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变通
董鄂氏离开时候，林默涵生气地说道：“他们董鄂氏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谁都不出面，反而让他家的姑娘先来与我们说，还思量着想给以后留出回旋的余地呢。我呸，做梦去吧！”
黛玉看着林默涵这般跳脚的样子，心中十分地温暖，不过还是开口说道：“其实姐姐不用动这般大的气，对我来说嫁入富察氏还是董鄂氏都没甚区别。仔细想来，董鄂氏开出的条件也不错。我若嫁了过去，他们全家确实有很大的可能会敬我一辈子，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在林默涵的影响之下，关于人生大事，黛玉考虑的更多是家族和自己日后生活环境的好坏。
不管是富察氏的李荣保还是这位董鄂氏的兄长，无论性情如何，他们本人对黛玉来说是无甚区别的。
因为她日后主要是要与一大家子相处的，丈夫不过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的工具罢了。
然而林默涵听完黛玉的话却说道：“终究是不一样的，因为只要我进了毓庆宫，那么无论你嫁入哪一家他们都会敬着你，绝对无人敢轻易找你的麻烦，并不是只有嫁入董鄂氏才能有这样的优待。况且你看今日这董鄂姑娘的言行便知道，她们不被人待见恐怕并不仅仅只是姓氏的缘故。玉儿，若他们的尊重只是来源与你背后能够带来的利益，那么终究不会长久的。且董鄂氏一族心高气傲，又怎会心甘情愿地在你面前做小伏低，早晚会生出怨怼之心的 。”
黛玉点了点头，说道：“姐姐说的是，其实世家大族联姻大多都是因为背后的利益，不过富察氏还是更加纯粹些。博尔济吉特夫人爽朗慈厚，我能感觉出她是真的喜爱我，即使姐姐不是未来的太子妃，她对我的态度也不会轻易改变的。我瞧这董鄂氏不会轻易死心的，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后手。”
林默涵确实也能感觉到博尔济吉特氏十分地喜爱黛玉，而且随着上门次数的增多还逐渐与贾敏相熟起来，两人十分合的来，目前来看还是富察氏更加靠谱些。
“甭管他们有什么后手，我会去请太皇太后在选秀一结束就下旨为你与富察氏赐婚。皇上已然让董鄂氏嫁给三阿哥了，便是给了机会，董鄂氏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让太皇太后与大家对他们改观，说来说去还是想走捷径罢了。咱们家又不欠他们的，凭什么牺牲你为他们铺路。若不在背后做小动作也就罢了，倘若敢生事我一定不会绕过他们！”
左右如今她们两人在宫里，董鄂氏总不至于能耐到把自家的儿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储秀宫来碰瓷黛玉。
只要这一点他们做不到，那么无论他们想要从自己老父亲林如海那里还是去康熙处求赐婚圣旨都是白费的。
因为林如海绝对不会答应，而董鄂氏若是敢直接去求康熙那么也不会让自家的姑娘先来试探了。
毕竟，他们想要与林家联姻的理由根本上不得台面，在皇上面前说这个他们还丢不起这个脸。
之后的几日，董鄂氏常常派人来求见，通通都被林默涵拒绝了。
如此这般，董鄂氏便明白了林家的态度。
她心里十分愤怒，自家都拿出那般大的诚意了，林家居然这样不识好歹！
不过是个刚起来的破落户罢了，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被太皇太后和皇上看重，竟也敢在他们董鄂氏面前拿乔。
不过她也知道此时不是她耍小性子的时候，等那林二姑娘嫁进来了，额娘自然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荣妃一直都在等着这件事的结果，董鄂氏没能完成任务，却也不得不将这个消息告知她。
若说月盈在惠妃那里只是被挑些小毛病，那么董鄂氏在荣妃那里便是彻彻底底地坐冷板凳了。
若非做给皇上瞧，荣妃是见她一面都不乐意，生怕传出些什么传闻惹恼了太皇太后。
三阿哥是荣妃接连失去了四个孩子后唯一长大成人的儿子，她万分地宝贵，恨不能为他挑个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为妻。
可偏偏康熙却指了董鄂氏之女，彭春确实深受圣宠，但那也仅仅在前朝还算得力。
她们身处后宫，哪个敢让太皇太后不痛快。
原本，荣妃看上了石文炳家的女儿瓜尔佳氏，谁知康熙却说晚了一步，人家已经和皇上通过气了，想要把女儿许配给青梅竹马的表哥。
皇上已经答应了下来，不可能出尔反尔。
荣妃气急，想了许多法子都没有用。
伴君多年，她怎会不明白康熙素来一言九鼎，一般人很难改变其心意，这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未来三福晋出自董鄂氏这个消息传出以后，后宫嫔妃没少明里暗里地笑话他们母子，都嘲笑他们失了圣心，不被皇上所喜。
荣妃怎能坐以待毙，与三皇子联合彭春商讨了许久，才想出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林氏原本家世单薄，与根深叶茂的董鄂氏根本不相匹配，但是谁让宫里喜欢那姐妹二人呢。两家结合正好可以各取所需，董鄂氏的困境转瞬可解，林家也有了更大的依靠。
想来就算是太子知道了，也不会不同意的。
荣妃唯一的心愿就是让自己的儿子平安地活着，根本就没有想过让儿子去争那个位置。
幼年之时她与孝诚仁皇后同为后宫嫔妃，那位当真是个贤德仁厚之人，从未薄待过自己。
二人又都承受过丧子之痛，很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孝诚仁皇后甚至因为大受打击而早早去世，自己却因为接连有孕而苟活了下来。
对于先皇后的儿子，其实她可能也有意无意地把慈母之心投射在他的身上，是盼着他能够顺顺利利地登上皇位的。
若非皇上不可能让林家姐妹同时嫁入皇室，她实在很想直接求了林家二小姐做儿媳妇。
只是很可惜，皇上要安抚董鄂氏。
那董鄂氏的女子是绝无可能做帝王之妻的，皇上便拿了年龄相当的胤祉出来做人情，其实也是在变相地绝了儿子与太子相争的可能。
总之，真真是倒霉，早知道晚生他两年好了！
接到董鄂氏传来林家拒绝的消息时，荣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样的结果本就在预料之中。
林家但凡不是猪油蒙了心，都不会把女儿嫁给董鄂氏。
只要林氏长女赐婚太子爷的圣旨正式下达，全京城适龄的好儿郎还不可着他家二姑娘挑，何必去趟那董鄂氏的浑水呢。
不过为了儿子，这件事情就算难办也要办。
荣妃看的清楚，董鄂氏的性子其实很复杂，一方面因为自小极得家人的宠爱而可爱任性，另一方面又由于从小受尽别人的白眼导致她清醒中又带着几分扭曲。总之，不算是个讨喜的。
荣妃已经能想象到儿子成婚之后会经历的事情了，即使旁人碍于他阿哥的身份不敢当面说，但是私下里还是会议论纷纷。
那么儿子的夫妻生活就不可能和美，不知会受多少窝囊气。
原本他们想着最好能够说动林家的姑娘，只要她愿意，这桩婚事便成了一半儿。
谁知董鄂氏竟这般没用，连人都笼络不住。日后也不用指望她能帮上胤祉了，真真是个拖油瓶。
荣妃很快就把这个消息传给了三阿哥胤祉，让他按照之前商定的计划去找太子爷说和。
倘若太子肯帮忙穿针引线，想必林如海会好好考虑的。
再则，将来在皇上面前提起的时候，也更加有底气些。
胤祉收到消息后，立刻就去找胤礽了。
毕竟这件事情需要在选秀结束之前定下来，万一皇阿玛乱点鸳鸯谱，那就万事俱休了。
毓庆宫里，胤礽刚刚处理完康熙送来的折子，胤祉就上门拜见了。
兄弟两人此时的感情不错，正巧到了用膳的时辰，胤礽便吩咐小路子抬来一桌上好的席面，二人好边吃边聊。
胤祉看着太子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便试探着开口说道：“弟弟今日来找二哥，其实是有事相求的。希望二哥能够帮我保媒，好促成一桩婚事。”
胤礽诧异道：“皇阿玛不是给你指了董鄂氏吗？嫡福晋的旨意还未正式下发，不好在这个时候抬侧福晋进府的，何况就连侧福晋都需要经过皇阿玛的同意。老三啊，哥哥知道你对董鄂氏不满，但也要三思后行，千万不要与皇阿玛对着干啊。”
“二哥想到哪里去了？不是给我保媒，是董鄂氏的兄长，名叫增寿的。 ”
“原来是你大舅子，不知看上了哪家姑娘？”
胤祉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姑娘二哥应该也认识，便是那吏部尚书林如何家的二姑娘。彭春说了，只要林二姑娘进门，全府上下必然会敬她一辈子，绝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二哥，您觉得这门亲事怎么样？”
胤礽的脑子一转，便想通了里头的关窍，不得不佩服董鄂氏的眼光十分地毒辣。
谁说武将都是莽夫的，彭春能在战场上接连取得胜利绝对不是草包。
倘若他家真的娶了黛玉，用不了几年董鄂氏便不用再背负骂名了，还真是一步绝妙的好棋。
何况这般做也未尝不是在向太子示好，只要这桩婚事一成，三阿哥及董鄂氏都会与太子牢牢地绑在一条船上。
日后，站在太子背后就不光只有赫舍里氏一族了，还加上了一位阿哥和当朝的文武重臣。
只是，虽然诱惑很大，但胤礽怎么敢做林家的主呢？
这件事情还不知道林默涵是什么态度呢，倘若自己敢轻易答应，他丝毫不怀疑林默涵会把自己揍成猪头的！
但是这话却不能告诉弟弟，否则实在有损自己的储君形象，便说道：“听起来的确是门好亲事，孤且问你们，这件事情林家知道吗？”
胤祉自然不能瞒着太子，实话说道：“前几日在储秀宫里，董鄂氏已经与林家两位姑娘提过这件事情了。”
胤礽很快抓住了重点，问道：“是不是她们没有答应？”
胤祉垂头丧气道：“二哥猜的没错，林家姑娘甚至都不再见董鄂氏，拒绝的态度十分明显。可是二哥，就连您也不能否认，这真的是对所有人都有益的好亲事。不如您就帮弟弟去林大人的府上说一嘴吧，这婚姻乃是父母之命，想来这林大人不会不卖您的面子的。”
胤礽却在心里腹诽道，他未来的岳丈林如海跟个老狐狸似的。他若是不愿意，恐怕能想出一万个法子来拒绝自己。
何况林家两个姐妹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涵儿一拳就能把自己打飞不说，那林二姑娘瞧着斯斯文文的，仿佛风一吹就倒的样子，但是听说就连卢大雷这等壮汉也能被那二姑娘顷刻之间放倒，他这小身板可是万万开罪不起的。
这些事情不能与旁人明说，所以胤礽只说道：“三弟啊，这件事情哥哥我怕是真的有心无力了。实话告诉你吧，太皇太后早就给林家二姑娘相看好了，只等选秀结束后便会直接下旨赐婚。林家也不是肯拿女儿当做利益筹码的人家，我看这桩婚事就算了吧。”
胤祉被拒绝了，十分苦恼地说道：“原来竟不是托词吗？听到董鄂氏这样说是我还以为故意说这些来搪塞我们的。唉，难道我以后就要守着个不被长辈们喜爱的福晋过一辈子吗？这命可真够苦的，额娘还不如晚生我两年呢！”
不得不说，母子二人的脑回路真是一模一样的。
胤祉当然不傻，太子明知道背后有诸多的好处，却还是丝毫不带犹豫地给拒绝了，自然是因为有就连身为太子的他也不可能办成这件事情的因素在。
其实还有一条路何以走，那就是直接去求太皇太后。
可是即使是皇阿玛都不会轻易违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思，母妃和他自己就更不敢了。
若是扰了她老人家清净，非得被皇阿玛给打死不可，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胤祉的目的没有达到，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闷酒，最后是被人抬到荣妃宫里的。
荣妃一瞧儿子这幅醉鬼的德性，便知道这事儿没成。
看着儿子酒醉后也不得舒展的霉头，她十分地心疼，再次感叹老天爷的不公。
先头的四个儿子都是幼年早殇，唯一留下的这个却也不能让他如意，荣妃控制不住地大哭了一场，随即便遣人去储秀宫告诉董鄂氏，太子这条路也走不通了，她阿玛若是还有法子尽可去使了。
谁知没过多久，董鄂氏却随着那小丫鬟一同回来了。
看着面上犹带着泪痕的荣妃，董鄂氏的心里直打鼓，但是想到接下来说的话，她还是定了定心神。
荣妃看见她心情更差了，冷哼一声说道：“你不在储秀宫好好待着，来本宫这里做什么？”
这般冷淡的语气，让董鄂氏的心中十分地委屈，却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她说道：“回娘娘的话，其实臣女这里还有一个法子，同样可以让林佳氏将来照料咱们。”
荣妃听她这么说，一下子来了兴趣，说道：“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董鄂氏说道：“这段时间臣女在储秀宫里时常注意着她们那里的动静，发现有一位贾家的姑娘与她们姐妹二人之间十分地亲近，林家大姑娘待她也极为亲厚，与二姑娘比起来也只差一点而已。仔细打探后得知，那位贾姑娘出自荣国府，是先荣国公贾代善的孙女，现在的一等将军贾琏的庶妹，也就是林家姑娘之母贾氏的内侄女。若我家兄长娶了她，想必那林氏也不会不管她的。”
荣妃听完后拧着眉头，思考了半响，犹疑道：“你确定林家待那姑娘是真的亲厚吗？不是在做表面功夫？”
董鄂氏说道：“臣女十分确定，林家两位姑娘待她的亲近之意绝非作伪。日后，定然也会照拂她的。”
“可是，那贾姑娘出身太低，与你董鄂氏并不相配。你的阿玛和额娘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这门亲事吗？”
心甘情愿？怎么可能心甘情愿！
她唯有这么一个兄长，而那荣国府早就败落了，是个十足的破落户，何况贾氏还是个庶女。
若非他们铁了心想与日后的皇后娘娘维系好关系，根本不可能与贾家这样的人家联姻，连提上一句都嫌不配！
可是，不这样又能如何呢？
林如海几代单传，林家唯一的亲眷就是贾家。而且，林家姑娘待那贾姑娘确实好极了，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给她送过去，从未落下过一次。几人之间相处之时也十分亲密熟稔，必定是感情很好的姐妹才能做到这样。
一个家族想要真正地兴旺起来，前朝后宫的青睐真的是缺一不可。
只说在这前朝，她的阿玛做的已经十分出色了，这才把自己成功送入了皇室。
然而这改变不了自己进门之后将会受尽冷落的境况，即使不能得后宫主子们的青睐，至少也不能让她们讨厌自己，否则真真是步履维艰，等待自己的将是数不尽的委屈和不公。
何况她自己的婚事看似圆满，可族里其他姐妹的婚事却还是一样的艰难。
既然那林二姑娘他们错失了机会，就必须接受次一等的选择。
其实换个思路想，能让林家两位姑娘那般亲近之人，想必本身的性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位姑娘瞧着也确实是个温柔平和的性子，且模样也十分地出挑却又很端正，额娘瞧了不会讨厌，兄长瞧了大抵也会喜欢。
何况她既然出身弱，底气就差上许多，进门之后说不得更好拿捏。
于是，董鄂氏说道：“请娘娘放心，我阿玛和额娘会为大局着想的。这贾姑娘与林二姑娘的身份差很多，将她娶进门想必不用花费多大的力气，甚至不需要她本人同意，只去找她父兄说和就算成了。且我阿玛昔年也曾在先荣国公的麾下效过力，算是与贾家有些交情，我想贾家应当不会拒绝这门亲事的。”
荣妃说道：“岂止不会拒绝，只怕会高兴的连夜放鞭炮。这件事情无论能不能成，本宫今日都领你的情。不是谁都能做出这般艰难决定的，本宫知道了你是个顾大局的好姑娘，也盼着日后你与胤祉能够琴瑟和鸣，这是本宫唯一的心愿了。”
自己不愿儿子娶受人白眼的董鄂氏，那么想必董鄂氏也不愿让自家兄长屈尊求娶那破落的贾氏。可她依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来，固然有为自家打算的缘故在，但是却也可以让自己的儿子少受些被牵连的嘲讽。
只盼着林家姑娘真的能因此帮助董鄂氏在太皇太后那里说些好话，否则即使她老人家归了西，日后别人依然会借着她老人家的名头让董鄂氏难堪。
妻子受辱，丈夫的面上也好看不到哪儿去，自己这个婆婆也糟心！
“既然如此，等三阿哥酒醒之后本宫便会把你这番话传给你阿玛，届时还要你阿玛去跟皇上说。”
毕竟贾氏是秀女，她的婚事还需要经过皇上的同意。
董鄂氏说道：“劳娘娘费心了。”
荣妃想了想，还是说道：“本宫再嘱咐你一句，虽说贾氏门第不高，但既然想从她身上得到好处，最好能让她自己也心甘情愿。这件事情，你不能再办砸了。”
董鄂氏心里一紧，听出了荣妃话里暗含的意思，还是让她不要得罪林家大姑娘。毕竟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好，若贾氏不同意，想必林家大姑娘还是会站在她那边的。
不过这件事情怎么都比说动林家二姑娘好办许多，于是董鄂氏便应了下来。
回到储秀宫后，打听清楚此时迎春正在自己房间时，没有耽搁就直接去寻她了。
二人寻了个清净之处，董鄂氏便表明了自己的意思。这次她没有藏着掖着，生怕对方是个庶女不明白背后的利益关系，一五一十地与迎春讲的十分清楚。
与董鄂氏联姻贾家能够得到什么，迎春将会受到何等待遇，而董鄂氏又需要迎春做些什么，这些都讲的很明白。
迎春不知这董鄂氏怎么把脑筋动到自己身上了，心里十分震惊。
不过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她身份低微，不好直接与董鄂氏起冲突。所以并未直接拒绝，也没有说接受，只说需要回去考虑一下。
董鄂氏并没有逼迫她，只是点了点头，在迎春将要离开的时候又叫住了她。
今日她已经说了许多话，从荣妃处回来时便已经觉得疲惫不堪，方才又与迎春说了许多，这会子的嗓音早已沙哑，但她还是盯着迎春的眼睛，费力地说道：“贾姑娘，我知道你身为庶女恐怕生活的并不如意。而我固然是家里的嫡女，却因为这个姓氏也曾遭受许多冷遇。我愿意为了改变这样的境况而作出一切努力，我希望贾姑娘能给我董鄂氏、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额娘只有兄长一个儿子，嫁入我家你将来早晚是当家奶奶，说不得人生就是另一番的际遇。我确实目的不纯，但一桩婚事好否并不只看是否目的纯粹，有时候各取所需才能更加牢固。我希望贾姑娘能够好好考虑一番，我家人口简单，阿玛与额娘鹣鲽情深，兄长更是温和之人，并非龙潭虎穴。”
听完这些话后，迎春的心里并非一丝涟漪也无。
但她此时依旧给不了任何回应，只说道：“我会好好考虑的，姑娘请回吧。”
随即二人便分开了。
第72章 解决
自从上次与董鄂氏会面之后，林默涵生怕其他人也被卷入其中，所以特地叮嘱了几人，尤其是迎春，要小心董鄂氏。
所以，今日遭遇这样一桩匪夷所思之事，迎春连忙来寻林默涵，并将董鄂氏的来意全部说与林默涵听。
一听董鄂氏竟将主意又打到了迎春的身上，林默涵瞬间大怒。
真真是个贼心不死的，这是笃定了他们会把迎春给推出去吗？
看着迎春不知所措的样子，林默涵先把之前董鄂氏求娶黛玉然后被拒绝之事说与她听，然后又与她保证道：“二姐姐放心，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这件事情我管定了。只要你不愿意，就算是大舅舅也不能逼着你出嫁。”
迎春点了点头，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每个女子到了这样的年龄都不可避免地要谈及婚嫁之事，林家两位妹妹的年纪比自己还小呢，然而却都早早地定下了未来的夫婿。
而她和探春、惜春两位妹妹的终身大事，家里却从未提起过。
说不仿徨是假的，毕竟婚姻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她也盼着能够寻一个温柔上进的好夫君，不需要多么高贵的门第，只要能够待自己好，待将来的孩儿们好就够了。
甚至于连富足都没有要求，她自己就身家不菲，完全可以养活一家子的人。
董鄂氏的境况恰恰与她心中所愿相差甚远，可是她也知道董鄂氏的权势。
自家二哥每日都在演武场上勤加练习，二嫂嫂是多么地盼望着二哥日后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武将，好重现祖先的荣光。
彭春大人威名显赫，以他如今的功劳其实远胜于自家当年的祖父荣国公。
倘若自家与董鄂氏联姻，必定会对二哥有帮助。
若没有旁的缘故，只是让她嫁如董鄂氏为二哥换取前程，其实她是愿意的。
但事实却是，董鄂氏是看在自己与林家两位表妹关系亲厚的份儿上才愿意成就姻缘的，如此做便是把这份纯粹的姐妹情谊变成了互相利用。
林家两位表妹于自己而言，说是再造之恩也不为过，是唯二两个肯为她的人生做打算的人，她心里十分珍视这份情谊，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令人不齿之事。
于是，迎春说道：“其实我并不在意嫁与谁，只是万万不会让旁人利用咱们姐妹之间的情谊。倘若如此，我情愿一辈子也不嫁人。妹妹待我好，全然是出自一片善心，我只恨自己无力回报，决不允许旁人肆意践踏。还有些话虽是我身为女儿不该说的，但倘若董鄂氏的人直接去寻我父亲，恐怕他是不会拒绝的，这可怎么好？”
林默涵对贾琏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以这些年他的经历早就看的十分明白，连自家的祖宗和亲爹都靠不住，难道还会去指望着妹妹的公爹带飞吗？
他若敢卖了妹妹去讨好彭春，等自己出宫非要给他几个大耳刮子。
至于贾赦和贾母，就不需要抱任何希望了。
书里荣国府落魄之后，贾母连送探春和亲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更不必提让迎春嫁给战功赫赫的董鄂氏了。
恐怕连犹豫都不会有，直接就欢天喜地的把迎春打包好送过去了。
想到这里，林默涵说道：“这件事情姐姐不用担心，我立刻让秀荷去找太子，让他给表哥递消息，告诉他们我的意思，想来表哥是能拦住大舅舅的。”
迎春点了点头，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就麻烦妹妹了，我要不要去告诉董鄂氏，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林默涵说道：“这件事情姐姐就不用管了，我自会去找那董鄂氏说清楚。”
随即便把秀荷唤了进来，让她去找太子传话。
然后，林默涵便主动来找董鄂氏了。
看到她来，董鄂氏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招呼林默涵坐下，说道：“看姐姐的样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林默涵说道：“兴师问罪谈不上，只是想来告诉你，我家姐妹的婚事不是筹码，也轮不到你董鄂氏挑挑拣拣，一个不成又盯上另一个。”
董鄂氏并不生气，反而奇怪地问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婚姻不都是利益交换吗？难不成姐姐与太子爷是互相倾慕才成就姻缘的吗？便是我自己和三爷，也只是皇上安抚董鄂氏的手段罢了。林姐姐，我家固然是想沾您的光，但是也会真心相待您的姐妹且连带着家族势力倒向太子，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林默涵说道：“这只是你认为的道理，好不好也不能由你们说了算。婚姻固然是结两姓之好，但也要双方都乐见其成才能达到目的。”
董鄂氏冷哼一声，说道：“姐姐自一开始就得贵人青眼，谁见了姐姐都心生喜爱，连赫舍里氏都要低头，哪里尝过处处被人拒之千里之外的滋味。那些慈眉善目的夫人们，嘴上甜的跟蜜一样，背后却叮嘱自己的女儿与我们保持距离，跟躲避瘟神似的，我只想要改变这样的境况，甚至保证董鄂氏会厚待您的姐妹，这难道很过分吗？”
林默涵说道：“若换了旁人，可能不会觉得过分。但我却不允许这样的境况发生，我只希望我给自己的姐妹们带来的便利是可以最大限度地自由选择人生，而不是被人当做可以换取好处的筹码。皇上已经允许你入宫，你完全可以靠自己的表现改变大家的想法。也只有你，才能从根本上改变大家对董鄂氏的看法，我想皇上既然挑中了妹妹，必定也认为你是有这个能力的。”
谁料董鄂氏听完这番话后，凄然一笑，说道：“姐姐说的轻巧，可真正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呢？别说让旁人对我改变了，就连荣妃娘娘都不待见我，三爷更是十分厌恶这桩婚事。若非我阿玛百般讨好，他们甚至都要去御前跪求退婚了。姐姐为了自己的姐妹可以来找我，我也可以为了让族中姐妹们摆脱噩梦而去做自己应该做之事。姐姐若想站在道德高处指责我利欲熏心就随意好了，反正我如论怎么做也不会有好名声。”
说着，她委屈地留下了眼泪，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处处都讨人嫌，却不得不到处奔走。
董鄂氏自认为兄长求娶迎春已是放低了身段，谁知人家还是要拒绝。
荣妃那里又让她必须说成这门亲事，四面八方的压力袭来，董鄂氏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便在林默涵面前失声痛哭起来。
不同于上次面对丹珮，这次林默涵的心中并无波澜。
丹珮确实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丢了一门绝佳的亲事，如果胤礽将来顺利登基，她少不得会被封为贵妃，那便是泼天的富贵。
何况丹珮是真心为了自己的母亲，在听说自己可以帮忙时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太子。
林默涵知道她是走投无路才找上门来，可是最后却愿意相信自己，林默涵自己不会辜负了她，日后会好生地照料丹珮母女。
可是董鄂氏不一样，她背后有自己的阿玛撑腰，又是皇上亲自指婚。只要她进宫后能够忍辱负重，想法子表现出自己的贤良淑德，自然能够让大家的看法有所改观。
而且以林默涵对太皇太后的了解，她老人家一定不会为难自己的重孙媳妇。
何况董鄂氏良将辈出，除了彭春之外，董鄂妃的亲哥哥费扬古也是一员猛将，深受康熙的重用，太皇太后自然会顾全大局。
董鄂氏哭了一会子，见林默涵丝毫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便抽噎着说道：“姐姐这心可真硬啊，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林默涵说道：“明明你哭是因为想占便宜没有占到，我凭什么安慰你？”
董鄂氏柳眉一竖，红着脸说道：“怎么说的这般直白呢？其实我没有骗你们，我家里的阿玛和额娘十分恩爱，姨娘们也都很老实，我只有那么一个兄长，他性子最好了，什么都肯依着我，你若不信等出宫了可以去打听打听。我也是觉得迎春姐姐性子好，才想让她给我兄长做媳妇的。我家这门第，怎么也不辱没你们啊。”
林默涵默默无语，其实抛开一切不谈，这位董鄂氏的兄长很可能真的是个还不错的选择。
彭春自是不必多说，他的夫人是正经的宗室女，若非被董鄂妃连累，他们的女儿实在不用受这么多的窝囊气。
不过，这门亲事若是打着利益交换的目的，是绝无成功之可能的。
所以，林默涵说道：“齐大非偶，到底不般配。我这迎春姐姐性子柔弱，她生怕给大家惹麻烦，便是受了欺负只怕也不会声张，你们还是另寻佳妇吧。你也别哭了，还是想法子该怎么去面对今后的日子吧。即使只是装出来一个贤良淑德的三福晋，也会改变自己的处境的。”
说到这里，其实林默涵也觉得这种事情很是混账。
董鄂氏本身并没有做错什么，却偏偏不得不逆来顺受，甚至在旁人轻视她时展示自己的贤良大度。
林默涵之所以肯再劝劝她，也是因为归根结底这并不是董鄂氏犯下的错。
只听董鄂氏说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想寻个帮手罢了。毕竟，也不是每次在面对那些委屈之时都能忍住的，我真怕自己哪一天实在没有控制住自己当面朝人发脾气，真不敢想象到时候会是怎样的后果啊。”
“想寻帮手你可以直接来找我，怎就折腾出这么多的幺蛾子，又是要我妹妹，又是要我姐姐的，这可是人家女孩子的一辈子，怎能容你这样轻易决定。我说你以后做事还是放聪明点吧，再这样莽撞小心别人敲你闷棍。”
董鄂氏惊住了，说道：“难道求人不需要诚意吗？我家是什么龙潭虎穴吗？那可是未来主母的位置啊！怎么能说是随意的呢？”
林默涵说道：“求别人我不知道，但若是求我只需要抱着善意而来。你仔细想想从我们见第一面开始时你说的哪句话是讨喜的，怎么真以为让我姐妹嫁给你家，我就能顺带着喜欢你了吗？我告诉，没有用的！太皇太后精明睿智，若你自己立不起来，想什么法子也百搭。当年董鄂妃能凭一己之力拖累全族女子，你又何尝不能靠着自己让大家改观。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要是还那么倔，别说做日后妯娌了，就算做亲母女我也照样不待见你！”
董鄂氏再次惊呆，半响才红着脸说道：“你这人……怎么还占我便宜呢？我非得回家告诉我额娘！”
林默涵翻了个白眼，董鄂氏撇了撇嘴。
随即，她又迟疑地说道：“林姐姐，你真的相信我能够做到吗？”
林默涵总算是正眼瞧了她了，坚定地说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只要你有这份心！”
董鄂氏不知为何，听到这番话心里突然之间升起一股豪情壮志，仿佛她真的可以做到令所有人对他们董鄂氏的女子刮目相看。
猛然之间，她想起来说道：“哎呀，荣妃娘娘肯定已经把话传给我阿玛了。万一他去荣国府提亲可就糟了，听说你那位大舅舅很好糊弄，林姐姐，这亲事要是真的说成了不如你就认了吧好不好！”
林默涵一巴掌拍在董鄂氏的脑袋上，说道：“呵呵，你别做梦了。你以为就你能传话吗？再者说荣国府现在可轮不到我那大舅舅做主。这件事情你给我把尾巴打扫干净，等心情平复了赶紧再去找荣妃娘娘，让她通知你阿玛歇了吧！”
董鄂氏叹了口气，说道：“得，又得挨一顿骂，就这怎么让大家对我改观。”
“没事，等你成了亲之后不仅会挨骂，还会有其他人当面对你阴阳怪气，你习惯了就好。日子久了，她们自己没趣儿就不说了，你再树立起一个好形象，自然就能有转机。”
“借您吉言吧真是！有了，我打算直接告诉荣妃娘娘，说你被我为兄长接连求娶您的姐妹给感动的不行，决定日后好好关照我，所以不用再大费周折娶贾姑娘了。这样我或许会少挨些骂，您不会连这些都计较的吧？”
林默涵无语了，说道：“随你怎么说吧，挨骂的反正不是我。”
董鄂氏听完后一笑，又风风火火地去找荣妃了。
毕竟，得快点拦住阿玛。
要真说成了亲事，林姐姐该不高兴了，那么她也完蛋了。
林默涵终于将这件事情给解决了，回来之后赶紧把结果告诉了迎春。
迎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黛玉则追着问林默涵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林默涵便把自己与董鄂氏的谈话说给她们听，黛玉听完后笑道：“如此看来，这位董鄂氏也不是那么地讨厌，倒也有其可爱之处。”
“是啊，”林默涵说道，“毕竟是虽是家里娇养出来的女儿，但她额娘可是正经宗室女出身，想必不会惯坏了的。若她真的不好，皇上纵然想抬举董鄂氏也不会把她指给自己儿子。”
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总之这个麻烦已经被解决了。
董鄂氏从荣妃那里回来后，便告诉她们荣妃狠狠地骂了自己一通，不过还是着人出宫去找自己的阿玛了。
很快，她们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生活，不过这次董鄂氏也融入了进来，美其名曰为了骗过荣妃娘娘。
毕竟她可是对荣妃娘娘说林默涵现在喜欢自己喜欢的不得了，总不能回到储秀宫之后却没有任何交集吧！
她的闺名唤做菀凝，月盈和淑容因为先前的事情一开始有些不待见她，后来相处的多了便也发觉她身上也不全是缺点。
不过，几人的相处还是很有意思的。
月盈和菀凝经常一言不合就吵架，淑容就在其中扮演和事佬的角色，等她们快要上手揪住彼此头发的时候站出来将两人分开。
总之，林默涵这里更加热闹了。
等经过两轮殿选之后，迎春和丹珮都没有被留牌子。
她们被提前送出了宫，意味着可以回家自由婚配了。
而其余几人则继续留宫查看一段时间，若无问题便可以回家等待赐婚的圣旨了。
第73章 元春
能够最后留下来的秀女已经很少了，所以日子愈发清净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还生活在储秀宫里的基本都是终身已经定下来的贵女，或是被选入后宫成为妃嫔，或是被赐婚给阿哥们和宗室权贵子弟。
她们能够留到现在无一不是凭借家世，只有极少数几位是因着出色的容貌，大家都是有未来的人，都是群被家里精心教养长大的，深知这皇宫的深不可测，没有人会傻到认为在这里耍心机一定不会被人发现，即使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也不敢在这里行那所谓“逆天改命”之事，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做着该做的事情，互相之间倒也相安无事。
现在，后宫嫔妃们的召见也逐渐频繁了起来，算是为日后的相处多做些准备。
一日，淑容从德妃出回来时，并未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先来到了林默涵这里，见她们正好在房内，便说道：“今日德妃娘娘宫里有位姐姐送我回来，说与两位姐姐是亲戚，我听着仿佛是迎春姐姐的长姐。她现下正在外头等着，想要求见一面，姐姐们可要见她吗？还是我寻个由头把她打发走？”
听淑容这么一说，林默涵便猜到此人或许便是元春了。
此前她并未打听过关于元春之事，没想到竟是在德妃的宫里伺候。她自进宫之后除了被太皇太后召见过，其余便常与黛玉和迎春到安嫔的宫里去坐坐，再旁的妃嫔便没有了。
因为她将来的身份乃是太子妃，后宫之人为了避免麻烦便都默契地避开了她，就连如今统率后宫的佟佳贵妃也未曾召见过她。
所以，林默涵和黛玉实在没有偶遇元春的机会。
迎春就更加不可能了，基本上林默涵和黛玉去哪里她就去哪里，所以也不曾见过元春。
黛玉也想到了此处，说道：“想必就是二舅舅家的那位元春姐姐了，姐姐想见她吗？”
毕竟说起来，二舅母与她们之间的关系可算不得好。
这位元春是二舅母的嫡亲女儿，黛玉多少听王熙凤说过，王夫人为了支持在宫里的女儿没少花银子，大有不成为妃嫔不罢休的架势，也不知她这会子跑来做什么。
林默涵倒觉得见一面也没什么干系，毕竟人都已经到门口了，便说道：“见见她倒也无妨，毕竟母亲其实也挺牵挂她的。”
她们进宫之前，贾敏倒是念叨过几回元春。
不过贾敏的意思是，若有机会希望两个女儿可以劝劝她早日出宫嫁人，莫要再在宫里继续耗费自己的青春了。
虽然知道这与二嫂的想法相左，但是管她呢，如今人都被母亲给关起来了，难不成还敢来自己面前吵嚷吗？还是让大侄女早日觅得个合适的人家更为要紧。
于是，元春在门外没等多久，林默涵与黛玉便亲自出来迎她了。
元春心中一喜，却不忘了行礼：“奴婢见过两位小主。”
林默涵和黛玉连忙上前扶起她，说道：“是元春姐姐吧，快快请起，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这么多礼。”
“礼不可废，”元春说着便随二人进了屋，淑容已经自动回避，给她们三个留出说话的空间。
林默涵主动说道：“还是头一次见姐姐，倒是不想姐姐竟在德妃娘娘的宫里服侍，今日巧了。”
其实关于元春的事情，她们在荣国府时也听过一嘴，不过当时并没有放在心里，直到今日元春跟着淑容回来，才知道她是德妃的宫女。
元春说道：“知道两位妹妹和迎春妹子进宫选秀，我原本该一早就想法子来瞧你们的。只是姐姐也身不由己，直到今日才得了这个机会。还是淑容小主听说我的名字与迎春类似，这才得知你们很是要好。只可惜到底晚了一步，没有见到迎春妹子。”
多年未与亲人相见，再加上元春在宫里活的并不十分如意。
这次虽是第一次见到林默涵二人，但是她们生的与贾敏有相似之处，元春小时候常与贾敏相处，在心中瞬间就觉得与两人亲近了起来。
且姐妹二人态度可亲，倒真有几分见到亲人的激动，只是错过了与小妹迎春的见面，元春不由地有些红了眼睛。
黛玉连忙劝道：“迎春姐姐也一直念叨姐姐呢，只是同样不清楚姐姐在哪个宫里，否则无论如何也会想法子见上一面的。不过既是一家子骨肉，日后总有再相见的时候，姐姐不要伤心了。”
听到这些话，元春却有些疑惑。
按理说，迎春不应该不清楚自己就在德妃宫里才是。
知道迎春要进宫，自己的母亲和老太太肯定会叮嘱迎春想法子与自己见面的。
毕竟，家里对她抱有期许，大把大把的银子都送了进来，不可能不关心自己的境况，偏偏黛玉表妹的意思是，迎春竟不清楚自己就在德妃宫里。
这就有些奇怪了。
她这般想着，便说道：“我以为迎春妹妹进宫之前，老太太和母亲会把我的事情告诉她，没想到竟是疏忽了。不过妹妹说的也是，日后总有再见面的时候。”
说完，元春的目光并没有从二人的脸上离开，仿佛想要从她们的表情中找出找到一些答案可以解开自己的疑惑。
林默涵和黛玉向来玲珑剔透，如何不明白元春这一举动的含义。黛玉正在沉思该如何开口时，林默涵便直接说道：“其实并非外祖母与二舅母疏忽了，元春姐姐可能还不知道，前几日荣国府里发生了许多事。”
听到林默涵这样说，元春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林默涵接下来说的话让她有些不能接受。
“二舅母犯了些错，被外祖母下令关起来了，等闲不能与外头接触。所以她大概还没有来的及告诉姐姐，大舅舅前些日子将身上的爵位传给了琏表哥，圣旨已经下发，琏表哥没有降等，依旧袭的是一等将军爵。外祖母如今也已经不大管事，把家里的中馈都交给了凤姐姐。而迎春妹妹当时是从林家与我们姐妹一同进宫的，外祖母的身子不大爽利想来的确是疏忽了姐姐。”
“什么！母亲竟被老太太关起来了？”元春不敢置信地说道，“不知母亲犯下什么大错，父亲难道没有求情吗？我身陷在这宫中出不去，实在为母忧心，两位妹妹若是知道内情，还请全部告知。”说着便要行礼，林默涵连忙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
“元春姐姐且安心坐好吧，自家姐妹实在不需要这样。姐姐虽在宫里不得相见，但我们与迎春姐姐、探春和惜春妹妹十分要好，心里是真拿姐姐当自家人的，万万不要如此客气。”
元春得知王夫人被关，心急如焚，听到林默涵这番话心里稍微好受了些，总归这两位第一次见面的表妹是真的关心她的。
林默涵接着说道：“至于二舅母的事情，我们做小辈的不好多言，姐姐若想知道还是找机会亲自问问外祖母吧。不过二舅母虽然被关了起来，却并未被苛待，身子也不错，姐姐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凤姐姐说，她姑妈既然待在小佛堂里，整日对着佛像，抄着佛经，自然是要茹素的，所以在膳食上全是素菜，不见一点荤腥。不过倒是不限量，管饱管够。
王夫人以前当家做主的时候为了表示自己的慈悲善良，也三五不时地吃素，所以这也不算是苛待吧。
再加上，听说她三五不时就要在里面发作上一场，闹着要出来，想来这身子骨当是还不错的。
元春听到王夫人并无大碍，稍稍放了些心。
不过，“大老爷怎地突然把爵位传给琏弟了？奇的是爵位还未被降。”
林默涵说道：“大约是因为琏表哥前儿个在皇上面前露了回脸，大老爷为了儿子的前途，便忍痛割爱了吧。”
元春越听越觉得迷糊，怎么两位表妹说的这些与母亲这些年来告诉自己的完全不一样呢？
在母亲的口中，堂弟贾琏文不成武不就，好吃懒做，一无所长，就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
怎么这样的人，竟能在皇上的面前露脸？
就连她自己，即使身处后宫，想要见到皇上一面也是极其不容易的，更不必说给皇上留下个好印象了。
元春并不是德妃最心腹的宫女，皇上来时一般不叫她上前伺候的。
林默涵看着元春的脸色变来变去，便知道恐怕这些年来王夫人没说过贾琏一句好话。
与元春接触到现在，林默涵和黛玉二人对她的观感其实还可以。
这位元春姐姐大约二十多岁，生的十分美貌，按照林默涵的审美来看，正是一个女人一生之中最为美好的年华。
然而这样的年纪在清朝，尤其是后宫之中，已然过了花期，旁人都开始唤起她“姑姑”了。
元春端庄守礼，温柔和气，只是眉宇之间总是不自觉地微微拧着，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林默涵自然知道她的心事是什么，她本是国公府里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却因为家中长辈的那些妄念而送进宫里变成了一个需要仰人鼻息的小小宫女。
即使是这样，林默涵也没有在她的身上看到一丝一毫的焦躁之态。
或许是进宫多年，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或许是她心甘情愿为了母亲的念想而过着这样看人脸色的生活。
宫里上下都知道太皇太后十分喜爱林家的小姐，元春手里握着那么多的银子，作为一个野心勃勃想上位的人，她没道理不知道这些消息。
不过，她今日找来也只是为了亲戚之间的礼数，想问一下家里的消息罢了，并没有提及其他过分的要求。
听说是贾母因为元春自小的性子与自己的母亲贾敏十分相似，才决定支持王夫人把元春送进宫里来的。
今日一见，倒真能看出几分贾敏的影子。
所以，林默涵觉得自己这位大表姐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急功近利之人，反而十分有教养，与她母亲王夫人的性子大不相同。
关于贾琏之事，元春觉得两位表妹总不至于欺骗自己，所以便细细地问道：“我确实许久都不与母亲通信了，连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两位妹妹可知道琏弟是如何得皇上青眼的？”
于是，林默涵就把当日贾琏与大阿哥比武并胜出之事说给了元春。
元春听完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她从林默涵的嘴里听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贾琏！
不但不是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大少，反而是个武力高强，十足努力上进的好孩子，甚至还有着几分聪明，不然也得不到皇上的另眼相看。
元春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深深地明白皇权的至高无上。所以她丝毫不怀疑林默涵的话，毕竟没有人敢把皇上和阿哥拉出来编故事，尤其现在她们就身处皇宫之中。
所以，真相竟是自己的母亲王夫人说了假话。
元春沉默了，她好像有些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会被老太太关起来了。
第74章 帮忙
元春心里难过极了，她不禁想到自己在这宫里耗尽青春到底为了什么？
原本她进宫是为了珠哥儿的前程，珠哥儿当年好学上进，师傅们都说他很有希望在科举中谋个进士出身。
祖父去世之后，伯父和父亲在官场上都不曾有所建树，全家的希望就落在了珠哥儿的身上。
倘若她能够得到皇上的青眼，那么对珠哥儿的仕途会既有帮助。
佟佳氏不就是这么兴旺起来的吗？
贾家虽然不指望着将来能与佟佳氏比肩，但是却极其渴望着回到往日的荣光，重现祖父荣国公在世之时的煊赫。
母亲说她养育了自己一场，把自己教养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等闲大家闺秀都比不得，嫁入普通人家终究是埋没一生，不如到宫里去寻个机会，还能帮扶家里，走上一条青云之路。
元春小小年纪自然一切都听从母亲的安排，只是没有想到，家里生怕她在大选之中被刷下来，彻底没了机会，为保稳妥竟让自己通过小选入宫，从宫女做起。
在荣国府时，她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住在姑妈贾敏在闺中之时的院子里。
自姑妈出阁之后，那院子老太太便不让人进去了，却一直派人打扫的干干净净。
等自己到了年纪，母亲便求了老太太把这院子拨给她住。
她极喜欢那个院子，被姑妈打理的花团锦簇，精致的好似天上宫宇。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嬷嬷，八个丫鬟，若干小厮可供她随时差遣。
然而进了宫里之后，她的境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与其他七个人同时住在一个房间里面，睡的是大通铺，吃的是荣国府里奴才中最下等的饭食。
还要处处瞧人的颜色，动不动就跪上一天。
直到有一次她因为同屋之人犯错，被牵连着受了三十个掌嘴的刑罚后，她才彻底的意识到自己真的不再是荣国府里的大小姐贾元春了，而是这皇宫之中最为下等的小宫女。
别说是嫔妃了，稍微有些品阶的大宫女和太监都可以随时训斥打骂她，甚至于稍微使些法子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刚进宫的那段时间，元春一直都生活在巨大的恐惧之中。
直到母亲终于想法子给她送来一些银钱，她的日子才好过了起来。
后来，她靠着银钱开路，又有意无意地提起自己的家世，境况才渐渐地好了起来。
虽然自家并非那等了不得的满洲贵戚，但至少国公府的名头可以唬住这些低等的宫女、太监，让他们不敢再随意欺压她。
元春在宫里才将将站住了脚，就传来了噩耗，全家人唯一的希望贾珠突然撒手人寰了！
这样的打击实在太大，元春一下子就没有了奋斗的目标。
她进宫原本就是为了弟弟铺路，然而如今他人没了，自己就算成了宠妃又如何呢？等宝玉成长起来至少还需要十年的时间，到那时自己人老珠黄更加不可能成为宠妃了。
何况如若做不了嫔妃那么到二十五岁就要出宫，是无论如何也帮不了宝玉了。
于是元春便求家里想法子让自己提前出宫，谁知母亲来信却让她再耐心等几年。
贾琏不学无术，不堪大用。宝玉虽然聪慧，但是年幼无知，家里的男丁青黄不接，无人能挑起大梁，唯有她这个女儿聪慧美丽，是他们现在唯一的指望了。
而且，老太太也是这个意思。
话里话外，还是想让她成为皇上的女人。
元春悲哀地发现母亲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家里养了她一场，如今正是该回报的时候，怎能因为受不了苦而轻言放弃呢？明知家中艰难而只顾着自己苟且偷生，那也太不孝了！
于是，元春便在宫里一年一年地熬着。
同时，不断地寻求着能够成为妃嫔的法子。
只是这实在太难了，宫里做什么都有着极其严格的规矩。像她这样的小宫女，一年到头见不到皇上也是有的。
元春这些年目睹了许多用各种法子吸引皇上注意的宫女，成功的人不足十之一二，而大部分还没到圣驾的面前就提前被处理了。
于是，元春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毕竟从那次掌嘴之后，她便牢牢地记住了在宫里犯下的任何错误都有可能会牵连到旁人。
她身后还有一家子的亲人，只能更加地谨言慎行。
尤其母亲不断地送信进来，一直告诉她贾琏已经长成了无药可救的纨绔子弟，而宝玉被老太太溺爱，长到这么大了却连正经的书都没读过几本。
贾家以后若想体面地活下去，便只有她这个女儿可以做到了。
元春一直以为家里只剩下她这么一个指望了，于是再苦再难也咬牙坚持到了现在。
可是今日，她却从林家表妹的口中听到了完全不同的消息。
元春此时已然泪流满面，在宫里待的时日久了，元春早就学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即使受到再大的委屈，哪怕是被主子当众羞辱她也会面色如常的说主子骂的好，而这次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恨不能痛痛快快地放声大哭一场。
若她真的得皇上青眼，成了嫔妃也就罢了。她愿意为了家族去讨好皇上，去为弟弟们铺路，让她母亲和族人的面子上有光彩。
可是她却当了这么多年的奴才！
这足以说明她根本不适合这条路。
母亲为了那点子虚无缥缈的圣心，宁愿让她一直在宫里为奴为仆，也不愿得罪老太太丝毫，而强去押着宝玉读书。
琏弟分明十分努力，甚至都入了皇上的眼，可是母亲却从未提起过！
要么是她根本不关心琏弟是否长进，要么就是在故意欺骗自己。
无论是哪一点，都足以说明，母亲让自己进宫为的根本不是什么家族大业，，母亲甚至根本不关心荣国府是否后继有人，她唯一在意的只是她在荣国府里的地位而已！
即使当年在家当娇小姐时她看不明白，但是在后宫沉浮几年，有些事情她早就通透了。母亲恐怕对大伯的爵位有些想法，且她身为二房太太，若想把住家中大权，除了舅舅之外，还需要一个强劲的外援。
若她成了妃嫔，那么就连老太太都不敢随意处置她了，便真的能够掌控住荣国府了。
且她一再强调琏弟的不成器，以及宝玉的聪慧，恐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她成为宠妃之后，能够协助母亲把原本属于琏弟的爵位夺来送给宝玉。
母亲甚至天真地认为，家中出一位后宫妃嫔便能保全家富贵延绵，即使子孙不成器也无甚大碍，何其可笑。
原来这么多年，她自己也只是母亲争权夺利的一颗棋子罢了！
元春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如果一个母亲真正地爱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明明能救去不救，任由她在充满危险的深宫之中艰难求生呢？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黛玉连忙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让她擦拭。
姐妹二人都没有出声打扰，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换成是谁也无法接受的。
林默涵看着元春悲戚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王夫人明明可以严格教养男丁让他们走正途去挣得功名，却偏偏为了一己私欲养废了贾琏，而在面对自己亲生儿子时却走了两条极端之路，眼看着宝玉比贾琏还要不成器却也听之任之，最后狠下心来送自己的女儿到这吃人的地方搏命。
元春在这宫里压抑的久了，就连大哭都是沉默无声的。
林默涵和黛玉就这么耐心地等着，甚至还贴心地打发秀荷去一趟德妃的永和宫，告诉那里的掌事宫女留元春在储秀宫帮点小忙，会晚回去些。
等到元春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黛玉便带着她重新洗脸梳妆一番。
等收拾好后，三人重新坐下来，林默涵问道：“不知姐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元春此时整个人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想到前途，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按照宫里的规矩，宫女二十五岁时就可以出宫。左右再熬个两三年，也就是了。”
林默涵说道：“若姐姐真的想出宫，我倒是可以帮姐姐提前出去。只是姐姐要想好了，一旦真的出去了这个宫门，就再也不可能进来了，这件事情是容不得后悔的。”
元春听完这话后，脸色浮现出一丝尴尬和难堪，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了。
她知道表妹们这是明白了自己母亲送自己入宫的初衷，所以在与自己确定心意。
元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妹妹们或许不信，在这皇宫里的每一时每一刻我都在想着逃离。看多了这宫里的人和事，我才明白即使是那些高位嫔妃，人前风光的背后也少不了辛酸。宫里的妃嫔如云，有位份有家世的数量已然十分可观，而那些叫不上名号的庶妃、答应和官女子不知凡几，不过承宠过一回就淹没在这深宫之中了。皇上与顺治爷不同，除了已故的元后，他并未对哪位嫔妃格外地厚待。即使有，也轮不到我这么个不再鲜嫩，也没有家世背景的人。”
林默涵觉得元春看的其实挺清楚的，前朝后宫紧密相连，康熙这一点做的比顺治爷要好很多。
元春在宫里浸淫这么多年，不但没有移了心性，反而十分清醒，其实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
“姐姐能有这番见识，妹妹心里是佩服的。其实以琏表哥的才能，在下次武举中应该会取得一个很好的名次，若姐姐想要留在宫里，或许真的有一天可以凭借他的建树而一跃成为贵人，反而出去之后以姐姐现在的年龄不那么容易寻到一门合适的婚事。这件事情，姐姐一定要想好了。”
如果贾琏将来名声大噪，即使康熙不知道有元春这么个人，想必德妃和其他嫔妃却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
元春其实算是个聪明人，只要她能把握住，说不得真的会审时度势，最后成功被人推到龙床之上。
林默涵说这番话并非煽动元春继续留在宫里，只是总要把她将来可能会面对的困境说的清楚一些。
否则，日后自己帮她出了宫，万一生活没有她想象当中的好，再加上王夫人的挑拨，恐怕自己和贾敏怕是就要成为那个好心办坏事的冤大头了。
谁知元春听到林默涵的话之后并没有生气，反而轻柔地笑了笑，说道：“妹妹的这些话我近来也时常会想到，出宫后可能确实会面对许多流言蜚语和处处尴尬的境地。只是我也想好了，若真的嫁不出去，那我就去找个庵堂也好过在这宫里头熬日子，起码还能落得个清净自在。”
许是想到真的能够脱离这皇宫，元春的眼睛里面都绽放出了一色光彩，接着说道：“至于做贵人，还是算了，我进宫的目的是为家族出力，倘或还要反过来借琏弟的光，岂不成了拖累，这有违我的初衷。妹妹，你若有法子助我早日出宫，不管日后面对怎样的生活，我都绝无怨怼。当然了，这并不是妹妹的分内之事，即使不帮我也无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急在这几年了。”
这番话下来，林默涵算是彻底明白了元春的心意。
她就说，三春姐妹都是心思纯净之人，想必元春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一心只想着向上攀附的性子。
说来王夫人养的几个孩子都不像她，也幸好不像她。
若元春随了王夫人，恐怕在这深宫之中早就丢了性命了。
于是，林默涵说道：“我既然知道了姐姐的想法，便会尽力为姐姐周全的。姐姐放心，我会去求太皇太后，请她老人家把你要去慈宁宫。然后姐姐再耐心地在慈宁宫里待上些时日，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回去。”
元春心中一喜，倘若她能从慈宁宫里出去，那便是侍候过太皇太后的人，与普通嫔妃宫里的人相比，这身份上就又不同了。
而且，日后旁人至少是不敢当面拿她曾做过宫女之事笑话她的。
如此一来，将来她要面对的处境便会好上许多。
“如此便多谢妹妹大恩了！”元春想了想又说道：“我知道太皇太后十分喜爱妹妹，只是不知此事会不会让妹妹难做，若是不成也没有关系，万万不要让太皇太后恼了你才是正经。”
林默涵说道：“姐姐放心，太皇太后不会拒绝这个要求的。只是还要姐姐先想好怎么应对德妃娘娘，我只恐怕她会说些不中听的话。”
元春不在意地笑道：“这个倒是无妨，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而已。若太皇太后来要人，便是佟佳贵妃也不敢不放的。”
林默涵点了点头，元春又问了许多荣国府的事情，也询问了些贾敏和林如海的身体状况，待到天快黑了才离去。
这边既然已经商定好了，林默涵又是个有着超强执行力的人，第二日一早便去给孝庄请安了。
黛玉也跟着一起来了，这些时日有她们姐妹二人时常在旁边陪着说些俏皮话，孝庄的
心情也十分好。
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孝庄笑着说道：“选秀马上就快结束了，等你们下次再来慈宁宫时，涵丫头就是哀家的重孙媳妇儿了！”
黛玉也打趣地瞧着林默涵，只听她素来脸皮厚的姐姐说道：“那太皇太后高兴吗？”
“高兴，高兴，你再给哀家生个玄孙，哀家就更高兴了！”
林默涵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红晕，说道：“哎呀，这事儿光我一人可不成……”
孝庄和黛玉都被林默涵这话给逗笑了，孝庄说道：“你瞧瞧你这像话吗？亏的我还听嫔妃们都夸你们姐妹二人的规矩极好，怎么在哀家这里就现了原形？”
“那自然是因为知道太皇太后您疼我们，才敢这样。说来还没有好好谢谢您把海嬷嬷给了我，不然上哪里去练出人人夸赞的好规矩啊！”
“你知道哀家疼你们就行，日后和胤礽好好的，有你辅佐他哀家是极为放心的。”
“臣女记住了，不过今日还有一桩事情想求您帮忙！”
“你这小丫头，惯会顺杆子往上爬的。说吧，这是遇上什么为难之事了？”
林默涵从未在孝庄这里提出过任何要求，是以孝庄还真有那么几分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开了这个先例。
毕竟，这丫头的性子刚强的很，孝庄十分笃定就算她与佟佳贵妃掐起来了都不会来麻烦自己，难不成这宫里突然冒出了个比这丫头还难缠的人物？
只听林默涵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臣女有个表姐，是荣国府二舅舅家里的姑娘，名叫贾元春。昨日机缘巧合见了一面，这才得知她在德妃娘娘的宫里伺候着。这位姐姐原是被她母亲哄骗进宫的，她自己倒没有什么大志向。臣女想着，德妃娘娘虽然也是个体恤下人的主子，但到底还是觉得您老人家这里最好。所以便厚着脸皮想为表姐求个恩典，让她在您老人家的宫里学上一段时日好镀镀金，等日后出去了也能落个好去处。”
林默涵这话虽然说的简单，但孝庄何许人也，早已从三言两语之间猜测出林默涵定与二舅母有些龃龉，这才没管她的姑娘。谁知竟在宫里见了面，也许那姑娘还算不错，便想着为她谋个好去处。
既然是个没有大志向的，也就是意不在皇帝，那这满宫里还有比慈宁宫最好的去处吗？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从她这宫里出去的，不说人人奉承，至少也要尊敬几分的，日后那姑娘出去了旁人不敢闲话的。
毕竟，好好的千金小姐跑去宫里做奴才，最后却又光溜溜的出了宫，少不得被人嘲笑攀龙附凤不成反耗费了大好年华的。
孝庄算是明白了，林默涵瞧着大大咧咧，脾气又强又硬，实则是个内心十分柔软之人。
先有李佳氏、董鄂氏，现在又有这么个表姐，还有她创立满朝欢的目的，都足以说明这丫头是个十足十的心善之人。
孝庄觉得这也挺好的，林默涵在面对试图挑衅的敌人时能够干脆利落的痛击回去，赫舍里氏的婆媳俩至今见她都自觉矮上三分。却又总是能够对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之人伸出援手，处处与人为善，这些播撒出去的善意说不得哪一日就会反过来帮到她自己。
孝庄很乐意成全林默涵的这番好意，便说道：“这算什么大事，哀家叫苏麻喇姑亲自去德妃宫里走一趟，把你那姐姐带回来。日后还叫她跟在苏麻喇姑身边，你看好不好？”
怎不好呢？简直太好不过了！
林默涵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意甚至亲自下厨做了些好克化的点心给孝庄吃，等她的点心上桌之时，元春也带着包袱跟随苏麻喇姑到慈宁宫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不过一日的时间，林默涵就把这件事情搞定了，而且还是苏麻喇姑亲自去接的自己。
要知道就连皇上都十分尊敬苏麻喇姑，德妃自然不敢怠慢，好言好语地叮嘱了她日后好好伺候太皇太后，甚至还给了一大把赏钱，亲自把她们送出了门。
元春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激动，拜见过孝庄之后便退下去了，她还没安顿下来，就算要伺候也不急在这一时。
林默涵和黛玉陪着孝庄用完膳后才回到储秀宫，这下子回家之后总算可以给自己老娘一个交代了。
黛玉笑着说道：“姐姐原本是不想管元春姐姐之事的吧？不然早就想法子和她见面了。”
林默涵说道：“你说的没错，毕竟二舅母是她的亲生母亲，我躲她们还来不及，怎会主动凑上去。母亲虽然让咱们帮一把，但是我心里打定主意将来无论如何保住她的性命也就是了。谁知昨日见了元春姐姐之后才知道她也是个可怜人，二舅母真是狠心啊！”
黛玉也点了点头，说道：“唉，谁说不是呢？待来日元春姐姐归家，看到宝玉过着那般潇洒富贵的生活之时，只怕也免不了再伤心一回的。”
都是同一个娘生的，姐弟二人一个众星捧月，一个低贱如泥，王夫人这娘当的，元春早晚也要与她离了心。
第75章 册封
在储秀宫度完最后一段平静的时光，终于到了可以出宫的日子了！
月盈、菀凝和淑容依依不舍地与林默涵和黛玉两人道别，这段时间大家相处的十分快乐，每日都有着说不完的话，感情早已一日千里。明明在应该谨言慎行的皇宫里，她们却无话不谈。
尤其在吐槽各自未来婆婆的时候更是恨不能秉烛夜谈，大家整日互相打趣了，几人之中除了黛玉，一个好婆婆命的都没有。
虽然她们即将要分开一段时日，不过除了黛玉之外大家都会很快嫁入皇室，日后见面的时候还有很多，所以都是笑着说再见的。
林如海和林赫瑾早早地就在宫门口等着了，见到姐妹二人笑意盈盈地朝着他们父子走来，连忙上前迎接。
因在宫门口不方便说话，林如海瞧见姐妹二人面色红润，神采飞扬的样子，便知她们在宫里定然没有受什么委屈，心里踏实下来后，便赶紧让姐妹二人上了马车。
一段时日未见，林赫瑾想念两位姐姐的紧，是以坚决不同林如海一个马车，要与姐姐们同乘。
林默涵和黛玉抱住弟弟，在他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上捏来捏去，林赫瑾更是毫无保留地说着思念姐姐的话，童言童语十分可爱，马车里面姐弟几人“咯咯”地笑个不停。
贾敏早就站在林府门前等候，许久不见女儿们，她亦十分想念。
许是想到不久之后，两个女儿都要嫁为人妇的原因，这次母女三人再见时总有些伤感。
就连一向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林默涵也生出了一股不舍之情，贾敏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女儿往家里走，林赫瑾颠颠儿地抓着林默涵的衣裙，快速地倒腾着小腿儿跟在她们身后。
等到林如海下了马车之后，留给他的就只剩下妻儿们的背影了。
他无奈地抹着胡子轻笑几声，快步追了进去。
贾敏早就为两个女儿打点好了一切，让林默涵和黛玉先回自己的院子里好好休整一番再说。
宫里再有人事无巨细地照拂着，到底不比家里轻松自在。
林默涵还好，略略休息了会子便去了演武场。
在储秀宫的这段日子旁的还好说，只是天天装淑女，走路都不能迈出太大的步子，活动不开筋骨这一点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她畅快淋漓地练了一个多时辰，这才觉得胳膊腿儿都舒展开了，瞬间觉得神清气爽了。
黛玉却是一头栽倒在了自己熟悉的暖床上睡到了天黑才醒，晚膳时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家宴，桌子上摆着的都是姐妹二人素日爱吃的，贾敏不住地给她们两个夹菜，心疼地说道：“宫里规矩大，吃的用的肯定比不得家里精细，瞧瞧你们都瘦了许多。这段时日便叫厨房多给你们做些温和滋补的汤水，好好养养身子。”
林赫瑾左看右看，都没瞧出来自己的两个姐姐究竟哪里瘦了。
但看着自己母亲忙活的样子，他直觉此时还是不要多话的好，否则母亲定然会说自己白长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一点都不好使，连姐姐瘦没瘦都瞧不出来。
林默涵和黛玉其实真的很想说她们在宫里几乎每日都有人给她们投喂好吃的，但是贾敏一番慈母心肠，便是老老实实地把她夹来的菜都吃掉吧！
等到几人用完了饭，林赫瑾因为太小，完成林默涵给他定下的每日锻炼的要求后便耐不住困意早早就寝了。
于是，林默涵和黛玉这才坐下来与贾敏和林如海好好地说一说这些日子在宫里的生活。
旁的倒无甚可说，毕竟有太皇太后、皇上和太子这三座大山在上头照应着，林默涵不去欺负旁人也就算了，根本没人敢给她委屈受。
倒是把她们姐妹与月盈、菀凝和淑容三人的相处情况都与父母说了些，听到女儿与日后的妯娌相处的十分融洽，贾敏和林如海连连点头，放心许多。
毕竟，谁都希望自己的女儿的婚后生活顺遂如意，能提前与婆家人搞好关系真是再好不过了。
林默涵着重把她们与董鄂氏不掐不相识的过程说了些，听的贾敏连连咋舌。
“真是可惜了，其实彭春是个极聪明的人，自从被董鄂妃牵连之后，他家从未闹出过什么幺蛾子，倘若真心求娶迎春，倒是门好亲事。唉，说这些也没有用，如今荣国府的姑娘与他们家到底不般配。”
贾敏其实也为侄女儿们的未来发愁，眼见着一个个地到了年纪，却都没有定下终身大事。
也不知自己母亲之前都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靠谱的夫婿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尤其荣国府处在这么一个关口，其实最好能够等贾琏参加完武举后再为三春姐妹的亲事做打算，毕竟到了那个时候她们可以选择的人家会更多一些。
至于荣国府的那些老亲还是算了吧，就算贾赦愿意，恐怕贾琏也不愿与他们再有过多的牵扯了。
除了这些之外，便是元春的事情了。
贾敏听说她现在已经进了慈宁宫后，这才放心许多，狠狠地夸赞了林默涵一番。
不过在林默涵说完元春之所以会进宫的来龙去脉之后，她生气地道：“二嫂简直太过分了，为了一己之私欲，让好好地一个千金小姐去做了这么多年伺候人的奴婢，那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在后宫谋生哪有那么容易的，普通妃嫔尚且是夹缝中求生存，更何况还是个小宫女！也不知道元春这个小姑娘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幸好元春是个脑子清楚的，虽说将来能出宫时年岁确实大了许多，但有太皇太后的名头在上头罩着，再有琏儿在背后给她撑着，想必还是能谋个好去处的。”
这种事情林如海就说不上话了，不过太皇太后可不是普通的后宫女眷，哪怕在她宫里待过的时日并不长，但也终究不是谁都有这个福气的。
元春出宫之后，林默涵可能也已经成为了太子妃，再有贾琏两口子帮忙，如此一来她想找个好人家也并不算太难。
当然，这好人家若以王夫人的标准来看，恐怕是不够格的。
元春能找的无非就是高门大户中的鳏夫和因科考而耽搁了婚事的举子，但这里面总有好的，到时候再细细为她挑选也就是了。
至于王夫人，别说她到时候能不能被放出来，便是元春自己恐怕也不会再听她的了。
又过了几日便是五月初八，是钦天监一早就算出的黄道吉日，这一天果然风和日丽，天朗气清，林府中门大开，林如海和贾敏带领阖府家人静静地等候着圣旨的到来。
很快，前来宣旨的人马就到了。
李德全看到他们后笑容满面地下马，走到林如海面前说道：“真是天大的喜事，奴才在这里先恭喜林大人、林夫人了！”
林如海笑着上前迎道：“知道这次定是李公公亲自前来，早就备好薄酒几杯，待圣旨宣读完毕后，公公一定要留下来赏脸才是。”
“林大人客气了，今日这酒老奴说什么也要讨上几杯，好沾沾贵府的福气。”
众人走进正厅，香案早已备好，林如海和林默涵跪在最前头，听李德全宣读圣旨。
这正是康熙正式册封林默涵为太子妃的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文定伯林如海之嫡长女林佳氏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皇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皇太子胤礽，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林佳氏待字闺中，与皇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太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①
林默涵上前接过旨意，众人齐声谢恩。
圣旨宣读完毕，林默涵的名分正式定下，即使她还不曾出阁，往后众人也需以太子妃之礼待她。
李德全被安排到花厅去吃酒，毕竟是皇上身边的第一心腹大太监，所以由林如海亲自作陪。
而贾敏便带着儿女们往后院去，林赫瑾今日照旧要读书，安顿好他后，母女三人来到林默涵的院子里说话。
抚摸着金灿灿的圣旨，想到大女儿很快就要离家，贾敏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说道：“虽然回京之时便知道你们两个在家里待不了多久了，可真等到了这一天，娘这心里还真是舍不得……”
林默涵安慰道：“距离出嫁还有好些日子呢，而且这圣旨虽然先来了咱家，但我估摸着月盈怕是要先在我头里成亲。宫里要先为大阿哥操办婚事，才会轮到您女儿我，所以母亲且等些时日吧，到时候再难过也不迟！”
贾敏一巴掌拍在林默涵的头上，嗔道：“你这死丫头，都快要做太子妃了，嘴上还这么不着调。直至出嫁前你无要紧事便不要再出门了，旁的女子都要在这个时候亲手绣嫁衣的，娘知道你不耐烦针线活，也不指望着你能做这些，再则内务府会准备好大婚用的所有东西。但是妻子总要为丈夫做上几样针线活儿的，你好歹给太子殿下做几身儿寝衣，不然也太不像话。”
林默涵心想自己根本不可能为胤礽去引针穿线地做什么狗屁寝衣，但她也犯不着与自家老娘犟嘴，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反正有贴心的好妹妹黛玉帮忙，她也不愁应付不了贾敏。
不过，这几日她是不能窝在房间里不出来的，还有好些事情要忙活。
头一件便是，林家既然出了这样天大的喜事，他们无论如何也免不了要办场宴会庆贺一番。
毕竟若是什么表示也没有，别人会很容易怀疑他们林家看不起康熙给的太子妃这个身份。
他们可惹不起康熙，所以这场宴会势必要大办特办。
而且想也知道到时候会有多少人上门，要准备的东西何其多，所以母女三人马上投入到了这场大宴的准备之中。
林默涵并没有忘记之前与丹珮的约定，于是便让人去把她接了过来。
丹珮见到她后自然又是好一番贺喜，并送给她一个包袱，说道：“这里头是我和母亲为姐姐做的一些帕子和贴身衣裳当做贺礼，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林默涵打开一瞧，针脚十分细密，图样清新别致，就连配色也深得黛玉真传，与她的喜好十分相符，便说道：“哪里会嫌弃，瞧着伯母和妹妹便是用心了的，我十分喜欢。”
她喜滋滋地在自己身上比划了几下，便让紫兰收好。
“其实今日请妹妹来，是有事要与妹妹商量的。进宫之前，我说过要在林家为妹妹办场认亲宴的。正巧儿册封的旨意下来了，家里总要举行宴会的，届时不但我们林家的亲眷会过府，京里头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都会上门。我便想着干脆在这样隆重的场合正式地介绍你，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谁知丹珮却推拒道：“此事不妥，这本是姐姐的好日子，不该有旁人掺杂进去。其实与姐姐相处的这些时日，我已深知姐姐的为人，即使没有认亲宴，我遇到困难姐姐也绝不会放着我不管不顾。而且如今家里的姨娘都很老实，阿玛知道那几个丫鬟是姐姐送我的之后也不敢有任何微词，最后还是让我母亲出面管理中馈，家中的境况已然转好。所以姐姐，这认亲宴办与不办于我而言都无所谓了。”
林默涵笑着说道：“其实妹妹不用担心抢了我的风头，到时候不但有你，黛玉、我舅舅家的三位姐妹还有月盈、菀凝和淑容都会一直陪着咱们，你大可不必不好意思。只管打扮的漂漂亮亮，接受大家的赞美就好了。我进京时日尚浅，唯有你们几个知心的姐妹，我希望你们都好。”
其实随着她们相处的时日增多，早已深知对方的为人。林默涵根本不在乎会不会有人抢了她的风头，她只是想要履行自己的诺言，而且也真心地希望丹珮日后能够更加有底气些。
丹珮还是不愿如此，不过她也拧不过林默涵。
再说贾敏也早为丹珮准备好了衣裳和首饰，只等着她到那日以林家义女的身份出现。当然也没忘了邀请她的阿玛和额娘同来宴会，其实丹珮根本不想她的阿玛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但是到底还需他来做做样子，便也只好忍他这么一回了。
回府之后，丹珮的额娘抚摸着贾敏为她准备的东西，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光几样首饰便价值不菲了，这衣裳的料子额娘甚至都认不得，但烛光之下也这般光彩流溢，想来也是十分名贵的。都是额娘没用，出路还要我儿自己去挣，若非林家人心地善良，咱们母女还不知要落到何种境地。”
丹珮给她的额娘擦了擦眼泪，语气温柔地安慰道：“额娘不要难过了，其实女儿觉得靠自己去谋出路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今后还盼着额娘也要振作起来，用心把家里管好，唯有这样日后才不会让人欺负。林家姐姐心善，待女儿真心的好，但也需咱们自己立得起来，不能次次遇到难事都去麻烦姐姐的。”
西林觉罗氏点了点头，看着女儿期盼的面容，眼神逐渐坚定了下来，说道：“我儿能有这番见地，真是长大了。额娘经历这番人情冷暖，已经明白了许多，日后再也不叫人欺负咱们母女了。”
第76章 亲吻
圣旨下来后，与林家有交情的人家送来了流水般的礼物。
每日光是回礼都让贾敏和林如海都忙的不可开交，就连林默涵和黛玉更是不能幸免。贾琏原本也想上门帮忙，不过人还没出门就收到了林默涵让他安心在家准备武举的消息。
他哪儿敢不听，连犹豫都不带有的转身往家里的演武场去了。
贾母兴奋的连觉都没有睡好，一早就打发王熙凤带着三春来林家，除了恭贺之外，也是听说了他们又要举办宴会了。
因为三春已然有过协助林家准备宴会的经验，所以这次也是特地来帮忙的。
有她们几人的加入，立马解救了林如海，贾敏母女三人身上的担子瞬间也轻松了许多。
而且经过这些时日的锻炼，探春和惜春处事更加老练了许多。
尤其是探春，一言一行已经初现杀伐决断的气场了。
林默涵注意到王熙凤的腰身好似肥胖了一圈儿，惊奇地问道：“嫂子，你该不会是又有了吧？”
谁知王熙凤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还不到三个月呢，便没有声张。”
贾敏也听见了，十分高兴，连忙让她坐到一旁歇着，不要再劳累了。
王熙凤摆了摆手，说道：“姑妈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大夫也说了，我这身子骨挺健壮的，适当地消耗些体力无妨，平日里多注意些就行。”
贾敏见她精神很是不错，这才放过她，不过还是叮嘱道：“你也别大意，还是要仔细些好。缺什么东西就与我说，孕中不易多思多怒，家里的事情全部都交给琏儿去操心吧。”
毕竟下人们大换血，有些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理顺的。
万一再有那不长眼的惹怒了王熙凤，可不是开玩笑的。
王熙凤知道贾敏关心自己，便继续解释道：“马上就要武举了，二爷这阵子忙的很。好在太太伸手帮了一把，三位妹妹也是能干的，家里暂且已经安定了下来，想来日后会越来越好的。”
荣国府这次风波之后，往常那些刁钻的奴才们被发卖了个一干二净，留下来的也都是本分老实的，且这一批新进来的都是按照林家管教下人的规矩来的，是以都听话的很。
再也没有人敢在背后议论主子的是非，就连总被人编排是小门小户出身的邢夫人都觉得这日子清净了许多。
贾琏和王熙凤光是处理掉这些奴才都节省了大笔开支，且先前已经在贾母那里放下了话，所以对府里的主子们宽厚许多。
包括贾母在内，荣国府里的人都能十分明显地感觉到府里原先的那股浑浊之气正在消散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被王熙凤打理的井井有条的清明正气。
邢夫人终于得到了大太太应有的待遇，再加上与三春姐妹相处的久了，脸上不再有刻薄之相，瞧着竟也和蔼可亲了起来。
这次王熙凤有了身孕，邢夫人闲来无事便主动提出可以帮她料理些琐碎的杂事。
因下人们都守规矩的很，无人敢阴奉阳违，所以她做的倒十分开心。
就连给赏银，都变得心甘情愿了。
现在荣国府里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尽量比照着林家来，原先值夜时喝酒赌钱的风气更是一扫而光，各人职责分明，不在互相推诿，就连效率都提升了不少。
贾母看到家中这番新气象，心里也是极其认可王熙凤的。
再加上王熙凤每日不遗余力地哄着她，如今他们祖孙之间的关系已然缓和了许多。
贾敏听到娘家的境况正在慢慢变好，也放心了下来。尤其贾母肯放下心结与贾琏夫妻重归于好令她高兴，母亲也已经一般年纪了，为人子女总是希望她的晚年生活能够舒心些的。
林默涵问了王熙凤些关于贾琏的状况，只说等忙完了这段时日还是让他来林府好，她闲来无事正好再给表哥当当陪练。
王熙凤笑着应了下来，直说：“恐怕你表哥不被你练的脱层皮，是参加不了这个武举的了。”
黛玉更是说道：“哪有待嫁的新娘整日琢磨着给未来的武状元当陪练的，当心太子爷知道了后不要你！”
林默涵傲娇地冷哼了一声，说道：“我看他敢！”
众人又被逗笑，幸好贾敏方才已经离开，不然林默涵怕是又少不了一顿训。
帖子已经发了出去，这次受邀之人要比上次多出一倍不止，好在众人的效率极高，有条不紊地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这次林默涵提前通知了胤礽，让他在宴会当天就不要过来了。
毕竟人多眼杂，万一出了意外终究不美。
当时胤礽听到这个要求后一直委屈巴巴地盯着林默涵，无声地控诉着她的无情。
看着胤礽水汪汪的大眼睛，林默涵顿时色从胆边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红润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意识到林默涵做了什么，胤礽不可置信地长大了嘴巴，林默涵老脸一红，“嗖”地一声翻墙跑了！
只留下回过神来的胤礽，不由自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回味。嘿嘿，是甜甜的味道呢。
林默涵犹如一只轻盈的鸟儿般，踩过谁家的房顶，施展着轻功往家的方向回去，脑子里不由浮现出方才的情景，心跳的厉害。
突然，许久不出现系统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女流氓……”
林默涵差点脚下一滑摔了出去，随即怒道：“这段时间你死哪儿去了？一出现就污蔑我，他现在是我未婚夫知不知道？我亲他一下怎么了，以后还有更……的事情要做。”
系统说道：“上次看完《邪王追妻之火葬场的五百二十个方式》后被男女主虐的太伤心伤肺了，就找了个地方缓解情绪。谁知道一回来就发现你竟然都有正式的未婚夫了！你挺厉害啊，真的让康熙下旨赐婚了，以后岂不是要跟着他吃牢饭？我可记得最后是穿越女最爱的四爷登上了皇位的。”
林默涵说道：“你就盼我点儿好吧！这次有我在，胤礽要敢昏头老娘就一巴掌打醒他，四爷还是去别的平行时空和穿越女谈恋爱吧，这个世界里老娘才是主角。”
系统泼了一盆冷水，说道：“不好意思，真正的女主角是你亲妹妹林黛玉。”
提到黛玉，林默涵立刻停止了嘴贱，转而说道：“你回来的这么及时，一定是来给我送订婚礼物的对吧？”
系统：……
它是觉得许久没有与宿主联系了，偶尔还是挺想念她的，这才来看看她。
“你这个物质的女人真是没救了。不过，也是真的有东西要送给你的。”
林默涵的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枚小巧的戒指，不知是何种材质做成的，散发着莹白如玉般的光芒。
竟是一个芥子空间，里面装了满满的价值不菲的金银珠宝，纯净无暇的宝石如同不要钱的砾土般堆的满满当当，还有成箱的金玉制成的头面，一眼望去珠光宝气，能闪瞎人的眼睛。
系统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我准备了好久要送给你的，我想着以后你大约也很少能舞刀弄木仓的了，当了太子妃肯定每天都要穿金戴银，这些东西你就算戴一辈子也戴不完了，全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而且这些也不是普通的金银珠宝，全是最好质地的，是可以拿到商城去兑换的。你也知道的，你现在那个世界里的金银首饰的成分太杂，商城的兑换处是根本瞧不上的，你可千万不要太感动。”
林默涵纵然知道如今的统子肯定身价不菲，但要置办这么多的东西也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作为并肩作战了这么多年的战友，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统子，你这人，还真是能处。你放心，等你以后结婚，我一定也给你准备份大大的厚礼。”
谁知统子尖叫一声：“林默涵！我好心送你金银珠宝，你竟然咒我以后要结婚？你这个坏女人，我不要理你了，再见！”
说完它便切断了联系，任凭林默涵再怎么哄也不肯搭理她了。
尽管没人看见，林默涵还是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怎么这年头，结婚变成了一种诅咒吗？
统子生气怎么办？害，等过几天见到贾琏了再说吧！
林默涵心情畅快地回到了家，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今日正是林家举办宴会的日子，照旧是林如海带着林赫瑾和贾琏在大门迎客。
胤礽虽然听话地人没来，但是礼物却一早就送到了。
整整一马车的东西，光是抬进去都用了前前后后十几个小厮。
众人见此情景，上前恭贺林如海的时候态度更加亲善了几分。
内院里，贾敏带着林默涵、黛玉还有丹珮与来客周旋。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大家便知道林家新收了个义女，是出自李佳氏的小姐。
都是些疾风知劲草的人精，之前大家多少这知道些这李佳氏是赫舍里氏准备送给太子做侧妃的。原本他们还在等着看宫里什么时候赐下太子侧妃的圣旨，毕竟按照规矩，正妃进门之前，侧妃一般会先入府伺候。
万没想到林家竟认了这李佳氏做义女，如此看来，这李佳氏定是做不成侧妃了。
于是，林默涵在众人的眼中瞬间变的更加深不可测起来，都在暗自揣测着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这般利落地解决了一个强劲的敌人，更甚者还能把人拉到自家的阵营，不愧是太皇太后和皇上都看重的女子，真是可怕如斯啊。
佟佳氏婆媳二人来的不早不晚，一听说这件事情后冷冷地哼了声。
旁人不知道是赫舍里氏主动放弃了推荐李佳氏，只当是林默涵使的手段。
走到无人处，佟佳氏不屑地说道：“我看林家这丫头也不过如此，竟被李佳氏给哄骗的团团转。还闹出什么义女的笑话，以为这样就能遮掩她善妒的事实吗？”
小佟佳氏心里十分认同婆婆的话，毕竟丹珮以往常在赫舍里氏走动，她是个什么样的自己能不清楚？还以为那林默涵多么地厉害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婆媳二人正说着话，谁知突然有人在背后说道：“夫人这话请恕我不敢苟同，林家因为喜爱李佳姐姐为人，所以认下她做义女，夫人却又缘何要编排林姐姐善妒？”
说话之人正是菀凝，她在这种宴会里向来不受人欢迎，久而久之便习惯于先找个人少的清净之处待一会儿，等到快要开宴时才出去。
因为知道林默涵此番的用意，所以菀凝并未刻意压制自己的声音，一时间吸引了许多人朝她们这边看来。
第77章 插曲
同在京城的贵妇圈中行走，佟佳氏自然认得菀凝。
她在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了个正着，心中十分不悦，便说道：“我当是谁这般没有礼数，原来是董鄂氏的小姐。”
佟佳氏特地在“董鄂氏”在字上加重了读音，目光中带着嘲讽。
董鄂氏的女人在外头一向都是小心翼翼的，她也是在提醒菀凝不要多管闲事，省的让他们族里本来就不剩什么的名声雪上加霜。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尤其被佟佳氏用嘲弄的目光打量着，菀凝的心里也有些打鼓。
身为赫舍里氏如今的当家夫人，佟佳氏的一言一行都有着不容小觑的影响力，倘或真的因自己之过而累及族人，真的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可是在储秀宫的时日相处下来，却也实在无法做到听别人抹黑林默涵时无动于衷。
菀凝抿了抿嘴，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时，她的母亲觉罗氏赶来了她的身边。
觉罗氏乃是宗室贵女，说话总是有底气的，看到女儿委屈的样子，瞬间心疼的不行，质问道：“敢问赫舍里夫人，我家小女做了什么被您训斥无礼？”
月盈和淑容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连忙走了过来，无声地站到了菀凝的身边。
迎春看到这里的情况后，先是打发人赶紧去前头告诉正在迎客的林默涵她们，然后也毫不犹豫地过来拉住了菀凝的手轻轻地安抚着她。
大家看到几人的动作后，都非常地惊讶。
未来的阿哥嫡福晋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居然这么毫不避讳地表明自己的态度，面对的可是索相的夫人啊，就连几位阿哥们的关系都没有这么好吧。
而且谁不知道这佟佳氏之前与林默涵不睦，这几位看样子都是站在林家小姐这头儿的吧。
众人琢磨了一会子，心里比方才看到丹珮时还要震惊。
这位林姑娘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啊？竟然笼络了这么多人！这让许多原本想看她日后辛苦地周旋在嫔妃与妯娌之间的人们大失所望，这林姑娘简直太厉害了。
一时间，众人看向这里的目光更加热切了。
而被觉罗氏这般质问，佟佳氏也不发憷，毕竟如今赫舍里氏鲜花着锦，索额图在朝中的势力根深蒂固，人脉强大，于她眼中觉罗氏不过是个普通的宗室女罢了，宗室女多了去了，也没见个个都能爬到她的头上。
且未来的三福晋又如何？慢说外头的人都知道三阿哥对这门婚事抗拒的紧，便是看重这董鄂氏她们也不怕。
荣妃母子无论如何也越不过他们赫舍里氏。
还有其他几个丫头片子，现在还不是皇子妃呢，佟佳氏根本不相信她们敢出声质疑自己。
于是，她不屑地说道：“懂规矩的大家闺秀怎么会躲在一旁偷听别人说话？偷听也就罢了，身为晚辈还随意质问长者，夫人便是这样教导女儿的吗？”
然而觉罗氏哪里会看着女儿的名声被人随意践踏，不过她也不恼，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们受林家邀请而来，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进来，何须躲在一旁？我儿只是惯爱清净罢了。想来是夫人没有看到我儿，自以为四下无人，说了些容易引起误会的话叫她不小心听见了，若有冲撞之处……夫人还是先想想是否是因自己言行有失在先吧！”
她的女儿她知道，虽然任性娇蛮了些，但是却并不爱惹是生非。
何况这些年但凡在外头行走，她都会小心地收敛着性子，即使受了委屈也都是到了家里后才发作。
再想到女儿自从宫里回来后，每每提及与林默涵等人之间的交情都笑的十分开心。
所以，觉罗氏几乎瞬间便猜出了个大概。
定是这佟佳氏以为四下无人便编排了些关于林默涵的不堪入耳的话，然躲在这里的女儿听见了，没有忍住跳出来为林默涵出头。
无论如何，她也不会任由旁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自己的女儿。
佟佳氏没有想到觉罗氏竟然这般强硬，冷哼道：“果然是母女，都这般地目中无人。幸而今日遇见的是我，若小姐日后成了亲还这样冒冒失失，不知到时候夫人是否也还能站出来护着她？”
哼，难道这觉罗氏将来还敢去后宫里闹吗？别以为是宗室女就自觉了不得了。
其实他们与董鄂氏并无旧怨，若是旁的事情便也算了。
可是佟佳氏恼恨的是觉罗氏母女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口出狂言，让她这般没脸便是不能容忍的了。
先有林默涵让她不得不低头，若对上这董鄂氏还要她低头，那日后谁还会把她放在眼里。
小佟佳氏在一旁站着，心里有些着急。
那伊尔根觉罗氏、乌拉那拉氏都站在对面气势汹汹地盯着自己婆媳，为董鄂氏讨要说法的立场十分明显了。
与未来的太子妃已然闹过不愉快，倘若再被这些阿哥福晋们厌恶，将来可怎么办才好！
她心里开始恼怒起自己这个婆婆唯我独尊惯了，一点都不懂得放下身段，小佟佳氏连忙补救道：“都是误会一场而已，大家千万不要因此伤了和气。”
恰在此时，林默涵从前头赶了过来，说道：“什么误会啊？说来我听听。”
小佟佳氏连忙说道：“都是小事而已，林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大家都是体面人，这会子再纠缠下去岂不叫人瞧了笑话。董鄂姑娘，究竟方才那番话除了你以旁人都没有听到，若再翻了出来也不好，你说是不是。”
菀凝无法，因为小佟佳氏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倘若真在众人面前分辩林姐姐是否善妒那才真的不像话。
于是她便上前拉住了林默涵说道：“确实是误会一场，都过去了。我看湖中小岛布置的不错，姐姐带我们去那里瞧瞧吧。”
听到菀凝都这么说了，林默涵便点了点头，带着众人走了。
佟佳氏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狠狠地剜了儿媳一眼，气道：“你倒是惯会装好人。”
小佟佳氏无奈极了，但是却不得不耐下心来说些软和儿的话，今日她们必须顺利地参加完林家的这场宴会，不然老爷和太子都会有意见的。
而等林默涵带着众人到湖心岛后，菀凝才与众人说了一下她方才听到的那些话。
碍于太子与索额图之间的关系，其实大家都不大好在背后议论佟佳氏的为人。
反而林默涵说道：“想必她还在为我上次得罪她记仇呢，总归她嘴里是吐不出几句好话的，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整治她便是。倒是菀凝你，这嘴上怼人的功夫还有的练。不然以后人家仗着你脸皮薄，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你到哪里说理去？日后再听到那些诽谤我的不用与他们辩论，只管过来告诉我，让我亲自去把她们骂回姥姥家！”
菀凝却是不依，上前来扭住她的胳膊，说道：“哼！人家帮你出头，反倒过来说我一通！下次旁人再编排你我也不管了，让你不识好人心。”
众人笑话了一阵，林默涵还要再去前头忙碌，只委托了觉罗氏道：“烦请夫人帮我照看一下这群没大没小的丫头们，若再有谁不长眼敢来挑衅尽可让丫头去前头寻我，千万不要客气。”
觉罗氏笑意盈盈地应下后，林默涵随即又转向迎春说道：“距离开宴还有些时辰，姐姐替我带着她们在园子里转一转吧，咱们这园子这么漂亮，叫她们开开眼。”
迎春笑着点了点头，让林默涵放心就是。
等她回到前头后，贾敏忙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丹珮在场，林默涵便只说道：“无碍，不过有人拌了几句嘴而已，都已经平息了。”
贾敏点了点头，说道：“那便好，今日这场宴会来的人太多，一会子你们姐妹三个就去后头照看着吧。你们大舅母和凤嫂嫂这会子只怕还在厨房那里忙着，回去的时候也顺带着去瞧一眼，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
林默涵三人点了点头，等人都来的差不多了便各自去忙碌了。
好在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之后，一整天下来都很顺利。
本来就是抱着交好的目的来的，再则也没人敢与赫舍里氏与董鄂氏相比肩，她们可没那个底气在林家与旁人发生冲突。
总之，这场宴会算的上是宾主尽欢。
等到客人都离开之后，便只剩下贾家的人在帮着做些收尾的工作。
宁国府的尤氏和秦可卿这次也留了下来，这对儿婆媳也是相当能干伶俐的，尤其是秦可卿，做起事来的利索劲儿不输王熙凤。
贾敏看见了也夸赞了好几回，就连林默涵在这里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美人儿之后也觉得她生的十分貌美，怪不得贾珍那个老色批不守人伦也要做下这等腌臜之事。
惜春刻意与她们二人拉开了距离，只一直跟在迎春和探春的身后，偶尔尤氏过来问她几句话也只是冷冷地不理人。
尤氏脸上有些尴尬，这么多人瞧着不好发作便也由着她去了。
看到惜春这般小的姑娘面上全是恼怒，林默涵不由地把她叫到了自己的身边，捏了捏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儿之后，发现手感果然如同预想般地水润嫩滑，没忍住又捏了几下。
惜春无奈地瞧着她，说道：“姐姐，捏两下就可以了，再捏晚上睡觉会流口水的。”
林默涵没忍住笑了，看来是这小丫头被人捏出经验来了，说道：“明明还是个小孩儿呢，整日板着个脸学大人做什么！我且问你，方才你嫂子与你说话，怎么不搭理她？”
第78章 贾珍
听到林默涵这样问，惜春低垂着小脑袋，脸上浮现出一丝难过。
“姐姐，我这些日子在荣国府里生活的极好。现如今家里每个主子的脸上都平和了不少，不再像以往那样表里不一。主子们的份例比以往翻了好几倍，且奴才们各个谨守本分，我们再也不需要如同以前那般额外打赏，手里一下就宽松了，便也无人计较那么多。凤姐姐还特地给兰儿请了个学问极好的夫子，琮哥儿也被送去了，据说如今也能跟着念上几句三字经。环哥儿那个皮猴子死活读不下去，琏二哥便将他带到了自己的身边，让他习武，挨过几顿狠揍之后便也老实了许多，就连赵姨娘都特地给琏二哥送了一根碗口粗的木棍，只说是让他打环儿用的。姐姐，我在荣国府里看到了痛改前非，也看到了希望。”
林默涵点了点头，连贾母今日都偷偷地在贾敏面前承认了贾琏和王熙凤做的极对，旁人自然无话可说了。
再者王夫人又被关了起来，就更加没有人兴风作浪了。
现在整个荣国府里，唯有贾赦和贾宝玉整日醉生梦死，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贾宝玉那里倒很好控制，无论如何也只是房里的事情，影响不到全家。
所以就只剩下了贾赦这个不稳定份子，现在贾琏重新给他老爹配了小厮，常常监视着他的一言一行。
表现的好了，就送上价值连城的古董，若敢惹是生非就立刻卖掉一个小老婆，还得卖最受宠爱的那个。
上次帮忙清点奴才们的家产一事做的极好，贾琏就立刻让人带着他去古董店随意挑选，一点儿都没心疼银子。
于是，贾赦便也知道了，贾琏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万一犯了错他也是真敢发卖自己小老婆的，这可万万使不得！
所以，最近贾赦一直安分守己。
王熙凤把荣国府所有公中的产业都握在了手中，这段时日正在带着三春着手开始清理整治，势必要扭转只亏不赚的局面。
荣国府所有人都回到了正轨之上，即使将来不能飞黄腾达，但是已经一扫衰败之相。
惜春想到这里后，说道：“我心里很为荣国府高兴，只是心里愈加瞧不上宁国府了。姐姐，我亲嫂嫂骂我忘恩负义，说我如今捡着了高枝儿却连自己的亲哥嫂、侄儿都不认了。只是，他们的做派让我如何心平气和的接受呢？我实在不愿在姐姐的面前提起他们做的那些腌臜事儿，说这些已然怕污了姐姐的耳朵。探春姐姐说的对，左右我自小就在荣国府长大，宁府里的人爱怎么便怎么吧。我是不愿再同他们有交集的，倘若将来把我逼到了绝境，我哪怕剪了头发做姑子去，也不愿回那个家。”
惜春嘴上说着不在乎，然而眼眶只却蕴满了泪水，倘若不是因着今日林家办喜事，恐怕早已控制不住滴嚎啕大哭了。
旁人都能洗心革面，吃苦受累，哪怕顶撞长辈也要让这个家好起来。
而她自己的亲哥哥做的都是什么混账事儿，整日家吃喝嫖赌不说，好色程度比大老爷还有过之而不及，甚至连自己的儿媳妇都能下得了手！
别以为这件事情他们瞒住人，实际上谁心里没个数儿呢。
就连外头那些人都说他们宁国府也唯有门前的两座石狮子是干净的，内里早就肮脏不堪、臭不可闻了！
也就是如今荣国府的奴才们老实，在没有大换血之前不是没有那刁钻的拿这事儿明里暗里地嘲讽她。
惜春不知气哭过多少回，每每都想着该如何做才能与他们彻底没有干系。
这世上简直太没有道理，那些道德败坏之人不知悔改，反倒叫她整日生活在连自己都嫌自己不干净的折磨之中。
而林默涵又哪里不知道贾珍和贾蓉父子是什么德性，贾蓉年龄还小暂且不说，只说贾珍是真真正正的没救了。
色中饿鬼、色胆包天都不足以形容他，还因此犯下了许多大错。
身为族长却昏庸无能，不知轻重，后期贾家倾覆他实在出了很多力气。
林默涵想了想，贾家宁、荣两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只有贾琏在荣国府出力还不行，宁国府也必须要改头换面。
不过，以那两父子的性子，林默涵觉得已经无可救药了。
贾琏好歹还有些才干，且他当初在还没来得及全部坏掉的时候就被弄到了扬州，而贾珍父子现在已然是众人避之不及的臭虫两条了。
林默涵琢磨了一会子，对惜春说道：“我观珍大哥哥和蓉儿的品行，恐怕是扶不起来了。想要他们有什么建树是不能够了，使些手段让他们从此安分下来倒是不难。”
惜春点了点头，说道：“姐姐想的不错，且那两个脑袋空空，早就被酒色吞噬了个干净，是个没主意的糊涂虫，将来旁人若想抓咱们的小辫子只要去寻他们那是一抓一个准儿。他们的死活我不想管，只是怕咱们被连累。姐姐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尽可交给我去办。”
这话确实很有道理，单说林默涵自己，除了林家之外，唯一的亲眷便是贾家，现如今贾琏和王熙凤守好荣国府的大门不成问题，但是宁国还是个烂摊子，不管是林默涵做太子妃还是贾琏日后出仕，难免有得罪人的时候。
宁国府就是个活生生的靶子，就贾珍那个脑子，若有了贵戚恐怕觉得只要自己不谋反便万事大吉，旁人若要引诱他犯下大罪实在太容易了。
何况哪怕不需要旁人引诱，他自己也不老实的。
林默涵说道：“法子倒是有一个，只是你小孩子家家，又是女孩子实在不好出面。”
惜春纳闷了，说道：“姐姐不是一向觉得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也可以做到吗？今日却何处此言呢？”
林默涵看重惜春不解的眼神儿，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先问道：“咳，姐姐问你哈，你觉得只有蓉儿一个侄儿少不少，我的意思是你还想不想再添几个亲侄儿了？”
惜春惊骇道：“不想，绝对不想！贾珍那混球只有一个儿子还给养成了这般模样，倘或再多生几个，就他那种父亲会好生教导儿女吗？怕是多了几个来讨债的还差不多，姐姐快快打住这么可怕的念头吧！”
还有一点惜春没法儿说出来，他哥哥那种老色鬼可是连儿媳妇都敢下手的人，若儿子再多几个，将来再娶了媳妇，那场面是真的不敢想象啊。
蓉儿性子软弱，不敢跟亲爹呛声，但天底下可不是所有儿子都这样的。
如今别人对这件事还只是有个疑影儿，若将来真的闹成了人尽皆知的事实，不光她自己，就连荣国府的女儿们也都没脸再活下去了。
所以，惜春连忙惊恐地拒绝了。
林默涵被惜春的反应逗笑，说道：“那我就放心了，别人的反应我都不在意，只要你觉得没问题那我这法子就可行。”
惜春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问道：“姐姐快说，到底是什么法子呀？”
林默涵觉得自己的法子多少有点损了，不自在地干咳两声后，说道：“这个，我想着最好把珍大哥牢牢地圈在家里，让他失去对生活的热情。如果想彻底根除宁国府乌烟瘴气的现状，只能让他失去世俗的快乐，再也没有办法折腾了。那个什么，我们府里有个大夫特别擅长用刀处理伤口，家里所有的猫猫狗狗也都是靠他延年益寿的，下手很是干脆利落，会尽量让珍大哥少受点苦的。”
这话说的很是含蓄，惜春毕竟年龄还小，听的云里雾里的。
林默涵见她没有明白，索性说的更直白一点：“后宫之中，也总是有些活计需要一些男子做的，大家管那些人叫做太监。不如也送珍大哥哥一刀吧，左右留着也是祸害。”
惜春听完后瞬间惊呆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微张着嘴巴看向林默涵。
不过她很快恢复了清明，说道：“怪不得姐姐要问我还想不想要侄儿了。我方才想过了，这事儿就这么办吧。都是他活该如此的，以后再想作孽也不能了，怕是连门都不敢出了，还能再做什么？早该叫他尝尝这是什么滋味的。如此，甚好。”
提起这些事情，惜春甚至连脸红一下都没有，仿佛将来要做的这件事情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想了想，又说道：“姐姐便将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做吧，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有这一刀下去了，他才会缩着脑袋做人。他活了几十年，就浪荡放纵了几十年。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住儿女。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琏二哥要带着大家过好日子，少不得会碍了别人的眼。任由他和蓉哥儿再这样下去，自己送了性命死不足惜，倘或累及家人就不可饶恕了。若非蓉哥儿现在还没个子嗣，我真想也送他一刀啊，不过杀鸡给猴儿看，希望日后能够记住他父亲的教训，自此改邪归正吧。”
林默涵看重惜春这般冷静的面容，心里不由得有些心疼这个小姑娘。
虽说是嫡出千金，但自小就没了亲爹亲娘，寄人篱下地长大，无人真心关怀。
偏偏哥哥还是那种恶心之人，怪不得她最后宁愿出家也不想再回宁国府。
林默涵这么做是还是想保住贾珍一条狗命的，毕竟按照原书结局他铁定是没了性命。而且她一向只管束贾琏，根本没有插手过宁国府的事情，所以现在他们的名声还是那般人人唾弃。
贾家原本就该败落的，然而现在添了林家这么一门显贵的亲戚，日后贾琏也会进入官场，有胤礽和大阿哥的帮扶他的前途怎么也不会错的。
而这只会给贾珍增加作恶的资本，林默涵照料荣国府是看在贾敏的面子上，对宁国府可没有丝毫感情。
而且贾珍那种人实在令人作呕，林默涵觉得给他一刀都是便宜他了。
既然那么不珍惜祖宗留下的遗泽，那便让他自此之后彻底老实吧。
而且惜春作为宁国府千金和贾珍的亲妹妹，她都同意这样的做法，林默涵就更加没什么顾忌了。
惜春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我看今晚就行动吧，听说他今日参加宴会喝了不少酒，又是被人给抬回去的。趁着烂醉如泥，给他个痛快。”
林默涵这边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只剩下最后一个顾虑：“你嫂子毕竟没什么大错，要不要提前跟她说一声呢？”
惜春皱了皱好看的眉头，说道：“她娘家那两个妹子还在宁国府住着呢，这里头不无她放纵的原因，她自来是管不住贾珍的。姐姐放心吧，我有法子说服她，这件事情于她来说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姐姐，求你让我把府上那位大夫带走吧，最好再给我几个壮汉，我怕自己力气太小按不住贾珍。”
林默涵也察觉出惜春甚至在积极地促成此事，说道：“行，那你们从后门走，你先去那里等着，我让紫兰去调配人手和马车，用不用我亲自与你一同去？”
惜春摆了摆手，说道：“我都嫌宁国府里脏，这事儿也晦气的很，姐姐即将大婚便不要参与进来了。再说日后万一让人知道了姐姐做过这件事情实在不好，我是不想嫁人的，根本无所谓的，而且贾珍别看是个男子，世纪上孱弱的很，还醉了酒，我能够搞定的。”
其实放在以前，惜春哪里有这样的胆量。
只是这段时间她的生活发生了很多变化，都是朝着好方向走的变化。
满朝欢那里她近来也是常去的，协助凤姐姐收拾家里奴仆的时候她也大着胆子参与了一些，甚至最近凤姐姐在整理荣国府铺子的时候也让她们参与了，惜春甚至忐忑万分地促成了一笔生意。
那是个售卖笔墨纸砚的铺子，因为她闲时素来喜爱作画，正巧那日巡到了那个铺子，一个管家出来为他家主人买作画的用具，问了许多问题，谁知店里的伙计竟然说不出来，惜春一听便知道他家主人必然是个丹青圣手，便大着胆子上前主动解答，最后那位管家不但买了许多，还说家里的主人收了许多小徒弟，日后让自家铺子专门供货。
事后，王熙凤又问她怎么处理那个业务不精的伙计，惜春问明原因后，才知他刚来不久，不懂这些也是有的。偏偏老伙计都滑头的很，唯恐新来的抢了他的客人，故意藏私想让他在东家面前出丑。
惜春便定下规矩，日后新伙计进店都需经过两个月的“实习期”，这个名词还是在满朝欢学的。实习期间，给出一个基本的工钱，但是每有卖出的货物都会按照比例给予提成。
新伙计为了多挣工钱自然要时时处处主动留意学习，至于老伙计，也改变了以往死工钱的计酬方式，同样会按照卖出货物的提成来计算，只不过他们的基本工钱会随着工作年限的增加而增长罢了。
如此一来，大家都得到了比较满意的结果。
这些法子其实只是满朝欢里用过的冰山一角，不过用在这样一个陈旧落后的铺面里已经算的上很能鼓舞士气了。
果然过了不久之后，那个铺子的营业额便长了足足三成，王熙凤甚至直接把那间铺子交给她来全权管理。
虽然只是一间小小的铺子，但是十几个伙计的全家生计便落在了她的肩上，需要惜春做出决断的事情不知凡几，幸好她背后还有王熙凤和平儿，若有实在难以选择的便去询问，总能得出个答案。
这些日子以来，她确实成长了许多。
其实探春比她管的摊子更多更大，不过惜春觉得目前的状态已经很满意了。
现在她的生活里便只剩下宁国府这一桩心病，今日便是她亲手将这块儿烂肉剜出来的时候。
惜春悄悄地走了，而林默涵其实是有些不放心的，有自己派去的人阉了贾珍没问题，主要是怕她面对尤氏时吃亏。
毕竟这件事情会对尤氏造成巨大的影响，万一姑嫂二人吵起来了，她也好及时出现。毕竟她拨过去的人虽然个个都是好手，但是尤氏毕竟是宁国府的主母，三四百口子的奴仆都挺她的，到时候也不好收场。
于是，等到家里都忙的差不多了，王熙凤和尤氏等人也来告辞了。
林默涵为了给惜春争取时间，借着在家无聊的由头提出想要留下三春姐妹陪伴自己。又早早地打发了黛玉和迎春、探春回去休息，这种事情先前也是常有的，甚至就连贾母是一万个乐见其成的，众人便没有怀疑，无人发现惜春早就已经离开林府了。
这件事情毕竟得快准狠，尤氏若回去的早了这件事情不一定能成。
看这他们的马车逐渐离去，林默涵也掐着时间溜出了家里，她没有惊动旁人，只告诉了紫兰自己的去处以防家人突然来找，就施展轻功往宁国府去了。
第79章 手段
林默涵到的甚至比尤氏等人更早一步，她在宁国府的上空转了一圈之后，便找到了惜春如今的位置。
她如今正端坐在贾珍居住的正院里，屁股下面的垫子还是从林家马车上拿下来的，看样子是真的很嫌弃宁国府了。
林默涵悄无声息地落在屋顶上，掀开了几块瓦片，往下瞧去。
贾珍这会子已然变成了老贾“公公”，正面色苍白的晕了过去。
林家大夫已经为他处理好了伤口，那处用白棉布包扎的严严实实，卧房里一个贾家的人都没有，全是林家的人在照看着贾珍。
不过须臾，外头便有人说话着走了进来。
正是尤氏、秦可卿和贾蓉三人。
林默涵待在屋顶之上不做声，只想着一会子若惜春处理不好，她便迅速去荣国府把贾琏和王熙凤叫过来帮助惜春，主意虽然是她出的，但是却实在不好出面的。
尤氏看到惜春一脸冰冷地坐在这里，奇怪地说道：“妹妹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着实吓了我一大跳，怎么不听门房的人来报我？”
惜春垂下眼眸，她今日做这事儿虽然是替天行道，但是到底不能传了出去。否则，荣国府里女眷的名声也全完了。
她是从东角门偷偷进来的，负责在东角门看守的人是李婆子的大儿子。李婆子是她那早已过世了十几年的母亲唯一给她留下来的人。
李婆子当年是她母亲的奶娘，受她母亲的嘱托，这些年来也时常记挂着自己，私下里常托人给她送些东西，是个明理懂事的人。
前些日子，惜春细细地打听过他们家里的情况后，还把李婆子的小儿子安排到了自己的铺子里做个小管事，李二虽然为人不甚灵活，但是老实可靠，他们一家在这宁国府里算是难得的干净人了。
惜春来时便计划好了从东角门进来，宁国府里守卫松散，她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又因为熟悉地形很容易就混进了贾珍的院子里。
路上不是没有遇到人，但是有李婆子随意糊弄几句，便也没有人再问起了。
尽管早就知道宁国府是个筛子了，但是这样的状况让她对宁国府的管理更加失望了几分。
惜春听到尤氏这般问，便说道：“自然是不想叫人知道我今夜来了。”
尤氏更加诧异了，说道：“妹妹是回自己的家，怎弄的跟做贼一样？还有守在院子门口那个李婆子，把我们三个都叫来，又让把下人们全都打发走，还说是你哥哥吩咐的。你哥哥呢，可还醉着？”
惜春的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随意地说道：“就在里面卧房，你们都进去瞧瞧他吧。”
尤氏被她这幅模样搞的满头雾水，说道：“真是奇了怪了，你个小妮子装神弄鬼做什么呢，难不成是出事了？”一面说着，一面往后面卧房走去，贾蓉想了想便也跟了过去。
秦可卿神色莫测地站在远处，按理说她身为儿媳妇是不好进公公的房间的。
惜春冷哼一声，说道：“蓉哥儿媳妇也一并进去瞧瞧吧。”
秦可卿愕然地抬起头，便看见惜春一脸讥讽地盯着自己，瞬间头皮都麻了。
她明白惜春一定已经知道了自己与贾珍之间的关系，脸上火烧似的通红一片。
突然，一声尖利的叫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差点给蹲在房顶上的林默涵耳膜刺穿。
秦可卿立刻冲进了卧室，眼前的场面让她惊呆了，贾珍面无菜色地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没有动，很显然是在昏迷的状态。
然而他身下缠绕的白布实在太刺目了，尤其还在那样一个尴尬的地方。
他们问过了大夫之后，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站在一旁。
随即，尤氏痛哭流涕地跑了出来，抓住惜春的衣服，问道：“你把你哥哥怎么了？”
惜春这些时日在林家也跟着黛玉学了些防身的功夫，她一把就推开了尤氏的手，神色淡然地说道：“嫂嫂不都看到了，我把那混账给阉了，他以后再也不能人道了。”
追着尤氏出来的贾蓉出来时正巧听到这句话，吓的他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
秦可卿啜泣着把他扶了起来，让已然被惊吓住的贾蓉坐在了椅子上。
尤氏听到惜春这些话仿若晴天霹雳，好半响才反应了过来。
她痛苦流涕地说道：“你……怎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那可是你的亲哥哥啊！”
惜春说道：“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这如此畜生的哥哥！”
虽然尤氏心里也认定贾珍不是个东西，但她与贾珍夫妻一体，惜春做出这种事情来，无异于让她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一时只觉得自己下半辈子是半点指望都没有了。
于是，她指着惜春的鼻子，怒到了极致，骂道：“你高贵，你是个干净的人，我们都是腌臜货。可如今你一个姑娘家做出这种事情来，你以为你的名声还有吗？”
惜春冷笑一声，说道：“名声？我哪里还有名声！我的名声早就叫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给败没了，今日我就是来挽救自己的名声的。”
尤氏满脸灰败地瘫坐在椅子上，开始哭起自己的命苦来。
她娘家本就不显，又是个无子得续弦，偏偏前头那个还留下个已经长成的嫡子。
父子两个是如出一辙的混账东西，一个比一个靠不住！
尤氏本想着生个儿子出来将来好给自己养老，如今这点子希望也没有了。
贾珍失去的不仅仅是不能人道的痛苦，试问一个身体残缺不全，尤其是那个地方没了的人又有何脸面做当家人呢？
这家很快就会归蓉哥儿说了算，丈夫还是伤在了那处，倒不如做了寡妇的好，起码不会这般难堪，她这个继母往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啊！
尤氏哭的不能自己，惜春就这么冷冷地不说话。
直到尤氏哭的累了停了下来，惜春这才说道：“其实嫂子不用这般难过，这件事情于嫂子来说是好事一桩。”
尤氏跟看白痴般地扫了惜春一眼，愤恨地扭过头去没有说话。
惜春也不恼，只是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府里没有人知道，就连李婆子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用的人也和咱们家都没有干系，他们都会闭嘴。贾珍那混账自己肯定是没脸往外说的，只要你们三个不往外头嚷嚷，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尤氏冷哼一声，说道：“你就这么敢保证吗？那些人就这么可靠？”
惜春说道：“自然是十分可靠的，你以为谁培养的人都如同咱们家的一样吗？”
尤氏噎住，宁国府的下人们的确嘴上没有把门，但也确实不是所有人家的下人们都是这样的。
“就算这些人都是可靠的，你哥哥总需要人伺候吧？”
惜春点了点头，随即把视线转向瑟缩在一旁的贾蓉。
贾蓉被她盯得浑身发毛，直觉要倒霉。
果然，惜春说道：“蓉哥儿是那混账的亲儿子，总该尽一尽孝道的。从今儿个晚上起，你便搬进你父亲的院子住吧。蓉哥儿这‘能干孝顺’的性子跟他父亲学了个十成十，贾珍身边只留他一人便好，就把你们父子身边原先跟着的小厮和随从全部撤了吧。蓉哥儿，日后你父亲的事情，还需要你亲力亲为才是。”
贾蓉听到这话惊呆了，要他去伺候父亲？
这简直是要把他往死路上推啊。父亲好的时候还时常找茬儿教训他，等醒了之后知道自己变成了这幅模样，还不知会如何闹腾狂怒，那会子若身边只有他自己，铁定会打死他的。
贾蓉想到这些一下子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惜春嫌弃地说道：“亏你也是个七尺男儿，真是一点骨气也没有！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不知嫂嫂可有意见？”
尤氏自然没有意见的，若贾蓉去照料贾珍，那这府里就还是她当家做主。
她也不是真傻，方才只是一时冲昏了头脑，这会子终于慢慢回过味儿来，思索起惜春方才说的这件事情于她而言，可能真的是一桩好事。
而那边贾蓉被秦可卿扶了起来，他呆愣着没有说话，秦可卿却说道：“姑姑，大爷虽然是亲子，但他自小娇生惯养，公公遭此不测需要人好好照料，恐怕大爷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不如，去人牙子那里买几个哑奴回来吧，这样也能确保消息不会走漏出去。”
贾蓉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惜春却笑了，一脸不屑地看着秦可卿，讽刺道：“蓉哥儿媳妇倒是个伶俐之人，只是如今长辈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你做过的好事我待会子再追究，蓉哥儿必须去伺候贾珍。当然了，若蓉哥儿不想尽这份孝心。我便去求了西府老太太，过继琮哥儿或环哥儿来给我父亲当儿子，他们如今倒上进的很。再加上西府的人帮忙，日后这贾氏族长和爵位可不保证会落到谁的手里，蓉哥儿，你可想好了，贾珍那混账你是伺候还是不伺候？”
贾蓉越听心里越是慌张，惜春年纪虽小，但她辈分儿在这里摆着，而且她既然能够干净利落地处理了他父亲，自然也能以同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贾珍现在就面色苍白地躺在里头，他现在丝毫不怀疑惜春的能力和狠心！
若是自己惹怒了这个小姑姑，她是真的敢下手！
他还年轻，前十几年享受了无数的荣华富贵，那种滋味儿只要享受过就会十分害怕以后会失去。倘若自己日后面对着那群美人儿却只能看着不能吃，还要时刻掩饰着自己不能人道的事实，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于是，贾蓉抬手给了秦可卿一巴掌，呵斥道：“这儿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我是父亲的亲儿子，理当由我照顾他！姑姑是长辈，侄儿愿意听您的安排。”
惜春冷声说道：“既如此，你就好好瞧瞧你父亲的样子吧。希望你能长个教训，知道以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你实在不争气……”
贾蓉连忙说道：“姑姑的话侄儿都放在心上，求您饶了这回吧，侄儿日后一定会痛改前非的！”
惜春笑了，贾蓉看着她的笑容却害怕地打了个冷颤，因为她说道：“不改也无妨，日后你与你父亲互相照料就是！”
这便是毫不掩饰的威胁了，贾蓉差点产生了裤、裆空空的幻觉，吓的急忙磕头保证。
惜春不再看她，反而与尤氏说道：“贾珍那混账已然这样了，你若是想要与他和离，我便去求老太太做主，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挑个好人家再嫁了便是。”
知道了贾蓉日后且得被贾珍折磨一段时间，尤氏的心里已经不那么慌乱，听到惜春这般说，她突然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从宁国府里出去，能嫁到哪个好人家？你哥哥虽然废了，但我到底是明媒正娶来的太太，留在这个家里总还能说得上几句话。”
惜春终于笑了，说道：“嫂嫂果然是个聪明人，贾珍日后连敢不敢迈出这个院儿的大门都尚未可知，唯有你知道他的状态。只要嫂嫂稍微给他些好脸色，他日后自然会对嫂嫂好。自然了，若他不识好歹，嫂嫂就关上院门饿他几日，左右他一身肥肉一时半会儿是饿不死的。后院里的那些莺莺燕燕他铁定是没脸再见了，嫂嫂都看着打发了吧。做过恶的就找人牙子来卖了，老实的给银子嫁出去，总之不要作孽。旁人不知道内情，只当哥哥与嫂嫂鹣鲽情深，自然也不敢看低了你。”
尤氏点了点头，突然觉得自己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说道：“你哥哥这个人，喜新厌旧的紧，后院里那么多人，被宠过几日后便被扔到了一旁不管，这些年下来大家很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我会好生安置她们的，你放心就是。”
惜春知道贾珍的女人们也都不容易，且尤氏算不得心狠手辣之人，便不再计较这件事情，转而说道：“嫂子听说西府的事情了吧？如今贾珍既然安分了，嫂子不如也着手把家里好生清理一番吧。”
尤氏自然是听说了的，宁荣两府的奴才其实差不了多少，刁钻刻薄的人家数不胜数。
尤其那些狗奴才欺负自己没有子嗣，阴奉阳违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只可惜贾珍一心都在酒色之上，自己稍有抱怨就责怪她没有本事，连几个奴才都辖制不住，反而凭白得个没脸。
她听说了荣国府的事情之后，早就蠢蠢欲动了，可惜贾珍这个蠢货根本懒得理会自己，左不过那些人不敢在他的面前放肆，只是苦了她这个主母罢了。
如今惜春提到了这件事情，倒是让尤氏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贾珍往后估计是捏在自己手里了，不趁早把府里的奴才们全换成自己的人还等什么呢？
不过这件事情里面也有难办之处，于是便说道：“我是有这个心的，只是府里上上下下三、四百口子的人，一网打尽的话我是没有这个能力的，分批处理的话又怕起骚动，这可如何是好？”
惜春说道：“这事儿不难，只管找琏二嫂嫂借些人手便是。不过我有三点要求，其一，哪些人家留下，哪些人家发卖，嫂嫂必须先与我过目。这么大个府邸，还需要留下些老实人才能维持运转，只管把那些不成样子的都处理了吧。其二，我是不常回来的，家里拢共你们四个主子，再采买是还是要少进些人，人多了花费也多，是非也多，总归不清净。其三，人买回来后必须制定严格的规矩，嫂子可以去向琏二嫂子那里要一份章程。我并非坑你，按照这个章程训练出来的下人只会让嫂子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的。我这三点要求，不知嫂子是否能够答应？”
尤氏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惜春笑道：“怎么？嫂子不怕我借机安插自己的人进来吗？”
尤氏笑了：“这里本来就是妹妹的家，留下自己的人是应该的。再则妹妹是个什么人我心里明镜似的，也只有你一个是盼着这个家能好的人了。”
惜春心里总算舒服了些，说道：“那就希望嫂子能真正立起来吧，最好不要让贾珍那混蛋再抛头露面了，希望这家里能够尽快有个新气象，日后如何就全看嫂子了。”
“妹妹就这般信我？”
“其实也不大相信的，但交给你总比让贾珍继续祸害下去强上许多。嫂子啊，想必过去几年你是给那混账做够了窝囊继室的，也该尝试着做一个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了。荣国府眼看着就要起来了，只要嫂子能够持身立正，好生经营，后头定是有福气的。”
“那就借妹妹吉言了。”
惜春办完了这桩事情，就打算离开，路过秦可卿身边时，又对尤氏说道：“蓉哥儿日后要照顾贾珍，便让她媳妇儿搬进佛堂里静心思过吧，什么时候出来你定。”
尤氏纳闷道：“蓉哥儿媳妇是个好的，又能干，正好能给我做个帮手。”
惜春快要翻白眼了，说道：“是挺能帮你的，就连你丈夫她都帮着伺候好了。”
扔下这句话她就带着林家的人走了，也不管尤氏听到这道惊雷之后脸上呈现的赤橙黄绿青蓝紫。
林默涵看着婆媳二人厮打到了一块儿，贾蓉似是早就知道了般冷冷地看着他们，也不上前去劝架。
等到看够了这出儿好戏之后，她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第80章 坚韧（修）
惜春正在马车里闭着眼睛思量着接下来的安排，突然感觉有人进来了。
睁眼一瞧，原来竟是林默涵。
她惊讶地问道：“姐姐怎么出现在这里？”
林默涵笑了笑，说道：“我怕你在尤氏面前吃亏，所以跟着去宁国府瞧了瞧。倒是没想到小惜春你的气势竟然这般强盛，直接把他们整治的服服帖帖。”
惜春的脸上终于不复之前的冷冰冰，反而露出了个极羞涩的笑容，说道：“姐姐特地跑来一趟，是因为心里记挂着我呢。不瞒姐姐说，其实原本的我是万万没有这个胆量的。”
似是想起了之前的经历，惜春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在看到林默涵的时候，她又不自觉地坐地离她近了些，随即说道：“只是这段时间以来，满朝欢给了我很多银钱，足足能抵我这辈子收到过的所有月例银子。大约是人一有了钱，便有了敢于和这世间抗衡的勇气，我也不知哪一日就突然觉得宁国府的那几个杂碎好像也不是没法子解决，只是一只没有思量出个好办法。”
她对着林默涵笑了笑，接着说道：“后来，荣府发生巨变，高高在上视我们如蝼蚁的二太太竟然倒了，虽然是被老太太下令关起来的，可这却与琏二哥哥和凤姐姐息息相关。琏二哥哥以前在家里是什么样的地位呢？不过是个被人哄得不知东南西北的大傻子罢了，谁知他在林家长了这些时日，竟然这般利落地把爵位给拿到了手里，还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二太太。姐姐恐怕不知道，那可是二太太啊，掌握着全家人的生杀大权呢！那天晚上回去我就做梦了，梦见贾珍那混账也被我关了起来，再也不能出来为非作歹了。”
林默涵被她逗笑，说道：“我原以为只你三姐姐是个厉害的，后来发现你二姐姐也是个极其聪慧的，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这性子竟也不输她们。”
惜春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接着说道：“姐姐就知道拿我取笑，我能有这样的变化，其实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我们除了继续给满朝欢画图样子外，就是跟着凤姐姐处理家事，很是明白了些道理。现在三姐姐管着家里所有的花园子，我就管着大大小小拢共六个厨房，负责全府上下每日的膳食，手底下也有三十几个人。凤姐姐和三姐姐常常会教我驭人的经验，我闲来无事也喜欢搬个椅子坐在厨房里瞧着他们是如何做活的。瞧着瞧着，便也把这摊子事儿给理顺了。后头我即使不再去瞧了，厨房也运转的很好。大家的伙食比以前好了许多，但花费却小了不少。”
林默涵听她说着这些，也不觉得无聊，反而十分感兴趣地问道：“花费小了，厨房里的人不会有意见吗？”
厨房历来是油水最大的地方，水至清则无鱼，过于苛刻也容易出事。
惜春说道：“姐姐真是什么都懂，一开始是闹出过事儿来的。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是工作时的气氛却骗不了人。我想了好几日，才想出了个法子。贾家在城东是有个点心铺子的，我便让他们闲暇时做些各种口味的点心来，最后分成给他们。家里的厨子都是有真本事的，他们做出来的东西不仅好看还好吃，外头都没有这样的，卖的极好，他们有了额外的收入，都高兴的不得了，就连做出来的菜都比之前更好吃了，现在我还打算在城西再开一家点心铺子呢。”
林默涵看到她说起这些时，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她心里也觉得高兴，便夸赞道：“真没想到我们惜春年龄虽小，却这般有经商头脑，你凤姐姐高兴坏了吧？”
惜春也笑了，说道：“是啊，凤姐姐可开心了。那些东西大部分都是厨房余下的，我再命人少量购置一些便足够了。厨房的人虽然没有东西可拿回家，但是却有银子，他们更欢喜了。若搁在以前，谁同我谈起这些俗物，我必是要生气的。但是现在手里大把大把的银子进来，我竟然觉得这样才是真正地在过日子，而非如行尸走肉般地熬着。”
最近一段时间，惜春的生活可以说发生了巨变。她早就不是那个养在闺阁之中的娇小姐了，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头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活动的范围仅限于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就连日后的生活也只能听从贾母、贾珍抑或是王夫人之流的安排，自己丝毫做不得主。
他们给她套上了一个光鲜亮丽的外壳，平日里只随意教些风花雪月的琴棋书画，只等着她们到了年纪再推向另一个家族，去依附陌生的男子生活，当然了最好是还能够多多地反哺娘家。
可是贾母和王夫人却并不明白，一个漂亮的空皮囊是不可能有智慧从别的男人身上扒层皮以回报娘家的，就更不必说与夫君经营好生活，联合两个家族走向互利共赢。
所以，三春姐妹，甚至是元春，在荣国府江河日下的状况面前，这般的教养方式就注定她们不太可能会有个好结果。
幸好，林默涵出现了。
从贾琏崛起开始，再到满朝欢的成立，她改变的不仅仅是荣国府的命运，也让这几个女孩儿一步一步地扎挣扎出了泥潭。
她们原本就是这世上极为聪明灵巧的女子，只要一有机会，便立刻改头换面，慢慢地抓住了掌控自己命运的咽喉。
对于她们的变化，林默涵的心里是极其高兴的，她摸了摸惜春的小脑袋，说道：“莫要听那些酸儒们的废话，不管是做生意挣银钱还是学习与人相处的道理，这些都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是我们应该付出努力去争取得到的东西。虽然活着有千百种模样，但是能够生出勇气，在于他人无害的情况下，按照自己的想法而活才是最美的姿态。”
惜春听了愈发激动，说道：“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只是说不出来。姐姐，当我手里有了钱，把厨房管理的也井井有条，甚至连铺子也能运转的很好，我就不再害怕了。细细想来，贾珍就是一头没脑子的蠢猪，我原本是打算把他绑到父亲那里去，或者关进一个院子再也不让他见人的。只是这样做他能钻的漏洞很多，我没把握能关住他一辈子。这下子好了，便是不用我关他，日后他也不敢轻易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要蓉哥儿去伺候他啊？而且还把他媳妇儿的那点子破事儿给抖搂了出来。原先蓉哥儿还可以当做不知道就那么瞎过下去，这下子他们夫妻可是再也没法子相处下去了，你便不想让宁国府再有个继承人了吗？”
林默涵是知道时下之人的想法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尤其是这些大家族，如论如何也要生出个男丁来继承香火。
尤其贾珍身上的爵位还能再往下传一代，且他还身兼族长之职，贾蓉若无子嗣，这族长之位便要拱手让人了。
惜春虽然痛恨于他，但想来也是不愿看着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就这么因为后继无人而丢了的。
谁知惜春却突然好奇地问道：“姐姐在宁国府里哪处藏着？怎么我说了什么全部知道？”
林默涵愣了愣，有些尴尬地说道：“害，我看你家房顶上的瓦挺结实挺漂亮的，原想在上面赏赏夜景，谁知道正巧儿就落到你们头上了呢。”
惜春捂着嘴巴笑了笑，说道：“其实我和他们说的那些话也不全是恐吓，我本来就觉得贾珍和蓉哥儿都不配当族长，他们也没有为族里做过什么好事，让了出去也是应当的。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再生孩子也教不好。不如到时候挑个愿意过继来的好孩子，省的再造孽了。而且那蓉哥儿媳妇……以姐姐看来，她和那混账的事儿到底是不是自愿的？”
这个问题，林默涵其实也没有什么答案。
如果是这个时代受到迫害最深的女子，那么她大约是不敢反抗的。
但秦可卿，她是吗？
贾母、尤氏都夸她大方能干，且让泼辣的王熙凤都与之十分要好，能做到让上上下下都十分喜欢她，还能让当家之人在众人面前夸赞她，这足以说明她是有着一定手腕的女子。
而且，让贾宝玉这么一个男子休息时去睡她的卧房，别说是在清朝了，便是林默涵待过的现代，这都是一件很逾矩的事情，已然是在十分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某种邀请了。
至于说贾宝玉的年龄还小，这便又要说回此时的环境了。七岁便要知道避讳了，贾宝玉都具备和袭人颠鸾倒凤的条件了，总不会真的还是个小孩子吧。
再加上她弟弟秦钟那荤素不忌的样子，林默涵很难相信她不是自愿的。
便是退一万步说，如果她当真不愿，身为一个管着家里大小事情的少奶奶，她难道真的没有法子拒绝贾珍吗？
或是撺掇贾蓉给他爹多找几个美貌的小妾分散注意力，或是在他的饭食里面下药，再不济总能清楚他每日的去向，好好躲着便是了。
他就是再混账，难道还敢青天白日的在家里强行闯儿媳妇的屋子吗？
就算他真的色胆包天敢去闯，难道就不能弄出动静逼着他退出去吗？
林默涵在脑子里面琢磨了许久，只说道：“蓉哥儿媳妇是个聪明伶俐之人，若是当真不愿，总是有许多法子的。”
惜春也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想让嫂子把她给关起来。一个满脑子都是酒色的小王八羔子，和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还是不要再生孩子了。就算我能把这孩子教好，将来他若是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这样的人，恐怕也会伤心的。”
林默涵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而且惜春总不能耗费自己的青春去帮贾蓉教养孩子，她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过。
马车咕噜咕噜地往林府前行，林默涵便问道：“那你是看上哪个好孩子了啊？”
惜春说道：“我自然是最喜欢兰儿的，那孩子很是上进，又没有旁的毛病。不过她是珠大嫂子的命，想来是不成的。其实现在琮儿也很好，但大太太人又与往常不同了，现在对我们和蔼的紧，说不准哪天就要把琮儿记在自己名下了。还有一个环儿，有琏二哥哥教导，想来将来也能有出息，就是赵姨娘太难缠了。若不在荣府里找，外头族里的小子们我又不大知道，看来以后得多留意些了。”
林默涵说道：“瞧瞧我们惜春越来越有当家姑奶奶的样子了，考虑问题这样周到全面。我看这件事情你还要在和你嫂子尤氏商量着来，这会子宁国府上下也就她还稍微好些。”
惜春再次长叹：“唉，她也是个糊涂软弱的，只知道讨好贾珍，什么都纵着她。连自己的老娘和妹子都管不住，现在让她整治家奴，葫芦是给了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照着画成。”
“倘若她画不成你打算怎么做？”
“那我便回去宁国府，亲自把这脏污洗刷干净！”
惜春说这话时仿佛有杀气溢出，林默涵不禁说道：“好样的，只要你自己不放弃，谁也无法阻拦你。”
“姐姐，你们对我这样好，我绝对不允许贾珍一个臭虫毁了这来之不易的局面。我不能帮你做什么，但是一定会把这些潜在的危险清理干净。你们只管在前头闯，永远不必担忧后面会有人拖后腿。其实做到这些还远远不够，等宁国府的事情处理干净了，我甚至想要说动琏二哥和凤姐姐整顿贾家的族人，能约束的约束，能清理的清理。总之，少一个为非作歹的贾家人，你们的路便能走的更顺利一些、安稳一些。”
林默涵再也想不到惜春竟然会有这般的见识和决心，她一时有些说不出来话。
其实，这些事情原本是她的父兄或是贾琏应当想办法解决的，然而这个面容尚带着几分稚气的小姑娘却愿意一力承担下来。
贾家族人何其多，她一个女子想要做成这件得罪人的事情该是何其不容易。
然而惜春的目光里却满是坚定，林默涵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不必把这些全部放到自己的肩膀上，你还有我们。”
惜春的眼眶瞬间湿润了，说道：“我知道，有了你们，我再也不要想以前那样活着了。”
姐妹二人在马车上说了一路的话，等回到林府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林默涵今日便与惜春一同就寝，这本也就是她之前与迎春等人说好的，正好免去了该如何与她们解释惜春不在林府的麻烦。
惜春最终决定还是让贾珍的破事儿就此全烂在宁国府吧，除了林默涵之外，她不会再与旁人提起。
毕竟说起来很是不光彩，又牵扯到尤氏的颜面，就让大家真的以为贾珍想要痛改前非吧，算是她这个妹妹最后给他留下些脸面了。
之后几日，宁国府一直都静悄悄的，只除了尤老娘和她的两个女儿被毫不客气地赶了出来后，其余并没有什么动静闹出来。
惜春松了一口气，看来尤氏很好地稳定住了局面。
她甚至还与林默涵说道：“看来我那个大嫂嫂也不算软弱到底，如今贾珍废了，再也近不了女人的身子，尤家那几个妖精就立刻被赶了出来。总算她还知道该怎么做，没有白费我一番力气。”
林默涵笑着夸赞了她几句，又等了几日之后，尤氏悄悄地上门了。
她拿着两份写满了宁国府家奴姓名的名单，一份是要留下来的，另一份是需要被发卖出去的，今日正是来让惜春过目的。
惜春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看完了名单，其实这些年她长在荣府，对宁府下人们的秉性了解的并不多，不过她相信尤氏不可能放着那些刁钻的不处理，留下来的必然是还能继续用着的。
只有李家和焦大是她想要留下来的，他们的名字也果然出现在了被留下来之列。
惜春便说道：“就按照嫂嫂的意思处理吧，我没有旁的意见，只是希望嫂嫂日后能够厚待焦大，他毕竟救过太爷的性命。日后不要再将他当做奴仆看待了，他无儿无女，找个小院子好生养着吧。总得对下面的人表个态，让他们知道今时已经不同往日，有功之人都是会被优待的。”
尤氏马上就要变成说一不二的当家太太，这点要求自然不会同意。
而且焦大无非好些酒，他年龄也大了，本也当不了什么差事，找个院子养着总比放在外头任由喝醉了胡吣强上许多，还能落下个仁慈的名声，再好不过了。
惜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之前贾珍当家时，焦大这个功臣只能睡马棚。而嫂嫂当家后却让他能好生养老，日后下人们自然就会明白，宁国府里跟着谁才能有个好结果。”
尤氏的眼睛又亮了几分，笑着说道：“妹妹说的是，嫂子以前真是个糊涂的，若早听妹妹的话就好了。”
“现今也不晚，那蓉哥儿媳妇嫂嫂打算如何处理？”
说起秦可卿，尤氏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冷笑着说道：“已经按照妹妹的意思关进佛堂了，那个小娼、妇便是浸猪笼也是使得的，只是咱家现在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了，留下她一条性命算是便宜她了。她做下这等天理不容之事，后半辈子就在佛堂里面赎罪吧。”
惜春说道：“贾珍比她更该死，嫂嫂暂且留下他们也无妨，日后好好看管起来吧。这件事情原先府里的奴才们知道的不少，难保不会传到外面一些。再也不要让她出现在人前了，便幽禁一辈子吧。”
尤氏惊讶地看着惜春，没有想到她竟面不改色地说着要幽禁秦可卿一辈子的话。
随后，她却又觉得合该如此，这个世道确实容不下秦氏了。
“妹妹说的我明白了，我已经问清楚了，这件事情上秦氏确实是半推半就的，她觉得自己出身低微，恐怕不好在府里立足，上头还有个后婆婆压着，心里没有一天不惶恐。蓉哥儿又不争气，所以干脆便从了贾珍，想着日后的腰杆子能更硬些。”说起这些，尤氏的心中也很复杂，随即又低语道：“她怎么就看不明白呢，我是贾珍明媒正娶的太太尚且在府里受那些老奴的欺压，贾珍又能帮她多久呢？”
到了这一步，惜春实在不知该怨谁恨谁。
说到底贾珍最为该死，但是子不教父之过，贾珍之所以会变成今日这幅德性，他们的父亲又有很大的责任。
尤氏看出惜春脸上的怒气，劝道：“事情到这里便算了，再往上追究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咱们日后只管过好日子罢了，便是秦氏，她活着的时候我会给她留一份体面的。”
惜春点了点头，说道：“嫂嫂，日后宁国府便全托付给你了。”
姑嫂二人的关系其实一直都不大好，只是在这一刻，过去那些互相指责和不理解好似在慢慢地淡化，两个同样经历过痛苦过的人即将迎来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