难怪姜椿觉得宋家这么香,感情是这棵桂花树的功劳。
既然找到了自己要住的院子,姜椿果断道:“音姐儿, 走,咱们去外院搬行李。”
说完, 转身大踏步朝外走。
宋时音连忙小跑着跟上,嘴里嚷嚷道:“哎呀,嫂子,你别走那般快,我都要追不上你了啦。”
姜椿略带嫌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素日让你多锻炼身体,偏你懒怠动弹,可不就跟只软脚虾似的,干啥啥不行,连走路都要别人等。”
宋时音高声反驳道:“我哪有这么差啦?你说的这个‘别人’可不是普通人,是嫂子你,我哪里能跟你比?”
姑嫂俩就这么打着嘴官司走远。
眨眼间,二门内就只剩下秋氏一人。
秋氏转了转眼珠子,决定跟上去看热闹。
要换作从前,秋氏这个武安侯府嫡女出身的正经太太,肯定干不出来如此出格的事情。
但她在乡绅家当了两年厨娘,随性惯了,加上婆母宋老太太这座压在她头上的大山还未回府,没有顾忌,便任性了一回。
等她来到前院放姜家人行礼的客房,姜椿已经麻溜地将宋时音的行李找出来了。
见秋氏出现在门口,她立时笑道:“这两只箱子装的是音姐儿的物什,劳烦三婶打发人给送到她院子里去。”
秋氏十分好说话,朝身后的丫鬟一抬手:“秋桐,你去找几个婆子来给三姑娘抬行礼。”
秋桐应声退下。
然后姜椿开始翻找自己跟宋时桉的行李。
他俩被褥装了一只箱子,衣裳各装了一只箱子,下剩属于两人的杂物又装了三只箱子。
统共有六只箱子。
姜椿搬起一只箱子扛到肩上,用手扶住,另外只手又提起一只箱子,脚步轻松地走到门口。
然后笑着对秋氏道:“三婶,麻烦让让。”
秋氏简直目瞪口呆,嘴巴张得快要塞下一只鸭蛋了,贵妇的形象碎了一地而不自知。
宋时音见三婶惊呆,顿时有些幸灾乐祸,真好,就该叫家里人都见识下嫂子的本事,省得她们背后笑话自己没骨气。
你们有骨气,你们跟大嫂杠一下试试。
不用怕,肯定能赢的,因为大嫂一巴掌拍下去,她就得跪下来求你们别死。
她云淡风轻地笑道:“这算什么,粮店一石每只的麻袋包,大嫂都能轻松抗两只呢。”
秋氏:“……”
一次抗两石?力气大成这样,这还是人吗?
她木呆呆地将门口让出来。
姜椿跨出门槛,大踏步往二门内走去。
她径直进了宋时桉的丹桂苑,将两只箱子放到第二进的堂屋里,然后抬脚就往外走。
把正忙活着打扫丹桂苑的几个丫鬟婆子给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婆子凑上来,献殷勤道:“大奶奶可还有行李要搬?老奴帮您搬。”
姜椿摆摆手:“不用,统共也没几只箱子,我很快就搬完了。”
指望她们,磨磨唧唧半天,不如自己一股脑搬完,好收拾她跟宋时桉的卧房,不然今晚怎么住?
刚才她放箱子时随意在屋子里扫了几眼,发现堂屋里雪洞一般,空空荡荡的,半样家具都没有。
堂屋这等撑门面的地方都如此了,更何况是卧房?
多半跟姜河跟郑鲲住的客房一样,只有一张床跟一个床头柜凑付事。
宋家当初被抄家时抄走的那些财物,有些还堆在户部的仓库里,有些则被发卖了。
如今宋家平反了,户部需要跟宋家人核对财物清单,能返还的返还,不能返还的照价赔偿。
这项活计,只能由宋大老爷这个宋家现任族长,或是宋时桉这个宋家嫡长子,未来的宋家继承人去干。
旁人去了,户部可不认。
姜椿盘算着,明儿就打发宋时桉去户部讨要东西,不然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她在乡下时舒坦。
她来回三趟,将六只箱子全都搬运完毕。
见宋时音跟个小尾巴似的跟进跟出,姜椿无语道:“你别围着我打转了,赶紧去你的院子,收拾下自己的卧房,不然我看你晚上怎么睡!”
被安排了活计的宋时音干脆地应了一声:“好的嫂子,我这就去收拾。”
打发走碍事的家伙,姜椿走进东稍间的卧房。
情况比她想得要好很多,不但有床,有床头柜,有衣柜,有带铜镜的梳妆台,甚至还有被褥。
两个十五六岁模样的丫鬟,两个十二三岁模样的丫鬟,走进来。
四人跪下给姜椿磕头,嘴里齐声道:“奴婢请大奶奶安。”
“起来。”姜椿抬了抬手,笑着问她们的名字。
一个丫鬟笑道:“大太太没给咱们起名字,说她起的大爷未必欢喜,等大爷回来让大爷自个起。”
让宋时桉给丫鬟起名字,想都别想。
姜椿略抬手,从左到右一一指过她们,笑道:“桂枝、桂叶、桂花、桂香。”
她一个不识字没文化的人儿,大概也只能取出来这样的名字。
四人立时磕头:“奴婢谢大奶奶赐名。”
有意见是不可能有意见的,她们方才可都瞧见了,大奶奶力大无穷,扛着两只硕大的箱子还能健步如飞。
她们是傻了才敢招惹大奶奶。
两个婆子见丫鬟们往大奶奶跟前凑,也进来拜见姜椿:“老奴拜见大奶奶。”
姜椿叫了起,也惯例问了她们的姓名。
先前凑到姜椿跟前挣表现的婆子姓李,另外个生了张福气圆脸瞧着十分喜庆的婆子姓方。
因两个婆子外头的活计还没做完,磕完头就退了出去。
姜椿带着四个丫鬟开箱归置行李。
*
这头,宋时桉跟在母亲身后,来到了正院的东次间。
正院的摆设要比丹桂苑略强一些,东次间里放着一张罗汉床,中间摆着个四方炕桌,炕桌上甚至还放了茶盘、茶壶跟茶盅。
庄氏在炕桌东侧坐下,抬手指了指炕桌西边的位置,淡淡道:“坐。”
宋时桉站着没动,说道:“儿子还是站着说话。”
待会儿没准还得跪下,坐着不如站着方便。
庄氏闻言,心里的怒气更多了几分,几乎要压不住火气。
她强压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同儿子讲道理:“我也是昨儿回京后,才从玥姐儿那里听说了程家退亲的事情。
退亲就退亲罢,程家这样势力的人家不结亲反倒是好事,但你也不该自暴自弃,胡乱娶个乡野屠户家的小娘子为妻,她如何配得上你?”
昨儿太子亲卫上门报信时,庄氏好生盘问了一番,对姜椿的出身来历算是了解了个大概。
宋时桉没打断母亲的话,等她说完后,这才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母亲怕是搞错了一件事情,不是儿子娶娘子,是儿子被卖进姜家当了姜家的上门女婿。”
“什么?”庄氏闻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色顿时铁青。
宋时桉一脸关切地说道:“母亲切勿动怒,当保重自个身子才是,毕竟……”
他顿了顿,然后缓缓补齐后半句话:“往后生气的时候还多着呢。”
姜椿可不是肯在婆母跟前做小伏低的人儿,往后婆媳之间少不得要大战三百回合。
他还真不担心姜椿会被气到,她这家伙心比海都大,想气到她可不容易。
就怕母亲被气出个好歹。
庄氏才刚缓过来一口气,听了儿子这糟心的话,顿时又差点厥过去。
她抚着心口,喘着粗气说道:“先前咱家遭了难,你被卖进她家也是没法子,但如今咱家得以平反,你姐夫又被封为太子,这入赘的事情趁早作罢。
你可是堂堂太子爷的大舅子,未来的国舅爷,竟然给个屠户女当赘婿,成何体统?
就算咱家不怕丢人,你姐夫还嫌丢人呢。”
宋时桉淡淡道:“如此一来,我们宋家跟程家何异?不过一样是嫌贫爱富的势利眼罢了。”
不等庄氏回应,他又自顾道:“母亲兴许不知道,我被关在天牢里半年,每日都要受严刑拷打,身子骨彻底坏了,风一吹就能病倒。
被人从京城一路卖到山东,都没谁愿意买儿子这个随时会断气的病秧子。
也就岳父心善,将儿子买了下来,娘子又拿出家中全部的财产——三十两银子,带儿子去看大夫抓药调理身子。
素日也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冬日怕我冻死,她跟岳父穿旧棉衣,单给我做新棉袄棉裤,还砸锅卖铁打制了个烧炭的取暖炉让我取暖。
可以说,若没有娘子的照料,我这条命早就死在两年前了,哪还能健康地站在母亲跟前听母亲说话。
母亲,儿子从小到大受到的教导告诉儿子,人不能忘恩负义,过河桥拆。”
庄氏张了张嘴,但却甚都没说出来。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原委。
庄氏出身世代书香的庄家,先前不知道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内情,叫她如何再说出嫌弃的话语来?
她没这个脸。
好半晌后,她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恩的确要报,只是到底委屈了你。”
宋时桉抿了抿,红着脸小声道:“儿子带娘子回京,其实也不全是为了报恩。”
庄氏:“……”
向来清冷孤傲沉稳内敛的长子,竟然还有在自己跟前脸红羞涩的时候,她今儿真是开了眼了。
她头疼扶额,无力地摆摆手:“罢了,你去。”
“儿子告退。”宋时桉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就往外走。
然后又被庄氏给唤住了:“等等。”
他转回身。
庄氏目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见他身上衣袍的料子虽然粗劣了些,但却十分合身,衬得他身量苍松翠竹一般修长挺拔。
显然已恢复到了从前的水准,甚至还更壮实了些。
本想关心下他的身子骨的,现在看来未免有些多余。
她摆摆手:“罢了,你去。”
宋时桉识趣地没有多问,再次一拱手后,躬身退了出去。
*
宋时桉来到丹桂苑的时候,姜椿已经带人将六大箱子行李全部归置好了。
她此刻正骑在院子那棵百年桂花树的一根侧枝上,折树上的桂花枝,四个丫鬟在下头撑着条从姜家带来的破旧被单,接她扔下来的花枝。
宋时桉:“……”
果然不愧是她姜椿,女山大王一样的人儿,压根就没有新到一个地方的不安跟忐忑。
他提醒道:“娘子你手抱紧点,仔细掉下来摔着。”
姜椿笑嘻嘻道:“放心,我抱得可紧了。”
宋时桉走过去,站在树下朝上张望,问道:“你摘桂花做甚?”
姜椿笑道:“能做得可多了,将桂花晒干,可以装香袋,可以做桂花糕,还可以加到藕粉里做桂花藕粉。”
宋时桉勾了勾唇,轻笑道:“你身上已经够香了,哪里还需要桂花香袋?”
姜椿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没嗅到任何味道,随即失笑:“人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可倒好,情人鼻子里出香妃。”
宋时桉好奇问道:“香妃?倒没听说过。”
姜椿白他一眼,理直气壮地扯谎:“你当然没听过了,这是我们红叶镇一家戏班子排演的曲目,讲的是一个身怀异香的异族公主被父王逼着来到中原和亲,经历重重磨难,最终在几位皇子跟公主的帮助下逃出皇宫,跟异族情人终成眷属浪迹天涯的故事。”
“皇子跟公主放走自己父皇的妃嫔,让这妃嫔跟她异族情人终成眷属?”宋时桉皱眉,简直无力吐槽。
姜椿哈哈大笑:“离谱?”
“确实有够离谱的。”宋时桉附和一句。
也就是乡野小镇不讲究,若放在京城,哪个戏班子敢编出如此离谱的剧情来,戏迷们非得往戏台上扔烂菜叶子臭鸡蛋不可!
俩人就这么一个树上一个树下地闲聊了好半晌,姜椿瞅着被单上堆叠的花枝数量足够了,这才手脚灵敏地从桂花树上爬下来。
姜椿净了手,将几个丫鬟打发去晾晒桂花,她这才问宋时桉:“母亲没为难你?比如说逼你跟我合离什么的?”
宋时桉实话实说道:“开始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听我说了娘子对我如何掏心掏肺后,她便没再提起这茬了。”
如果不实话实说,而是糊弄她,只说母亲对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姜椿又不傻,肯定不会信的。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姜椿也不恼,笑呵呵道:“不愧是夫君的母亲,果然是个通情达理的。”
将心比心,自己要是有个出类拔萃的儿子,偏娶了个乡下杀猪女为妻,换自己,自己也高兴不起来。
所以呀,庄氏对自己态度不好,她也不太在意,只要别故意刁难自己就行。
如果故意刁难自己的话,那自己肯定也不会惯着她。
自己进京可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当唯唯诺诺受气包的。
宋时桉笑了笑,未雨绸缪地说道:“以后母亲说了或是做了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你不要憋在心里,只管告诉我,我去同她掰扯。”
姜椿白他一眼,好笑道:“你看我像是那等默默将委屈往肚里咽的人儿嘛?”
宋时桉失笑:“也是,我不过白说一句。”
姜椿见他这般识趣,也投桃报李地说了一句:“放心,到底是你母亲,就算是看在你的份上,我也不会不管不顾乱来的。”
宋时桉心里暖暖的,伸手想要抱她,然后就被她无情地给推开了:“身上脏死了,别碰我。”
他无语道:“你一个在树上爬上爬下的猴儿,竟然还嫌弃起我来!”
姜椿撇撇嘴:“这怎么能一样?我沐浴过了,脏的只是外头的衣裳而已,你还没沐浴呢。”
宋时桉拿指头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问道:“还有热水没有?我去沐浴。”
姜椿笑道:“早就叫人给你烧好洗澡水了,你快去。”
*
俩人收拾妥当后,躺到床上小憩了半个时辰,庄氏就打发人来请他们去吃晚饭。
等他们到的时候,宋三太太秋氏、宋时音跟宋时玥都已经到齐了。
宋时音见着俩人,立时站了起来,笑嘻嘻道:“大嫂你放心,大伯母叫人给外院送去了一桌酒席,饿不着姜叔跟郑表兄。”
姜椿朝庄氏福了福身,笑道:“有劳母亲关照儿媳的爹爹跟表兄,儿媳感激不尽。”
在人家家蹭吃蹭喝蹭住,嘴上多说几句不要钱的好话也是该当的。
庄氏脸上淡淡的,语气既不冷硬也不热情地说道:“都坐罢。”
秋氏倒是热情,笑呵呵地给姜椿介绍桌上的菜肴:“你母亲运道不错,买到了两个在官宦人家当差过的厨子,一个擅长做京城菜,一个擅长做淮扬菜,你瞧这一桌京城淮扬大杂烩,个个都美味。”
姜椿的目光在脆皮烤鸭、京酱肉丝、松鼠桂鱼以及蟹粉狮子头等菜肴上一一扫过,哈喇子都差点流下来。
还没动筷呢,她就先朝庄氏竖了个大拇指:“母亲太厉害了,买的厨子手艺贼好,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庄氏:“……”
夸自己就好好夸,拐到她自己身上作甚?
被菜肴馋得流口水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成?
宋时音搓着手,着急慌忙地催促庄氏:“哎呀,可馋死我了,大伯母,您快点动筷呀!”
庄氏说不得儿子的宝贝娘子,还说不得音姐儿这个侄女了?
她立时皱眉,斥责道:“堂堂一个宋家三姑娘,甚好东西没吃过,竟对着几盘平平无奇的菜肴喊馋,成何体统?”
宋时音扁嘴,委屈巴巴地说道:“可人家就是馋啊,大伯母你不晓得,红叶镇被兖州府蝗灾拖累,闹起饥荒,农户养不起猪,全都卖光了,姜叔收猪困难,我们时常十天半个月吃不上一顿新鲜猪肉呢。”
当然,腊肉跟卤猪下水还是能吃的,但这话就不必说了。
秋氏“啊呀”一声,啧啧感叹道:“那你还真挺可怜的,不像我,虽然也在乡下,但通州富庶,加上我当的又是厨娘,顿顿都能有肉吃。”
庄氏心疼地斜了自己儿子一眼,忙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蟹粉狮子头到自己饭碗里,说道:“吃饭。”
等她将碗里的蟹粉狮子头吃完后,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不对。
自己儿子茹素,有没有肉吃跟他有甚干系?
感情自己白心疼了。
姜椿听到开饭命令,立时端起面前的扬州炒饭,飞快地挥舞筷子,将各色菜肴都夹了一筷子到自己碗里,将碗里堆得小山一样高。
没等庄氏皱眉,就见她埋头开始炫饭,仿佛风卷残云一般,碗里的菜肴跟炒饭飞快减少着,不过片刻,碗里就彻底空了。
连一粒米都寻不到。
姜椿将碗往后一举,对庄氏屋里负责侍候用餐的丫鬟说道:“再给我来一碗饭。”
宋家的饭碗巴掌大,四五只碗的容量都赶不上姜家一只粗陶碗容量大。
所以姜椿一口气炫了十三碗饭,还没吃饱,但饭却没了。
庄氏的大丫鬟珊瑚讪笑道:“大奶奶,扬州炒饭没了,奴婢给您盛一碗碧梗米饭?”
不等姜椿回应,庄氏就略带担忧地问宋时桉:“你娘子这个吃法,你也不管管,就不怕她撑死?”
要是她进宋家头一日就被撑死了,外头又该如何议论他们?
没准会说他们母子嫌弃她出身低微,索性直接将人给弄死,好给新人腾地方。
自己可不想背这样的恶名。
第72章
宋时桉斜了姜椿一眼, 估算了下她的饭量,云淡风轻地说道:“不妨事,以娘子的饭量, 应该还能再吃三碗饭。”
庄氏:“……”
足足十六碗饭才能吃饱, 儿子莫不是娶回来个饭桶?
想到这里,她神色不由得一僵。
是了, 人家可不是儿子娶回来的媳妇,自己儿子可是人家姜家的上门女婿。
“好啊。”姜椿是半点都不挑, 碧梗米一听就不便宜。
就算不是碧梗米, 而是普通白米饭,她也很乐意吃。
白米那样贵, 姜椿素日只舍得拿来熬点白米粥当早饭, 从未熬过干饭。
毕竟以她的饭量, 顿顿白米饭的话, 一天就得吃掉好几斤米,着实令人肉疼。
珊瑚很快将碧梗米饭端来。
这碧梗米个头细长,有些像现代的长粒香,但通体泛着淡淡的浅碧色,吃起来米香十足。
这可比她以往吃过的大米饭强太多了。
她挥舞筷子, 夹了一堆菜到碗里,搅拌一番, 然后埋头吭哧吭哧地继续干饭。
庄氏抿了抿唇。
平心而论, 这家伙的吃相并不差,没有唧嘴的恶习,也并未发出其他奇奇怪怪的声响。
只是跟只仓鼠似的, 腮帮子鼓鼓囊囊,咀嚼食物的速度惊人。
自己一碗饭才吃了一半, 她就已经吃到第十四碗了。
桌上的菜肴当真如此美味?
庄氏让丫鬟替自己夹了一只蟹粉狮子头,她细品了一番,眉头立时皱起来。
蟹黄蒸老了,酱油放得多了些,一嘴的酱油味。
果然临时买来的厨子就是不成,回头得让人打听下先前家里那几个厨娘的去向,好再把她们买回来。
看来不是菜肴美味,是这儿媳妇见识太少。
这可不成。
在自家倒罢了,若是随自己出门赴宴,她也是这么副没见识的模样,旁人还不知会如何笑话她呢。
宋三太太秋氏看热闹不嫌事大,目光不时地在庄氏跟姜椿脸上打转,见庄氏将咬了一小口的蟹粉狮子头搁到盘子里。
她立时自己伸手夹了只蟹粉狮子头到自己碗里,咬了一大口,咀嚼一番咽下去。
然后笑眯眯地问姜椿:“椿娘呀,你尝着这蟹粉狮子头滋味如何?”
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姜椿将碗里最后一点饭菜扒拉到嘴里,快速咀嚼一番咽下去,扭身将碗塞珊瑚手里,朝她嘿嘿一笑。
然后扭身回来,对秋氏道:“三婶,我尝着很是不错,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狮子头。
哎呀,突然想起来,现下正是吃螃蟹的时节?咱家怎地不买几篓螃蟹回来蒸着吃?”
秋氏笑道:“这有何难,同你母亲说一声,让她明儿打发人去采买几篓螃蟹回来便是了。”
姜椿扭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庄氏,撒娇道:“母亲,儿媳妇还没吃过蒸螃蟹呢,您就买几篓给我吃呗。”
庄氏本不想理会她,但自己要是不给她买,回头她肯定能干出到旁人家做客时,对着人家的蒸螃蟹流口水的事情来。
同时还不忘大声嚷嚷“我还从来没吃过蒸螃蟹呢”……
还不够丢人的。
庄氏没好气道:“买,明儿就叫人给你买,买三大篓,够你吃了?”
姜椿有些不太意思地说道:“只怕不太够,光我爹跟表兄就能干掉一篓了。
下剩两篓,咱们这么一大家子人分,一人最多分个六七只,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庄氏:“……”
一篓螃蟹二十只,三篓就是六十只,她想着家里算上姜郎君跟郑小郎君,也才只有八口人,如何都够了。
往年家里十来口人全在时,也不过是买三篓而已。
谁知姜椿这个饭桶,不光干饭多,吃螃蟹也不遑多让。
她深吸口气,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买、多、少、篓?”
姜椿笑嘻嘻道:“螃蟹性凉,夫君不许我多吃,就随便买个五篓解解馋。”
“咦,不对呀。”秋氏作不解状,“方才椿娘你不是说从未吃过蒸螃蟹,怎地这会子又说桉哥儿不许你吃?”
姜椿笑嘻嘻道:“没吃过咱家的螃蟹嘛,这怎么能不算没吃过呢?”
京中的螃蟹五十文一斤,红叶镇的螃蟹却只卖三十文一斤,郑艺疼外甥女,每年进了八月都会送螃蟹给姜家。
姜椿不但吃过螃蟹,还极会吃,不像那些富人还得借助工具敲敲打打,她光用手跟嘴,就能啃得干干净净。
秋氏失笑,边笑边去看庄氏的脸色。
庄氏气得差点又要捂心口。
这没脸没皮的家伙,为了骗点吃的,真是谎话随口就来。
自己真是信了她的邪!
偏方才已经答应下来,这会子临时改口的话,自己这个当婆婆的脸面往哪搁?
庄氏瞪她一眼,没好气道:“五篓就五篓,横竖你们舅舅先借了我五千两银子,倒还不至于买不起几篓螃蟹。”
姜椿闻言,立时打蛇棍跟上,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又伸手去扯了扯宋时桉身上的衣裳,说道:“母亲,明儿请裁缝来给我们做几身体面衣裳呗?
我跟音姐儿倒罢了,大不了不出门,夫君可是要出去见人的,没几身体面衣裳怎么行?”
庄氏斜了儿子身上的衣裳一眼,轻哼一声:“这还用你说?不光你们三个要裁衣裳,我跟你三婶还有玥姐儿也要裁衣裳,如今我们身上穿的还是从成衣铺回来的衣裳呢。”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还厚脸皮地又补了一句:“头面首饰跟胭脂水粉也要,我一个妇人倒罢了,三妹妹跟四妹妹两个年轻小娘子可是要打扮的。”
庄氏将碗饭往桌上一放,气哼哼道:“就你事多,这饭还让不让我吃了?”
“您吃您吃。”姜椿缩了缩脖子,见珊瑚端了碧梗米饭过来,立时不吭声了,埋头开始干饭。
婆婆没拒绝,就是答应了呗。
好耶,自己很快就会有新衣裳、新头面跟胭脂水粉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时刻牢记自己进京是来享福的,该要就得要。
要到手的东西才是自己的,旁的都是虚的。
*
饭毕,丫鬟们端了茶水上来,姜椿吃了一盏。
然后站起身来,说要去前院看她爹跟表兄。
因前院并无其他外男,只姜郎君跟郑小郎君住着,庄氏也就没阻拦,不过倒是把自己儿子给留了下来。
先前她在气头上,只问了儿子的情况,把侄女音姐儿这茬给忘了。
如今二弟跟二弟妹还未回来,她这个当大伯母的若是不管不问,回头老太太回来肯定要寻自己的晦气。
她也没绕弯子,直白地问道:“音姐儿怎地也在姜家?你是如何寻到她的?”
这话刚一出口,宋时音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根本逃避不开。
她抬眼看向宋时桉。
宋时桉也没隐瞒,徐徐道:“有人悄悄给我递的消息,至于是谁母亲就别问了,对方不想暴露自己。
我得知音姐儿被卖进了绍兴府的青楼后,立时画了一幅画,卖给红叶县县令——范阳卢氏嫡枝的卢正衡,换了一千五百两银子。
然后跟娘子一起下江南,将音姐儿给赎了出来。”
“啊……”秋氏一下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滴流圆。
被卖进过青楼,那音姐儿的名声怕是完了,再难说到好亲事了。
这事儿要是被向来要强的二嫂知道了,还不知会怎样呢。
而且,姐妹出了这样的事情,恐怕还会牵连到府里其他的小娘子,牵连到自己女儿玥姐儿。
庄氏面色一沉。
她倒不是担心此事会牵连到自己的庶女宋时初,作为太子妃同父异母的妹妹,太子的小姨子,自然是不愁嫁的。
她想得要更多一层,也不知此事会不会影响到自己长女,现任太子妃宋时予的名声?
虽然话不太中听,但她还是沉声问了宋时音一句:“你在青楼里可曾接过客?”
宋时音摇了摇头:“不曾,老鸨要等我及笄给我开个初夜竞拍会,在此之前不叫我接客,只让我跟女先生学吹拉弹唱。”
庄氏跟秋氏齐齐舒了口气。
庄氏脸上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来:“没接过客就好,名声什么的你无须太在意,以咱家如今的境况,替你说门好亲事也不难。”
宋时音本来提着一颗心,就怕大伯母跟三婶说出甚难听的话来。
听了大伯母这番话,她顿时松了一口气,笑呵呵道:“我知道的,回来的路上,大嫂都给我分说明白了,我只管等着家里帮我说亲就成。
要是实在说不到好亲事也不妨事,大不了让母亲分我一处宅子一间铺子一个田庄,我学大嫂那样,花钱买个上门女婿,一样能过日子。”
学大嫂那样,花钱买个上门女婿?
那被买回去的上门女婿可是她儿子宋时桉,文武双全冠绝京城的宋卿知!
庄氏被戳心窝子,脸色顿时黑透了,没好气道:“你少浑说,你大嫂她一个乡下杀猪女能懂个什么?
花钱买上门女婿这事儿,往后你不许再提,若是被你父亲听见,他肯定会动家法,揍你个皮开肉绽。”
宋时音撇撇嘴,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了一句:“父亲个老封建!”
宋时桉轻咳一声。
宋时音立时闭上嘴,不吭声了。
但转瞬之后,她又突然大声嚷嚷起来:“大嫂懂得可多了,比京里的贵女们更有见识,如果不是大嫂出钱将我赎出来,我如今早就不知接过多少客了。”
庄氏瞪了这个将大家闺秀规矩全然抛到脑后的侄女一眼,反驳道:“赎你的钱分明是你大哥画画挣来的,跟你大嫂有甚关系?”
宋时音一脸得意地说道:“当然有关系了,大哥甚都听大嫂的,挣来的银钱也都给大嫂保管。
如果大嫂不发话,他就是想赎我也囊中羞涩,总不能偷拿大嫂的银钱?大哥可干不出来这样下作的事情。”
庄氏:“……”
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你大哥夫纲不振,事事都听自己娘子的,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不成?
这侄女到底是站在哪头的?
秋氏伸手拍了拍庄氏的手,“安慰”道:“大嫂,事已至此,你就想开点。
至少桉哥儿还能在家里住,大嫂你每日都能见到他不是?
照我说呀,你得多让着咱家这位大奶奶点,不然人家一个住得不顺心,吵嚷着要搬出去,桉哥儿这个当赘婿的,不也得跟着搬走?”
庄氏瞪她一眼,没好气道:“三弟妹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随即挽尊地哼笑一声:“我看她使唤我使唤得倒是顺手,又是裁衣裳又是打首饰又是买胭脂水粉又是买螃蟹的,搬走了她能捞着这些?
照我看,哼,就是拿大棍子撵她走,她都不舍不得搬走。”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不愧是母亲,眼神忒犀利了些。
姜椿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先前在船上时,她就嚷嚷着要赖在宋府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用好的,就是宋家人拿大棒子撵她走,她也不走。
宋时音举手表立场:“如果咱家要撵大嫂走,那我就跟大嫂一起走,用我从我母亲那里抠来的宅子、铺子跟庄子养大嫂。”
虽然宅子、铺子跟庄子她还没弄到手,但没关系,大嫂教了她好多卖惨的法子,肯定能叫母亲心软。
宋时桉白她一眼:“你养自己就成,我自己的娘子我自己养,不用你献殷勤。”
宋时音贼兮兮地笑道:“嫂子要是被宋家人撵走,肯定会迁怒大哥你,你想养嫂子,嫂子还不乐意呢。
我就不一样了,我可是嫂子亲自打上青楼赎出来的好小姑子,她一向又疼我,晓得我跟宋家那帮人不一样,肯定不会迁怒我,乐意让我养她。”
庄氏:“……”
秋氏:“……”
宋时玥:“……”
宋家那帮人?她们宋家这帮人还甚都没做呢,就成了她嘴里的恶人了。
秋氏无语道:“音姐儿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我跟你大伯母素日待你不薄,不求你孝顺我们,也不该当面就诋毁我们?
等二弟回来,我非跟他告状不可,让他请家法,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目无尊长的家伙。”
宋时音怪叫一声,一下跳起来,躲到宋时桉身后,嚷嚷道:“大哥你看,这个家果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我果然还是得跟着大嫂搬出去。”
宋时桉扭头瞪她一眼,冷哼一声:“行了,你少兴头了,耳朵都要被你吵聋了。”
宋时音有大嫂撑腰,才不怕宋时桉这个大哥呢。
她朝秋氏做了个鬼脸,有恃无恐道:“三婶你去告状呗,我父亲要打我,我就跑去大嫂屋子里待着,我父亲一个当人叔公公的,还能跑到侄媳妇的屋子里逮我不成?”
秋氏叹为观止:“音姐儿你这厚脸皮,快赶上城墙一样厚了。”
宋时音“谦虚”道:“哪里哪里,比起大嫂来,我还差远了,顶多也就城墙的一半厚。”
庄氏头疼扶额,朝宋时桉跟宋时音摆摆手:“行了,赶了好几天的路,你们赶紧回去歇着。”
音姐儿这个侄女,是彻底被自己那个乡下杀猪女儿媳妇带歪了,回头二弟妹回来,只怕要跟自己算账。
谁的债谁还,叫二弟妹自己跟姜椿掰扯去。
到时她俩掐起来,二弟妹的闺女还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姜椿这个堂嫂,可就有乐子看了。
二弟妹向来要强,素日没少跟自己这个大嫂别苗头,这下有她头疼的了。
这么一想,庄氏顿时将扶额的手放下来,头疼不药而愈。
*
姜椿到外院的时候,姜河跟郑鲲正坐在姜河的屋子里喝茶。
姜椿笑问道:“爹,表哥,你们晚饭吃得可还好?”
姜河笑呵呵道:“怎么不好?亲家母忒客气了些,山珍海味摆了一大桌,咱们就俩人,哪里吃得完恁多?”
郑鲲也忙道:“姑父说得对,亲家太太忒客气了些,那么大一桌子美味佳肴,很多我连见都没见过,差点就吃撑了。”
姜椿笑道:“听说府里新买的两个厨子一个做京城菜一个做淮扬菜,就怕你们吃不惯。”
郑鲲玩笑了一句:“好吃的我们都吃得惯,是姑父?”
姜河笑着点头:“对,那样的好菜都吃不惯,那还想吃什么?天上的龙肉不成?”
姜椿失笑。
她打量了下这略显简陋的客房,替庄氏描补了一番:“爹,表哥,不是婆母怠慢你们,实是她也是昨儿才回京,一回来就忙着买仆人跟置办家什,但宋家宅子大人口多,短短一天时间也没法置办周全,你们先凑合着住几日。”
姜河瞪她一眼:“什么凑合不凑合的,难道咱们到了京城,反倒娇贵了?
你看这屋里有床有柜,方才又有小厮抬了桌椅板凳来,又有丫鬟送了茶壶茶盅跟茶叶来,热水也是过一两个时辰就来送一壶,哪里需要凑合了?”
郑鲲也道:“就算缺了什么,咱们行李里也都有,翻出来用就是了,不然咱们带那么多行李来做甚?”
听见这话,姜椿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看,亏得我坚持将家里所有大件小件全都带上,还嘱咐表哥也多带些东西,不然今晚就得抓瞎。”
郑鲲学着表妹素日的样子,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到底还是表妹有成算。”
三人嘻嘻哈哈说笑一番。
直到小厮们抬了洗澡水来,请姜河跟郑鲲沐浴,姜椿这才起身回内院。
*
才刚回到丹桂苑,桂枝就来向姜椿请示:“大奶奶,您看今晚是奴婢值夜还是桂叶值夜?
桂花跟桂香年纪还小,怕不顶事,还是奴婢跟桂叶轮流来。”
姜椿直接一摆手:“不用值夜,我跟你们大爷都是一觉到天亮,半夜不会起夜。”
桂枝支支吾吾片刻,这才红着脸说道:“可是大爷跟大奶奶敦伦后,叫水的话……”
桂枝先前在大户人家伺候过,又通晓了人事,考虑得比较周全些。
姜椿嘴角抽了抽。
他俩在姜家时比较随意,敦伦后或是筋疲力尽,或是懒怠动弹,总之每次都这么直接连在一块儿睡过去。
次日醒来再清洗一番。
来到宋家后,他们是入乡随俗还是保持旧习惯,这是个问题。
没有太多犹豫,她直接吩咐道:“我跟你们大爷习惯敦伦后的次日早上沐浴,你们夜里早些睡,早上早些备好热水便成。”
“是,大奶奶。”桂枝高兴得应下。
不用值夜可太好了。
没哪个丫鬟喜欢值夜,一整晚睁眼不睡什么的,实在是太辛苦了。
新主子这喜好,对她们这些当丫鬟的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儿,希望大爷跟大奶奶能够保持住。
姜椿走进西稍间的卧房,宋时桉正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快速翻阅着一本类似账本的册子,旁边还堆了高高一叠册子。
她笑问道:“夫君看什么呢?”
宋时桉头也没抬地说道:“在看母亲叫人送来的库房册子,明儿我要去户部跟他们对账。”
姜椿闻言笑道:“我先前还想着要催你明儿去户部讨债呢,如此看来,倒不用我费口舌了。”
宋时桉抬头,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打趣道:“你个小财迷,母亲这个掌管中馈的当家主母都没你心急。”
姜椿笑嘻嘻道:“我这也是替母亲急,毕竟那么一大笔财物,为免夜长梦多,当然得早点落袋为安。”
宋时桉将翻完的这本册子放到一旁,又取过一本,边继续翻阅边轻笑道:“我看你是急着将我那八个铺子跟两个田庄拿到手?”
被戳破心思,姜椿立时选择卖惨:“这有什么不对嘛?你指望一个家里连铺子跟庄子都没有的乡下杀猪女能够不为银钱所动,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宋时桉淡淡道:“就算母猪会上树,娘子也能爬上树将它一刀毙命。”
姜椿顿时失笑,拿小拳头轻捶了下他的肩膀,笑骂道:“我看你就是嫉妒我爬树厉害,我才不上你的当呢,该爬树的时候我还是会爬树的。”
宋时桉迅速将手上的册子翻阅完,站起身,将姜椿往自己怀里一楼,用低沉而又磁性地声音低声道:“既然娘子如此会爬树,不如来爬爬为夫这棵树?”
说完,直接将她抱起起来,让她两条细长的腿儿骑在自己腰上。
姜椿怕自己后仰下去,连忙伸手楼主他的脖颈。
她斜眼看他,添了添嘴唇,不确定地问道:“夫君今夜想用这姿势同我敦伦?”
宋时桉凤眼微挑:“如何?”
姜椿笑嘻嘻道:“我倒没甚意见,就怕夫君的腰力跟臂力不够。”
宋时桉如何听得这话?
立时哼笑一声:“你就贫,待会儿别哭唧唧地求我饶了你才好。”
姜椿死鸭子嘴硬道:“求饶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第73章
既然说了要让她爬自己这棵树, 宋时桉直接单手抱着她,另外只手艰难地解了她的裙子,又除去她的裤子。
随即又除去自己的裤子。
然后就这么直接与她合二为一。
姜椿顿时“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眉心紧紧皱了起来。
她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宋时桉你这个莽夫!”
为何只骂一句?
因为只初时有些不适, 随着他的动作,早已习惯他的存在的地方渐渐有了感觉, 从不适转变为了舒适。
甚至她私心觉得,偶尔粗鲁这么一回, 还挺刺激的。
当然, 这话她也就只在心里想想,才不会说出来呢, 不然还不知道会把宋时桉这家伙纵成啥样。
宋时桉动作了一会子, 突然停了下来, 一双波光潋滟的凤眼看着她, 轻笑道:“娘子,该你爬树了。”
姜椿正在兴头上,见他不动弹了,只能伸手楼住他的脖颈,两条细长的腿儿盘到他腰上。
然后运用腰腹的力量, 自己动作起来。
这起起落落的,可不就像在爬树?
会玩还是你宋时桉会玩, 竟然想出这样的花招来, 自己这个饱览成百上千猪跑片的现代人,都得给他竖个大拇指。
宋时桉半眯着眼睛,惬意地享受着她的攀爬, 牙齿抿住嘴唇,白皙的脸蛋上渐渐泛起红晕。
享受着享受着, 嘴里忍不住溢出哼唧声来。
姜椿可真是爱死了他的哼唧声,顿时犹如打了鸡血般,攀爬得更起劲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宋时桉逐渐加粗的呼吸声,以及更大更难耐的哼唧声。
也就勾得姜椿更卖力了几分。
其结果就是宋时桉压根没能如往常那般,几次送她登上山顶后自己再上去,就这么直接与她携手登顶。
一时间,偌大屋子里只剩俩人此起彼伏的粗喘声。
宋时桉一手楼住她的纤腰,一手揽住她的脊背,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嘴里轻声呢喃道:“为夫好喜欢与娘子敦伦。”
姜椿人还在云端呢,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耳朵里听到了他的话,又仿佛没听到。
这尼玛也太刺激了些。
果然即便是老夫老妻,在这事上也得时常换些新花样,当真能带来不少刺激,增进两人的夫妻感情。
宋时桉食髓知味,缓了一会子后,又蠢蠢欲动,撺掇姜椿:“娘子,你再爬一回树如何?”
姜椿顿时白他一眼,骂道:“再爬你个大头鬼,赶了那么多天的路,累都累死了,稍微吃一口解解馋得了,你还想吃个撑饱不成?”
宋时桉闻言,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也便没有多歪缠,单手除去俩人上身的衣裳,抱着她躺到拔步床上,老实睡觉。
*
次日桂枝跟桂叶果然早早备好洗澡水,俩人分别沐浴一番,然后去正院给庄氏请安,顺便吃早饭。
如今宋家的主子统共也没回来几个,暂时一日三餐都在正院用。
庄氏见儿子跟儿媳妇手拉手走进来,俩人俱都面色红润,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
身为过来人,庄氏如何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心里先是一喜,觉得自己抱孙有望。
随即心里又是一沉。
儿子如今是姜家的赘婿,即便姜椿有孕生子,也跟她这个母亲姓姜,继承姜家的香火,跟他们宋家可没干系。
片刻后,她神色又略有些缓和。
姜椿生的孩子跟宋家的确没甚干系,可跟自己儿子有干系呀,好歹是自己儿子的骨血,且照样得唤自己祖母。
这么一数算,她对姜椿的不待见不由得去了几分。
在听到姜椿今儿要跟他爹出去找牙人买宅子时,一个没忍住,主动开口道:“京城的牙人看人下菜碟,听你们口音就晓得你们是外地来的,不坑你们才怪呢。
叫刘管事跟你们一块儿去,他是我母亲跟前得用的管事,素日没少在外头替庄家跑腿,京城里的牙人大半都识得他。
有他领着你们,保管没有牙人敢坑你们。”
刘管事就是庄氏从娘家借来的那个管事,先前被她打发去通州接人,结果跟姜椿他们的车队擦肩而过,没接到人,今儿才赶回来京城。
姜椿立时喜笑颜开地道谢:“儿媳多谢母亲,要不是母亲说,我还不晓得京城的牙人竟然如此市侩,专挑我们外地人坑。”
宋三太太秋氏慢悠悠道:“哎呀,我还以为大嫂很不待见椿娘这个乡下来的儿媳妇呢,没想到大嫂面冷心热。”
庄氏淡淡道:“她被牙人坑是小事,但宋家大奶奶被牙人坑就是大事了,被人晓得了,还不知要如何嘲笑我们宋家呢。”
姜椿的钱被坑,就等于自己儿子的钱被坑。
她一个乡下杀猪女,能赚到几个钱儿?她能有钱在京城给自己爹买宅子,必定是自己儿子想法子赚到的银钱。
自己岂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的银钱被那些奸诈牙人坑走?
秋氏阴阳怪气道:“我懂我懂,大嫂这都是为了咱们宋家的名声着想,半点都没有关爱椿娘这个儿媳妇的意思。”
宋时玥伸手拉了下秋氏的胳膊,笑着岔开话茬:“我瞧大嫂头上的兰花绒花式样十分新奇,倒像是南边的手艺?”
姜椿立时来劲头了,伸手抚了下头上的绒花,笑嘻嘻道:“四妹妹好眼力,这还真是南边的手艺,是先前去赎音姐儿时,在绍兴城的首饰铺子里买来的。”
不等宋时玥回应,她又一脸无奈地说道:“原本我进首饰铺子只是想给亲戚家的女眷买几支绒花当礼物,偏你大哥非让我给自己也买一支戴,我不肯,他就自己挑了这支兰花绒花,强行给我插到了发髻里,还说‘甚美’。
美不美我不知道,但害我平白多花八十三文钱,心疼得我夜里觉都没睡好。”
宋时桉:“……”
心疼得夜里觉都没睡好?
那个在自己怀里睡得打小呼噜的家伙难不成是个鬼?
宋时玥头一回见识大嫂这般不知含蓄为何物的女子,怔愣了片刻,这才笑着夸赞道:“大哥大嫂鹣鲽情深,真真是神仙眷侣。”
“哎哟,四妹妹这话我爱听。”姜椿大手一挥,豪爽道:“正好我那里还有几支绍兴城的绒花,待会儿我让丫鬟给母亲、三婶、三妹妹以及四妹妹各送两支戴,不是甚好东西,只图个式样新鲜,你们可别嫌弃。”
顿了顿,她又光棍地说道:“嫌弃也没法子,谁让我穷,拿不出更好的见面礼来呢?”
先前她在绍兴城的首饰铺打卡时,得到的奖励里头有十只绒花,正好宋家除自己以外,共有五位年轻女眷,一人两支刚刚好。
宋老太太就算了,这把年纪不适合戴绒花,回头她寻个其他物什孝敬她。
宋三太太秋氏撇了撇嘴。
好个姜椿,真是好算计啊,用几支不值钱的绍兴绒花,勾出来见面礼这茬。
这是明晃晃地在向自己跟大嫂讨要见面礼呢!
昨儿见大嫂装傻没给见面礼,她也跟着装傻假装忘了还有这茬,本以为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谁知遇到个厚脸皮的,人家不给,丫就自己张口要。
秋氏抬眼看向庄氏,一脸的幸灾乐祸。
再怎样自己也只是姜椿的三婶,大嫂可是姜椿嫡亲的婆婆,要说失礼,那也是大嫂顶在自己前头。
庄氏淡定道:“谢谢你的见面礼了,可惜我的嫁妆都被户部拉走了,现下也拿不出甚像样的见面礼来,只好以后再补给你了。”
姜椿立时“大度”地说道:“没关系的母亲,儿媳一点都不急,反正母亲这般出身世家大族的人儿,肯定不会像我们乡下那些刁蛮婆婆似的,故意找理由昧下给儿媳妇的见面礼。”
庄氏:“……”
同样出身世家大族的秋氏,感觉自己也被姜椿这番话给波及到了。
但庄氏这个大嫂都寻借口拖延了,她一个当人弟媳妇的怎好抢在她前头给见面礼?
秋氏只好有样学样地叹气道:“我的嫁妆也被户部拉走了,实在寻不出甚像样的物什给椿娘你当见面礼,只好以后再补给你了。”
姜椿笑眯眯道:“不急不急,我又不是那等一言不合就主动讨要见面礼的人儿。”
你就是好不好!
秋氏嘴角抽了抽,决定等嫁妆回来后,立时就补给她一份丰厚见面礼,不然回头她肯定会主动讨要的。
到时自己这个当婶娘的脸该往哪搁?
*
用过早饭后,宋时桉带着那一大摞库房登记册子去户部对账,姜椿去前院找姜河跟郑鲲。
三人在刘管事的带领下,去找牙人商谈买宅子的事宜。
才刚坐上马车,二门处就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大嫂等等我……等等我啊……”
宋时音提着裙子,急匆匆往这边跑,后头跟着个几乎要跑断气的丫鬟。
她在乡下待的这一年,成日被姜椿逼迫着干这干那,连猪屎都铲过,体力比其他大家闺秀好太多。
甚至比达官贵人家那些同样养尊处优的丫鬟都强。
宋时音跑到马车跟前,抬脚就要踩着脚凳上马车。
姜椿白她一眼,无语道:“我们要去寻牙人买宅子,兴许要辗转多处看宅子,辛苦得很,你不待在家享清福,跟着做甚?”
宋时音爬上马车,挤到姜椿身边坐下,笑嘻嘻道:“我跟着大嫂学学怎么买宅子,回头说不到好亲事,我不得买个宅子好招上门女婿?”
姜椿:“……”
她本想说教她一顿,想想还是算了。
听说二婶跟婆母不太对付,宋时音这个一门心思只想招赘的家伙,还是留给二婶自己头疼去。
刘管事带着他们去寻一个绰号叫“包打听”的牙人。
此人姓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就没有他不认识的,消息最是流通,所以得了这么个绰号。
包打听听闻宋家大奶奶,太子爷的舅子媳妇要买宅子,上来就给推荐了三座五进的宅子,最便宜的一座都要三万五千两银子。
姜椿心想得亏自己见过大世面,不然乍然听到这样的价格,高低得吓晕过去。
姜河就没她这么淡定了,当即就将手摆得跟拨浪鼓一样:“就我跟侄子两人住,哪用得着恁大的宅子?一进就尽够了。”
包打听眸光闪烁了几下,立时了然。
原来不是宋大奶奶要买宅子,而是宋大奶奶的爹要买宅子。
他立时改口道:“一进的宅子我手上倒还真有几处,不如我带几位去瞧瞧?”
姜椿颔首:“可以。”
一进的宅子,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实地验看过,果真瞧中了哪处,再商讨价格不迟。
头一处去看的宅子地段倒是极好,就在离翰林院一条街远的地方,这条街的宅子都是一进的四合院,周围住的基本都是在翰林院供职的翰林。
宅子虽小,修得却十分精致,雕梁画栋,院子天井里还放了一口大缸,缸里养着一缸睡莲。
灰瓦白墙,古色古香,十分有意趣。
要价也不算太贵,只要两千五百两。
姜椿觉得自己发挥一下砍价的本领,应该能砍到两千二三百两左右。
虽然她手里只有两千两银子,但没关系,她系统仓库里还存了一堆之前不敢在红叶县出手的物什。
正好如今宋家百废待兴,正是大肆采买东西,以及从户部往府里拉东西的时候,她可以浑水摸鱼,将这些东西给当出去。
凑个二三百两银子不成问题。
但姜河却没瞧上这宅子。
也不能说没瞧上。
他瓮声瓮气地说道:“宅子是好宅子,但周围邻居都是翰林老爷,我一个屠户混在其中,没得坏了人家的书香气。”
姜椿才要反驳,让她爹不要妄自菲薄,但转念一想,他爹的顾虑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姜河若是住在这里,周围都是满身书卷气的读书人,大家根本不是一路人,根本没法往来。
长此以往,她爹就算不得抑郁症,只怕住得也很憋屈。
都说姜还是老得辣,姜椿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即便姜河不识字没文化,但生活常识跟人情世故却一点都不比自己差。
她回过身来,笑着对包打听道:“包叔,我爹说得也有道理,他的确跟读书人说不到一块儿去,不知你手里可有市井一些的宅子?”
被叫“包叔”的包打听连忙拱手作揖:“不敢当不敢当,大奶奶可别折煞我了。”
客套完,又忙笑道:“倒还真有一处,我带大奶奶你们去瞧瞧。”
众人各自登上马车,跟着包打听的马车来到距离西市两条街远的地方,算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包打听边拿钥匙开门,边笑道:“这宅子离西市近,平时想买个什么都方便。
周围住的大都是在西市开铺子做买卖的商户人家,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讲究个和气生财,等闲也不会与人起争执。
我前几年卖过一座这条街上的宅子,后来在酒馆碰到那位买宅子的邹郎君,邹郎君还夸我卖他的宅子好呢,说这宅子不光地段好,邻居也都是和善人儿,为此邹郎君还替我结了酒钱。
要不是看大奶奶孝顺,才进京就张罗着给自己爹爹买宅子,我还不舍得将这宅子介绍给大奶奶您呢。”
姜椿笑道:“包叔果然不负‘包打听’威名,竟然连我才进京都晓得。”
包打听笑呵呵道:“宋家大爷跟大奶奶昨儿进京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我就是想不知道都难。”
说着,他恭敬地一伸手:“大奶奶请,郎君跟小郎君请,刘管事请。”
进了院子后,姜椿四处打量下这座宅子。
跟翰林院那边的那座宅子类似,这宅子也是灰瓦白墙,正房面阔三间,两旁各有一间充当灶房的耳房。
东西厢房各有两间,另还有一间柴房,一间牲口棚以及一间茅厕。
最值得欣喜的是,后院还有一口井。
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只不过没有翰林院那宅子精致,既没有养睡莲的大缸,廊柱跟窗棂也没有雕花。
姜河瞅了个包打听背对他们的功夫,使劲朝姜椿挤了挤眼,言下之意,这宅子他很中意。
刘管事瞧见后,主动替姜椿询问价格:“老包,咱们不是头一次打交道了,我这又是替我们姑太太办事,带大奶奶来买宅子,你也别要谎,直接给个实诚价。”
包打听作出个为难的模样来,踌躇好一会子,这才两手各伸出两个指头来:“二千两百两,是宅子主人给我的最低价,再低的话你们就得跟宅子主人亲自去谈了,但以我对那位郎君的了解,只怕是谈不下来多少。”
姜椿笑嘻嘻道:“包叔的本事我可从刘管事那里听说了,这世上还有你搞不定的屋主?
这样,我也不叫包叔你白干,你去替我们谈价,不管谈下来多少,我都分你三成分成,可好?”
谈下一百两,就能得三十两提成,这比包打听卖一座宅子得到的中人费都高。
包打听立时改口道:“瞧大奶奶说的,就算大奶奶不给我分成,我还能不帮大奶奶压价?
我待会儿就去寻宅子主人,就算豁出我这张老脸去,也必须得帮大奶奶压个一二百两下来。”
姜椿笑道:“有劳包叔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若有甚好消息,包叔通知刘管事就成。”
包打听点头应是。
*
返程时,刘管事想在姜椿这个大奶奶跟前卖好,让马车从西市中间穿过,好叫他们这些新来京城的人瞧瞧西市的繁华。
京城有东、西两市,东贵西贱,西市的店铺跟摊贩卖的东西更亲民一些,是市井百姓最爱逛的地儿。
东市没有摊贩,只有店铺,卖的东西品质更好价钱更贵,多是有家底的富户跟达官贵人去逛。
刘管事此举正合姜椿的意,她正好趁机打卡签到一番。
她手里攒了大把的签到点,就是等着进京后薅羊毛的。
虽然西市货品赶不上东市的货品价钱高,但签到系统只看城市等级,不看店铺本身的等级。
而奖励的物品品质本就是随机刷新,能不能出好东西,端看当日运气好不好。
[叮!在【燕京城书铺】签到成功,获得宣纸32刀、松烟墨11锭、兔毫笔20支。]
[叮!在【燕京城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铁锅6只、铁筢10把、铁斧9把。]
[叮!在【燕京城医馆】签到成功,获得燕窝2斤、黄芪3斤、红枣12斤。]
[叮!在【燕京城药铺】签到成功,获得人参1斤、金银花4斤、丹参2斤。]
[叮!在【燕京城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珠花2对、金镶玉手镯1对、银戒指10只。]
[叮!在【燕京城布庄】签到成功,获得妆花缎22匹、花罗18匹、细棉布10匹。]
[叮!在【燕京城当铺】签到成功,获得花梨木顶箱柜2套、玉佩1块、描金红酸枝木马桶2只。]
[叮!在【燕京城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金子18两。]
[叮!在【燕京城酒坊】签到成功,获得金华酒8坛、青梅酒6坛、桂花酒12坛。]
姜椿这会儿多签到了一个酒坊,想看看能不能签出葡萄酒来。
大周是有葡萄酒的,但都是打西域来的,价钱贵得吓死人,一小坛就能卖几十两,还有价无市。
结果只出来了她曾在绍兴酒坊买过的金华酒以及两样果酒,着实有些亏。
下次还是别浪费签到点在酒坊上头了,不如留着签其他可能刷出来值钱物什的店铺。
今儿来不及细看,回头宋时桉得闲时,可以叫他陪自己去东市慢慢逛一天,看能不能发现其他适合长期打卡签到薅羊毛的店铺种类。
不过除了酒坊有点翻车,其他店铺打卡签到的奖励都还不错。
她翻看着系统仓库里的物品,高兴得嘴角都乐开了花。
旁的暂且不提,光钱庄那十八两金子,就足足有一百八十两银子呢!
来京城还是真是来对了,这里果然很旺自己。
发家致富致富指日可待呀。
虽然马上就要因为买宅子清空存款,但有签到系统在,相信她很快就能赚回来的。
再说了,宋时桉还许诺要将他名下的八个铺子跟两个田庄给自己打理呢,雁过拔毛,不,她把毛全都拔光了,自己钱袋不愁鼓不起来。
她搓了搓手,哎呀呀,自己这是马上要变富婆了嘛?
谁不想体验一下富婆的快乐呢?
宋时音见大嫂又是傻笑,又是搓手的,眼珠子还不时呆呆地盯着某个地方不动,连忙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
嘴里诧异道:“这也没发烧呀?”
姜椿伸手拍开她的爪子,白她一眼:“瞎琢磨什么呢?你嫂子我正常得很。”
宋时音撇撇嘴。
正常个大头鬼哟!
第74章
姜椿等人回到宋宅后, 就有裁缝来到丹桂苑,给姜椿以及赖在她院子里不走的宋时音量尺寸。
量完尺寸,又拿了一本布样册子出来, 让俩人选布料。
据这位谢娘子说, 庄氏打算给每个人裁八身秋装八身冬装。
当然,八身冬装只是外衣跟裙子, 不包括棉衣以及大毛小毛衣裳等御寒衣物,这些不归谢娘子她们裁缝铺负责。
姜椿对布料没太多研究, 宋时音倒是十分精通, 在她的帮助下选好了外衣跟裙子的布料。
不过她也没忘记宋时桉,直接将他的尺寸报给谢娘子, 又兴冲冲地给他挑选了跟自己同款不同色的情侣布料。
谢娘子走后没一会子, 又来了位许娘子, 一样是给她们量尺寸, 然后拿册子出来让选料子。
许娘子负责的是棉衣以及大毛小毛衣裳等御寒衣物,庄氏打算每种定四身,加起来就是十二身。
棉衣姜椿还能看个花样,大毛小毛她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直接将这活计丢给宋时音, 让她给自己跟宋时桉选。
宋时音好容易有机会在嫂子跟前卖弄自己的本事,自然是啥好选啥, 啥贵选啥。
把许娘子乐得合不拢嘴。
等谢娘子跟许娘子将登记宋家几位主子所选布料的册子呈到庄氏跟前后, 庄氏眉头皱得快要夹死蚊子了。
旁人都按照旧例挑选布料跟毛皮,品质只能算中上,偏姜椿专捡最贵的挑, 生怕自己吃半点亏。
人家新媳妇进门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低调低调再低调, 姜椿这家伙却是恨不得跳到房顶上去,踩在宋家所有人头上做人。
但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不然要不了几天,外头就开始谣传自己苛待儿媳妇了。
她叫珊瑚称了银子,付了定金,约定七日后交付衣裳时再付余下货款,然后便忙不迭将人打发走了。
真是再多看一眼,她都要忍不住将俩裁缝手里的册子夺过来,直接在丹桂苑上那页上头划个大大的“X”。
庄氏的另一个大丫鬟翡翠走上来,笑道:“太太可别怪大奶奶奢靡,奴婢仿佛听下头小丫鬟说三姑娘在大奶奶那里,三姑娘性子跳脱了些,指不定是她在弄鬼呢。”
珊瑚跟翡翠是庄氏娘家嫂子秦氏送来给她使唤的丫鬟,俩人都是庄家的家生子。
庄氏神色略有些缓和,轻哼了一声:“就算不是音姐儿弄鬼,我还能因为这点子布料毛皮跟她计较不成?”
她顾虑的是回头衣裳做好了,丹桂苑的大毛小毛衣裳比旁人的都要昂贵不少,三弟妹这个刺头肯定会瞎嚷嚷。
不过转念一想,姜椿也是个刺头,秋氏嚷嚷就让她嚷嚷呗,横竖自有姜椿对付她。
庄氏只觉压在自己心口的郁气,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珊瑚收好秤银的戥子,笑着走过来凑趣道:“从前奴婢替舅太太来给太太送东西时见过三姑娘几回,那时的三姑娘性子虽活泼了些,但说话做事都极有分寸。
如今的话……”
珊瑚顿了顿,委婉道:“性子似乎有些活泼过了头。”
翡翠捂嘴轻笑:“管她活泼过头不过头呢,总归她是二房的小娘子,与咱们太太没干系,让二太太头疼去。”
庄氏听完了两个丫鬟的调侃,这才开口轻斥了几句:“没规矩,三姑娘也是你们能非议的?再有下回,我可不轻饶你们。”
珊瑚跟翡翠对视一眼,齐齐福身认错:“奴婢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主仆几个正“其乐融融”地说话呢,外头突然传来小丫鬟慌张的通报声:“太太,太子妃娘娘身边的柳嬷嬷来了。”
庄氏忙对珊瑚跟翡翠道:“你俩赶紧出去迎一迎。”
“是。”珊瑚跟翡翠胡乱应了一声,抬脚便快步朝外走。
不多时,俩人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头上的纂儿盘得一丝不苟的嬷嬷走进来。
身后还跟着几个端着托盘的宫女跟抬箱子的太监。
柳嬷嬷进门后,就立时恭敬地朝庄氏行了个礼,笑得一脸和煦:“老奴给太太请安,太太福寿康安。”
庄氏连忙抬了抬手:“嬷嬷不必多礼,快些请起。”
然后又吩咐珊瑚给她端个锦杌来。
锦杌端来后,柳嬷嬷推让一番,到底还是坐下了。
她笑道:“老奴此番前来贵府,是替太子妃娘娘给贵府的大奶奶送见面礼来的。
娘娘原想召大奶奶进宫相见的,只是贵府才刚平反,府里事多繁忙,太太想必腾不出空陪大奶奶进宫,娘娘只好作罢,等太太忙过这一阵子再说。”
庄氏笑道:“谢娘娘体恤,等过阵子府里安稳下来了,不必娘娘召见,我自个往宫里递牌子便好。”
说完,转头吩咐珊瑚:“你去请大奶奶过来。”
*
丹桂苑这头,宋时音在选料子上头帮了自己大忙,姜椿摸出对今儿在西市首饰铺打卡签到得到的珠花给她当谢礼,把人给打发走了。
这家伙太聒噪,留她继续待在丹桂苑,自己就别想午睡了。
昨儿爬树刺激归刺激,但那样的姿势,极其考验腰腹力量,好悬没把她累死。
加上连日赶路辛苦,夜里歇在摇摇晃晃的船上睡不踏实,她这会子坐着都要睡着了。
结果人才刚坐到床上,尚未来得及躺下呢,庄氏的大丫鬟珊瑚就来传话,说太子妃身边的柳嬷嬷来了,太太让她去正院见客。
姜椿的困意顿时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太子妃这个大姑姐不可能无缘无故打发嬷嬷回娘家,必定是来给自己这个才刚进京的弟媳妇送见面礼的。
她一个当太子妃的,又是头一次给弟媳妇赏赐,必定不能出手太小气,不然俩人脸上都不好看。
自己这是要发了呀!
姜椿可太喜欢住在宋家了,吃喝拉撒不用花自己一文钱就罢了,还有一堆见面礼等着收。
啧啧,过了两年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苦日子后,她终于能当只进不出的貔貅了。
于是她兴高采烈地去往正院。
不得不说丹桂苑这院子地理位置真好,与庄氏的正院只隔了一条主干道,走快些的话,五分钟时间就能到。
素日请安或是有个啥急事,抬脚就能过去,简直不要太省劲。
反观宋时音等小娘子的住处,都在后花园附近分布着,风景是真的好,但距离正院以及正院旁边老太太的院子也是真的远。
据宋时音自己说,她每次去老太太院子晨昏定省,都要走两刻钟的功夫。
天气晴朗时倒罢了,权当活动筋骨了,但若是遇上雨雪天,那可是真遭罪。
宋家人虽然也娇养小娘子,衣食住行都精而求精,月钱也是京城达官贵圈里最多的,但却不惯着小娘子,雨雪天也要按时给长辈晨昏定省。
姜椿听得直咋舌,再次庆幸宋时桉这个家伙会投胎,身为嫡长子,在宋家待遇都是小辈里头一份的。
虽然脑子里天马行空,但姜椿脚步却半点不受影响,走得那叫一个大步流星,珊瑚跟桂叶小跑着才能堪堪追上。
姜椿一踏进正院的东次间,就嘻嘻哈哈地笑道:“我这个当弟媳妇的还未曾孝敬太子妃娘娘呢,就收娘娘的见面礼,这可真叫人难为情。”
柳嬷嬷瞧见进来个陌生娘子,后头还跟着“呼哧呼哧”喘粗气的珊瑚,立时明白这位就是宋家大奶奶。
才要站起身来行礼,就劈头盖脸听到这么一长串话,直接给她整不会了。
见过直接的,但没见过直接到连客套都省略,直接成这样的。
不过转念一想,顿时又觉得不奇怪了。
听说这位宋大奶奶是个乡野屠户的闺女,有一手比她爹还厉害的杀猪劁猪本事,说话行事自是与京中那些大家闺秀不同。
但人家能不客套,自己却不行。
柳嬷嬷连忙站起身来,恭敬行礼道:“老奴见过大奶奶。”
姜椿笑道:“嬷嬷不必客套,快快请起。”
柳嬷嬷直起身来,这才接了她先前的话茬,笑道:“太子妃娘娘听闻大爷大奶奶回京,喜得跟什么似的,原想立时就召大奶奶进宫相见来着,又恐大奶奶连日赶路身子疲惫……
只好先打发老奴将见面礼给大奶奶送来,回头等大奶奶歇息好了,娘娘再下旨召大奶奶您进宫。”
这说辞明显跟她先前与庄氏说的不同,可见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
姜椿目光毫不遮掩地在宫女们手里捧着的托盘以及地上放着的那口大箱子上扫视一圈,这才笑道:“娘娘如此体恤我,我可真是太感动了!”
说着,还假模假样地抬袖抹了把干干的眼眶子,挺翘的小鼻子还抽动了几下。
柳嬷嬷:“……”
她在宫里待了十几二十年,就没见过做戏如此差的人儿。
偏还不能揭穿,只能笑着劝慰道:“大奶奶是娘娘嫡亲的弟媳妇,她不体恤您体恤谁?”
“我真是太感动了,呜呜呜……”姜椿又抬袖装模作样地抹了几下眼泪。
庄氏嘴角抽了抽。
柳嬷嬷这等宫里的老人,火眼金睛一般,姜椿在她跟前作秀,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这家伙脸皮厚不嫌丢人,自己都替她害臊。
庄氏连忙出声,岔开话茬:“你们别站着说话了,都坐。”
姜椿毫不客气地坐到罗汉床另一侧的坐垫上,才刚坐下就嚷嚷:“走得我累死了,珊瑚你赶紧给我沏碗好茶来,也不用太好的,就昨儿在太太这里吃饭时喝的那大红袍就成。”
又自来熟地对柳嬷嬷道:“听说这大红袍还是太子妃娘娘打发人给太太送来的,我多蹭几口喝,娘娘若是知道我如此捧场,必定很高兴。”
见多识广的老油条柳嬷嬷,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怔愣了片刻,这才强笑着应了一句:“那是自然。”
太子妃娘娘这个弟媳妇,真是……
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总归京城多了宋大奶奶这么一号贵妇,以后怕是有的热闹看了。
柳嬷嬷托姜椿的福,也蹭了一碗大红袍喝,喝完后又随便闲聊了几句,将礼单呈给姜椿后,便起身告退。
庄氏打发珊瑚替她送柳嬷嬷出去。
珊瑚识趣地往柳嬷嬷手里塞了个大红封,又分发给跟来的宫女跟太监每人一只荷包,然后送柳嬷嬷等人到二门口坐马车。
姜椿坐回罗汉床上,翻看了下那张礼单,见上头写着:“赤金嵌红宝石头面一套、赤金镶珠头面一套、玉如意一柄、南红手串两串、玉佩一对、上用妆花缎八匹、上用蟒锻八匹。”
看着看着,口水都差点流下来。
太子妃这个大姑姐果然出手大方,这些东西既能给自己撑场面,又价值不菲,这礼简直送到了自己心坎上。
来回看了好几遍,她这才假模假样地将礼单递给庄氏,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母亲,您瞧瞧这里头可有您中意的物什?若是有的话,儿媳妇孝敬给您。”
她们这些贵妇们都要脸面,自己都表现得如此财迷了,满脸写满心疼跟不舍,就算庄氏当真中意什么,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果然庄氏连礼单都没接,没好气道:“我没这么眼皮子浅。”
姜椿被指桑骂槐也不生气,笑嘻嘻道:“母亲可真疼我,知道我没甚嫁妆,所以不肯拿我的好东西。
母亲真是我的好母亲,正好我手里有些品质绝佳的红枣,一会儿我让桂香给母亲送些来,母亲好补补气血。”
今儿在医馆打卡签到时,得了足足十二斤红枣,她趁着丫鬟不在时偷拿几颗出来尝了下,发现又甜又枣香味十足,品质十分不错。
自己气血充足,要是吃完这十二斤红枣,血糖估计都要超标,不如拿出来几斤孝敬下庄氏这个婆母,回头在宋时桉跟前还能卖弄一番自己的孝顺。
可谓一举两得。
庄氏撇撇嘴:“什么好东西,值得你巴巴拿出来说。”
姜椿神秘一笑:“等母亲见着那红枣就晓得了,绝非儿媳吹嘘,当真品质绝佳。”
姜椿也没着急走,大红袍才喝第一泡,就这么走人未免太暴殄天物,她让珊瑚又给自己泡了一泡。
边喝茶边叽叽喳喳地跟庄氏汇报今儿买宅子的情况。
听到她用分红的方式利诱牙人帮她去跟宅子主人砍价时,庄氏眸光闪了闪,觉得有些惊讶。
还以为这家伙是个傻大个呢,没想到竟然还有点心眼子?
初来乍到京城,竟然就能让牙人跟她这个买主站在一条船上,着实有些令人刮目相看。
庄氏哼笑道:“你还有这样的心眼子?”
“这算什么心眼子?”姜椿挑了挑眉,“无利不起早嘛,这是基本的生活常识而已。”
不等庄氏回应,她又笑嘻嘻道:“我没什么心眼子的,我喜欢遇事直接莽上去,以武服人。”
甚至还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夫君先前说等回京后就帮我请个厉害的拳脚师父,等我跟着师父练好了拳脚,到时就可以打遍京城贵妇圈无敌手了。”
庄氏听得目瞪口呆。
她伸手捂住心口,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喜欢以武服人?还要打遍全京城贵妇圈无敌手?
这还怎么得了?
她已经能想象到往后姜椿这个儿媳妇在外头惹了事,自己这个当婆婆的低三下四上人家门去替丫赔礼道歉的未来了。
苍天啊,赶紧降下道雷来劈死这个莽妇!
不然干脆降下道雷来劈死自己算了,省得以后自己脸面丢尽,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儿子也真是的,不说管着她些,叫她别这般鲁莽,竟还要替她请拳脚师父,生怕她没法将天捅破是?
不行,等他回来,自己高低得说说他,让他趁早打消给姜椿请拳脚师父的主意。
庄氏心里正百转千回呢,外头又响起小丫鬟的通报声:“太太,锦乡侯府二奶奶身边的姐姐求见,说是来给大奶奶送东西。”
庄氏诧异地看向姜椿。
姜椿自己也是一脸莫名,她并不认识锦乡侯府的二奶奶呀。
而且宋时桉的同窗好友是锦乡侯府世子,若是路舒羽想给自己这个嫂夫人送见面礼,也该让世子夫人出面送,没道理让自己弟妹代劳。
倒是翡翠反应快,一语道破天机:“奴婢想起来了,锦乡侯府的二奶奶似乎跟大奶奶是同乡,都是来自齐州府红叶县,许是与大奶奶是旧相识?”
姜椿顿时“哦”了一声。
原来刘二姑娘嫁到了锦乡侯府当二奶奶,成了路舒羽的弟媳妇?
她还真不晓得这茬。
只知道刘家给刘二姑娘说了一门京城的好亲事,赶男方热孝里急匆匆地嫁进了京城。
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她抢在庄氏前头开口道:“快请她进来。”
虽然她跟刘二姑娘只见过几回面,没太多交情,但他乡遇故知,人家又主动打发人给自己送东西来,于情于理自己都得以礼相待。
刘家不做人,没拿王银儿这个丫鬟的命当命,但刘二姑娘对王银儿倒还算有情有义,不时打发人给她送银子就罢了,还几次亲自上门探望王银儿。
听王银儿说,刘二姑娘出嫁前一日,还亲自给她送去了一百两银子的巨款,说是以后没法再关照她了,让她自己保重。
放古代这个主仆分明的社会里,刘二姑娘这样的上位者算是很难能可贵了。
以致于自家摆酒宴客那日,王银儿还央求自己进京后,如果可能的话,多少关照下刘二姑娘。
姜椿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到时再说。
却没想到刘二姑娘太会做人,自己这里还没关照人家呢,人家就先关照上自己了。
“奴婢锦书给宋太太、宋大奶奶请安。”
刘二姑娘,不,应该说路二奶奶的丫鬟进来后,恭敬地给庄氏跟姜椿行礼。
姜椿顿时乐了,这还是个熟人,以前刘二姑娘去王家探望王银儿时,身边跟着的就是面前这个丫鬟。
庄氏叫了起,让人给她搬锦杌坐,锦书推辞着不肯坐,只肯站着回话。
姜椿笑道:“原来是锦书你啊。”
锦书露出个稳重而又不失亲切的笑容来:“姜娘子,好久不见,不知娘子一向可好?”
姜椿露出个红叶县女夜叉的自信笑容,笑呵呵道:“我你还不知道吗?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要苦也是苦别人,能不好?”
锦书失笑,忙拿帕子遮住自己的嘴。
缓了片刻后,她这才收敛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奶奶听闻大奶奶您进京了,晓得您初来乍到,生活多有不便,所以叫人收拾了些家常会用到的物什,让奴婢给大奶奶送来,请大奶奶莫嫌弃,且凑合着用用。
奶奶这里若是用不上,给姜郎君用也好。”
说着朝外喊了一声,立时有两个健壮的婆子抬了口硕大的樟木箱子进来。
姜椿目光在那口大箱子上斜了一眼,笑道:“叫你们奶奶破费了,劳烦锦书你回去替我谢过你奶奶,跟她说等我这里收拾妥当了,再下帖子请她过来玩。”
锦书忙道:“大奶奶言重了,奴婢必定将大奶奶的话带到。”
说完了正事,锦书也没有多留,立时就要告退。
姜椿立时抬眼看向庄氏,然后又去瞅珊瑚装红封的袖口,就怕这主仆俩看不懂自己的眼神。
庄氏简直无语。
外头人给她送东西,她自己不打赏来送东西的仆人,反倒要自己这个当婆婆的替她打赏?
庄氏有心想不接她这茬,叫她自己打赏,又怕她也装傻,叫人家就这么空着手回锦乡侯府。
到时丢的还是他们宋家的脸。
只能转头斜了珊瑚一眼,吩咐道:“你帮大奶奶送送这位锦书姑娘。”
珊瑚会意,塞了个大红封给锦书,又给抬箱子的两个婆子一人一只荷包,然后亲自将人送出去。
候人出了正房后,姜椿立时笑嘻嘻道:“多谢母亲替我出赏银,母亲对我可真是太好了!
这是路二奶奶的礼单,母亲瞧瞧可有瞧上的?但凡您开口,我指定孝敬给您。”
庄氏依旧没接那礼单,而是端茶送客:“我乏了,你回自己院子去。”
正好姜椿急着查看路二奶奶给自己送了甚物什,闻言立时站起身来,说道:“那儿媳就不打扰母亲歇息了。”
走出东次间,来到明间后,她毫不见外地对珊瑚道:“珊瑚姐姐,劳烦你找人将太子妃娘娘跟路二奶奶送来的东西给我送去丹桂苑。”
珊瑚笑应道:“是。”
珊瑚这样的大丫鬟办事,姜椿是再放心不过的,所以直接带着桂叶回了丹桂苑。
第75章
回到丹桂苑后, 姜椿找出个从家里带来的布袋,装了三斤红枣进去,然后把桂香叫来, 让她给庄氏送去。
当初搬行礼时, 她长了个心眼,留了个箱子没让丫鬟动, 说这箱子只有自己能开。
这红枣就是她借着这箱子的遮掩,从系统仓库里取出来的。
几个丫鬟瞧见了, 也没起疑, 甚至觉得十分合理。
千里迢迢从乡下老家带红枣这样的土产进京,是她们奶奶能干出来的事情。
料理完了这件事情, 姜椿这才拿出锦书送来的礼单, 浏览起来。
礼单密密麻麻一长串, 有烧水泡茶的小陶炉跟小陶壶、牙刷子牙粉、面脂口脂、擦脸擦脚的布巾、治水土不服跟肠胃不舒坦的成药、熬粥熬药的小吊锅、月事带等等。
都是些实用而又不贵重的生活用品, 可谓面面俱到。
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看来这个路二奶奶不但会做人,还是个心思周密的,很能摸准别人的脉。
姜椿对着礼单沉吟片刻,这才突然想起自己的人设似乎是个文盲?
于是立时出声抱怨道:“唉,你们说说这路二奶奶, 写这么长一串字做甚?我又看不懂,还不如画点子图画上去呢。”
桂枝忙道:“奴婢认字, 不如奴婢给奶奶念念?”
姜椿“求之不得”, 立刻将礼单塞到桂枝手里,催促道:“你快给我念念。”
桂枝接过礼单,从头开始念起。
姜椿边听边盘算这些物品的去处, 等桂枝念完后,她点出几样, 让桂枝收拾出来,给前院的姜河跟郑鲲送去。
下剩的让桂枝收起来,留着自己用。
忙活完这个,姜椿伸了个懒腰,心想,这回自己总算能补个眠了?
结果去正院送红枣的桂香回来了,一脸兴奋地向她禀报道:“奶奶,户部开始往咱家送东西了,我方才去给太太送红枣,瞧见好多平板马车往库房的方向驶去,上头装得满满当当的。”
姜椿顿时就精神了几分。
宋时桉出去大半日,午饭都没回来用,总算跟户部掰扯完了?
不过一下子送回这么多财物来,庄氏手里得用的人又少,想要理个清楚明白,让这些物什各归各处,没个十天半月估计是不行。
看来自己这丹桂苑还得继续寒酸着。
结果庄氏却比她想得要“奸诈”许多,竟然打发人将秋氏这个三弟妹、宋时音宋时玥两姐妹,加上姜椿这个儿媳妇,一股脑地请到库房,给她打下手。
秋氏惯爱偷奸耍滑,见状立时借口头风犯了,脚底抹油。
抹油的同时还不忘惦记自己的嫁妆,回到她住的梧桐苑后,立时打发人将她从娘家重新抄录的嫁妆单子给自己闺女宋时玥送来。
庄氏气了个仰倒,但又拿三弟妹这个混不吝没法子。
只能狠狠瞪了姜椿一眼,觉得她不该是自己的儿媳妇,合该是三弟妹的儿媳妇才对。
姜椿被瞪得一脸莫名其妙,片刻后她笑嘻嘻道:“母亲看我做甚?难道是想先帮儿媳妇整理出丹桂苑被抄走的物什?哎呀,这么多长辈在前头呢,我可怎么好意思?”
庄氏懒得理她,从珊瑚手里拿过自己凭记忆写下来的正院物品单子,转手递给一向沉稳的四姑娘宋时玥,说道:“先将正院的物什整理出来。”
老太太的嫁妆单子没在庄氏手里,松鹤苑的一应物什她也不甚清楚,没法先整理她的,只能先紧着正院来,毕竟正院代表了宋家的门面。
儿子还没回来,她得亲自看着户部的人拉东西,照着清单一一核对,免得他们弄虚作假。
这些核对好的物什,就只能让姜椿领着两个小姑子来料理了。
不对,应该说由玥姐儿领着姜椿跟宋时音料理,后头这俩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但愿她们别给玥姐儿帮倒忙才好。
宋时玥今年十四岁,宋家被抄家时她才十二,还尚未开始学习管家理事。
但她到底聪慧,在心中盘算一番后,觉得小件物品比较难分辨,决定先从大件家具开始整理。
她点出了其中一套原本摆在正院明间的紫檀家具,包括一张地坪宝座、八张紫檀太师椅以及十只紫檀高几,让人先寻出来。
庄氏留下的丫鬟跟婆子得令,立时开始在堆满各色物什的五间库房里翻找起来。
姜椿:“……”
这么个整理法,这得整理到啥时候?
就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整理完了正院的物什,再整理其他院子的物什时,又得重新翻找一遍。
那可有的折腾了。
姜椿果断霸气地一抬手:“等等,这法子不行,太慢了,照我说的来。”
宋时玥跟宋时音齐齐一愣。
宋时音反应最快,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选择捧姜椿臭脚:“大嫂的法子指定好,大嫂你快说出来给我们听听,叫我们长长见识。”
宋时玥见状,也只得将那些丫鬟婆子唤回来,对姜椿道:“愿闻大嫂高见。”
姜椿侃侃而谈道:“我们先将这些物什进行分类并登记造册,譬如家具放到一间库房,古董摆设放到一间库房,布料放到一间库房。
全部分类完毕后,再根据各房交过来的物品清单,从对应库房里将该物品找出来,就容易多了。”
宋时玥顿时眼前一亮:“大嫂这主意极好。”
顿了顿后,她又略带踌躇地说道:“可是大伯母让我们先将正房的物什整理出来……”
姜椿偷换概念道:“分类完毕后,咱们头一个就将正院的物什找出来,也不算违背母亲的命令呀。”
宋时玥抿唇思索片刻,点头道:“就按大嫂的意思来。”
于是她们从第一间库房开始,宋时玥站在库房门口盯着仆人一样样往外搬,每搬出来一样,她就念出该物品的种类跟名称,宋时音负责提笔登记。
登记完毕后,仆人再搬到相对应的空库房里。
至于姜椿……
她坐在丫鬟搬来的椅子上,手里端着只青花瓷盖碗,边眯眼晒太阳,边不时啜饮几口茶水。
那就一个悠闲自在。
等庄氏核对完一批车队,等待下一批车队到来的间隙,过来瞧瞧姜椿她们进展如何时,见到的就是这么副情景。
她无语道:“两个小姑子忙前忙后,你一个当嫂子的却如此悠闲,你不觉得臊得慌?”
姜椿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不觉得啊。”
见庄氏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她立时犹如打了鸡血般,高昂着头嘚瑟道:“谁说我悠闲了?我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来这么个分类整理的好主意,帮母亲立省十几天功夫呢,不信母亲你问玥姐儿。”
庄氏狐疑地看向宋时玥。
宋时玥笑着将姜椿的主意告知庄氏,完了后还将她好一顿夸赞:“这样的主意我跟三姐姐倒也不是想不出来,但我们一门心思只想照着大伯母的意思,先将正院的物什给整理出来,脑子不觉中就被困住了。
多亏有大嫂在,这才一语惊醒梦中人。”
庄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姜椿。
玥姐儿说得没错,这样的主意她们不是想不出来,毕竟以往宋家的库房就是这么分门别类地存放着府里的财物。
但姜椿一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乡野屠户之女,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确实令人有些刮目相看。
庄氏抿了抿唇,难得夸了她一句:“做得不错。”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嘴里谦虚道:“母亲过奖啦,其实我就是动动嘴皮子,活都是三妹妹跟四妹妹干的,母亲要是奖赏的话只管奖赏她们便是。”
庄氏:“……”
夸早了。
搁这打着音姐儿跟玥姐儿的名义,跟自己讨要奖赏呢?
自己要是真按照她说的,只奖赏音姐儿跟玥姐儿两人,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庄氏瞪了姜椿一眼,没好气道:“有奖,你们三个都有赏,等将户部送来的财物全部理清后,我就给你们发奖赏。”
“多谢母亲,母亲真是个赏罚分明的好母亲!”
姜椿顿时乐开了花,还得意地朝宋时音跟宋时玥抛了个媚眼,言下之意,跟着大嫂我有肉吃?
宋时音跟宋时玥也忙向庄氏道谢。
完事后宋时音朝姜椿竖了个大拇指。
宋时玥不知该如何回应,又不好当着大伯母的面向大嫂道谢,只能朝她笑了笑。
庄氏离开后,宋时音跟宋时玥两姐妹继续忙活起来。
姜椿一个人坐在那里,喝了几盏茶后,便开始觉得无聊。
其实,并非她不想帮忙,而是没法帮。
她一个“文盲”,登记造册的活计显然干不了。
宋时玥的活计她也干不来,因为她压根就没法分辨出来那些木料名贵雕工精湛的家具、古董字画以及布料毛皮等物什的区别。
装出个偷奸耍滑的模样来,只不过是她最后的倔强罢了。
看来是时候拿今日的事情当借口,叫宋时桉教自己读书写字了。
以往是没机会,毕竟过去的两年时间里她每日都在为生计奔波,没时间也没由头提这茬。
如今她在宋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有了生活的压力,空闲时间不要太多,合该利用起来多学点东西。
至于为甚让宋时桉教自己,而不是歪缠着庄氏让她给自己请女先生?
当然是她要趁此机会向宋时桉表现下自己的“聪明才智”,给他表演个“一学就会”的绝技。
让他多发现一个自己的优点。
咳,得闲还能玩玩先生与女学生的play,增加下夫妻感情。
这不比请女先生强百倍?
当然,拳脚功夫她也要学,倒不是真要打遍京城贵妇圈无敌手,纯粹是为了防身。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哪日遇险,偏巧宋时桉又没在身边,只靠她那点子蛮力怕是不成。
毕竟京城又不是他们红叶县那种小地方,乃是卧虎藏龙之地,高手如云。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的未来高手之路上出现了只拦路虎。
傍晚宋时桉回府,去正院同庄氏汇报今儿去户部的一应事宜。
说完正事后,宋时桉正要起身告退,就听自己母亲一脸严肃地问道:“听说你要给姜椿请拳脚师父教她练拳脚功夫?”
宋时桉没问自己母亲是如何知晓此事的,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是姜椿自己嘚瑟出来的。
他颔首道:“是的,她空有一股子蛮力,却半点功夫都不会,哪日真要跟人打起来,会很吃亏。”
庄氏:“……”
她无语道:“她一个女子,又无须像男子一样与人逞凶斗狠,怎会跟人打起来呢?”
宋时桉也没瞒着,将当日刘启檀觊觎她的美色,派人在半道上拦截,试图将她掳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完后,他一脸后怕地说道:“得亏她力气大,敢跟人搏命,加上岳父事先给她准备了防身的大砍刀,这才得以逃过一劫。”
“竟有此事……”庄氏没料到其中竟有这样的原委,还以为儿子被姜椿勾得迷了心窍,不管不顾地胡来呢。
她本想说那是从前,如今他们家境况不一样了,应该没有哪个男子活腻歪了,敢干出觊觎太子爷舅子媳妇的蠢事来。
但经历过这场大起大落后,庄氏其实心里也有些没底。
老皇帝那样阴晴不定的性子,如今宠妃爱子又相继殒命,自己女婿这个太子之位能不能坐安稳都不好说。
不到真正登上那九五之尊位置的那一日,一切皆有变数。
倘若这中间再有个万一,学好拳脚功夫的姜椿不但不会给儿子拖后腿,没准还能助他一臂之力,逃出生天。
这么一细想,这拳脚师父请得非常有必要。
她连忙改口道:“你既然应承了她,就在外头好生打听下,替她请个靠谱的师父回来,别找那等应付事的花架子。”
宋时桉轻笑道:“母亲放心,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了,过几日便亲自上门去请。”
庄氏也没细问这人选具体是哪个,摆摆手道:“你去歇歇,过两刻钟带着你娘子来吃饭。”
“儿子告退。”宋时桉恭敬的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
宋时桉回到丹桂苑的时候,姜椿也才刚从库房回来没多久。
一见到宋时桉,她立时迎上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哭唧唧道:“夫君,我觉得自己好废物啊。”
宋时桉一怔,忙问道:“娘子这是怎地了?可是谁说三道四了?”
姜椿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母亲将整理库房的事情交给我、音姐儿以及玥姐儿三人办,结果她们两个小娘子不但能轻松辨认出那些物什的种类,还能写会算,偏我一无是处,只能坐在旁边当个闲人。
我就算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样的对比呀。
虽然母亲没说我什么,还说回头整理完库房的全部物什后就给我们奖赏,可我自己脸上臊得慌。
我不管,我要学读书写字,还要学算账,夫君你教我好不好?”
宋时桉:“……”
你连大食文字都会写,算账上头更是心算笔算全精通。
素日时常忘了自己“不识字”这茬,随口就念几句他跟三堂妹抄录的书籍,诗词歌赋里头的语句更是信手拈来。
漏洞简直比筛子都多。
这会子跑自己怀里装大尾巴狼来了?
宋时桉静默片刻,随即勾了勾唇,哼笑一声:“你大字不识一个,我得从头一笔一划地教你,这可不是个轻松活计,我可有甚好处?
你知道的,过几日我就得去翰林院复职,每日都忙碌得很,若没甚好处的话,就请娘子另请高明。”
姜椿抬眼看向他,气哼哼道:“爱教不教,不教我就继续当文盲,回头出门做客,我被人嘲笑,你脸上也无光。”
宋时桉笑呵呵道:“我脸上挺有光的,纵观全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找不出第二个跟我一样敢娶个乡野屠户女为妻的。”
姜椿:“……”
什么鬼,你还骄傲上了?
她冷哼道:“什么叫你娶乡野屠户女为妻?分明是我这个乡野屠户女纳你为夫好不好!”
宋时桉神色一僵,啊呀,竟然被她逮到了话里的漏洞。
这家伙,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偏又聪明起来了。
他改口道:“对,纵观这全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找不出第二个跟我一样敢给个乡野屠户女当赘婿的。”
姜椿嘴角抽了抽,这家伙为了讨要好处,还真是够拼的。
她白他一眼:“你肚子里又憋什么坏呢?真是的,昨儿夜里才饱餐一回,这会子又变着法儿地讨要好处,就没见过你这般贪吃的!”
宋时桉立时叫屈:“我可没说这好处一定得是敦伦上头的,娘子你可别污蔑好人。”
姜椿嗤笑一声:“你少装蒜,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要作什么妖!”
宋时桉顺杆就爬:“既然娘子非要如此认为,那我也没法子,就当我存了这样的心思,反正我也辩不赢你。”
“嘿,你还搁这装无辜!”姜椿手从他胸堂上下滑,一路滑到了关键部位,手掌罩上去,果然被她逮到了证据。
她得意大笑:“看,被我抓住把柄了?”
宋时桉抿了抿唇,眸色转深几分,嘴里轻笑道:“娘子愿意抓把柄,那就多抓一会儿。”
姜椿无意识地柔搓玩耍了一会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上了他的当,顿时撂开手,没好气道:“你个大混蛋!”
不等宋时桉回应,她又一脸哀婉地握拳轻轻捶打他的胸堂:“你肯定是被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了身子,你这坏东西,赶紧滚出我夫君的身子,把我那个清冷孤傲沉稳自持,被我亲下嘴就羞得面红耳赤的夫君还给我!”
宋时桉:“……”
这家伙,分明是她这个孤魂野鬼占了姜椿的身子,却反过来说自己,这就是传说中的贼喊捉贼?
宋时桉单手捉住她作怪的两只小手,另外只手楼住她的纤腰,在她耳畔低喃道:“夜里就还给你,任你为所欲为。”
姜椿:“……”
她抬脚在他腿上轻踢了一脚,气哼哼道:“你想得美!”
宋时桉斜眼看她,似开玩笑又似意有所指地说道:“既然娘子不乐意,那反过来好了,娘子把姜椿还给我,任我为所欲为。”
姜椿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不确定宋时桉这是在同自己说笑,还是发现了甚端倪,借玩笑话来试探自己。
思索片刻后,她勾唇一笑:“夫君别做梦啦,过去的姜椿已经死了,现在的姜椿是钮,是崭新的姜椿,是不可能任你为所欲为的。”
说顺口了,差点将钮祜禄.姜椿给秃噜出来。
宋时桉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在她耳边哑声道:“那咱们就互相任对方为所欲为,娘子你看可好?”
姜椿:“???”
她有些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夜里,他头脚调转了个方向,压到自己身上,姜椿这才明白他这是要整啥花活。
她简直无语了。
他一个古人,怎地比自己这个见多识广的人儿还会玩?
真是给他这个学霸中的战斗鸡给跪了。
不过体验嘛,咳,还真挺好的。
比平时他服侍自己,还多了一重刺激。
虽然腮帮子有点累,但这世上哪有只享受不付出的事情嘛?
再说了,宋时桉可是自己两辈子爱慕的人儿,从前他是纸片人,自己只能隔空干爱慕,甚都干不了。
但现在他是活生生的人儿,是自己能亲到能抱到的真实的人儿,她虽然嘴上各种不情愿,心里其实也乐意哄他高兴。
俩人先互相为所欲为了一回,又正经敦伦了一回,等结束时都已经三更天了。
次日去正院请安前,姜椿被桂枝从被窝里挖出来,又被桂叶用浸了冷水的布巾擦脸后,这才清醒过来。
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从前俩人没少胡闹到这个时辰,她次日还能寅初爬起来杀猪,如今却连辰时请安都起不来了。
果然得赶紧催宋时桉给自己请拳脚师父,不然自己早晚堕落到连走路都得靠丫鬟搀扶的地步。
本来她昨晚要跟读书写字的事情一起说的,结果被宋时桉一歪缠,就完全给抛到了脑后。
她扭头对桂枝吩咐道:“今儿大爷回来后,记得偷偷提醒我催大爷替我请拳脚师父这事儿。”
桂枝惊讶地瞪大双眼:“奶奶要学拳脚功夫?”
好家伙,大奶奶本就力大无穷了,这要是再学会拳脚功夫,往后谁还敢招惹她?
反正自己是万万不敢的。
第76章
到正院的时候, 宋时音跟宋时玥两姐妹已经到了。
姜椿给庄氏行礼后,在她下首空出来的一张官帽椅上坐下。
然后一脸好奇地问庄氏:“母亲,我夫君哪里去了?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问遍丹桂苑的仆人竟没一个知晓的。”
庄氏嘴角抽了抽, 淡淡道:“你这个枕边人都不晓得,我这个当母亲的又如何晓得?”
其实庄氏还真晓得。
儿子是陪太子出城办事去了, 因是临时接到的消息,太子的行踪又得保密, 他自然不能跟丹桂苑的仆人说。
至于姜椿?她还在呼呼大睡呢。
儿子只能来正院同自己交待一声, 然后急匆匆地走了。
姜椿碰了一鼻子灰,不吭声了。
片刻后, 她转了转眼珠子, 突然一巴掌轻拍到自己的腿上, “哎呀”一声惊呼:“母亲, 说好的五篓螃蟹呢?”
庄氏神色一僵,自己昨儿忙碌了一整日,竟将这茬给忘了。
为免姜椿同自己闹腾,她只能先下手为强,冷哼一声, 没好气道:“昨儿我忙成甚样你又不是没瞧见,哪里还顾得上螃蟹不螃蟹的?”
打一棍子后, 不等姜椿犟嘴, 她就又立时给出颗甜枣:“待会儿我就叫人去买,务必让你今儿吃上螃蟹,成了?”
姜椿十分大度地笑道:“成!多谢母亲。”
然后转头就笑嘻嘻地对宋时音跟宋时玥道:“今儿大嫂请你们吃螃蟹, 你们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保管让你们吃个够。”
庄氏:“……”
她请客, 自己出银钱,哪个当婆婆的像自己这么大冤种?
但有什么办法呢?
三弟妹虽然幸灾乐祸,但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姜椿可不是嫁进他们宋家的儿媳妇,她在宋家住得舒心倒罢了,若是住得不舒心,一怒之下带着自己儿子搬出去,到时急的可就是自己了。
所以庄氏在她跟前还真不怎么敢摆婆婆的谱。
罢了罢了,横竖姜椿也没干甚太出格的事情,不过就是贪吃了些,小气了些,财迷了些,都是小毛病。
自己这个太子爷的丈母娘,合该大气些,没必要跟她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姜椿已经来得够迟了,但她在正院坐了足足三刻钟后,三太太秋氏这才姗姗来迟。
庄氏倒没说什么,她俩是妯娌,秋氏原也没必要给自己请安,这会子过来,也不过是为了用早膳而已。
见人已到齐,庄氏便吩咐丫鬟摆饭。
用完早膳,正吃茶呢,刘管事就来向姜椿禀报,说包打听生生将那宅子的价格砍下来两百两银子,宅子主人同意两千两就卖。
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快,最好今儿就能将一应事项办妥。
显然是个急等着用钱的。
正好姜椿也很急。
姜河跟郑鲲虽然没同她抱怨什么,但寄人篱下,又是这样的富贵人家,住得肯定没有在自家自在。
早点将宅子买下来,她爹跟表哥也能早点搬过去。
姜椿站起身来,同庄氏交待一句:“母亲我跟刘管事出去一趟。”
然后抬脚便往外走。
宋时音立时站起身来,提裙就朝外跑,嘴里嚷嚷道:“大嫂你是不是忘了你可爱的小姑子了?等等我啊,我也去!”
庄氏:“……”
“噗嗤。”秋氏笑出声来,幸灾乐祸道:“哎哟,咱们这位三姑娘性子可真够活泼的,二嫂回来后,瞧见这样的女儿,该是如何的‘高兴’呀!”
庄氏瞥她一眼,没吭声。
心里其实也挺期待的。
刘管事是个办事妥帖的,进来回事前就叫人备好了马车。
姜椿先回丹桂苑带上银钱,然后去前院叫上姜河跟郑鲲,一行人分乘三辆马车,往西市的方向行去。
刘管事上回返程时让车夫绕路从西市中间穿过,得了姜椿一通夸奖,这回来了个故技重施。
把姜椿乐得合不拢嘴,难怪庄家会派刘管事来给庄氏帮忙,他这人不但办事能力强,还十分擅长揣摩主子喜好。
姜椿决定回头等宅子买完了,赏他五两银子的辛苦费。
虽然五两银子对他们这样的管事来说不足一提,但好歹是那么个意思。
不过五两银子对姜椿来说,已经算是大出血了。
毕竟待会儿宅子一买,她手里就只剩下几十两碎银子了,不得省着点花?
再多赏一两都不可能!
就连丹桂苑的仆人,她也只每人赏了一只从签到系统得来的银戒指,四个丫鬟两个婆子就去掉了六只,仓库里就只剩四只了。
等过几日宋时桉复职后,趁着他不在家的功夫,她得带人去当铺走一趟,把她仓库那些杂七杂八的物什当一当。
还得盘算下给宋老太太、三位老爷以及宋时锐宋时迁两兄弟准备什么见面礼。
这还不止。
宋家没出五服的亲眷也都受到牵连,全都被发卖了,等这些人陆续回京后,也会来府里拜见。
宋时桉的同辈,不少都已成婚,甚至孩子都好几个了。
人家领着孩子来拜见婶娘,自己岂能甚见面礼都不给?
真是哪哪都要花钱。
难怪原著里头女主进京后,气都没喘匀呢,就着急慌忙地开始挣钱,实在是不挣钱不行啊!
[叮!在【燕京城书铺】签到成功,获得澄心纸19刀、油烟墨20锭、画笔六套。]
[叮!在【燕京城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铁犁5架、镰刀20把、铁锨14把。]
[叮!在【燕京城医馆】签到成功,获得甘草1斤、西洋参2斤、蔷薇硝4斤。]
[叮!在【燕京城药铺】签到成功,获得桂皮5斤、天麻5斤、当归1斤。]
[叮!在【燕京城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赤金嵌红宝石滴珠耳坠子2对、堆纱花儿20支、和田玉镯2对。]
[叮!在【燕京城布庄】签到成功,获得蜀锦20匹、霞影纱6匹、白狐皮12块。]
[叮!在【燕京城当铺】签到成功,获得紫檀描金马桶1只、青玉梳7把、汝窑粉彩麻姑献寿茶盅2只。]
[叮!在【燕京城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银子4两。]
姜椿一路打卡签到,系统平静无波的电子音却犹如天籁之音,听得她心花怒放。
好多值钱物什!
旁的暂且不提,就那二十匹蜀锦,就能值个五百多两银子了。
众所周知,蜀锦以色彩鲜艳、图样华丽精美而出名,因成本高产量低的缘故,价格昂贵,可谓有价无市。
当初她写这本原著时,还特意查了史料,参考了康乾时期一匹蜀锦二十两左右的价格,将大周蜀锦的价格设定为一匹二十五两左右。
只要将这二十匹蜀锦出手,她的钱袋子立时就能鼓起来。
但这显然不太可能。
蜀锦本就稀少,大部分作为贡品送进了宫里;下剩的小部分里,一大部分被世家大族得了去,仅剩的一小部分才流入京城的布庄。
她一个乡下来的杀猪女,别说二十匹蜀锦了,只怕一匹都弄不到,却突然拿出来二十匹蜀锦……
这是生怕旁人不起疑呢?
就是宋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没被抄家前,也不可能一下拿出来二十匹蜀锦。
只能暂时先放在系统仓库里存着,等以后有机会再拿出来,或是自家用,或是拿出去卖掉,视情况再定。
虽然眼下不能卖,但不妨碍她开心。
宋时音见大嫂眼珠子又盯着一处不动,唇边挂着仿佛在路上捡了一百两银子一样的灿烂笑容,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由衷地夸赞道:“大嫂你真厉害,竟然能想出来许给包打听分成让他帮忙砍价的法子,可是省了好大一笔银钱呢。”
若放在宋家遭逢变故前,两百两银子对宋时音来说压根不算甚大数目,她随便一套头面,都不止两百两。
但在大柳树村待了一年,见识到大嫂寅初起床杀猪,去镇上摆摊卖肉一上午,才赚一百多文钱的辛苦后,她算是明白两百两银子有多来之不易了。
而她自己的话,辛苦抄书一个月,总共也才赚七八百文钱,一年也才□□两银子,两百两她得赚足足两年多。
这还是吃大嫂的喝大嫂的前提下,若是吃自己的,七八百文钱只怕还剩不下一半。
所以她是真心觉得大嫂厉害。
姜椿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轻哼一声:“知道就好,你以后多跟我学着点。”
宋时音乖巧点头:“学着呢,一直在学着呢。”
姜椿见她如此乖巧,又长了双跟宋时桉有七八分相似的凤眼,不由得看她更顺眼了几分。
笑道:“我得了几支式样做工都很精致的堆纱花儿,回头你自己过来挑两支戴。”
她没说从哪里得的,宋时音多半会猜是路二奶奶送的,毕竟最近也只有路二奶奶往府里给她送过东西。
太子妃的不算,她赏赐的物什上头都打着宫廷造办处的印记,姜椿怎可能随便送人?
宋时音笑嘻嘻道:“才刚得了大嫂两支绍兴绒花,如今大嫂又送我堆纱花儿戴,你果然是我的亲亲好大嫂!”
说着,就伸手抱住姜椿的胳膊,拿脸蛋在她膀子上蹭。
姜椿抬手推了她的额头一下,笑骂道:“少黏黏糊糊的,仔细被你大哥知道了,给你小鞋穿。”
宋时音撇撇嘴,嘟囔道:“大哥个小气鬼,就爱吃醋,连堂妹的醋都吃,大嫂你也不管管他!”
姜椿笑呵呵道:“旁的我可以管,这个我才不管呢。”
吃醋好呀,吃醋说明他在乎自己。
这不由得让她想起了昨夜俩人玩的那六六九九的小游戏。
她伸出红润的小舌头,添了添自己的嘴唇,啧啧,还真挺刺激的。
他们俩人是真的越来越没羞没燥了,以前不是他害羞躲闪,就是自己这个嘴强王者实战时放不开。
随着敦伦次数的增多,如今俩人的身体愈发融洽了,每次都能享受到那所谓极致的欢愉。
他们真是天生一对,合该做夫妻。
照姜椿说,宋时桉真该感谢自己,要不是自己穿过来,他就得跟原著里边一样,当一辈子吃“素”的和尚。
这对他这个对敦伦没够,闷骚地成日在心里琢磨新花样的家伙来说,简直就是残忍。
所以,作为回报,他当一辈子的妻管严,没毛病?
*
到宅子门口的时候,包打听跟宅子主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屋主是位身材发福的中年郎君,衣着虽然富贵,但面带愁容,显然是遇到了难事儿。
这要是放现代,买房时碰到这样的情况,她肯定会多方打听清楚,免得买到问题房,惹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这是古代,是平民百姓对官府畏之如虎的时代。
只要确认房契上头的名字是眼前这位苏姓郎君,她就敢买这宅子。
花自己银钱光明正大买来的宅子,谁要跑来闹,她就敢报官,让官府的人来处理。
姜椿跟姜河、郑鲲三人走进这宅子,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又查看了一番。
确认宅子同上回他们看过的别无二致后,姜椿又要求验看屋主的户帖跟房契。
这些都是买宅子的必备流程,苏郎君没异议,直接将户帖跟房契交给桂叶,由她转呈给姜椿。
姜椿接过来,反手递给宋时音:“你替我瞧瞧,瞧仔细点。”
宋时音先翻开户帖,比对着上头的身形样貌等描述,上上下下地将苏郎君打量了好几遍。
然后又展开房契,来来回回地看了三遍。
这才将两样东西还给姜椿,笑道:“没问题,都对得上。”
姜椿又将户帖跟房契递给桂叶,对刘管事笑道:“刘管事你也帮着瞧瞧?”
“是,大奶奶。”刘管事应得干脆,从桂叶手里将东西接过去,仔细验看了一番。
最后得出个跟宋时音一样的答案:“大奶奶,没问题,都对得上,应没有作假。”
姜椿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面上不动声色地笑道:“既然房契没问题,那我这便给苏郎君结房款。”
她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掏出一摞一百两面额的银票来,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数起来。
边数边念叨道:“一百两、二百两、三百两……一千八百两、一千九百两、二两千。”
数完后,她将银票递给桂叶,吩咐道:“给苏郎君送过去。”
又抬眼看向苏郎君,笑道:“户部通存通兑的百两面额银票,一共二十张,苏郎君你点点。”
这是他们上京前,她特意去红叶县钱庄兑换的,银票比银子更方便携带。
买宅子的是宋家大奶奶,新太子爷的舅子媳妇,苏郎君倒没疑心过对方会给假银票,大概点了点就将银票给揣进了袖子里。
姜椿让姜河把他的户帖给刘管事,她又从钱袋里掏了一把碎银子,让桂叶连同房契一起交给刘管事。
然后笑着对刘管事道:“劳烦刘管事跟苏郎君去趟衙门,立个红契,契税若是不够的话,回来我再补给你。”
宅子的新房契写姜河名字,这是昨儿她就与姜河商议好的。
姜河原本不同意,非要写姜椿的,被姜椿果断拒绝了。
不管是嫁娶还是招赘,她是宋时桉娘子这茬没法改变,一旦太子黎钧行坏了事,宋家所有人,包括她,谁都别想置身之外。
要是房契写自己名字,就会被列入查抄没收之列。
而写姜河名字就不同了,他是宋时桉的岳父,除非宋家被判诛九族,就不可能牵连到他。
更不可能查抄没收他的宅子。
反正他就只有自己一个闺女,写他名字又怎样,将来他百年后,这宅子也只能由自己继承,没甚区别。
什么?万一姜河续娶呢?
首先这可能性很小。
他要续娶的话早就续娶了,当初红叶镇不晓得多少大姑娘小媳妇惦记他,毕竟屠户在他们那小地方,算是相对富庶的那一拨人。
就连作风银荡,相公遍地的王寡妇,都想嫁给他这个老实人上岸呢。
但都被他给拒绝了。
没道理来到京城后,又突然想要续娶了。
其次,就算真续娶也不妨事,如果姜河能遇到个自己中意的女子,姜椿还挺替他高兴的,毕竟他也挺不容易的。
这座宅子,就算是自己这个当闺女的孝敬他们夫妻的,如果他们能生下个一儿半女,这宅子将来就由他们的孩子继承。
她这人就是这样的性格,虽然她手里没多少银钱,但却是个穷大方的。
只要是被她认可的亲人或是朋友,她都很乐意当散财童子。
当然,前提是姜河的新娘子以及所出子女都是正常人,性格跟为人处事不奇葩,别成日给她惹麻烦,否则她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刘管事将东西接过去,满脸堆笑地说道:“大奶奶您就放心,我一定帮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大户人家的规矩,有体面的管事跟管事娘子,在主子跟前是不用自称“奴婢”的。
*
将去官府上档子办红契的事情交给刘管事后,姜椿等人也没急着走,又在宅子里转悠了一圈。
姜河满脸笑意地说道:“这宅子显然才修葺过没多久,瓦都是新的,墙面也白白净净的,都不用请人来修补了,买点家具就能搬进来。”
姜椿闻言转了转眼珠子,笑嘻嘻道:“这可不就巧了嘛?正好户部将部分从宋家查抄走的家具还了回来,回头清理出来后,我婆婆让人临时买回来凑合用的那些便宜家具就得被挪走。
当然,说这些家具便宜,也只是跟宋家原本使的那些紫檀木跟花梨木相比显得便宜。
其实都是些上好核桃木做成的家具,用十来年都坏不了,比咱家原先用的那些榆木家具不知好多少倍呢。
与其让它们被堆到库房里长灰,还不如拿到这宅子来用,既帮我婆婆解决了一个难题,还省了咱们不少钱呢。”
当然,后面这句才是关键。
其实那些家具也并非全然没用,主子们用不上,那可以安排到仆人房里,给仆人们用。
为免姜河不肯占宋家的便宜,所以她才避重就轻。
“核桃木?好木料啊!”姜河闻言大喜,高兴道:“咱家那张核桃木的饭桌,是咱族里那个以前在县里当过木匠的姜兆福给打的,用的就是咱们村后头那山上的核桃树,坚固得很,耐用得很,要不是太过笨重,我都想带进京来继续用呢。”
姜椿笑嘻嘻道:“既然爹喜欢核桃木家具,那回头我给爹你配齐一整套的核桃木家具,让你老喜欢个够。”
姜河兴奋归兴奋,面上却严肃道:“捡些宋家淘汰下来的便罢了,有几样算几样,你千万别另掏钱去买,太贵,不划算。”
姜椿嘻嘻哈哈道:“你放心爹,我才不会另花钱呢,宋家的羊毛就够我薅了。”
“你这孩子。”姜河无奈地瞪了姜椿一眼,板着脸提醒她:“你素日行事也别太过了,女婿跟宋家是两回事,你怎样女婿都没话说,但宋家人就未必了。”
姜椿怕她爹胡思乱想,收敛神色,认真应道:“放心爹,我心里有数。”
她已经在有计划地准备“上进”了,等宋时桉开始教自己读书认字,拳脚师父也上岗后,她会慢慢有所改变的。
但也只是有所改变。
反正她是不可能委屈自己,当个大家族里循规蹈矩的小媳妇的。
她转移话茬,一脸兴奋地说道:“爹,表哥,我婆婆打发人买螃蟹去了,今儿咱们可有口福了。
你俩也别瞎客套,敞开肚皮多吃些,有五篓螃蟹呢,家里统共就这么点子人,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郑鲲笑着打趣道:“有表妹在,竟然还有吃不完的螃蟹?
我隐约记得有一年,旁人送了我爹十篓自己捞的大螃蟹,我爹分了你家一半,结果姑父才吃十来只,下剩的全进了表妹的肚子。”
这不是姜椿亲自经历的事情,她翻找了下原主的记忆,果然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
那会儿原主才十三,正是抽条长身子的时候,食量得有姜椿现在的两倍,吃个五篓螃蟹根本不在话下。
可惜古代查不了胆固醇,不然原主一口气五篓螃蟹,第二天去查胆固醇,肯定超标,还是大大的超标。
别问她为啥知道的,她姥姥就偷摸干过一顿吃掉三十只螃蟹的壮举,其结果就是胆固醇超标,被迫吃了半个月的降胆固醇药,这才降下来。
不过也不好说,原主力气大,吃得又多,身体却哪哪都好,肠胃更是吃啥刺激性食物都不会难受。
没准没这个顾虑也未可知。
他们几人在新宅子里待了一个多时辰,数算了一堆有的没的,这才离开。
刚一回到宋家,庄氏就派人送来一张锦乡侯府赏菊宴的请帖,让姜椿准备准备,三日后随她去赴宴。
第77章
晚上去正院吃晚饭的时候, 姜椿发现除了自己以外,姜家其他女眷也都收到了锦乡侯府的请帖。
庄氏说道:“我已让人通知裁缝铺,让她们务必三日内将府里各人的秋衣先赶两套出来。
首饰的话, 户部的确还回来不少, 但现下库房那头还未整理完,明儿我让首饰铺的人带花样册来, 每人先挑一套现成的头面凑合用着。”
姜椿无声地砸了嘴,听庄氏的话音, 显然对这赏菊宴十分重视。
也对, 这是宋家平反后头一次出现在京城上流社会交际圈,需要直面众人的打量、审视、逢迎跟挑剔, 怎可能不重视?
如今宋家乱糟糟的, 库房那里现在还是个“杂货铺”, 所以听了庄氏这番话, 就连向来爱挑剔的秋氏都没提出异议。
下剩三人就更没意见了。
姜椿甚至还挺高兴,白得一套头面。
宋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就算是买现成的头面,而不是如从前那般专门定制首饰,也不可能买便宜货。
一整套现成的头面, 少说也值个二三百两银子。
这些又不像太子妃给的赏赐,只能用不能卖或者当, 哪日缺银钱了, 随时都可以换成银子。
能不高兴?
宋时音却突然弱弱道:“这赏菊宴我就不去了?”
姜椿疑惑地扭头看过去:“怎么了?你为何不去?”
宋时音闷闷道:“我院子里有个丫鬟叫金儿,她爹是咱府里负责采买的管事,她听她爹说, 我,我被卖进过青楼的事情已经在京里传开了……”
姜椿抿了抿唇。
倒也没觉得多奇怪, 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毕竟黎钧行现在还只是太子,并不是皇帝。
加上老皇帝原就不待见他,先前还将他一家子圈禁,岳家更是被抄家发卖沦为官奴。
谁也不晓得老皇帝会不会哪日又突然改了主意。
其他皇子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眼睁睁看着黎钧行坐稳太子之位。
但太子这人为人谨慎,从不留把柄,广受朝臣喜爱,要想攻讦他,只能从他的太子妃宋时予身上下手。
于是宋家最经不起讲究的宋时音,就被拉出来公开处刑了。
姜椿白她一眼,哼笑一声:“传开就传开呗,回京前我就提醒过你可能面临的遭遇,你也说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会子怎地又露怯了?”
宋时音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以为自己能扛得住,但一想到去赴宴,被那些人用奇奇怪怪的眼神一直盯着,我就有些底气不足了。”
姜椿不屑地“嗤”了一声:“一直盯着?你别臭美了,有你大嫂我在,她们盯我都来不及呢,压根就没你这小丫头的份儿。”
说着,还故意拿眼神在她身前扫了扫,边扫边摇头。
宋时音:“……”
众女眷:“……”
知道你身材前凸后翘,比大多数女子都强,但也没必要如此明目张胆炫耀?
宋时音差点给气哭,无语道:“大嫂你正经点!”
“我觉得我挺正经的。”姜椿替自己辩白了一句,这才认真道:“流言蜚语这种东西,不是你躲在家里就能躲得掉的。
你要做的就是大方出现在人前,不用旁人问,就自己把自己的悲惨故事吆喝出来。
你都这么惨了,她们要是还敢多说不中听的话,那就是长舌妇、没同理心、落井下石和以及想逼死人。
若真有这样不长眼的家伙,正好拿来杀鸡儆猴,你就做出个被这人逼得走投无路,想要撞墙自杀的样子,坐地上打滚,有我在场,不愁闹不大。
咱们姑嫂俩大闹一场,看往后谁还敢拿你这过往说事儿!”
庄氏:“……”
秋氏:“……”
宋时玥:“……”
三人听得目瞪口呆。
姜椿竟然教唆音姐儿学乡野村妇那般坐地上打滚,又哭又闹,还要假装寻短见。
这是什么行径?简直就是泼妇行径!
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法子对付那些最爱要脸面的贵妇跟大小姐们十分管用。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同姜椿这般脸皮比城墙还厚。
秋氏在心里暗暗咋舌,不知道二嫂晓得这茬,会是甚感想?
宋时音闻言,顿时一扫脸上的阴霾跟难过,打了鸡血般嚷嚷道:“太棒了,大嫂这主意简直太棒了,说实话,我都迫不及待了,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成为那只被杀鸡儆猴的‘鸡’!”
姜椿勾唇一笑:“我也挺期待的。”
这下有热闹看了。
庄氏:“……”
她简直无语了,这俩人光明正大地在自己跟前讨论如何去锦乡侯府的菊花宴搞事,她是管还是不管?
管,有姜椿这个浑身反骨的家伙在,根本就管不住。
不管,回头被二弟妹知道了,肯定会寻自己的晦气,责怪自己不拦着她们。
倒不是说她畏惧二弟妹李氏,而是忌惮李氏身后的靠山,李氏嫡亲的姨母——宋老太太周氏。
斟酌一番后,她轻描淡写地训斥了几句:“锦乡侯府的赏菊宴全京城闻名,数得上名号的人家的女眷都会前去赴宴,你们若是敢在锦乡侯府闹事,不出一个时辰就能传遍全京城。”
姜椿跟宋时音俩人对视一眼。
更期待了怎么办?
京城大舞台,有胆你就来。
这时候的姜椿还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有她这个宋时桉的妻子在,根本没多少人将注意力放到宋时音身上。
没等宋时音逮到那只被杀的“鸡”,她就先跟人打起来了。
当然,这是后话。
见宋时音心态恢复正常,姜椿抬眼看向庄氏,一脸焦急地问道:“母亲,您当真不晓得我夫君去哪里了?他一整日不见人影,别是出什么事儿了?”
庄氏瞪她一眼,哼笑道:“能出什么事儿?京城地界,天子脚下,谁敢在这里搞事?你少成日胡思乱想。”
姜椿又不傻,看庄氏这老神在在的模样,也大概明白是什么状况了。
庄氏肯定知道宋时桉的行踪,只是他的行踪需要保密,不方便当着众人的面说,所以只能假装不知。
看明白归看明白,但姜椿显然不能表现得这么好打发,不然下次再有旁的事情,庄氏还会糊弄自己。
她嚷嚷道:“这天都黑了,夫君还没回来,搁谁谁不急?我不管,要是待会吃完饭他还没回来,我可就要带着全府的仆人出去满京城找人了!”
庄氏给气笑了:“带着全府的仆人出去满京城找人?万一桉哥儿只是出城办点子公事,你闹这么大,叫他回来后如何收场?你也不怕被全京城的人笑话你大惊小怪?”
姜椿不以为意道:“跟被全京城的人笑话比起来,当然是我夫君的安危更重要。”
顿了顿后,她又从鼻翼里发出重重地一声冷哼:“没法收场也是他活该,谁让他出门不告知我一声!”
庄氏简直无语。
儿子倒是想告知她一声,结果她自己睡得那般死,连枕边人起身都听不见。
他体恤她,不忍扰了她的好眠,结果她却反过来怨他不交待一声,真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庄氏没好气道:“你但凡睡觉警醒些,听到他起身的动静,也不至于这会子跟只无头苍蝇似的瞎闹腾。”
姜椿立时叫屈道:“从前我睡觉再警醒不过了,夜里雨点子打在屋瓦上都能将我吵醒,可我现在为啥不警醒了呢?
唉,还不是因为先前夫君伤到身子骨,风一吹就病倒,一病倒就起高热。
我怕他出事,整宿整宿地不敢睡觉,两刻钟就给他头上换一块冰帕子,就这么硬生生地将自己给熬坏了。”
庄氏听得动容,让她想起了家里几个小孩幼时染病发烧时,自己也是这般整宿守在床畔的过往。
忍不住夸赞了一句:“倒是辛苦你了。”
秋氏也唏嘘道:“椿娘你对桉哥儿可真是体贴入微,以后他若是敢对不起你,你只管告诉三婶,三婶替你骂他。”
“不辛苦不辛苦,我跟夫君是夫妻,照顾他也是应该的。”姜椿谦虚地摆了摆手。
咳,她早上睡得沉,乃是因为昨夜与宋时桉玩六六九九小游戏玩太晚,跟从前熬夜照料宋时桉可没任何干系。
宋家女眷心思未免太单纯了些,只要自己一将从前的苦日子搬出来卖惨兼邀功,她们立时就会换个态度。
屡试不爽。
啧,自己这算不算摸准了她们的脉搏,找到了拿捏她们的好办法?
“大爷回来了。”
明间里突然响起丫鬟的声音。
随即门帘被掀开,一身青色缎袍的宋时桉快步走进来。
他脸上还带着些许水珠,头发上也带着水汽,显然才刚沐浴更衣过。
姜椿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语气很有些咬牙切齿:“哟,夫君头发竟然是湿的,这是在外头沐浴了才回家的?”
宋时桉先给庄氏跟秋氏两位长辈行了礼,这才转身看向姜椿,笑道:“好叫娘子知道,为夫是在丹桂苑沐浴的,不信你回头可以问问桂枝几人。”
“哎呀,原来是这样。”姜椿脸上的笑意顿时真诚了一些。
但锋利的眼刀子却在这个不告知自己去向,直接消失一整日的家伙的俊脸上“嗖嗖嗖”乱飞。
宋时桉这个活了两辈子的老狐狸,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忙解释道:“早起接到太子姐夫急召,让我陪他出城去宝相寺接太后娘娘回宫。
我本想同娘子交待一声来着,偏巧娘子还睡着,我不忍吵醒你,又不好叫丫鬟转告以免泄露太子姐夫的行踪……”
他没提自己告知母亲,让母亲转告姜椿这茬。
瞧姜椿这个态度,但凡母亲转告她,她都不可能朝自己丢眼刀子。
此事他也不怪母亲,毕竟姜椿才进京没几日,母亲与她并不相熟,又事涉太子姐夫安危,不信任她也在情理之中。
只能自己多受点委屈,好好哄一哄姜椿了。
姜椿闻言先是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早上自己睡得昏迷不醒,别说他没忍心喊自己,就是狠心喊自己,没两刻钟都未必能将她喊醒。
随即又狠狠朝他抛了几把眼刀子。
自己之所以困成这样,还不是怪他这个没够的家伙,昨晚拉着自己胡闹到三更的结果?
丢完眼刀子后,她“哼”地一声扭过头,决定暂时跟他休战,等回丹桂苑后再跟他好好算账!
庄氏见儿子几句话就哄得姜椿这个闹腾不止的家伙不吭声了,边在心里感慨“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边吩咐丫鬟摆饭。
饭菜很快被摆上桌。
姜椿瞅着桌上那几大盆黄橙橙的大螃蟹,口水都差点流下来。
不过她还是先问了庄氏一句:“母亲,我爹跟表哥那里可有送螃蟹过去?”
庄氏没吭声。
她的大丫鬟翡翠笑着回答道:“大奶奶您放心,太太一早就吩咐过厨房,螃蟹蒸好后先给前院送三十只过去。”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道:“多谢母亲,不愧是母亲,想得就是周到。”
庄氏真想学姜椿的模样,朝她翻个大白眼,但碍于淑女教养跟长辈身份,生生忍住了。
只轻哼一声:“吃你的。”
“哎,母亲都发话了,我肯定得猛猛吃。”姜椿顺杆就爬,伸手从盆里拿了只螃蟹,麻溜地解掉上头绑住螃蟹爪子的麻绳。
然后扯下一只前爪来,送到嘴里,“咔咔”地肯咬下来几块骨头,然后三两下将一根前爪啃得干干净净。
宋时音有样学样,虽然没姜椿那么熟练,但也磕磕巴巴地用嘴啃完了一只前爪。
宋时玥看看姜椿面前盛放骨头的盘子,又看看自己面前的蟹八件,一时间陷入迷茫。
秋氏见状,立时道:“玥姐儿,你往常该怎么就怎么吃,别学你三姐姐。”
她识趣地没提姜椿,这个侄媳妇不是个好惹的,最好还是别招惹她。
宋时音翻了个白眼,懒得同三婶掰扯,还是吃螃蟹比较重要。
宋时桉却是拿起蟹八件,熟练地将蟹肉拆解出来,然后将盛蟹肉的盘子推到姜椿面前。
嘴里柔声道:“娘子先吃着,我继续帮你拆。”
姜椿垂首看了眼自己面前的这碟蟹肉,轻哼一声:“不用你献殷勤,我又不是不会吃螃蟹。”
“娘子当然会吃。”宋时桉抿唇轻笑,眼神甜得能溺死人:“但有我帮娘子拆蟹肉,娘子就能在同样的时间里吃到更多的螃蟹,免得被别个抢光了。”
宋时音翻了个大白眼,无语道:“大哥你讨好大嫂就讨好大嫂,别夹枪带棒。
祖母说螃蟹寒凉,向来只允许我们姐妹吃三只,大伯母跟三婶都对螃蟹兴趣不大,每回都只浅尝一只。
五篓一百只螃蟹,送到前院三十只,下剩七十只,我们几人合伙才分走八只,下剩六十二只都是你们夫妻的。
八只对六十二只,大哥你瞅瞅这比例,到底是谁抢谁的?”
姜椿被宋时音逗乐了,朝她竖了个大拇指:“音姐儿的算术不错,不用算盘就能将这一百以内的算术算个明明白白。”
秋氏撇嘴道:“这有什么,我们玥姐儿也能算呢。”
宋时玥拿胳膊肘轻拐了她母亲一下,学姜椿的样子朝宋时音竖了下大拇指:“三姐姐很厉害的。”
庄氏见她们说得“其乐融融”,再次想学姜椿翻白眼。
世家大族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以往他们用膳时,桌上鸦雀无声,只有碗筷相接时的一点细微声响。
但自从姜椿来了后,又有个跟屁虫一样的音姐儿当捧哏,宋家的饭桌都快变市井菜场了,叽叽喳喳,那叫一个热闹。
自己倒是没所谓,横竖都是自家人,又没外人在,她可以当没瞧见。
老太太却是个严苛的,动辄就将规矩挂在嘴边,等她回来后,见到这般情景,不知会如何恼怒呢。
姜椿还是没忍心辜负宋时桉的好意,将他拆解的那碟蟹肉给吃了。
她见宋时桉又拿了一只螃蟹,准备继续拆解,忙出声道:“你自己先吃饱了,再来伺候我吃,不然你饿着肚子在那拆螃蟹,我吃着也不香。”
宋时桉抿了抿唇,她果然在意自己,即便正生自己的气,也不忘关心自己的肠胃。
他乖巧应道:“好,我听娘子的。”
姜椿撇撇嘴,埋头继续啃螃蟹。
宋时桉先吃了饭,又给自己拆了三只螃蟹吃,然后便开始专心致志地帮姜椿拆螃蟹。
姜椿吃完一碟,他便适时地送上另一碟。
秋氏吃饱后,坐在那看戏,看着看着就有些发酸,就算自己更嫁进来那会儿,自己相公对自己也没这般体贴入微过。
她斜了庄氏一眼,阴阳怪气道:“大嫂,有句老话叫‘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不知大嫂可曾听过?”
庄氏眼睛又不瞎,儿子鞍前马后地围着姜椿转,她这个当母亲的能不酸才怪呢。
但她酸是她的事,还轮不到秋氏这个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三弟妹来嘲笑自己。
她淡淡道:“没听说过,不过既然三弟妹这么懂,日后就算你儿子娶了媳妇,肯定也会将你放在头一位的。”
这话简直就是扎心。
秋氏连个儿子都没有,何谈儿子娶媳妇?
宋家三房人,大房两个儿子,二房一个儿子,偏他们三房只玥姐儿一个独养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
老太太对此颇有微词,没少给三老爷塞通房。
秋氏对此并不介意,还盼着老太太塞的通房能生下个儿子来,然后她好抱过来养,将其记在自己名下。
如此她在府里也就能彻底挺直腰杆了。
结果她们一个个的,美的丑的壮的全都有,但全都不中用,别说儿子了,女儿都没生出来一个。
遭逢这场大难,一大家子人死里逃生,等回府后,老太太只怕更对自己没好脸色了。
毕竟倘若三老爷不幸死在这种灾祸里,三房就彻底断根了。
秋氏脸色铁青,拿手指头指着庄氏,嘴唇哆嗦了好几下,都没能说句一句话来。
姜椿虽然嘴巴在啃螃蟹,但耳朵却竖着,旁听庄氏跟秋氏妯娌俩过招。
见秋氏被庄氏一招KO,她简直快要笑死了。
让她挑拨离间,该!
姜椿将嘴里的蟹肉咽下去,笑嘻嘻道:“哎呀,三婶您怎能说我夫君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呢?分明是母亲多了个孝顺她的好女儿!
像我这么贴心的小棉袄可不好找,母亲能得到我这样的小棉袄,可是母亲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庄氏听她抢白秋氏,还以为她打算跟自己同仇敌忾。
结果,好家伙,说着说着就自夸起来。
有她这样的小棉袄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修来的六月天裹厚棉袄的福气!
庄氏瞪了姜椿一眼,没好气道:“螃蟹都堵不住你的嘴,不想吃了可以回丹桂苑。”
姜椿当然还想吃,所以她不吭声了。
哎,她这个婆婆就是脸皮太薄,分明很喜欢自己,偏偏嘴上口是心非。
罢了罢了,自己一个当儿媳妇的,能怎么办呢?只能原谅她喽。
得亏庄氏不晓得她这番内心独白,否则高低得被气个仰倒。
姜椿将桌上所有螃蟹干掉后,又就着桌上的菜吃了三碗碧梗米饭,这才放下筷子,摸着自己略微有些鼓的小肚肚,餍足地说道:“吃饱了。”
庄氏:“……”
说她是饭桶,都委屈了饭桶,她是饭缸还差不多,大水缸的缸。
丫鬟们将饭后茶水送上来。
姜椿一连灌了三盅茶,这才拉着宋时桉的手站起来,笑道:“母亲,三婶,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回丹桂苑了。”
庄氏眼不见心不烦地摆摆手:“回去。”
*
回到丹桂苑后,姜椿走进东次间,就要往拔步床上躺,被宋时桉给拉住了。
他强硬道:“刚吃完饭就躺,对身子不好,我陪你到院子里散步消食。”
姜椿想想也成,丹桂苑里有棵百年桂花树,香气袭人,加上如今天气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在院子里散步倒也算惬意。
俩人手拉手在院子里缓慢地转圈圈。
转着转着,姜椿哼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事先同母亲交待了自己今日的去处这事儿。”
宋时桉闻言,倒也不意外。
姜椿向来聪明,从母亲脸上或者话语中寻找到蛛丝马迹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凑过去亲了下她的唇瓣,笑道:“娘子太聪慧了,就知道甚都瞒不过你。”
姜椿被夸得直接翘尾巴,得意地一抬下巴:“那是,我是天下第一大聪明。”
嗯?
似乎有哪里不对?
第78章
姜椿顺着宋时桉的夸赞, 直接下了台阶。
将庄氏的谎言戳破,是姜椿不想让宋时桉觉得自己是个好糊弄的傻子。
而她轻易就将此事揭过,不同他闹腾, 一来是因为他出去办的的确是正事;二来他也是好意, 怕自己睡不够,这才没忍心唤醒自己。
如果自己好心当成驴肝肺, 为此责怪他,会让他心冷的。
她的宽容大度, 宋时桉如何不知?
夜里躺在拔步床上, 他将脸蛋埋进她的身前,用充满柔情蜜意的声音感慨道:“娘子你真是天下第一体贴人儿。”
姜椿扬了扬唇角, 笑嘻嘻道:“夫君你是天下第二体贴人儿。”
“噗嗤。”宋时桉一个没忍住, 直接笑出声来。
这家伙, 说话总是这般出其不意, 实在是有趣得紧。
笑了一会子后,他伸手将人抱住,用低哑磁性的声音问道:“娘子,今儿还要不要为夫?”
姜椿拿脚丫子轻踢了他的小腿一下,没好气道:“你奔波了一日, 不累么?竟还有心思惦记这茬!”
宋时桉打了个呵欠,轻笑道:“我确实有些累, 但若是娘子想要的话, 为夫肯定舍命陪君子。”
姜椿笑骂道:“浑说什么呢,我才没你那般贪吃!”
宋时桉见她确实没这心思,这才将脸蛋在她身前蹭了蹭, 寻到个最佳位置后,闭上了眼睛。
不过片刻功夫, 气息就变得平稳且绵长,显然已经睡了过去。
姜椿伸手轻抚了下他的墨发,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只觉满满都是幸福。
然后她便也闭上了眼睛。
*
后头三日,姜椿都在库房那头“忙活”。
咳,忙活的其实是宋时音、宋时玥两姐妹以及正房的丫鬟婆子们,没姜椿什么事。
但姜椿觉得自己还挺重要的。
有她这个力大无穷的大奶奶在这里充当监工,新从外头买进来没几日的仆人个个老实听话,指哪打哪。
只用了两天半时间,就完成了所有归类工作。
第三日下午的时候,就有一样接一样的物什被送到正院。
珊瑚忍不住夸赞道:“大奶奶这法子,乍一听麻烦了些,但却是磨刀不误砍柴工,省了后头不少功夫。”
“有甚了不起的?当时也就是我腾不开身,若我在当场,也未必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庄氏嘴硬地反驳了一句,但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至少在这件事上头,姜椿办得挺漂亮。
珊瑚是庄氏的丫鬟,又是庄家的家生子,自然向着庄氏,闻言立时附和道:“那是自然,这等小花招,太太这样的当家主母如何想不出来?
不过是那会子您太忙,腾不开身,这才叫大奶奶捡了这个挣表现的机会。”
庄氏轻哼一声:“她要挣表现就挣,我一个当婆婆的,还能跟她抢不成?
这些都是小事儿,我只求她明儿去锦乡侯府赴宴时,能有点子数,别闹出甚没法收场的幺蛾子来就成。”
不闹幺蛾子是不可能的,自己又不是没听见她跟音姐儿那番“如意算盘”。
小幺蛾子自己能帮忙善后,但要是闹得太大,她被人告到太子妃或是太后娘娘跟前,可不就没法收场了?
姜椿倒没这顾虑。
大不了被人告到太子妃或是郑太后跟前,然后挨一顿不痛不痒的申斥。
她可是个连字都不会写的文盲,就是她们想罚她抄经书都罚不了。
有甚好怕的?
于是她就抱着这样的态度,坐上了去往锦乡侯府的马车。
宋时音本该与宋时玥一辆马车,结果她硬要同姜椿一辆马车,还拉着宋时玥一起。
庄氏气得直咬后槽牙,但赴宴在即,她也懒得浪费时间掰扯这等小事儿,眼不见心不烦地上了自己的马车。
除了宋家主子乘坐的三辆马车外,跟着伺候的丫鬟婆子也挤了三辆马车,一行六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往勋贵云集的东华大街行去。
从桂花巷到东华大街,中间正好路过东市。
姜椿如同猫儿闻见了腥味一般,将车窗的锦缎布帘扯开一条小缝,仔细挑选合适的店铺进行打卡签到。
[叮!在【燕京城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金子8两。]
[叮!在【燕京城当铺】签到成功,获得红酸枝木罗汉床1张、金镶玉耳坠子1对、云锦2匹。]
[叮!在【燕京城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熏笼12只、铁桶15只、顶针20枚。]
[叮!在【燕京城医馆】签到成功,获得党参1斤、燕窝1斤、枸杞8斤。]
[叮!在【燕京城药铺】签到成功,获得胡椒8斤、百合6斤、板蓝根6斤。]
[叮!在【燕京城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玉扳指12枚、赤金嵌红珊瑚花冠2顶、头绳20根。]
[叮!在【燕京城书铺】签到成功,获得水纹纸12刀、竹管笔20支、玉镇纸4方。]
[叮!在【燕京城布庄】签到成功,获得细棉布16匹、细麻布8匹、锦缎26匹。]
一长串电子音播报完毕,姜椿喜上眉梢,乐得嘴角都差点笑歪了。
不愧是天子脚下,每回出来打卡签到,都是一通大丰收。
这规格,别说红叶县没法比,就是绍兴城都差远了。
啧啧,自己果然天生就该是京城人,既然她来了京城,谁都别想将她弄走!
她就是赖也要赖在这里。
宋时玥见大嫂眼神直勾勾的,脸上笑容也奇奇怪怪,忍不住拿手指头悄悄戳了宋时音一下,朝姜椿的方向努了努嘴。
宋时音不以为意道:“大嫂时常这样,我早就见怪不怪了,你甭瞎琢磨,啥事都没有。”
姜椿闻言,将手伸进钱袋里,借着钱袋的遮掩,从系统仓库里掏出三枚才得到的玉扳指,自己挑了枚白中透红的戴到右手食指上。
剩下两枚,也没刻意挑拣,随手给宋时音跟宋时玥各塞了一只。
嘴里笑嘻嘻道:“大嫂新得的玉扳指,来来来,见者有份,你们一人一枚。”
宋时玥见自己手里这只玉扳指通体泛着莹润的光泽,算是羊脂白玉里头的上品了。
连忙推辞道:“大嫂,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宋时音却是美滋滋地戴到了自己的手指上,笑嘻嘻道:“多谢大嫂。”
甚至还吐槽了一句:“大嫂进京后,可比在乡下时大方多了,那时候我在姜家住,大嫂还收我每天五文钱的伙食费呢!”
“拿着,跟大嫂别客气。”
姜椿先是笑着安抚了宋时玥一句,随即扭过头,白了宋时音一眼:“一斤肉都要卖二十文呢,五文钱伙食费能顶甚用?最多也就吃几个菜包子,连肉包子都吃不起。
我之所以要收你伙食费,不过是为了给你找点事情干,省得你成日太闲,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哼,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宋时音不太信,那时候大嫂是真抠,但又不敢提出质疑。
虽然现在不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但她今儿还指望大嫂帮自己杀鸡儆猴呢。
所以她十分识趣地道歉道:“大嫂我错了,我可真是太笨了,竟然没领悟到大嫂的良苦用心,真该打嘴。”
说着,还用手掌轻抽了自己脸蛋一下。
姜椿撇她一眼,轻哼一声:“罢了,你大嫂我宰相肚里能撑船,懒得同你这小丫头计较。”
宋时玥推辞不掉,到底还是将那玉扳指给戴到了手上,嘴里真诚道谢:“多谢大嫂。”
姜椿无所谓地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多学学你三姐姐,脸皮厚吃不够,自己才不会吃亏。”
宋时玥乖巧应道:“多谢大嫂教诲。”
三人就这么一路说话说到了锦乡侯府。
马车停在二门口,姜椿躬身从马车里走出来,撩起裙摆直接跳下马车,然后转过身,伸手去扶后头的俩堂妹。
直接给了二门内两位才刚下车的女眷一个“小小”的震撼。
相公才刚调任回京的张娘子好奇地问旁边马车上下来的女眷:“娘子可知这是哪位武官家的小娘子?倒是个飒爽的。”
那位女眷娘家姓曹,乃是北城兵马司指挥副使陆振宁的娘子,闻言好笑道:“还小娘子呢,娘子你没瞧见人家梳着妇人发髻?至于是哪家的娘子嘛……”
曹娘子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她身边那两位小娘子是宋家二房跟三房的小娘子,我猜这人多半就是宋时按宋卿知的娘子。”
张娘子闻言立时惊呼一声:“就是宋郎君的那个乡下杀……?”
还未说完,就被曹娘子眼疾手快地给捂住了嘴巴。
瞅见宋家女眷走远后,曹娘子这才松手,没好气道:“娘子你疯了?吆喝这么大声,被正主听见了,岂不得罪人?”
张娘子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得罪她又如何?一个乡下杀猪女而已,你怕她我可不怕。”
曹娘子一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话都懒得同她多说,搭着丫鬟的手就往内院走去。
拉开一段距离后,她这才咬牙切齿地对丫鬟吐槽道:“我今儿出门没看黄历,竟然遇上这么个蠢货!”
不等丫鬟回应,她又没好气道:“也怪我自己犯贱,竟然跟这样的蠢货搭话。”
丫鬟先谨慎地回头瞅了一眼,随即小声道:“娘子兴许不认得,那位张娘子乃是程大姑娘的表嫂,而程大姑娘,恰好就是宋郎君的前未婚妻。”
曹娘子先是一怔,随即了然地“唔”了一声:“我说那人怎地对宋大奶奶有敌意,感情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原委。”
丫鬟点了点头。
曹娘子又不屑地冷笑一声:“她还有脸对宋大奶奶有敌意,又不是宋郎君退了程家的亲事另娶,是程家见宋家倒霉着急慌忙退了亲事!怎么,现在见宋家平反,又后悔了?”
丫鬟回道:“宋家如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程家不后悔才怪。”
主仆俩这边将程家狠狠一通吐槽,那头姜椿乖乖跟着庄氏去拜见锦乡侯府的太夫人廖氏。
廖太夫人生了张富态的圆脸,身子也圆滚滚的,有几分像《红楼梦》里的贾母。
见姜椿给自己行礼,还站起身来,亲自将她拉起来,摸着她的小手将她好一通夸:“好个标志的娘子,身量还这样高挑,我就爱你这样的,偏没你母亲有福气,能得个你这样的好儿媳妇。”
说着,让人拿了见面礼来,是一对青玉绞丝镯。
“多谢太夫人赏赐,太夫人您面相可真好,慈眉善目的,就跟庙里的菩萨似的,一看就是个长寿的。”
姜椿将镯子接过来,反手递给桂枝,然后笑着将廖太夫人好一通夸。
把廖太夫人夸得笑成了一朵喇叭花。
庄氏又让姜椿依次拜见锦乡侯夫人赵氏、锦乡侯府二太太马氏以及廖太夫人的闺女,丧夫后带着一儿一女寄居在娘家的大姑太太路娘子。
三人也都给了姜椿见面礼。
不光这些人,其他来做客的女眷,但凡比姜椿辈分高的,也都给了见面礼。
桂叶斜挎在身上的背包都差点被塞满。
姜椿觉得自己忒有先见之明了,提前让擅长针线活的桂叶给她自己做了只斜挎背包,今儿果然就派上用场了。
收了这么一大堆见面礼,姜椿觉得自己今儿这一趟来得简直太值了。
见完所有长辈后,姜椿就被宋时桉的同窗好友,锦乡侯府世子路舒羽的娘子,也就是锦乡侯世子夫人萧氏给拉着去了后头的花厅。
萧氏握着姜椿的手,笑道:“我家世子爷跟宋郎君是至交好友,听闻大奶奶进京,我早就盼着与你相见了,等到今日这才总算如愿。”
姜椿忙道:“世子夫人别如此客套,我姓姜,单名一个椿字,椿树的椿,世子夫人您唤我姜椿或者姜娘子都成。”
萧氏斜眼看她,嗔道:“让我别客套,姜娘子你却一口一个世子夫人!
这样,咱们也别娘子来娘子去了,我比你年长几岁,觍脸唤你姜妹妹,你唤我萧姐姐,可好?”
人家主动示好拉近关系,姜椿当然顺杆就爬:“萧姐姐。”
萧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如此才好。”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花厅。
锦乡侯府这花厅占地极大,分了明间大厅以及东西两小厅三处地方。
西小厅坐着的都是未婚的小娘子,年轻的娘子们则坐在东小厅。
萧氏领着姜椿进了东小厅,安排在她的好闺蜜曹娘子身边,交待曹娘子:“我前头还有事,麻烦曹姐姐你替我好生照看下姜妹妹。”
“好,你只管去忙。”曹娘子嘴上答应得干脆,心里恨不得把她这位从小处到大的好闺蜜揍一顿。
这位姜娘子,明显是颗烫手山芋,自己刚进二门就先惹一身骚,这会子又将她安排在自己身旁,生怕自己不被溅一身血啊!
事实证明曹娘子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姜椿坐下后,才刚吃了一杯茶,坐她身后的张娘子就跟身边人“小声”嘀咕起来。
张娘子道:“原本我姑母跟表妹要陪我来的,毕竟我才刚跟着相公进京,谁都不认识,可不得她们带着我认认人嘛?
谁知听说了那位要来,未免那位见着表妹尴尬,她们便改主意不来了。
叫我说呀,大可不必如此,大家都是接了锦乡侯府请帖的客人,哪有甚来得来不得?
偏姑母跟表妹心善,处处替旁人着想,这样善解人意的人儿如今可真不多见了呢。”
旁边那位王娘子的相公是程大老爷的门生,自然是跟张娘子站在一处的。
闻言附和道:“张娘子你说得在理,程大姑娘那人我还能不知道?出了名的模样好性情好,我家老太太前些日子还念叨,说这样好的小娘子,也不知道哪位郎君有福气得了去?”
张娘子幽幽道:“多得是人家托人上门求亲呢,我姑母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可惜表妹一个都没应。
唉,许是伤情太深,一时间很难接受另嫁他人。”
这会子时辰还早,东小厅里统共也才坐了三四拨人。
姜椿本不认识这位大嗓门的张娘子,直到坐她旁边的娘子说出“程大姑娘”四个字,她这才如梦初醒。
感情这是冲自己来的啊。
宋时音那头暂时还未出现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她这里倒是先出现了一只。
姜椿腰腹一个用力,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面向那张娘子而坐,甚至还将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架起二郎腿。
她回身抓了把五香瓜子在手里,边用手剥着瓜子,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位娘子昨夜宿醉未醒?竟然大早上在这里说起醉话来了,真是怪好笑的。”
张娘子一怔。
她以为这个乡下来的杀猪女,头一次来到锦乡侯府赏菊宴这样的大场合,就算不畏首畏尾,也会谨小慎微。
即便听到了自己夹枪带棒的话语,也只能在心里生闷气,不敢反驳半句。
谁知自己才刚开个头,她就跳出来了,她是怎么敢的啊?!
张娘子冷笑一声,扯着她的大嗓门吆喝道:“姜娘子说得这是什么话,我正与王娘子说家事呢,你却突然跳出来打断我们,还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也忒不懂规矩了些?”
姜椿将剥好的一把瓜子仁送进嘴里,咀嚼一番咽下去后,这才好笑道:“少装相了,你在我背后十分没规矩地说我夫君的闲话,被我听见了,不道歉不反省就罢了,还玩倒打一耙的把戏。
不愧是程家的亲戚,恶人先告状这套玩得贼溜。
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装什么聊,纯情呢?
伤情太深?全京城的人谁不晓得,宋程两家婚事之所以作罢,乃是因为程家见宋家被抄家下狱,忙不迭地退婚撇清干系。
到你嘴里程家却成了无辜的那个,被退婚后另娶他人的宋时桉却成了负心汉。
是想笑死谁呢?
宋家人要脸面,不愿说别人的是非,但我姜椿可不是,我眼里见不得脏东西。”
她说顺口了,差点将“聊斋”两字给秃噜出来,还好及时改了。
张娘子被如此直白地抢白一通,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一时间竟寻不到理由来反驳。
只能一下站起来,疾步冲到姜椿面前,大声嚷嚷道:“谁是脏东西?你说谁是脏东西?你怎么骂人呢!”
姜椿抬眼,居下临上地瞪着她,好笑道:“哟,张娘子你年纪轻轻,耳朵怎地就不好使了?说谁是脏东西?说的当然是——”
她故意拖长腔调,好一会子后,才掷地有声地吐出最后两个字:“你呀!”
张娘子气急攻心,伸手用力推了姜椿的膀子一下,把姜椿推得上半身往后一仰,脖颈连同上头的脑袋都抖了三抖。
“呵……”姜椿直接笑了。
看来离了红叶县,她姜椿这个巡海夜叉的名声就不管用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对自己上手了。
看来今儿这“首杀”,宋时音确定是拿不到了。
姜椿将手里的最后几个瓜子剥完塞进嘴里,站起身来,掏出手帕往桌上一搁,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摘身上的首饰。
她先将手指上的玉扳指给摘下来,又撸下手上的一对玉镯,接着又一支接一支地从头上往下拔簪子跟发钗。
拔到头上只剩下一支绒花。
曹娘子见情况不好,连忙伸手招来锦乡侯府的丫鬟,让她立时去请世子夫人萧氏。
姜椿摘完首饰,然后果断提裙,一脚将张娘子踹趴下,紧接着自己跟过去,一屁股坐到她身上。
然后边撸袖子边恶狠狠道:“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对我动手,今儿我就叫你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看你下回还敢不敢手贱!”
撸完袖子,她抬手先抽了张娘子两个大瓜子,抽得张娘子脸上立刻浮现两个五指手印。
然后她又用拍马屁股的架势,手掌朝后,“啪啪啪”抽张娘子的屁股。
这显然没有脸上抽耳刮子疼,但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强。
张娘子被她压在底下,发出痛苦的嚎叫:“好……好疼……你放开我!别打了!你快点放开我!不要打我的屁股!你这个泼妇,别打了!”
嚎叫好一会子,都不见姜椿停手,又气又羞又疼的她,口不择言地骂道:“住手啊,你这个乡下杀猪女,只会全武行的野蛮人,快点给我住手!”
姜椿被骂了,却不生气,反而笑嘻嘻道:“你说说你,明知道我是乡下杀猪女,只会全武行的野蛮人,你却还有胆子招惹我,可见你是个没脑子的。”
她使多几分力气,“啪”地一巴掌拍到张娘子屁股上,然后冷冷道:“没脑子,被人拿来当木仓使的人,活该多受罪!”
“嗷……”张娘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尖叫。
在场众位女眷,包括才刚从门口走进来的几位女眷,全都惊呆了。
她们打小就在达官贵人圈子里长大,从来只见过打嘴官司的女子,这还是头一回见到上演全武行的。
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以至于竟然无一人想起来上前拉架。
当然,想不起来是一回事,害怕这位姜娘子把她们当成跟张娘子一伙的,直接连她们一块打了也是重要缘由。
而真正跟张娘子一伙的王娘子,更是吓得直接从凳子上摔下来,脸色煞白,手脚都在颤抖,仿佛随时都能厥过去似的。
要不是她如此大反应,姜椿还没想起来有她这号人。
既然想起来了,姜椿果断松开张娘子,走过去,直接踹了王娘子的屁股两脚,冷哼道:“你这个伥鬼,也不是个好的。”
踹完了王娘子,她又返回来,一屁股坐回张娘子身上,继续抽她屁股。
坐等来拉架的人将自己“劝”住。
第79章
锦乡侯府的赏菊宴起始于太夫人廖氏的太婆婆荣昌大长公主, 至今已经办了好些年头了。
京城达官贵人圈里每年办赏菊宴的人家不少,但都没锦乡侯府的赏菊宴名气大。
名气大,自然来的宾客就多。
今年锦乡侯夫人赵氏想偷个懒, 将赏菊宴的一应事宜都交给了世子夫人萧氏, 并让二儿媳妇刘氏从旁协助。
这个二儿媳妇刘氏,就是刘二姑娘, 人称路二奶奶。
当初路二奶奶跟锦乡侯府的二爷路舒泽赶热孝里成亲,如今才刚过去一年, 论理锦乡侯府这会子应该尚未守孝结束才对。
但这里头其实还有个旁的缘故。
锦乡侯府二爷路舒泽其实兼祧了锦乡侯老太爷的亲弟弟, 路二老太爷那边的香火。
去岁路二老太爷过世,因路二老太爷的儿子陆七老爷尚在世, 所以不管是路舒泽这个名义上的孙子, 还是锦乡侯府众人, 都只需要守一年孝即可。
所以, 锦乡侯府今年的赏菊宴这才照旧正常举办。
但即便有二弟妹帮忙,世子夫人萧氏仍旧忙得团团转。
一会儿去后花园查看菊花摆放情况;一会儿去大厨房查看宴席准备情况;一会儿又跑去二门口迎接公主、郡主以及县主等身份显赫的贵妇。
所以等接到丫鬟禀报,她急匆匆赶到廖太夫人院子后头的花厅时,已经过去了足足三刻钟。
姜椿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张氏的屁股,无聊得差点睡过去。
要不是没长第三只手, 她都要让桂枝给自己抓把瓜子,她边嗑瓜子边等人来劝架了。
还真别说, 锦乡侯府这五香瓜子的滋味十分不错, 有那么点后世焦糖瓜子的味道。
回头她得跟她的好姐姐萧氏讨要一包,带回家慢慢吃。
没办法,对于各大世家来说, 食谱是不传秘方,她讨要瓜子可以, 讨要人家的秘方,那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萧氏进门后,就见姜椿骑坐在新任顺天府通判孙程远的娘子张氏身上,正拿巴掌抽张氏的屁股。
被她骑坐在身下的张氏,发髻散乱,衣裳皱成了麻花,嘴里撕心裂肺地嚎叫着,眼泪鼻涕横流。
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萧氏故意用疏远的语气大叫一声:“姜娘子,这可使不得,你且停停手!”
她边快步往里走,边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同自己的贴身丫鬟如意“小声”嘟囔道:“方才我走的时候,姜娘子还有说有笑地在那嗑瓜子呢,怎地眨眼间功夫就跟人上演全武行了?”
如意会意,立时与自己主子打配合,做出个懵懵懂懂的模样来:“不晓得啊,许是谁招惹到她了?”
主仆俩一唱一和地“快步”走到姜椿跟张娘子面前。
萧氏伸手去拉姜椿的胳膊,打圆场道:“姜娘子,有甚事慢慢说,大家都是来参加赏菊宴的宾客,开开心心才好,可别因为甚不值一提的小事儿伤了和气。”
姜椿轻轻挣扎了几下,冷哼一声:“张娘子说我夫君的坏话,这能算小事儿?
我夫君可是我的心肝宝贝,素日我都不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岂容旁人中伤他?”
萧氏好脾气地劝道:“张娘子背后说人坏话确实有些不妥,但姜娘子你打也打了,再如何也该消气了。
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姜娘子你就别同张娘子计较了,好不好?”
姜椿做出个为难的模样来,抿唇沉吟半晌后,这才勉为其难地对张娘子道:“罢了,今儿是锦乡侯府的赏菊宴,看在世子夫人的面上,我就暂且饶了你。
日后若是再被我知道你背后说我夫君的坏话,我还揍你,揍得比这回还狠!”
放完狠话后,姜椿站起身来,随便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灰尘,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原先的位置上。
萧氏连忙让人扶张娘子跟王娘子出去洗漱更衣。
又让人打了盆温水来,给姜椿净手。
她笑着同姜椿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去寻张娘子跟王娘子了。
这俩人毕竟是在自家挨的打,于情于理她都得去安抚一番。
姜椿洗了手,将玉扳指跟镯子重新戴回自己手上。
桂枝跟桂叶两人连忙上前,替她将头面重新簪回发髻上。
不过片刻,她就由动辄对人打脸抽屁股的泼妇,变成了个眨巴着一双大大的杏眼,语笑嫣嫣,气质天真而又烂漫的俏佳人。
众人:“……”
这翻脸的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
姜椿无视众人惊呆的目光,笑嘻嘻地问曹娘子:“曹姐姐,我刚才是不是太鲁莽了些?”
曹娘子:“……”
孩子死了知道奶了,人都打完了你想起来问自己是不是太鲁莽了,会不会太迟了些?
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所幸宋家两位小娘子的出现,替她解了围。
宋时音拽着宋时玥,急匆匆地往东小厅跑,边跑边急吼吼道:“让开让开,我大嫂跟人打起来了,都让开,别耽误我们姐妹去拉架。”
还不知道花厅里发生了何事,正随着锦乡侯府的管事娘子往东小厅走的几位女眷闻言面面相觑。
但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有热闹看,冲啊!
宋时音拉着宋时玥风风火火地冲进东小厅,远远见着姜椿,就嚷嚷道:“大嫂,听说你跟人打起来了,那人没事?”
拉架是不可能拉架的,她们当然是来看热闹的。
而且也完全不担心大嫂会有事,就大嫂的本事,对上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贵妇,一个指头就能摁死她们。
姜椿笑呵呵道:“你们来晚了,热闹没瞧上。”
宋时音气得跺脚,恨不得捶胸顿足,抱怨道:“大嫂你也真是的,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跟人打架前,就不能让丫鬟通知我们一声?我跟四妹妹也好来拉架啊!”
姜椿白她一眼,是来拉架还是来看热闹?
本来吐槽她一句“吃翔都赶不上热乎的”,想想这是在外头,她到底将这不雅的话语给憋了回去。
只随口敷衍了一句:“知道了,下回喊你们,如果我能记起来的话。”
毕竟打架这种事情嘛,讲究的就是个一时冲动——冲动起来六亲不认。
曹娘子却是整个人都惊呆了。
宋时音这位宋家三姑娘,宋家没出事前,自己隔阵子就能在宴席上见到一回。
她虽然性子略活泼了些,爱说爱笑,但却是个极有教养的小娘子,规矩礼仪半点不错,很受各家老太太们喜爱。
结果这会子自己瞧见了啥?
她没规没矩地疯跑进东小厅来就罢了,得知自己嫂子与人打架,不说劝解几句,竟还露出没瞧到热闹的遗憾神情。
显然不是盏省油的灯。
不是说她才被卖进青楼一年,就被她堂兄宋郎君给赎出来了吗?
一年时间就能让人改变如此大?
姜椿看见宋时音,突然想起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于是开口问道:“有鸡嘛?”
宋时音摇了摇头:“没有。”
一帮子胆小如鼠的,只敢拿眼睛偷摸瞅自己,然后悄悄跟小姐妹咬耳朵,却没哪个不长眼的跳出来挑衅自己。
真是太令她失望了!
姜椿笑道:“不急,天长日久的,总有不长眼的‘鸡’跳出来的。”
宋时音一想也是,点头道:“对,早晚让我逮住一只。”
花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宋时音跟宋时玥两个小辈杵在这里,不时就得向人行礼打招呼。
既然没热闹可看,宋时音果断拉着宋时玥跑路。
姐妹俩才刚走,路二奶奶就急匆匆地走进来。
她先将姜椿上下打量一番,见她衣衫整洁,头上发髻丝毫不乱,心里暗舒了一口气。
但还是不放心地询问了一句:“姜娘子,你没事?”
姜椿斜睨着她,嗔道:“咱们是同乡,我的本事你还不晓得?要有事也是旁人有事。”
毕竟她这个巡海夜叉,在红叶县可是如雷贯耳的,她就不信路二奶奶在娘家时没听说过自己的大名。
路二奶奶抿唇轻笑:“姜娘子没事就好,若是在我们府上不小心磕碰了哪里,宋郎君可要跟我们没完。”
姜椿脸上立时展开个灿烂的笑容,这路二奶奶上道啊,自己还没秀恩爱呢,她倒先替自己秀上了。
这不得顺杆爬?
姜椿“哎呀”了一声,两手捧脸,“害羞”地说道:“我夫君就是太在意我了,所以老是担心这担心那,恨不得走哪都要把我拴在裤腰带上,烦人得紧。”
说道“烦人得紧”几个字的时候,她声音仿佛和了蜜似的,简直要齁死人。
众人:“……”
大庭广众的,这姜娘子竟然连“拴在裤腰带上”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虽然路二奶奶先前在红叶镇王家时,就见识过几回姜娘子逢人就秀恩爱的戏码,这会子再次见识到,还是忍不住叹为观止。
路二奶奶笑道:“姜娘子跟宋郎君的感情还是这般好。”
“新城长公主殿下到!”
外头突然传来太监特有的尖细通报声。
在场诸人闻言,立时站起身来。
待一身华服满头珠翠的新城长公主搭着嬷嬷的手走进来后,众人立时跪地磕头:“拜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姜椿混在人群里,低垂着脑袋,嘴巴胡乱嗫嚅几下,滥竽充数。
新城长公主抬了抬手,笑道:“免礼。”
众人站起身来。
路二奶奶忙上前,将新城长公主让到最前头的主位上。
新城长公主也没推让,因为比自己地位高的几位姑母都在前头正院里坐席,与自己同辈的长公主里属她出身最尊贵,乃是嫡公主。
所以这主位她自然坐得。
她才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本宫仿佛听说这里有人打架?”
路二奶奶也没敢隐瞒,尽量轻描淡写地说道:“回长公主的话,是宋大奶奶跟孙大奶奶起了些许争执,这会子已经事了了。”
新城长公主听得一头雾水:“宋大奶奶是哪位?孙大奶奶又是哪位?”
被点名的姜椿连忙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福身行礼道:“宋时桉娘子姜椿,见过长公主殿下。”
新城长公主随口道:“哦,原来是宋时桉的娘子啊。”
话音刚落,她似乎突然反应过来,眼眸瞪大几分,不可思议道:“你是宋时桉宋卿知的娘子?”
听闻宋卿知娶了个乡下杀猪女为妻,她压根就不信。
他那样光风霁月的人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可能娶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女子为妻?
定是那帮见不得宋家好的混账东西瞎编排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宋卿知当真娶了个乡野女子为妻,这女子也必定是某隐居乡下的大儒的女儿或是孙女,学富五车。
结果自己瞧见了什么?
他宋卿知的娘子竟然与人在锦乡侯府上演全武行。
难不成他当真娶了个乡下杀猪女为妻?
新城长公主一个没忍住,很没有长公主风范地来了个疑问三连:“你祖籍哪里?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家中兄弟姐妹几人?”
姜椿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
这新城长公主的消息不太灵通呀,她还以为自己的出身来历早就在京城传开,全京城的达官贵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呢。
转念一想,也对,人家可是长公主,老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向来养尊处优,等闲无人敢将这些八卦拿到她面前说。
姜椿恭敬回道:“回长公主的话,臣妇祖籍山东齐州府红叶县,家里是杀猪卖肉的屠户,民妇并未兄弟姐妹,乃是家中的守灶女。”
“啊?守灶女?”新城长公主惊得差点端不住手里的盖碗。
不会?不会?难道宋卿知当了这乡下杀猪女的上门女婿?
那可是宋卿知啊,清冷孤傲谪仙一般的宋卿知啊,不得已娶个乡野女子为妻就罢了,怎地还给人当赘婿呢?
无比喜爱卿知体,是宋时桉“迷妹”的新城长公主觉得自己心态要炸裂了。
然后她就听到姜椿嘴里说出来一句让她心如死灰的话语:“对,我夫君是我们姜家的上门女婿。”
新城长公主扶额,有气无力道:“你等等,且让本宫缓缓……”
姜椿:“……”
新城长公主这是甚反应?
有些不对劲!
不过新城长公主年纪约在三十岁左右,应不至于对宋时桉有那种想法?
自己原著里可没这么写。
反倒是新城长公主的外甥女,城阳长公主的女儿福宁郡主,对宋时桉一往情深。
对了,这福宁郡主好巧不巧,正是程大姑娘的闺中密友。
好闺蜜爱慕同一个男子什么的,想想就挺奇葩的。
啥?这是她自己写出来的剧情?
咳,姜椿心绪地缩了下脖子。
没办法,写文嘛,不洒点狗血,每章剧情都平平无奇,读者很快就跑光了。
不过照姜椿猜测,这新城长公主大概跟红叶县县令卢正衡类似,不是宋时桉的字粉就是画粉。
新城长公主扶额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子,这才无力地摆摆手:“罢了,今儿就先这样,改日我宣你到长公主府细问。”
姜椿:“……”
宣自己到长公主府细问?
您作为宋时桉的“粉丝”,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哪有将正主娘子叫到跟前,逼问正主信息的?
这可是“私生粉”行径,是要遭到唾弃的!
但人家身份尊贵,姜椿能说什么呢?只能恭敬应“是”,然后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曹娘子偷摸瞧了上首的新城长公主一眼,凑到姜椿耳边,跟她咬耳朵道:“这位行事向来随性,但并非肆意妄为之人,你不必太忧心。”
姜椿倒没什么太忧心的。
别说她没感受到新城长公主的敌意,就算新城长公主当真对自己有敌意,也不可能轻易对自己下手。
自己好歹也是太子爷的舅子媳妇,不是甚没名没姓随意就能捏死的底层小老百姓。
捏死自己事小,被太子爷记恨事大。
就算她是长公主,也不可能不忌惮太子爷这个下任皇帝。
但曹娘子也是好意,所以姜椿笑着道谢:“多谢曹姐姐提醒,有你这句话,我立时放心不少。”
*
与前面的波澜起伏比起来,后头的赏菊宴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当然,菊花还是好看的。
锦乡侯府的花匠本事不一般,不但养活了不少珍稀品种菊花,竟然还会嫁接,一盆菊花五六七八个颜色,引得众女眷啧啧赞叹。
姜椿没在赏花的人里头瞧见张娘子跟王娘子,她瞅准路二娘子得闲的空当,问了她一句。
路二娘子小声道:“她们丢了这样大的脸,哪里还能没事人一样继续待下去?洗漱更衣后,就提前离开了。”
姜椿撇撇嘴:“那是她们脸皮不够厚,换作是我,我就能没事人一样继续待下去。”
竟然滚蛋了,真是可惜了,不然自己瞧见她们,高低得阴阳她们一番。
这叫打蛇棍跟上。
让这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们好好见识下甚叫“得理不饶人”。
如此她们才会更加忌惮自己,轻易不敢招惹自己。
不过这也足够了,经此一战,应该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再当面挑衅自己了?
路二奶奶闻言嘴角抽了抽。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你那力大无穷的本事,能让你丢脸成那样的人儿,只怕还没从娘胎里出生呢!
锦乡侯府这场宴席安排得十分周到,上午赏菊花,中午吃席,下午听戏。
等到结束的时候,已经是申初(15点)时分了。
姜椿叫着宋时音跟宋时玥,混在人流中往二门走。
走着走着,突然翡翠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大奶奶,大爷来接太太跟您回府。”
一瞬间,四周的女眷,连同她们带着的丫鬟婆子,齐齐将目光聚焦到姜椿身上。
姜椿算是体验了一回甚叫“万众瞩目”。
她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鬓发,心想幸亏自己不低调,今儿直接将太子妃赏的那套赤金嵌红宝石头面给戴到了头上。
鬓边还插了一支从签到系统得来的大红菊花绒花。
被“万众瞩目”,她是一点都不方。
甚至还能凡尔赛:“夫君也真是的,就这么点子路,我自己回去就成,哪里就需要他来接了呢?
旁人的夫君都没来接,偏他来接我。
真是的,也忒黏人了些,一时半刻瞧不见我都不成。”
众女眷听得牙都酸了。
片刻后,心里也酸了。
就是啊,人家姜娘子这个乡下杀猪女的夫君都来接她了,她们的相公却没一个来接的。
要知道锦乡侯府的赏菊宴可是专门挑了休沐日举办,她们那些在衙门当差的相公今日可都赋闲在家!
有不少或是娘家强势或是本人强势的娘子,决定回家后就跟自己相公算账。
是他家门第比宋家显赫?还是他长得比宋时桉好看?还是腹中比宋时桉更有才华?
所有条件都比不上人家就罢了,待自家娘子也比不上人家,要他们何用?
不晓得自己的到来引起多大风浪的宋时桉负手站在二门处,目光专注而又沉静地注视着打内院出来的女眷,试图在其中寻到姜椿的身影。
把不少女眷看得面色通红,心里小鹿乱撞。
特别是那些未成婚的小娘子,定力不足,害羞些的,走路都发飘,一副摇摇欲坠随时能晕倒的娇弱模样。
“夫君,你来啦!”姜椿的大嗓门突然响起。
正含情脉脉注视着宋时桉的几位小娘子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满腔的柔情霎时烟消云散。
如梦初醒般想起,他可是姜娘子的夫君啊,那个一言不合就对着张娘子跟王娘子拳打脚踢的那个姜娘子!
她们这样娇滴滴的小娘子,只怕还不够她一只手打的。
美男虽好,但脸面更要紧。
风紧扯呼!
众人齐齐走向自家马车,一叠声地催促车夫快走。
姜椿瞧见自己一来,一堆年轻小娘子纷纷作鸟兽散,哼笑了一声:“夫君你可真能招蜂引蝶!”
宋时桉勾了勾唇:“不如娘子能惹是生非。”
姜椿抬手轻推了下他的胸堂,气哼哼道:“我惹是生非?你讲讲道理,分明是张娘子这个程大姑娘的表嫂先说你的是非,我才出面替你教训她的!”
宋时桉握住她的手,轻轻摇晃了几下,轻笑道:“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你惹是生非不对。”
姜椿狐疑地瞪着他:“你不怪我行事鲁莽,在外头败坏宋家的名声?”
宋时桉淡淡道:“娘子又不是那等无事生非的人儿,若是因为顾忌宋家的名声而让娘子你忍气吞声,那这名声要来何用?”
“夫君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姜椿闻言高兴得脸上乐开了花。
不愧是自己写出来的纸片人男神,瞧人家这境界,就是高!
庄氏从内院走出来,一眼就瞧见了自家马车旁的儿子跟儿媳。
俩人你瞪我一下,我斜睨你一眼,你捶我一拳,我拉拉你的小手,正旁若无人地在这里黏糊。
她嘴角抽了抽,先是没好气地瞪了姜椿一眼,都怪这没脸没皮的家伙,生生将自己儿子给带坏了!
又瞪了宋时桉一眼,这没出息经不住引诱的家伙,就差脑门上刻上四个大字“夫纲不振”了。
再想想姜椿今日干的那些糟心事儿,她忍不住捂住心口。
自己早晚要被他俩气死!
还好自己不止一个儿子,老二赶紧回来,到时自己肯定要替他好好挑个名门淑女当媳妇。
可惜她这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她的次子宋时锐以及次子媳妇钟文谨这会子已经到了通州,明儿就能到家了。
第80章
回到宋家后, 庄氏让其他人回去休息,对姜椿道:“你跟我来。”
三太太秋氏眸光闪了闪,想跟去正院看热闹, 被宋时玥挽着胳膊给拉走了。
宋时桉毫不犹豫地抬脚跟上, 母亲跟娘子说话,他听一听怎么了?
宋时音蹑手蹑脚跟在大哥身后。
庄氏没瞧见她, 宋时桉懒得赶她,她就这么死皮赖脸地跟来了正院。
庄氏在正院东次间的罗汉床上坐下, 板着脸问姜椿:“我听人说你把张娘子跟王娘子打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库房那头属于正院的家具已经被全部搬了过来,正房这里已有了往日七八分的气派。
罗汉床下首, 东西两侧各摆了四张紫檀雕花太师椅。
姜椿不用庄氏发话, 就自顾地在东首第一张太师椅上坐下。
然后笑嘻嘻道:“我是打了她们俩, 谁让她们自己作死, 当着我的面说夫君的坏话!
我要是不叫她们知道知道厉害,往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对我夫君说三道四了!”
庄氏没那么好忽悠,追问道:“她们说桉哥儿什么坏话了?”
姜椿也没瞎编,实事求是回道:“那个张娘子是程大姑娘的表嫂,在那话里话外暗示是夫君退亲另娶旁人, 程大姑娘伤情太过,不愿另嫁他人, 搞得好像她程大姑娘才是受害者一般。
这本也没什么, 我给她撅回去就是了,结果她竟然不知死活地上来推我,把我推了个大趔趄, 脖子都差点闪到。
我姜椿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样的亏呢,如何能白吃这亏?
所以我飞起一脚就将丫给踹趴下, 然后‘啪啪’俩耳刮子抽她脸上,接着又对着她的屁股一顿巴掌,把她揍得哭爹喊娘,死了夫君一样嚎叫。”
姜椿说得眉飞色舞,边说还边手舞足蹈,要不是没有合适的工具人,她都想现场给庄氏演示一番了。
庄氏越听头越大,听到最后,直接拿手捂住心口,急促喘息着。
她生怕音姐儿闹得太过,妨碍到宋家的名声,所以直接将自己的大丫鬟珊瑚派到她身边,让珊瑚帮忙盯着点。
谁知道音姐儿那头老老实实,大儿媳妇这头却闹出了幺蛾子,还是这样大的幺蛾子。
竟然直接将张娘子跟王娘子给打了!
王娘子倒罢了,她相公出身不高,如今也只是个六品小官,能去锦乡侯府的赏菊宴,多半是从程家那里得到的请帖。
张娘子的相公孙程远却是实打实的世家大族出身,孙家的大姑奶奶又嫁进了程家这样的显赫家族当了宗妇,让孙家又往上迈了一大步。
姜椿竟然将张娘子给打了,而且从她嘚瑟的话音可以听出,打得还不轻……
“你……”庄氏本想说她几句,结果因为太愤怒,才刚开了个头,就险些背过气去。
唬得珊瑚跟翡翠连忙上前替她拍背顺气。
宋时桉忙劝道:“母亲消消气,别因为这点子小事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宋时音附和道:“就是呀,大伯母您消消气,不就是大嫂揍了人嘛,有什么好生气的?
您要是为这点子小事就生气的话,往后只怕还气不过来呢。
毕竟,大嫂可是连自己的亲姑父都敢揍的,揍几个外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什么?你连自己的姑父都揍?”庄氏倒抽一口凉气,险些就这么厥过去。
姜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对啊,我姑父好吃懒做还在外头嫖,对我姑母非打即骂,我看不过眼,就揍了他一顿。
全红叶镇的人都夸我揍得好呢,因为我姑父自打被我揍了后,就乖乖待在家里看铺子,也不去敲寡妇门了,对我姑母也体贴了不少。
我只恨我揍他太晚,不然他还能早点学好呢。”
宋时音撇撇嘴。
是王波想学好吗?
他那是迫于大嫂的银威,没胆子出去鬼混,加上他的狐朋狗友也迫于大嫂银威不敢同他来往,这才不得不窝在家里看铺子。
庄氏:“……”
她姑父确实不成器了些,但她姑父到底是她的长辈,如何也轮不到她一个当侄女的小辈来管教?
简直是太不讲规矩了。
宋时桉见母亲一副震惊模样,淡淡道:“母亲,红叶镇那种小地方,风土人情与跟咱们京城不同,娘子处事并无不妥之处,红叶镇的人都对娘子交口称赞呢。
您若不信的话,只管问三妹妹便是了。”
庄氏当然不信,她抬眼看向宋时音。
宋时音嘴角抽了抽,大哥你撒谎就撒谎,干嘛还要把我拉下水?真是太不地道了!
心里这般想的,嘴上她却立时点头道:“对啊,大嫂在红叶镇乃至红叶县的名声都极好,不管是认识她还是不认识她的,没一个说她坏话的。”
这也不算撒谎,的确没人说大嫂的坏话,因为他们不敢,怕事后被大嫂打上门算账。
庄氏斜了宋时桉一眼,又倒回来斜了宋时音一眼,冷哼一声:“你们兄妹俩就合起伙来蒙骗我,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有露馅的时候。”
姜椿笑嘻嘻道:“那又如何?反正夫君已经是我的人了,生米煮成了熟饭,母亲您忍心拆散我们小夫妻嘛?”
庄氏吐出一口气来,没好气道:“我没那么闲玩棒打鸳鸯的戏码,但是你惹出来的事情,回头被人找上门来,你自己去登门赔礼道歉,别指望我替你出面!”
姜椿哼笑一声:“赔礼道歉?想得美,要说赔礼道歉,也是张氏这个先说我夫君坏话,后手贱先对我动手的罪魁祸首向我道歉!”
不等庄氏开口,她就再次申明自己的立场:“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庄氏:“……”
宋时桉也冷冷道:“先撩者贱,张氏惹到我娘子这个硬茬,被打也是咎由自取。
张家不找上门来就罢了,若是敢找上门来,我倒要先跟他们算算张氏说我坏话的帐!”
宋时音哼笑一声:“来啊,她们家的女眷,来一个嫂子打一个,来一双嫂子打一双!”
姜椿白了宋时音一眼,笑骂道:“你这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大是?”
庄氏见他们几个嘻嘻哈哈的,压根就没当一回事,无语道:“张家的女眷找上门来倒算是好的,就怕她们不找来,回头撺掇哪个御史参桉哥儿一本,说他纵容妻子殴打官眷。”
谁知这话竟把宋时桉给逗笑了。
见屋内众人都看过来,他抬袖轻咳一声,收敛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让他们参呗,儿子一个当人赘婿的,还能管到妻主头上不成?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逼儿子这个赘婿倒反天罡?”
庄氏:“……”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没法反驳。
连她都如此,要是这番话被那些朝臣给听见,又该是如何得震惊跟无语,却又半个字都反驳不得?
这么想想,她竟然有些期待了……
但面上她还得维持她当家太太的威严,做出副不耐烦的模样,朝他们几个摆摆手:“行了行了,我累了,需要歪一会儿,你们该做甚做甚去,别在这里吵我了。”
姜椿跟宋时音对视一眼,姑嫂俩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一关是过去了。
姜椿觉得庄氏这个婆婆其实还挺大肚的。
这要是换了旁人,儿媳妇干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情来,肯定要狠骂一顿,然后将人罚去跪祠堂了。
姜椿决定以后对这个婆婆好点,得了甚好东西,就分她一份儿。
想到这里,她停住才要迈出东次间的脚步,转头问姜氏道:“母亲,上回儿媳给您的红枣您尝着如何?若是尝着好,回头我再叫人给您送点来。”
庄氏没好气道:“要甚红枣?我一天被你气得气血上涌好几回,不用红枣就气血充足。
你要是真孝顺,就少干点糟心事,少气我几回,我就阿弥陀佛了!”
上回她可是给了三斤红枣呢,自己又不是拿来当饭吃,哪可能这么快就吃完?
姜椿只当没听见庄氏的话,自顾道:“哎呀,红枣配银耳炖银耳红枣羹最补气血了,正好我那里还有些上好银耳,回头我让人给母亲送一包过来,您记得让人给您炖红枣银耳羹喝。”
庄氏只当她这银耳是打锦乡侯府路二奶奶那里得来的,轻哼一声:“什么好东西,我才不稀罕呢,留着你自己慢慢吃。”
姜椿笑嘻嘻道:“回头我就让人给母亲送来。”
然后她胡乱福了福身,两手提起裙子,一个蹦跳跳出门槛,然后蹦蹦跶跶地朝正站在院门口等待自己的宋时桉跑去。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庄氏以及珊瑚、翡翠主仆三人。
庄氏往身后的引枕上一歪,轻哼一声:“你们这个大奶奶啊,是个耳朵不好使的,只一味自说自话。”
翡翠笑道:“我瞧着大奶奶倒是个极孝顺的,晓得太太面皮薄,不好意思要她的东西,方才假装听不懂太太的话。”
珊瑚附和道:“翡翠说得对,大奶奶出身低微,手里能有甚好东西?
偏她有心,偶然得了点好东西,都不忘孝敬太太一份,虽然东西未必珍贵,最难得的是有这个孝心。”
庄氏白她俩一眼,笑骂道:“一个两个的,都替她说好话,你们老实交代,是不是拿她的好处了?”
翡翠将手伸到庄氏面前,笑道:“喏,大奶奶赏的戒指,丹桂苑的丫鬟婆子人手一只,我跟珊瑚姐姐也有幸各得了一只,太太瞧瞧这算不算大奶奶收买我们的赃物?”
庄氏瞥那银戒指一眼,做工倒是精巧,但再精巧也不过是一只素面银戒指而已,能值几两银子?
珊瑚笑道:“奴婢跟翡翠可是庄家的家生子,甚好东西没见过?还不至于眼皮子如此浅。”
庄氏嗔道:“只是句玩笑话罢了,偏你们还认真解释起来了。”
珊瑚跟翡翠闻言,顿时笑起来,齐声嚷嚷道:“太太又逗我们!”
*
姜椿这头,跟宋时桉手拉手往丹桂苑走。
中途姜椿把企图要跟来当电灯泡的宋时音给撵走了。
回到丹桂苑后,瞧见桂花跟桂香两个小丫头正用装了木炭的熨斗熨烫着一套身前带补子的官服。
姜椿瞧见了,扭头看向宋时桉,挑眉问道:“这是夫君你的官服?”
宋时桉点点头,说道:“明儿我就得去翰林院复职了。”
顿了顿,他又淡淡道:“许是为了补偿,也许是为了让太子姐夫脸上好看,皇上还给我升了职,由正五品侍讲升为了正四品侍读学士。”
姜椿惊喜道:“哇,这是升了一品两阶?”
二十四岁就是正四品官员,具备了参与大朝会的资格,可以称得上是年少有为了。
见宋时桉兴致不高,她伸手拉住他的手摇晃几下,嗔道:“夫君说得什么话,老皇帝那人鬼精鬼精的,要是真想补偿你或者让太子爷脸上好看,赏你些财物一样有效果,为何偏选择给你升官?
还不是因为夫君能力强有本事,有资格当这个侍读学士?”
话到这里,她往前凑了凑,小声道:“再说了,老皇帝要是想补偿宋家或者让太子爷脸上好看,完全可以提拔宋家的三位老爷呀,他们可都全在官场呢。
但老皇帝略过了他们,只提拔了夫君你,可见他觉得你比宋家其他人都强。”
宋时桉听得唇角微扬,伸手点了下她的小鼻子,用宠溺的语气训斥道:“没规矩,家里三位老爷也是你能编排的?下回再被我听到……”
姜椿抬眼瞪他,哼笑道:“再被你听到如何?”
宋时桉嘴唇凑到她耳边,轻笑道:“我就像你今日抽张氏一样,抽你的小屁股。”
姜椿伸出魔爪,在他因练武而变得形状完美的臀上抓柔了一把,嘿嘿笑道:“你敢抽我,我就给你抽回去,看咱俩谁更吃亏!”
宋时桉:“……”
谁更吃亏什么,还真不好说。
他无语道:“你矜持点。”
大白天的,就摸自己屁股,要是被丫鬟瞧见了,成何体统?
姜椿白他一眼,好笑道:“哟,夫君怎地突然一本正经起来了,是不是明儿就要复职,心里没底,有点紧张?”
她前世全职写文前,也当过几年社畜,长假结束即将上班时的心态,她懂,那简直就比上坟还沉重。
宋时桉淡淡道:“没甚好紧张的,翰林院那些活计,都是小菜一碟,不值得我紧张。”
姜椿见东次间里多了张花梨木罗汉床,显然是库房那头送过来的,桂花跟桂香应该擦洗干净了,上面一尘不染。
她在一侧锦垫上坐下,抬眼看向宋时桉,问道:“那你紧张什么?”
宋时桉惊讶地挑了挑眉:“你是如何瞧出来我紧张的?”
姜椿得意地一抬下巴:“我都主动摸你屁股了,若是往常,你早就顺杆爬,要求晚上与我敦伦了。
结果你不但无动无衷,还让我矜持点,这分明是心里装着事儿嘛。”
宋时桉有些动容,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如此了解自己了。
他在炕桌另一侧的锦垫上坐下,叹气道:“我接到了二弟的信,他如今已经到了通州,明儿就能回家了。”
姜椿故意装傻,一脸天真地问道:“啊?二弟要回来了?这不是好事嘛?”
“好事是好事。”宋时桉叹了口气,无语道:“但二弟当初在被发卖去采矿场的路上半道逃跑,心口中了一箭,跌落山崖,所幸被一村女相救,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为了报恩,二弟便娶了那村女。
此番回京,他也将那村女出身的二弟妹给带上了……
方才在正院,我几次想同母亲说这事儿,又怕母亲受惊太过,万一有个好歹,到底没敢说出来。”
宋时锐这家伙,好事不找自己这个兄长,向母亲透漏口风这种麻烦事儿却找到自己头上。当时母亲正在气头上,如果自己说了,她肯定会迁怒姜椿的。
索性让他自己面对母亲的怒火!
姜椿悄悄撇撇嘴,难怪刚才他在正院时欲言又止,原来是因为这事儿。
她故作震惊状:“什么?二弟也娶了个乡野女子为妻?了不得,母亲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被气晕过去的。”
一个儿子娶乡野女子为妻倒罢了,庄氏还能劝慰自己她还有个儿子,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娶个自己中意的儿媳妇。
结果两个儿子都娶了乡野女子为妻,她是彻底没了旁的指望,不气出个好歹才怪。
所以姜椿真诚建议道:“夫君明儿早起去衙门前,记得去医馆寻个大夫,让他来府里待上一日,咱们给他按天算钱。”
宋时桉觉得她这主意极好,立时道:“好,我明儿一早就去寻大夫。
家里这头,就有劳娘子多看顾些了,若有甚事儿你处理不了,记得打发人去翰林院寻我。”
姜椿笑着答应。
*
夜里两人躺下后,姜椿见他趴在自己身前,老老实实的,忍不住拿爪子在他的复肌上柔来捏去。
嘴巴凑到他耳边,边往他耳朵里吹气边笑嘻嘻道:“夫君,不想要人家嘛?”
宋时桉从她身前直起身,躺平到枕头上,然后将人捞进怀里楼住。
淡淡道:“明儿我要去衙门,你也得做好迎接二弟跟二弟妹的准备,乖乖睡觉,别作乱。”
姜椿这人,属于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她原本只是随便撩拔一下他,如果他立时上钩的话,那她就果断嚷嚷着要睡觉。
但他做出这么副一本正经的禁浴模样来,她反倒来了兴致。
她手指果断下滑,逮住了那关键之处,缓缓鲁动起来。
宋时桉:“……”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素日自己想跟她敦伦,她都故意推三阻四的,须得自己哄劝一番才能成事。
今儿自己表明立场,她却又跑来主动撩拔自己。
他眸光微闪,狭长的凤眼垂了垂,脸上表情更加冷淡:“别胡闹。”
“我就胡闹。”姜椿一扬下巴,手指灵巧活动一番,将其调整到完美状态。
然后瞄准目标,一下坐到他身上。
然后嘿嘿嘿地银笑一声:“你还想打我屁股?哼,我先让你尝尝我这个姜霸王暴打姜宋氏的滋味!”
宋时桉一双凤眼猛地睁大,嘴里“嘶”地倒抽了口凉气。
这,这么主动的嘛?
而且还是这样的姿势!
这姿势自己先前的确曾想到过,但还尚未付诸行动。
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就骑上来了。
直接给他来了个内心跟身体的双重刺激。
他享受地半眯着眼睛,嘴里却哼笑道:“娘子你坐上去做甚?你会这个么?”
姜椿顿时被激起了好胜心,得意地一扬下巴:“我不会?你别小瞧人,我会得东西多着呢!”
自己好歹也是看过上千部猪跑片子的人儿,还能连这姿势都不会?
她顿时运用起腰腹的力量,给他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山川起伏。
宋时桉两手紧紧揪住下头的锦褥,差点没忍住哼出来。
缓了片刻后,他轻哼一声:“就这?”
姜椿顿时斗志满满:“是时候拿出点真正的本事让你开开眼界了。”
她边做引体向上,边学圆规画圈圈。
宋时桉终于憋不住,发出了声音。
姜椿一向爱听这个,闻言立时更来劲了。
结果一个卖力过头,没一会子就先把自己给送走了。
宋时桉差点就跟着上去了。
姜椿得趣后,直接选择摆烂,往前一趴,然后就彻底不动弹了。
宋时桉试图继续运用激将法:“娘子这就不行了?”
姜椿懒洋洋道:“对啊,我就是不行了。”
宋时桉没好气道:“你倒是舒坦了,你夫君我还早着呢,你惹的事,你就得负责善后。”
姜椿脸蛋在他怀里拱了拱,哼唧道:“不管,我累了,我要睡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宋时桉给气笑了,他翻了个身,索性自己奋斗起来。
姜椿还不乐意,踢腾了他一下,哼哼唧唧道:“讨厌,都说人家困了,要睡觉啦。”
宋时桉板着脸继续奋斗,嘴里冷哼道:“你这话说晚了。”
他按着姜椿好一通忙活,中途惹得她几次失声大哭,这才罢休。
他试图去楼姜椿睡觉,姜椿一双大大的杏眼里水雾朦胧,扭身躲避开他的手臂,控诉道:“你个大坏蛋,别靠近我。”
宋时桉往前挪了挪,强势地伸手将人楼进怀里,心满意足地笑道:“是哪个大坏蛋先主动的来着?”
姜椿顿时心虚地不吭声了。
她算是彻底明白啥叫“玩火自焚”了,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