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一家人
赵椿左看看, 右瞧瞧,晚上唐糖果然收拾好东西往他们屋里头走。
唐糖将自己的铺盖卷放到床上,实际上他只带了个枕头, 平时用的被子和汤婆子都留下给了刘家兄弟。
正因为这样,赵椿心底觉得更奇怪。
他低咳了一声:“小糖, 你今天发什么疯?”
唐糖头也不抬:“大哥你又在胡说八道了。”
赵椿不乐意:“我咋胡说八道了, 我还不知道你,平时我们进你屋都得先敲门,比馨儿还要姑娘家,最不喜欢别人动你房间的东西,被窝更是不肯让我钻, 上次我躺了一回你就追着我打,这事儿你忘了?”
“不是中邪你咋会同意让表哥睡,他们冬天都不洗澡, 比我脏多了。”
白天他们都想好了, 到时候四个人睡一张床挤一挤, 以前也不是没挤过,总不能委屈唐糖。
哪知道唐糖居然主动让出了房间,让赵椿很是吃惊。
唐糖想了想, 似乎真的有这样的事情。
一想到刘家兄弟冬天不洗澡, 他心底还有些老大不自在, 但很快就适应了。
他反省了自己一下, 大概是赵家自然而然的接受了他, 从赵叔到馨儿姐都把他当做家人,所以他才会肆无忌惮的展示自己的本性。
唐糖回答:“那是你不脱鞋就往我床上扑, 弄得被面上都有泥巴。”
赵椿还是觉得奇怪,歪着头看着唐糖, 忽然啊了一声:“小糖,你不会是怕自己失宠吧。”
正在铺床的赵茂抬头,暗道大哥还没傻到底,这不就反应过来了。
唐糖猛地涨红脸,大声辩驳道:“瞎说什么,我跟谁争宠,就你还值得我争。”
赵椿却自觉看透了他:“果然是,哼哼,你肯定是怕表哥表姐们过来玩,到时候爹就疼他们,不疼你了。”
唐糖哼哼不说话。
赵椿笑嘻嘻的凑过去,伸手搂住他脖子:“小糖别担心,你是我弟弟,他们是我表哥表姐,不一样的。”
唐糖使劲挣扎开,黑着小脸:“都说了不是。”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担心自己地位不保,肯定都是我瞎说。”赵椿有时候脑子慢一拍,气人倒是很在行。
唐糖整个人都气鼓鼓的,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瞪着他。
他也是生气,赵椿越是觉得有趣,还伸出手戳他脸颊:“再给我生气一个,对,就是这样。”
眼看唐糖要爆发,赵茂咳嗽一声,阻止这俩打起来:“好了,上床睡觉。”
他伸手拉了拉唐糖,让他睡在最中间。
唐糖不乐意,直接睡在了最里头:“我不爱挨着他,一身味儿。”
“哪儿有味道,有也是男子汉味,哼,你就是个小姑娘。”赵椿反驳。
赵茂无奈:“你俩幼不幼稚,又不是三岁小孩整天斗嘴。”
两人这才不吭声了。
赵茂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左右两个活祖宗,觉得自己就是为这个家操心的命。
“行啦,大哥是独一无二的大哥,小糖也是独一无二的小糖,你们在爹的心里头都是无法取代的,咱们才是一家人别想那么多。”
赵椿立刻高兴了,还说:“我才没想,是小糖就爱胡思乱想,他就是爱乱想才长不高。”
附带拉踩让唐糖很生气,立刻反驳:“我也没想,是大哥老爱跟我吵吵。”
赵茂受不了的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结果他还没睡着,方才还在闹脾气的赵椿已经发出了呼噜声。
这家伙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赵茂已经习惯大哥的呼噜声当催眠,很快也昏昏欲睡。
自小没跟人睡过一张床的唐糖却很不自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赵茂下意识的伸出手拍了拍:“别怕。”
轻轻的一句话,却让唐糖双眼发酸,也不怪赵茂平时老挤兑自己了,凑过去靠在他身边。
“二哥,你说我是独一无二的小糖,对吧?”唐糖忍不住问。
这时候他毕竟还小,知道自己并不是赵家人,更不是赵叔亲生的,平时看着聪明,却总有着莫名其妙的担忧。
“嗯,对。”赵茂回答。
唐糖松了口气,安心不少:“赵叔也这么想的,是吧?”
“嗯,是。”赵茂应声。
唐糖又安心一些,试探着又问了一句:“那我是赵叔最喜欢的孩子吗?”
暗夜中,赵茂猛地睁开眼,伸手按住他的脸:“想都别想,我才是爹最喜欢的孩子。”
唐糖连忙扭过头呼吸,哼哼唧唧道:“看来你是清醒的,没睡糊涂,哼哼,你平时就是嫉妒赵叔喜欢我,所以才针对我。”
赵茂没搭理他。
过了好一会儿,唐糖又说:“但是没关系,咱们是一家人。”
很快,俩孩子也进入吗梦乡,赵椿的呼噜声实在是太规律,听的人昏昏欲睡。
赵梦成还担心三孩子住一屋不习惯,结果过来看了一眼,三个小孩都睡熟了,脸颊红扑扑的,显然没被白天的事情影响。
微笑着摇了摇头,给孩子塞好被角,赵梦成才回屋。
结果一进屋,被窝里就钻出一个大脑袋。
赵梦成顿时咬牙切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平时白蛇去赵馨屋里蹭床蹭被窝,孩子喜欢,赵梦成也就没阻止,结果这家伙居然变本加厉。
白蛇无辜的缩回脑袋,似乎在说,你家有外人我能怎么办,三个屋子我都去不了,只能在你这儿暖被窝。
赵梦成叹了口气,踢了踢被窝里的大家伙:“你就不能去火塘睡?”
赵宝宝赶紧闭上眼睛装睡,显然习惯了被窝的软和温暖,他嫌弃火塘旁的硬石头。
赵梦成最后到底是没把白蛇赶走,毕竟这家伙机灵的很,来外人就藏起来,如今好不容易找个地方,他总不能那么狠心。
屋里头顿时又安静下来。
隔壁屋,刘家兄弟却没睡。
刘大壮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吵得刘小壮也醒了,揉着眼睛问:“大哥,你怎么了?”
刘大壮仰面朝天,大姑父家的屋顶是瓦片做的,这么大的雪天也不会漏水。
一直等到刘小壮快睡着了,才听见大哥幽幽的声音:“我只是在想来的路上大姑父问咱俩的话。”
“哪句话?”刘小壮迷迷糊糊的问。
刘大壮翻身推了推弟弟:“咱俩以后想做什么。”
“不是回家种地吗,咱爷和咱爹都会老,咱俩长大了正好干活。”刘小壮打了个哈欠。
刘大壮叹气道:“以前我也这么想,可今天阿椿说他去镖局习武,如今他都能甩枪了,以后再不济也能去镖局干活。阿茂去镇上读书,读书人本事大,大姑父当初就是读过书,以前能在镇上当账房,如今又做起了生意。”
“就连馨儿跟那个捡来的唐糖都跟着识字了,我听阿椿说馨儿都能自己读书写字。”
刘小壮清醒了一些:“大哥,你也想识字吗?”
刘大壮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我脑子笨,就算读书也读不出什么名堂来。”
“那你说这个做什么?”刘小壮又迷糊了。
刘大壮叹气道:“我只是想咱俩也大了,总不能就盼着家里那几亩地,老山村地就那么多,养家糊口容易,再想别的可就难了。”
“当年家里嫁了大姑,拿着彩礼钱给咱爹娶媳妇,如今日子艰难又嫁了小姑,难道咱俩也要这样靠着姐妹的彩礼过日子吗?”
他没说的是,大姑小姑运气好,嫁的都不错,他们俩就算愿意卖妹妹,娟娟有没有这样的运气也难说。
毕竟论长相,娟娟可比不上小姑,更比不上大姑。
刘小壮沉默下来,也没了睡意。
“我不想卖妹妹娶媳妇,这样的名声难道好听,村里都瞧不起咱爹没本事,说咱家是卖女儿。”
刘大壮伸手捅了捅弟弟:“你说咱俩求求大姑父找份活儿干成不成?”
“这……我也不知道啊。”刘小壮含含糊糊的说。
刘大壮却来劲儿了:“大姑父对咱算很好了,虽说大姑不在了,但他还愿意接咱们来家里住,他有本事,咱求求他,他肯定能安排一份活儿。”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一条路:“我也不要什么好差事,就是想比种地出息点,咱俩都是本分人,老老实实的干活,也不会给他丢人。”
刘小壮听了也有些心动。
两人凑着脑袋一商量,决定趁着这两日找个机会开口。
只是到了天明,刘家兄弟原本也不是机灵外向的活泼人,见着赵梦成就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句话。
倒是赵茂一眼看出来,私底下拉着两人问:“大表哥,二表哥,你俩是不是有话要说?”
刘大壮红了脸,低头说:“我,我想让大姑父帮忙寻个活儿干,阿茂,你说这能行吗。”
赵茂笑了一声:“这有啥不行的,我去问问爹。”
说完就往屋里头跑。
刘大壮兄弟俩连忙跟上,一脸紧张。
赵茂却知道自家亲爹,这次赵梦成忽然将俩兄弟接过来,肯定是有些打算的。
以他对爹的了解,八成是觉得舅舅家太穷想帮扶,外公舅舅又是一心种地脑子不活络,才把目光放到了俩兄弟身上。
赵梦成正琢磨着怎么提点刘家兄弟,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他自然懂。
如果刘家兄弟都是木鱼脑袋,就算他开后门进香皂坊,最后也只能当苦力。
让赵梦成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刘家兄弟只住了一晚上,倒是开窍了。
赵茂一口气说完,身后跟着局促的两兄弟。
赵梦成笑了笑:“树挪死人挪活,你们有这个想法就很好。”
刘大壮一下子红了脸,讷讷说:“也是大姑父有本事,我们才敢开这个口,大姑父,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倒也不用报答我,你们俩有出息刘家也过得好,你们大姑在地下也能安心。”
最主要是刘家有这两兄弟,也不用他多操心,省心省力。
赵梦成笑了笑:“这事儿我会放心上,不急,等年后再慢慢来。”
见他一口答应下来,兄弟俩果然高兴不已,一晚上的纠结都消散了。
“去玩吧,这几天好好松快松快,真等年后找到活儿干可就不轻松了。”赵梦成笑道。
赵椿立刻带着兄弟们冲出去玩,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精力,上天入地简直没个消停。
相比起来赵馨跟刘娟娟就斯文许多,两个人就留在厨房里玩过家家。
“爹,喝茶。”这是他们过家家泡的茶。
赵梦成乐呵呵的喝了。
“爹,吃点心。”这也是他们过家家做的。
赵梦成照旧乐呵呵的吃了。
赵馨更来劲了,甚至还打算起油锅,刘娟娟赶紧给拦住了:“咱俩玩玩这些就行了。”
又看了看靠在旁边看书的大姑父,惊讶的说:“大姑父居然也不说你。”
“我又没浪费,为啥要说我?”赵馨疑惑道。
刘娟娟讷讷说不出来,反正在她家,平时她是没时间过家家玩的,村里有些小女孩能玩,通常也是用泥巴。
哪像赵馨居然有一套自己的小杯子,能直接拿家里的茶叶点心摆着玩。
小姑娘心底更羡慕了。
赵梦成时不时吃一口女儿递过来的“过家家”茶点,手中拿着赵茂年前买回家的游记,好不自在。
唐糖没跟出去玩,靠在他旁边一起看书。
赵梦成好笑的问:“都能看懂吗?”
唐糖便摇了摇头:“看不太懂。”
“那叔给你讲讲。”赵梦成索性让他靠在怀中读起游记来。
“爹,我也想听。”赵馨见状也别玩了,跑过来搬了个小凳子坐旁边。
她还不忘招呼自己的小姐妹:“表姐,你也来听。”
刘娟娟就搬了个凳子,在赵馨旁边坐下来,好奇的看向赵梦成。
一个是带,三个也是带,赵梦成慢慢读着游记,若是句子艰深便解释一番。
“天子西征,至阳纡之山,河伯冯夷之所都居,是惟河宗氏,天子乃沉珪璧礼焉,河伯乃与天子披图视典,以观天子之宝器:玉果、璇珠、烛银、金膏等物,皆《河图》所载。”
“这句话的意思是,穆王西征到阳纡山,这是河伯冯夷居住的地方,穆王用宝玉珪璧投进水里礼祭河神,河伯才给天子打开图册,让他观看天子应有的宝器:玉果、璇珠、烛银、金膏等神物。”
赵馨发问:“爹,穆王用真金白金记祭祀河神,结果河神就给他看看,那他岂不是亏了?”
刘娟娟吓得脸都白了,忙说:“表妹不能这么说,河神是神仙,祭祀神仙是应该的。”
赵馨却说:“怎么就是应该的了,神仙保佑凡人我们才祭祀他,要是他没用就换一个,不干活还想白拿好处,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她还拿神龙举例子:“咱们这么多村子供奉神龙,就是想让他保佑村子风调雨顺,家宅平安,要是他没用,谁还会供奉。”
“爹,你说对吧?”
赵梦成哭笑不得,暗道自家女儿还是个实用主义者。
不过他倒是很赞同,意味深长的说:“神鬼祭祀,历来如此。”
赵梦成转头问唐糖:“小糖怎么想?”
唐糖沉吟了一会儿,说:“周穆王虽是天子,可河伯确实土地神,盘踞一地,外来的穆王也要礼让三分。”
“哦,我明白了,这叫强龙不压地头蛇,对不对?”赵馨举手问。
赵梦成笑着示意唐糖继续说。
唐糖便继续说:“再者,穆王祭祀用的只是寻常宝物,是凡间的宝物,可河伯展示的却不同,那是属于天上的。”
赵馨苦思冥想:“难道是什么灵丹妙药,比如吃了就能力大无穷,飞天遁地?”
唐糖笑起来:“也许更厉害,不如能青春不老,长生不死,自古帝王渴求的不就是这个。”
赵梦成有些惊讶,他能确定唐糖并未看过这本《穆天子传》,可没想到他居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该说不愧是小说的位面之主,未来的开国之君吗?
赵馨不以为然,哼哼道:“那穆王是不是傻,凡人都会死,他是皇帝也得死。”
“表妹,这,这是大逆不道的话。”刘娟娟都要吓傻了。
她只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听不懂他们三个人说的话,但却知道害怕,只觉得吓人的很。
赵馨抽空安慰表姐:“别怕,我没说现在的皇帝老子,说的是老早以前的皇帝,他早就死了千百年啦。”
刘娟娟并没有觉得好一些。
赵梦成倒是看出来小姑娘不惊吓,索性换了一本寻常的游记继续读起来。
这本游记就正经许多,说的都是乡土风物。
三个孩子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赵馨最关注吃的,好奇的问:“没想到瘴气横行的地方,居然有那么多好吃的果子,哎,我要是能去看看就好了,我能一口气吃一篮子。”
“我们是女孩子,不能出远门的。”刘娟娟说。
赵馨却说:“那我就扮成男孩子。”
刘娟娟拧起眉头:“可是表妹,你长得粉粉嫩嫩的,扮成男孩子也不像啊。”
“谁说男孩子就不能粉粉嫩嫩,你看小糖,他比我还白呢。”赵馨强调道。
刘娟娟看了眼唐糖,觉得也是,她头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好的男娃娃。
以前总觉得赵茂已经长得够好了,没想到唐糖更好,就像是市集上她摸都不敢摸的瓷娃娃。
唐糖不高兴了,抿着嘴说:“我会长大的,长大我就会变壮变黑。”
甚至还强调了一句:“跟大哥一样黑。”
“怎么可能,你就是白皮肤,几天不晒太阳就白回来了。”赵馨不信。
赵梦成咳嗽一声:“还听不听?”
赵馨嘿嘿笑,扯着他衣角说:“爹,我饿了。”
赵梦成拍了下她脑门:“我看你不是饿了,是馋了。”
“哎呀,都是爹爹读的太动听,我听着听着就饿了,又饿又馋。”赵馨挤在他怀中撒娇。
赵梦成哭笑不得:“荔枝龙眼爹是没办法弄来,不过可以给你们做个小甜品解解馋。”
“真的吗,爹你最好了。”赵馨高兴的跳起来。
赵梦成也读馋了,想到南方水果的美味很是怀念,只可惜这年头运输不便利,除非哪天他下西洋,否则一时半会儿都别想吃到这些热带水果。
想着,他索性起身去了灶台。
刘娟娟看得目瞪口呆,在她家爷爷和爹脾气都算好的,从来不像村里那些汉子一样打骂人。
可平时他们都不会下厨房,更别说被孩子搂着撒娇,就在不是饭点的时候动手下厨了。
她好奇的跟过去看,暗道大姑父难不成真的会做饭?
以前她来赵家玩的时候,大姑父明明都跟爹一样干坐着等吃饭,都是大姑在厨房里忙活。
赵梦成可不知道小姑娘的想法,他想着热带水果甜蜜蜜的味道,打算来一道甜品解解馋。
伸手从柜子里拿出一罐子白糖,赵梦成有了主意,他要做拔丝菜。
这会儿找不到地瓜和土豆,但家里有山药,之前都是用来炖肉骨头吃。
刘娟娟看了一会儿,终于确定大姑父不光是嘴皮子说说,那是真的能干活,光是山药滚刀的手法就利落的很,她都做不到!
赵梦成一抬头,就瞧见便宜外甥女正一脸佩服的看着自己。
他奇怪的问:“娟娟怎么了?”
刘娟娟连忙摇头,脸颊都红彤彤的:“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大姑父好厉害,家里家外一把抓。”
赵梦成一时无语,暗道这夸奖人的话还挺特别,听着不像是好话。
他不介意的摆了摆手:“别靠太近,小心烫着。”
转身就开始炒糖,这是做拔丝山药最难的一个步骤。
炒糖火大了糖变色太快炒不好,太小了又不好拉丝,还得防止粘锅,这年头可没有不粘锅,大铁锅沾上了糖就很难清理。
幸好赵梦成下手向来精准,他直接用水炒糖法,锅里头先下水,再放糖上火,等糖融化了再慢慢均匀搅动,锅里头的糖一开始都冒着大泡泡,慢慢变成了小泡泡。
赵馨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口水都要留下来:“这个肯定好吃,闻着就好吃。”
刘娟娟心想,能不好吃吗,这么多糖呢,他家过年都用不了这么多糖。
很快,一大盆的拔丝山药做好了,快好的时候唐糖就跑出去把赵家兄弟几个都喊回来。
“爹,是不是有好吃的。”赵椿人还没进来,声音先冲进来。
赵梦成喊俩小姑娘将碗筷端过去,另外摆了一碟子的水:“拔丝山药,可以当点心吃。”
“让我尝一口。”赵椿说着就夹起一块要往嘴巴里头塞。
“等等——”
赵梦成喊都没喊住,下一刻傻孩子就烫的呲牙咧嘴还舍不得吐出来,整个人都在屋里上蹿下跳的。
无奈的摇了摇头,赵梦成示范了一下正确吃过,夹起来的拔丝山药能拉丝,但过了下凉水就断了,再吃没那么烫嘴,外壳酥酥脆脆的,里头又是软糯的山药。
甜绵可口!
几个孩子也顾不得笑话赵椿,围着桌子动筷子,一个个使劲点头夸好吃。
刘娟娟还特意对他家哥哥说:“这可是大姑父亲手做的,他可厉害了。”
刘大壮佩服的说:“大姑父咋啥都会。”
“快吃,凉透就不好吃了。”赵梦成招呼。
一群人正围着饭桌吃的高兴,外头传来一道声音:“大姐夫,你在家吗?”
刘娟娟抬头:“好像是我小姑。”
刘家兄弟赶紧出去一看,果然是刘木娘,昨天才刚嫁过来的刘木娘还穿着红嫁衣,是跟着何水清一块儿来的,正笑盈盈的站在门口。
第82章 人情
“大壮小壮娟娟。”
刘木娘脸色红润, 一惯木讷的脸上也多了笑容。
“小姑。”刘家三孩子见了她都高兴的很,他们三自小就是刘木娘带大的,尤其是刘娟娟, 几乎是刘木娘一手带大的。
赵梦成连忙招呼他们往里头坐,又喊儿子泡茶。
何水清脸颊也红扑扑的, 但气色极好, 连声道:“姐夫,别忙,自己人不用客气。”
“自己人也得喝茶。”赵梦成见夫妻俩举止亲昵,神态开朗,就知道他们相处的不错。
他笑着招呼:“赶巧了, 我正好做了新的吃食,你们也来尝尝。”
刘木娘有些惊讶,这吃早饭太晚, 吃午饭太早, 屋里头却放着一大盘子的食物, 看着金黄金黄的,闻着就有一股子甜味。
“小姨,小姨夫。”赵家三孩子开口喊道。
何水清笑得咧开嘴, 从怀中掏出红包来, 每个孩子一人一个, 连唐糖都没落下, 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见面礼, 不多,快收下。”
“谢谢小姑父。”刘家孩子还犹豫着, 赵家三兄妹已经接了红包,美滋滋的塞进怀里头。
刘木娘也含着笑:“姐夫, 你们俩坐着说说话,我帮你收拾收拾。”
说着居然撩起袖子要干活。
赵梦成连忙拦着:“你还是新娘子呢,哪能让你干活,再说家里也没啥好收拾的。”
刘木娘却说:“快年底了得好好收拾,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小姨,我爹说新娘子不能干活,我们都收拾好啦。”赵馨拉住她的手,笑着说,“要不咱们进屋说说话,就我们三个女孩子说,不让他们听见。”
刘木娘都被她逗笑了,眼看赵家确实是搭理的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像没有女主人那样乱糟糟,也就没坚持。
何水清一直看着她,等三人进了屋才回过头,结果就瞧见赵梦成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他脸一下子更红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心疼木娘我高兴都来不及,你俩都是夫妻了,有啥好害臊的。”赵梦成笑着摇头。
何水清笑了笑,只说:“木娘是个好姑娘,嫁给我委屈了。”
“那你就得好好对人家,你要欺负木娘,我这个大姐夫也不答应。”赵梦成打趣道。
赵椿几个纷纷开口:“我们也不答应。”
何水清连忙点头:“我,我肯定不会欺负她。”
屋里头,刘娟娟一直拉着刘木娘的手,低声问:“小姑,你过得好吗?”
刘木娘笑着摸了摸侄女头发:“你小姑父和何奶奶都是心善的人,我过得很好。”
刘娟娟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知道小姑出嫁之前,家里是吵过好多次的,无非是为了小姑的彩礼和嫁妆,最后小姑出嫁的时候除了一身红嫁衣,也只带了一床被子。
刘娟娟虽然还小,但也知道谁家姑娘拿了彩礼,却没带嫁妆,嫁过去容易被欺负。
幸好,小姑看着气色不错。
赵馨就没那么多担心,比起刘木娘,她跟何水清还更熟悉一些,这会儿只关心:“小姑,以后你也是我们青山村人了,那咱俩可以经常一起玩。”
刘木娘爱她娇俏的模样,笑着点头:“是啊,你有空就来找小姑玩。”
说着打量了一下屋子,上次过来的时候她满腹心事,这会儿才发现赵馨的屋子确实收拾的干干净净。
刘木娘心底惊讶:“这都是你自己收拾的?”
“是呀,我厉害吧,爹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所以自己的屋子自己收拾,大哥二哥小糖的屋子也是自己收拾的。”
赵馨想到什么,又从自己的梳妆柜翻出一盒子头花:“小姨,我还没给你添妆呢,你选一朵头花带带,算我送你的新婚礼物。”
刘木娘心底感慨大姐夫会教孩子,这么小点的孩子就能照顾自己。
等听见赵馨的话又被逗笑了,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还小呢,哪儿来这些话。”
“小姨,你快选吧,娟娟表姐已经选过了。”赵馨催促道。
刘娟娟还把自己的红头花拿出来,她不舍得一直带着,怕丢了,只在屋里头才拿出来带。
“小姑你看,这是馨儿送我的,好看吧。”
刘木娘眼睛发酸,心疼起小侄女来,作为刘家的姑娘不受重视,自小就是干得多吃得少,就这样已经比村里不少姑娘都强了。
可跟赵馨一比,差距就出来了。
从小到大,无论是大姐,她,还是现在的刘娟娟,连红头绳都没有,更别提这样好看的头花了。
“真好看,我们家娟娟也是大姑娘了。”刘木娘心底有些感慨。
她忍不住想,要是自己往后过得好,在家能说得上话,怎么样也不能让娟娟也被家里耽误。
这样的心思一闪而过,赵馨又催道:“小姨,你喜欢哪一朵?”
“这朵吧。”刘木娘不忍心拂了小姑娘的好意,伸手拿了一朵最不起眼的。
“我给你带上。”赵馨笑着说道。
刘木娘弯下腰,让小姑娘将头花插在了自己的发髻上,又对着赵馨拿过来的镜子瞧了瞧,心情也跟着敞亮起来。
“好看吧,这些头花每一朵都是我精挑细选的。”赵馨得意道,觉得自己的眼光特别好。
刘木娘笑起来,瞧她虽然带着头花,发髻却简单,便提议:“小姨给你们梳头发好不好?”
“好呀好呀,小姨你快来。”
赵馨立刻来劲了,飞快的走到镜子前面坐下来,将木梳子递给刘木娘。
她还故意强调:“这把梳子是爹爹给我做的,用着可舒服了。”
刘木娘拿着木梳子有些惊讶:“姐夫还有这个手艺?”
做梳子费功夫,光是打磨梳齿就很费功夫,许多人都不耐烦这个时间。
可赵馨不但有梳子,还不止一把,不同款式的梳子居然有三把。
赵馨笑盈盈的说:“爹爹什么都会,他平时没事就喜欢做木工活,说能静心,我就求他多作几把梳子换着用。”
刘木娘挑了一把梳子用起来,她手巧,很快就跟小姑娘梳了个新奇的发髻,插上头花后分外俏丽。
赵馨满意极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小姨你教教我,回头我自己也想这么梳。”
“好,小姨慢慢教你,一时半会儿学不会也没什么,以后小姨都给你梳头。”刘木娘轻柔的说着,手指翻飞,居然又给她换了一个发型。
小姑娘早就能自己梳头发,但她的手艺一言难尽,只有最常用的双丫髻能梳好。
以前她自己还不会的时候,都是刘云娘给女儿梳头,再后来刘云娘不在了就是赵椿。
赵馨都不敢回想那段日子,他大哥的手艺就是头发不能掉下来,恨不得将她绑成秃头。
这会儿透过镜子看见刘木娘温婉微笑的模样,赵馨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去世的母亲。
一时间,赵馨有些想娘了。
“怎么了,小姨弄疼你了吗?”刘木娘见她眼眶发红,连忙停下。
赵馨吸了吸鼻子,摇头说:“小姨给我梳的太好看啦。”
刘木娘想到了什么,轻轻搂了搂小姑娘,低声说了句:“大姐不在了,以后有什么心里话只管来找小姨说。”
赵馨点头答应了。
刘木娘也心疼她,只叹大姐去的太早,大姐夫虽然照顾的周到,但几个孩子终究是没了亲娘。
赵梦成跟何水清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又问起豆腐坊的事情来。
这次何水清早有准备,笑着说:“娘和木娘都说,这事儿能干,只是不能让姐夫吃亏,盘下来的钱不能少。”
赵梦成放心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我哪能吃亏,要不就按之前说的算,前三年你给我分成,三年之后这生意就全归你了。”
何水清却说:“这样,姐夫也亏了。”
“不亏了,王明那边也是这样来的。”赵梦成笑道。
虽然他给了配方和销路,可三年的时间啥事儿都不用干就能坐等收入,也已经很不错。
再者,豆腐坊的事情何水清摸得一清二楚,这一年赵梦成已经慢慢不管了,何水清要是个有心眼的,完全可以撇开他自己单干。
但何水清从来没这样的想法,这是个老实人。
赵梦成喜欢老实人,这还是自己的妹夫,更愿意照顾他一些。
“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起个文书咱们签字画押,彼此都放心。”赵梦成笑着说。
何水清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这时候传来一阵脚步声,听着就知道是赵馨这丫头。
果然,赵馨兴冲冲的跑进来,摇头晃脑的说:“爹,快看,小姨给我梳的好看吗?”
赵梦成低头去看,这发型估计花了不少功夫,他头一次觉得刘木娘实在是厉害,那么点头发居然能盘成这么复杂的发型来。
“呦,我家馨儿变得更好看了。”赵梦成向来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赵馨得意道:“我也这么觉得,现在我是村里最好看的小姑娘了。”
“馨儿原本就是最好看的小姑娘。”赵梦成夸道。
这可是大实话,论模样,赵馨挑着父母的长处长,是家里三个孩子里模样最出挑的,也就是比唐糖差一丁点儿。
别说青山村,整个上河镇都找不出这样的来。
毕竟原本的剧情里,被万家买去的赵馨身份低微,却还能靠着美貌获得宠爱,从而让两个哥哥得到出头的机会。
赵馨能当上皇后固然是因为两个出色的哥哥,但其中也有她容貌美艳无双的缘故。
赵梦成想到剧情,伸手摸了摸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有他在,赵馨永远也不会经历那些。
赵馨被夸得美滋滋的,又问其他人:“大哥,二哥,快看我。”
哪知道赵椿是个扫兴的,瞥了一眼就说:“没啥不一样啊,还是一个脑袋两朵头花。”
赵馨一听生气了:“你眼睛是摆设吗,明明完全不一样。”
赵椿应付了事:“好好好你最好看行了吧,你咋不跟小糖比,他脸白的跟雪一样。”
赵馨眯起眼睛来。
无辜被拉下水的唐糖也不高兴,哼哼道:“大哥,你干嘛说我,我是男孩,等我长大就不会这么白了。”
几个孩子又吵成一团,赵梦成照旧不掺和,只在旁边看戏。
刘木娘拉着刘娟娟出来,小姑娘也已经换上了新发型,还有些略微的不自在和害羞。
听见厨房里吵吵嚷嚷的声音,刘木娘心急的加快脚步,生怕孩子真的吵架。
她正要开口劝一劝,赵梦成开口了:“别管他们,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姐夫,你脾气可真好。”刘木娘感叹道,家里这么多孩子吵吵嚷嚷的,她姐夫还能坐得住。
这要是在别家,做爹娘的要么已经开骂,要么直接动手,哪能任由孩子吵翻天。
赵梦成笑道:“反正吵不到我。”
何水清倒是很羡慕这样的吵闹,甚至还说:“还是孩子多好,多热闹。”
他也不怕孩子吵架,以前家里总是只有他们母子俩,大过年都静悄悄的。
想到孩子,何水清看了眼刘木娘,脸更红了。
刘木娘接到丈夫的目光,脸也蹭的一下都红了。
赵梦成轻咳一声,招呼夫妻俩坐下来。
刘木娘却是个坐不住的,又说:“姐夫,孩子过年的衣裳还没做吧,你把布给我吧,今年别麻烦王婶了。”
“你刚嫁过来不歇几天?”赵梦成问道。
刘木娘很是坚持:“闲着多没劲,我跟娘说好了两人一起动手,三天就能把衣裳做好了,你只管放心。”
她口中的娘不是刘老娘,而是新婆婆何寡妇。
一听这话,赵梦成就明白过来,小夫妻俩今天过来是带着任务的,这话一听就是何寡妇的主意。
何寡妇跟王婶熟悉,估计是知道他们家今年的衣裳还没做。
赵梦成没拒绝,把布拿给她的时候说:“要是有剩的就给婶子做一件衣裳,不用还了。”
刘木娘点了点头。
坐了一会儿,小夫妻俩就起身告辞,说什么也不留下来吃午饭。
等出了门,何水清伸手搀扶住妻子,结结巴巴的说:“雪厚,走路当心。”
布匹他也都拿着,不要刘木娘帮忙。
刘木娘忍不住笑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何寡妇正在屋里头做针线活,时不时往外头看一眼,等听见动静就迎出去:“怎么样,梦成答应了吗?”
“娘,姐夫答应了,布我都拿回来了。”刘木娘进门前接过丈夫手中的布,一人拿着一半。
何寡妇一看就高兴:“这就对了,你是孩子亲小姨,如今他们娘不在了,合该你来做。”
刘木娘笑着说:“姐夫还说,要是布头有的剩的话,就给娘您做一件衣裳,不用还。”
何寡妇却说:“咱们两家是亲家,帮忙做几件衣裳也不费功夫,哪能占这么大的便宜。”
她摊开布匹来看,发现赵梦成买的布都是上好的棉布,给男娃的是蓝色的,上面是简单的云纹,给女娃的倒是更好一些,图案差不多却是粉色的。
何寡妇从没买过这么好的布,但也知道粉色的布,肯定是比寻常颜色的贵很多。
“梦成可真疼孩子,这么小的孩子,年年都有新衣裳穿,还不是粗布。”她忍不住感叹。
刘木娘也说:“可不是,难得见他这样疼女儿的,馨儿有福了。”
这年头疼儿子的多,但疼女儿的实在是少见。
何寡妇笑盈盈的说:“既然梦成疼馨儿,那咱做衣服也费点心思,回头我给她衣服上绣几朵花,盘扣也做个花样,小姑娘肯定喜欢。”
“娘,你还会绣花呢?”刘木娘惊讶的问。
绣花是一门手艺,乡下的婆娘缝缝补补都会,但绣花是有门槛儿的。
何寡妇笑道:“以前在娘家学过一些,这些年都没用过,手艺恐怕也生疏了。”
主要是何家太穷了,连绣花的针线都买不起,压根没有她发挥的余地。
当然,她绣花的手艺也没到能挣钱。
何寡妇想到什么,拉着儿媳妇说:“往后咱家的日子好起来,只怕还能用上,回头我慢慢教你,学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谢谢娘。”刘木娘很知道感恩。
何寡妇笑道:“咱们是一家人,谢什么。”
别人都觉得赵梦成疼孩子疼的过分,他自己却不这么想。
吃饱穿暖之外,他都是奉行放养,怎么糙怎么来,几个孩子去年的棉袄穿到今年,脏了也得自己洗。
家里四个孩子,连最小的唐糖都能自己穿衣打扫,甚至还能做饭洗碗,自理能力杠杠。
赵梦成表示很满意,他可不打算养四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
就像是现在,赵梦成吃饱喝足不想动手,就让孩子们给他斟茶倒水。
赵椿力气最大,就负责给他按摩。
赵茂泡茶的手艺最好,就在那边泡茶端点心。
赵馨负责给他捶大腿,小糖就负责给他读书。
赵梦成往摇椅上一趟,那姿态就跟老大爷似得,快活似神仙。
刘家三孩子都插不上手,三个人面面相觑,刘大壮问:“阿椿,要不我给大姑父捏捏肩?”
赵椿老大不乐意:“不行,爹喜欢的力道你不知道,还是我来吧。”
“馨儿,要不我来替你,你去跟娟娟玩?”刘小壮也开口了。
赵馨立刻不同意:“不行不行,爹就喜欢我给他捶捶腿,表姐,等我捶好了再跟你玩。”
刘家兄弟抓耳挠腮的,暗道赵茂和唐糖的活儿他们也干不了。
一来不会泡茶,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泡茶这么麻烦,居然还有一整套的茶具,什么一泡水二泡茶三泡四泡是精华,他们听着就觉得晕乎。
赵茂还觉得不够,抬头说:“书里头说泡茶有十八道,还得焚香沐浴才行。”
赵椿牙都酸了:“啥玩意,喝口茶水还得焚香沐浴,等你泡好茶爹都渴死了。”
“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赵茂瞪了眼大哥。
他自然也没那么麻烦,很快就把泡好的茶送到亲爹嘴边。
赵梦成享受着儿子孝顺,低头喝了一口,评价道:“不错,刚刚好。”
一听赵梦成夸赵茂,唐糖轻咳一声,读的越发抑扬顿挫。
赵梦成听的好笑,见他嗓子都干了,拍了拍他的肩:“去歇一会儿喝口茶。”
唐糖大声说:“我不渴。”
赵梦成享受够了,又觉得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有些嘈杂,笑着说:“行啦,让我躺一会儿,你们自己去玩。”
赵椿立刻收起姿势招呼:“大壮小壮走,我带你们出去玩。”
结果三孩子跑到门口,就听见赵茂斯斯文文的说:“爹,我不想出去玩,我陪你说说话吧。”
一听这话,唐糖也不走了,留下来说:“赵叔,我们陪着你。”
赵椿牙根都酸了,他弟咋就这么喜欢争宠呢,衬得他特别不孝顺。
赵梦成挑了挑眉:“都出去玩,我眯一会儿。”
剩下的孩子这才被打发出去。
人一走,白蛇就立刻出现了,占据了距离火塘最近的位置。
赵梦成看了它一眼,暗道这家伙也委屈了,这几天躲躲藏藏的。
到了外头,赵椿看着弟弟就牙痒痒:“你咋能这样呢?”
“我哪样了?”赵茂理直气壮。
赵椿急得直跳脚:“你肯定知道我说的是哪样。”
“你不说我咋知道是哪样。”赵茂淡淡回答。
刘家兄弟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俩表弟在打什么哑谜。
他们正想着要不要安抚一下,别让俩表弟吵起来,哪知道还没开口,赵椿赵茂又好了。
赵椿回头问:“表哥,你们还没见过塔楼吧,我带你们去看,走。”
说着呼啦啦的带着人就往村外走,他说的塔楼不是真的塔楼,之前发生了偷盗的事情,村名们就找了个地势高的地方,每天派人盯着。
下雪后天寒地冻的,巡逻却没停,临时搭建了一个竹楼遮风挡雨。
小小的屋子在山坡上,看着有几分塔楼的意思,自打赵梦成口误叫了一次塔楼,大家伙儿都跟着这么叫。
赵椿带着一群孩子爬上山坡,今天负责看守的王明一瞧就笑:“阿椿又来了,怎么,今天又来替班啊?”
“阿明叔,今天轮到你啊,你让我们看一会儿呗。”一看是熟人,赵椿更高兴了。
王明就把位置让开:“你们来,正好我去放个水。”
赵椿一点儿也不怕,直接爬到了最高处,还回头招呼两表哥:“快上来看,从这儿能看到咱们村口,一只蚊子都不会漏掉。”
刘大壮兄弟俩惊呆了:“真的看得好清楚。”
赵茂唐糖对此没兴趣,他们都已经玩遍了,就在附近溜溜达达。
赵馨却好奇的很:“哥,让我上去看看。”
赵椿就爬下去:“那你上去看。”
赵馨手脚也很利落,刷刷刷就爬到了最高处,还朝着外头喊了一声,听见回音就哈哈哈笑起来。
女孩儿的声音在山谷里头回趟,显得分外的空灵。
赵椿还问:“娟娟姐,你要上去看看吗?”
刘娟娟听了直摇头,太高了,她害怕。
蓦的,上头的赵馨大声喊起来:“哥,快看,好多人,有好多人朝咱们村来了。”
第83章 兵变
赵椿连忙爬上去一看, 惊声喊道:“阿明叔,道上有人,还骑着马。”
正在溜达的王明吓了一跳, 连忙跑回来看,确定孩子们没看错就吹响了哨子。
这是提前说好的, 放哨的人一旦吹哨, 青壮们都来村口。
尖利的哨子声穿透山谷,惊动了整个青山村。
原本在家被火塘烤的暖洋洋打瞌睡的赵梦成也是一个激灵,猛地起身走出去。
青山村巡逻开始了一段时间,但形式大于实际用处,王明也是头一次瞧见来人, 还是不少人。
他一下子慌了神,吹了哨子就往下跑。
赵梦成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他急得满头大汗不知所措。
“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明看见他才稳了稳:“山道上有人, 数着得有六七个, 都骑着马。”
虽然距离远, 但王明看得真真的,吓得差点从上头滚下来。
赵梦成也被这话吓了一跳:“你确定都骑着马?”
“我看的真真的,阿椿几个也都看见了。”王明擦了擦满头冷汗。
赵梦成拧眉:“大白天的不会是贼寇, 但马队确实少见。”
除了黄县令联系到的“商队”, 南方少马, 连县衙里也就养着两匹马而已, 哪儿来的马队?
赵梦成不禁往坏处想, 尤其是前头那伙贼寇刚出现过,确实让人担心。
片刻的功夫, 侧耳已经能听到马蹄声靠得越来越近。
赶过来的村民都慌了,一个个不知道该拎起锄头还是举起镰刀。
赵梦成爬上塔楼扫了一眼, 看清队伍最前面的是个熟人,心底稍安。
“别怕,是张衙役带的队。”
听见这话,刘恒手中的锄头哐当一声砸下来,擦着汗说:“我的老娘哎,吓死我了,还以为大白天都有人敢来打劫。”
赵梦成在村口等着,很快看见了马队。
仔细一看他就知道误会了,除了张衙役骑着的确实是骏马,后头哪里是妈,压根就是驴子和骡子,只是大老远看不清。
“张大哥,这都年底了,您怎么会冒着风雪过来?”赵梦成迎上去。
张衙役满脸风霜,脸色很是不好:“坏事儿,北边打起来了,朝廷要征兵,黄县令喊我接你进城商量。”
“什么,征兵。”
村民听见征兵两字都吓得腿软,这些年大周鲜少动兵,即使有战役也都是征调军户,老百姓已经很多年没被抓壮丁了。
赵梦成眉头一皱:“阿椿阿茂,你们照顾好家里,爹去县衙一趟。”
“爹,我跟你一起去。”赵椿忙喊道。
赵茂也想一起跟上,这可是征兵,万一爹走了就不回来怎么办。
两孩子平时最是胆大,这会儿也吓得脸色发白。
赵梦成按了按俩儿子肩膀:“不至于,爹去去就回家。”
说完也不管孩子们的脸色,直接回家套了驴子,跟上张衙役就走。
“哥,我跟你一起去。”王明喊道。
赵梦成却摆了摆手,黄县令要见他,总不会直接把他充军,带着人反倒是不方便。
村民们脸上难掩忧虑,有几个苦着脸揣着手:“好好的日子不过,咋就要打仗了。”
“不会直接来咱们村拉壮丁吧?”
甚至还有人问:“你们说咱们要不要进山里头躲一躲?”
“什么事情还不知道,慌什么,有信哥肯定会说。”刘炳坤骂了一声,才止住他们瞎叫唤。
等何水清夫妻俩听到消息急急忙忙的过来,只瞧见远去的背影。
何水清心底也担心的很,开口安慰道:“姐夫,肯定很快回来。”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赵家三孩子更担心了。
刘木娘伸手搂住赵馨,柔声道:“小姨陪你们回家,咱们在家慢慢等,姐夫肯定会回来的。”
赵梦成跟着往县城赶,心底疑惑不已,开口问:“张哥,既然是报信,你怎么带这么多人?”
张衙役一提这事儿就叫苦:“快别提了,最近不安稳的很,前头我去丰州府报信,结果回来路上被拦路打劫,差点没能活着回来。”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情。”赵梦成也吓了一跳。
自打大雪过后,出行不便,青山村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赵梦成赶完年集后就没出过远门,最后一次还是跟着何水清去接亲,还真不知道外头已经乱成了这样。
张衙役一脸苦涩:“可不是,我还穿着衙门的衣裳他们都敢动手,你说胆子有多大。”
“幸好张哥平安回来了。”张衙役看着全首全尾,显然没受重伤。
张衙役叹气:“我运气好,遇上了丰州府军巡防把我救了,自那之后但凡出来办事儿,黄大人便让我带足人手,以防万一。”
这真不是黄县令过分小心,这段日子赵梦成过得舒坦,黄县令却是提心吊胆。
张衙役将犯人押送到丰州府,这原本是肥差,结果差点送了性命。
带回来的消息更是让黄县令心焦,丰州府乱的不行,钱知府不得不动用关系,请来丰州营的军士巡防,才暂时将乱象压制住。
即使如此,丰州百姓苦不堪言,甚至出现饿死,冻死的,钱知府一时焦头烂额。
丰州本地百姓尚且还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可北边来的流民却成隐患。
一开始,钱知府还组织施粥安抚,可流民越来越多,灾后的丰州府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兼顾。
钱知府只能派兵驱赶,驱逐流民返乡,这可就捅了大篓子。
一伙流民摇身一变成了贼匪,竟然在丰州府外打家劫舍,烧杀抢掠。
钱知府吓得够呛,直接让丰州营剿匪,恨不得将流民都杀了,可惜已经晚了,那伙流民劫掠钱财粮食后逃窜而去,只扔下一个村的尸首。
钱知府又恨又怕,一刀切对待所有流民,但凡抓住都要入狱杀头,逼得其余流民也到处逃窜,反倒是让丰州营追无可追。
之前赵梦成设计抓住的一伙儿贼匪,就是这么流窜而来的。
有丰州营压着,丰州府暂时又恢复了平静,可背地里却暗潮汹涌,谁也不知道那伙杀人不眨眼的流民去了哪里,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
按理来说,这般穷凶极恶的流民已成贼寇,势必要捕杀殆尽,可丰州营已经顾不上了。
因为流民祸端还未平息,朝廷的圣旨已经抵达,废太子后,皇帝越发奢侈无度,拖欠粮饷,索要上供,甚至还如期举行千秋节,广纳美女。
顾太傅一死,无人敢劝解皇帝。
皇帝软玉温香好不自在。
就在这当头,百济王居然反了!
百济只是大周属下不起眼的小国,可百济王反了之后自称大皇帝,天命所归,将会成为中州之主,甚至还给大周皇帝发了降罪诏!
皇帝一开始并不把百济放在眼里,也被这一顿骚操作气得暴跳如雷,发誓要让百济王付出代价。
赵梦成也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百济在北方不毛之地,即使要攻打百济,也不可能从丰州征兵啊。”
张衙役黑着脸:“谁说不是呢,这么大老远的过去谁吃得消。”
可他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毕竟征兵的命令已经摆在了黄县令桌案上。
赵梦成百思不得其解,他原以为书中未来的皇帝已经够荒唐,但没想到老周家一脉相承,如今的老皇帝也很荒唐。
上河镇百姓比周围村庄更早知道消息,这会儿人心惶惶,街道上的行人也没了喜色。
偶尔一二行人都是脸色匆匆。
赵梦成拧起眉头,再过几天就要过年,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个年恐怕谁都别想安心。
刚进衙门,黄县令竟是在门口等着,看见他便拽住:“二弟,你可算来了,快进来。”
赵梦成也不兜圈子,直接了当的问:“大人,皇帝怎么会想从丰州府征兵攻打百济,这不是闹笑话吗。”
黄县令何尝不这么想,他比张衙役知道的更多。
拉着人进了门,黄县令关上门窗才说:“陛下并非一开始就要从丰州营抽调,只是前几日镇北军大败。”
“什么!”赵梦成心底又是一惊。
镇北军乃是大周最为精锐的部队,号称有五十万大军,对付一个小小的百济怎么可能大败。
再者,剧情走到大周末代皇帝那时候,镇北军也还好好的存在。
黄县令心焦不已,嘴角都是燎泡:“本官也觉得不可置信,即使百济冰天雪地,可也不至于如此啊。”
“可京城传过来的消息就是如此,镇北军大败,死伤无数,如今正在修整无法继续征讨百济,陛下不得已,便要从各地抽调兵力。”
“丰州营也在其中,但丰州营指挥使说,如今丰州正值骚乱,营兵多已外派追缴作乱的流民,所以只能就地征兵。”
黄县令急得团团转:“上河镇也摊派到足足三千人,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本官要派人直接拖人不成。”
好不容易上河镇才恢复稳定,眼看着日子蒸蒸日上,偏偏来了这么一招。
赵梦成听完,一颗心反倒是安定下来:“大人不必着急。”
“这都火烧眉毛了,如何不急。”
黄县令忍不住骂了一句:“陛下偏爱奸佞,如此无道,只怕各地都会不服。”
赵梦成拉住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正因如此,才无需着急。”
“大人,你可了解镇北军?”赵梦成问。
黄县令叹气:“本官虽为文职,但也知道镇北军的赫赫威名,只是没想到当年让外敌闻风丧胆的镇北军,如今却如此不堪一击。”
赵梦成却反问:“大人真的这么想?”
黄县令一顿:“二弟此话何意?”
“要说百济偏远,一时半会儿抓不住百济王情有可原,可事发至今不到一个月,镇北军大败的消息就传得到处都是,难道不古怪?”
赵梦成见黄县令深思起来,继续说:“赵某虽是白身,但也曾听闻陛下拖欠镇北军粮饷多年,对镇北大将军的上书视若无睹。”
“既然要攻打百济,那镇北军总要粮草军需,这些东西从何而来,怎么短短一个月时间,黑不提白不提,镇北军损失惨重倒是传得沸沸扬扬?”
黄县令踱步回转:“你的意思是,要么是有人想要陷害镇北军,故意为之,要么是镇北大将军不满陛下已久,所以故意拖延战机,谎报军情?”
赵梦成点头:“亦或者两者皆有,大将军只是顺势而为。”
“可这是两国交战,他怎能如此大胆?”黄县令不敢置信。
赵梦成却反问:“粮饷都不给,镇北大将军即使有一腔忠心,可忠心又不能当饭吃。”
黄县令也琢磨出不对劲来,这一次的事情确实是蹊跷的很。
“可如今陛下降罪镇北将军,要从各地军营调遣兵马。”
赵梦成嗤笑一声:“大人看看丰州营,便知道各地反应。”
黄县令脸色微变。
“大人可否告知,与我们合作香皂生意之人,可是与丰州营有关?”赵梦成反问。
黄县令沉吟半晌,抚须道:“还是瞒不过你,确实是与军营息息相关。”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只是此事不妥,大哥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知道的太多,将来难免受到牵连。”
赵梦成点了点头:“那大哥不妨去信打听打听,丰州营是真的要征兵,还是要把这事儿闹大,闹出民怨民愤,好让皇帝知道天下苦暴政久矣。”
黄县令立刻想到什么,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赵梦成便知道他想通了,丰州营真要听从命令,那就该在圣旨抵达的那一刻开始清点人马,赶往前线。
可现在丰州营一封封奏折送出去,不是诉苦,就是叫屈,叫骂百济比谁都厉害,可人却一个没动,甚至还闹出现在征兵的事情来。
谁都知道新兵是没法立刻上战场的,更别提如今大周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程度。
这压根就是打着明晃晃的借口拖延时间,除了一张嘴皮子就不打算出力了。
黄县令脸色莫测:“若是如此,钱知府那边很难瞒过。”
钱知府与丰州营可不是一条心。
“瞒不过,钱知府又能如何,如今丰州府都在丰州营管控之中,一旦将人马撤走,钱知府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赵梦成可不觉得钱知府对皇帝的忠心能赛过自己的性命。
黄县令不但没松一口气,反倒是越发焦躁起来。
“若真的如此,等尘埃落定之后丰州营只怕会吃挂落。”
“一地如此,自然是要吃挂落,可若是各地都是如此呢?”赵梦成反问。
他不信丰州营如此作为是自己胆大包天,指不定是各地军营不满已久,与镇北军联起手来给皇帝难堪。
皇帝诛杀文臣的时候肆无忌惮,寒了天下文人的心,可他却不敢对武将如此。
京城皇帝手中倒是还有十万精兵,可他敢动吗,此时的皇帝会不会想,若是他动了这十万人,哪一个军营若是跳反,京城只怕都保不住。
赵梦成开口道:“大人,此次并非真要征兵,而是各地军营借百济叛乱,要与陛下在掰手腕。”
黄县令听完一阵阵心惊,他先是吃惊各地军营胆大包天,若是十年前,不,五年前,各地也绝不敢如此作为。
可随后却吃惊起皇帝的反应,各地如此作为后,皇帝居然默认了!
是陛下老了,还是他终于幡然醒悟,意识到大周已经千疮百孔?
黄县令不知道,但他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吃惊过后,黄县令反倒是松了口气:“如此这般,本官倒是知道怎么做了。”
他伸手拍了拍赵梦成的肩头:“二弟有惊世之能,真的不打算入朝为官吗?”
“大哥,我实在不是那块料。”赵梦成笑道。
黄县令笑了笑,又要留他吃饭:“这段日子你也总是不来,不如我们坐下来边吃边聊。”
赵梦成这次却婉言推却:“我倒是想留下来,只是方才走得太急,家中孩子只怕心急如焚,再不回去他们可要哭了。”
黄县令听他这般说也没多留,只是亲自送他出去。
赵梦成一人一驴子的来,回去的时候倒是装了不少土产,都是黄县令给他带上的。
不止如此,黄县令还让张衙役带人来送,说最近外头不太平。
赵梦成并不觉得上河镇附近也乱成了那样,但也收下了这份好意。
张衙役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惊奇,忍不住问:“梦成,你到底对大人说了什么,方才大人还愁眉苦脸,一会儿功夫都有笑脸了。”
赵梦成笑道:“虚惊一场。”
张衙役脸色一动,整个人都松懈一些,狠狠拍着他后背:“好兄弟。”
临了却什么都没说,如今刚刚升职的他口风显然紧了许多。
赵梦成骑着驴回到青山村时,远远的就看见村口神龙庙前围着不少人,甚至还有人手握三炷香在磕头。
显然征兵的事情已经传开,百姓们心慌不已,只能求神拜佛。
“梦成哥回来了。”刘炳坤大声喊道,这家伙还是在塔楼上看,看见人影就一溜烟儿跑下来。
“张哥,送到这就成,劳烦你特意走一趟。”
“劳烦什么,我倒乐得来寻你玩。”张衙役客气了一句,也没耽搁转身就走。
赵梦成一进村子就被围上了,村民们早已等得心急如焚,一个接着一个问。
“梦成,到底是不是要征兵。”
“怎么个征兵法,能不能拿钱赎人?”
“啥时候要去,不会年前就要征兵吧。”
刘炳坤赶紧把人拦住:“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样围着还怎么说话,都让开点。”
赵梦成松了口气,高声回答:“大家先别急,这事儿还没定论,只是传言,一切等衙门通知再说。”
“那到底会不会啊?”乡亲们都担心不已。
赵梦成给了一句准话:“咱先好好过年,放心,没大事儿。”
一听这话,村民们纷纷松了口气。
“我们信你,你说没事肯定没大事儿。”
刘炳坤散开人群,跟着赵梦成回家,拧着的眉头却没展开:“哥,真的没事吗?”
“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即使被征兵也不会上战场,这点你放心。”赵梦成回答。
刘炳坤大大松了口气,脸上也多了点笑容:“我儿子还不到一岁,真要去当兵他们娘俩咋办。”
他知道赵梦成心急回家,没再多少:“那你快些回家吧,几个孩子都吓坏了。”
赵梦成自然也担心孩子,加快了脚步。
还未进门,赵椿赵茂就冲出来,一边一个抱住他:“爹,你回来了。”
赵梦成只觉得腰上一紧,俩孩子直接挂了上来,得亏他下盘稳才没被撞到。
揉了揉俩孩子脑袋:“爹没事,征兵还在议论,年前都不至于。”
“那以后呢,以后万一征兵怎么办?”赵茂这次真的吓坏了,一旦开始打仗征兵,去的人能有几个人回来。
他恨自己长得太慢,不能代替爹爹去,又怪自己读书不用心,现在也还没考中功名,否则就能免去这个名额。
赵梦成不知道孩子一时间想了那么多,笑着安抚:“三年之内都不可能。”
大周末代皇帝都还没上位,大面积的战争打不起来。
跟着出来的何水清夫妻俩听见这话,也松了口气,老百姓哪个不害怕打仗。
刘木娘笑着说:“姐夫可算回来了,孩子们都吓坏了,馨儿哭到现在,我怎么哄都没用。”
赵梦成招了招手,一看女儿果然哭得眼睛红彤彤的,低声安慰道:“爹没事,咱家有钱,即使真的征兵也能花钱赎买。”
赵馨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就是忍不住。”
刘木娘笑起来:“孩子们孝顺,所以听了就担心姐夫,姐夫,那我们先回去了,你们说说话。”
她赶紧拉着何水清走了。
赵椿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昂起头说:“三年后我就十三岁了,到时候我去,我喜欢打仗。”
“瞎说什么呢,你去难道爹就不担心了。”赵茂瞪了眼大哥。
赵椿却说:“男子汉志在四方。”
赵梦成不置可否,直接抱着女儿进了门,再看刘家三兄妹也都吓坏了,脸上还惊魂未定。
“都把心放进肚子里,暂时不会真的征兵。”赵梦成安抚道。
刘大壮松了口气:“可太吓人了。”
赵梦成怕几个孩子思来想去这些事儿,索性喊他们把驴子上的东西提进来。
打开一看,黄县令倒是大方,吃的用的都有。
赵梦成还翻出一袋子桂圆干来,顿时笑着招手:“前头不是说想吃桂圆,看,这是桂圆干,咱们这边确实难得。”
“这就是桂圆,咋长得这么丑。”晒干后的桂圆确实是其貌不扬。
赵梦成一人递了一颗尝尝鲜。
剥开壳塞进口中,桂圆甜蜜的味道就征服了所有孩子,吃完忍不住舔嘴皮子:“真好吃。”
赵馨更是说:“我以后要去那边玩,到时候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还要吃新鲜的,新鲜的肯定比晒成干的更好吃。”
赵梦成对女儿竖起大拇指:“好志气。”
赵馨得意的笑了。
刘娟娟心想,女孩子也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吗,她小心翼翼的啃着自己的那一颗桂圆。
倒不是赵梦成小气每人只给一颗,而是他打算做一样好吃的。
黄县令送的年货里有稀罕的桂圆和百合,都不是平时能买到的,赵梦成又把家里的红豆和莲子翻出来,打算做个红豆百合莲子羹。
这些食材能安神养心,几个孩子白天都吓坏了,怕他们晚上睡不好。
果然一提要做好吃的,一只只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赵梦成索性将孩子使唤的团团转,泡豆子的泡豆子,剥桂圆的剥桂圆,洗百合的洗百合。
赵馨跟刘娟娟负责给莲子去芯,莲子芯也能吃,就是太苦,影响口味。
赵馨一开始不信,说:“莲子甜滋滋的,芯怎么会苦呢?”
“那你尝一口。”赵梦成笑道。
小姑娘眼珠子一转,哒哒哒跑到赵椿身边:“大哥,你尝尝。”
赵椿知道她没安好心,但还是一口吞了,表示:“没尝出味道来。”
赵馨顿时气呼呼,只能自己小心翼翼的尝了尝,果然被苦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你傻不傻,爹说了苦你还吃。”赵椿取笑道。
赵馨却说:“我不吃哪知道这么苦。”
尝过后她也就不惦记了,开始剥莲子,莲心都整整齐齐的堆在一起,爹说能泡茶喝。
忙活起来方才的事情就都忘了,孩子们脸上也没了惊慌,盼着能吃上好吃的。
可惜这一天注定不安稳,锅里头才刚刚弥漫出香味来,外头又传来一阵急促的竹哨声。
第84章 此夜无眠
“爹!”
竹哨声响起的瞬间, 赵茂下意识的搂住赵梦成不放。
赵梦成拧起眉头,他前脚刚安抚好几个孩子,后脚竹哨声一响就全白费了。
“别怕, 我先出去看看。”赵梦成只能拍了拍孩子后背以示安抚。
“你们留在家里看火,爹一会儿就能回来。”
可这会儿几个孩子哪里还有心思看火, 赵椿赵茂连忙跟上去:“爹, 我们一起去。”
赵馨唐糖也想跟着,却被赵茂拦住了:“你们留在家里,大壮哥,你照看着他们些。”
刘大壮心底惊慌,他是孩子里头年纪最大的, 可这会儿却远不如赵茂镇定,听了这话只知道点头。
看着父子三人远去的身影,赵馨气得直跺脚:“大哥二哥都跟着, 凭什么不让我去。”
唐糖拉住她的手, 安抚道:“我们俩太小了, 真发生什么也帮不上忙,还会让赵叔分心,倒不如待在家里等着。”
赵馨虽然还是不乐意, 但不得不承认这话是对的。
她气呼呼的转身进门, 死死的盯着灶头看, 好一会儿才说:“等爹回来就能吃了。”
刘娟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只靠着她坐下来, 伸手握住她的手。
赵馨哼哼了两声,说:“娟娟姐不用担心, 我爹可厉害了,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这话不知道是安慰别人, 还是安慰自己。
赵梦成已经带着孩子到了村口,负责巡视的还是王明,这会儿他脸色难看。
“哥,我看到了流民。”王明开口道。
一句话让赵梦成脸色一沉,等他再上塔楼却压根找不到踪影:“人去哪儿了?”
王明沉声道:“钻进旁边的林子了。”
“刚才有五个人,看着身型都很魁梧,身上应该带着兵器,但看不清到底带着什么兵器。”
赵梦成心底发沉,一下子想到在丰州府作乱的流寇,那可是屠杀了几个村庄的狠人。
只是没想到他们在丰州营的追击下,居然逃窜到了上河镇。
“你确定只有五个人?”赵梦成追问。
能犯下这么大的罪行,流寇的人数肯定不少。
王明点了点头:“只有五个,我点的清清楚楚,前后都没有其他人。”
刘炳坤等人也都赶来,老村长这会儿喘着气,手都在颤抖:“这又是什么人,会不会还是衙门的?”
“爹,衙门的人怎么会放着正道不走,走偏门?”刘炳坤打破亲爹的幻想。
老村长深吸一口气:“难道是贼。”
赵梦成见事情瞒不住,才说起丰州府的惨案:“整个村子一个活口都没留,这是一群穷凶极恶的畜生。”
这话更是吓得村民们面如土色:“不会真的是那群人吧,他们不是在丰州府吗,怎么会跑到咱们这儿来,而且才五个人,也不可能啊。”
甚至还有人说:“也许是附近的村民上山打猎,咱们不必这么惊慌。”
赵梦成却没那么侥幸:“阿明只看到五个人,但五个人都带着兵器,绝不会是附近村民。”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流寇到了附近,这五个人是探子,先来摸摸咱们几个村的底。”
“另一种可能是丰州营追击下,流寇被打散,其中五个人逃窜到了上河镇。”
刘炳坤拧眉追问:“哥,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后者。”
赵梦成解释道:“若有大股流民逃窜,丰州营绝不会坐视不理,尤其黄县令在两地之间布置关卡,加派人手巡逻,不可能毫无察觉。”
这是坏消息中的好消息,王明都忍不住松了口气:“如果只有五个人,我们这么多人肯定能对付。”
老村长却沉吟道:“那可是敢杀人放火的凶恶狂徒。”
刘炳坤看向赵梦成:“哥,你说咱现在怎么办,他们肯定听见竹哨声所以才钻进山林,附近的山头都是连在一起的,他们一钻进去,就不知道会从哪儿冒出来。”
其余村民也都意识到这一点。
刘恒更是打了个哆嗦:“这可怎么办,咱们总不能提心吊胆的过年。”
赵梦成沉吟半晌,开口道:“这群流寇都是外地人,对本地山形并不熟悉,所以他们只会顺着山道走。”
赵椿眼睛一亮,大声说:“大雪封山,这当头咱本地人都不敢上山,指不定他们直接在山上摔死了。”
赵茂拧着眉头:“他们不敢藏在山头上,身上只带了武器没带粮食,所以会尽快选择进村子,如果是我,天一黑就会行动。”
周围的村民到抽一口冷气:“那咱怎么办?”
“咱们村靠着山的位置处处都能下来,这防也防不住啊。”
“要不报官吧,官老爷肯定会管。”
老村长喝道:“慌什么,强盗还没来,你们自己先倒是慌了。”
赵梦成叹气:“现在马上就要天黑,即使骑上驴子进城,一个来回最快也得半个时辰,就怕来不及。”
“村长,不如先把村中老弱妇孺集中在祠堂,派人守着确保安全,其余壮丁听我指令。”
老村长毫不犹豫的点头,喊道:“还不赶紧去喊人,家里大大小小都进祠堂。”
“那家里的粮食怎么办?”村民们不舍得。
老村长听了就想骂人:“是人命重要还是粮食重要,要命的赶紧去。”
村民们打了个激灵,纷纷跑回家将娘老子媳妇孩子都喊出来。
老村长吩咐完,转头又问:“梦成,你说咱们人藏着,东西给他们留着,他们拿了会不会就走?”
赵梦成打破他的幻想:“叔,这群人是亡命之徒,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再者,他们都已经逃到了青山村,现在要么继续往山里头逃,这么大的雪很容易迷失道路,要么索性拿着人质,在这儿停留下来,趁着大雪封山能安稳留到开春。”
老村长沉默下来。
赵梦成继续安排:“剩下的人听我安排,阿坤,你带上几个人赶往上河镇请求支援,张衙役认得你,一定会派人来救。”
“其余人跟我行动,在这几个地方设伏。”
“记住,这群人穷凶极恶,手上都粘过人血,身上带着兵器,发现后切记擅自行动。”
赵梦成利落的安排,将几个贼匪可能下山的路都堵住。
赵椿赵茂跟着赵梦成团团转:“爹,我们俩做什么?”
俩半大孩子显然是不肯回家。
赵梦成原要赶他们回去,但转念一想,大周越来越不安稳,这样的事情往后只会越来越多,早些让孩子经历也不是坏事。
最主要的是,赵家还有一条神秘的白蛇留守,那家伙机灵的很,万一真的有贼寇摸进家里头,白蛇也能护着那些孩子。
赵梦成很快有了决定:“回家报信,让他们去祠堂,然后带上武器跟我行动。”
“是!”赵椿大声应道,眼底的兴奋一目了然。
一阵骚乱过后,青山村却安静了下来。
祠堂里没点灯,怕被发现成为攻击的目标。
赵梦成却带着人到了山脚下,守住了几条便于下山的小路。
村民毕竟不是经过训练的士兵,这会儿藏在暗处人都在打哆嗦。
刘炳坤带人去了县衙,这块负责的是刘恒,他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抖个屁,别发出声音来,不然咱还没逮住人就暴露了。”
“哥,我忍不住,那些可是会杀人的。”
刘恒压低声音骂他:“怕个屁,他们才五个人,咱却有十八个,三个打一个总能打过。”
“我,我怕见血。”小伙子低下头。
“哥,要不咱也藏祠堂去吧,他们找不到人指不定拿了钱就会走。”
刘恒更是生气:“咱都藏祠堂里,然后被人一锅端是不是,你怂不怂,怕就滚回去,别在这儿添乱。”
“男子汉大丈夫,想想咱们媳妇孩子就在身后,这些人要是放进村子,还不知道会做什么乱,都给我们仔细守住。”
有这样战战兢兢害怕的,也有胆子倍儿大跃跃欲试的。
赵椿就是其中之一,黑夜中小孩眼睛都在发亮,死死的抓着自己的长枪,似乎打算来人就上去捅一下。
“爹,他们会从这儿过吗?”赵椿等的急切,忍不住问。
赵梦成点了点头:“下山的路虽然多,但大多隐秘不易发现,他们只剩下五个人,应该不会分开走。”
“眼前这条路好走,站在路口能把山下看得清清楚楚,位置极好,而且走几步就能从后头直接抄家,翻个墙就能进屋,是他们的最佳选择。”
这倒霉蛋屋子不是别人,就是何水清家。
因为亲娘是寡妇,母子俩住的位置偏僻,靠近山林,虽然避免了是非,却躲不开山上下来的人。
这会儿何寡妇和刘木娘都被转移走,何水清跟在赵梦成身后,说什么都不走。
左等右等都不见动静,跟着来的村民不知道是庆幸还是着急。
“要是他们再不动,阿坤就能带着衙役过来,到时候咱们就安全了。”
赵梦成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蓦的,村子西边一阵骚乱。
“走水了!”惊叫的声音中,却是最西边的山林忽然着火,火势居然起的极快,一会儿功夫就烧到了附近的房屋。
“糟了,他们竟敢放火。”雪后还能有这么大的火势,一看就知道人为导致。
“他们肯定从那边下山了,我们快过去帮忙。”王明喊道。
赵梦成却按住他:“再等等。”
“哥?”王明心急如焚,因为他家也在那个方向,他不但担心房子被烧了,还担心家里头东西。
“噤声!”赵梦成低声呵斥。
王明对他的信服刻入心中,立刻没了声音。
“来了!”
赵梦成眼神一沉,果不其然,这伙人竟还知道声东西击,在西边放火吸引注意力,却从东边下山。
黑暗之中,四个人影悄无声息的从小路潜伏而来。
只看身型便知道这四人都不寻常,说是流民却身强体壮,每一个手臂上肌肉都高高鼓起,一看便知道是练家子。
何家的围墙压根拦不住这些匪徒,四人轻身一跃就进了屋。
“大哥,这里没人。”老二迅速的搜完两个屋子。
“他娘的,这村子的人成精了,上河镇可真邪性。”老四骂骂咧咧。
老三开口:“可不是,当地父母官是属老鼠的吧,居然在路上设了那么多关卡,害得咱们没法入城,只能往荒山野岭跑。”
赵梦成听着,才知道这五人原本打算进城,阴差阳错却被黄县令的安排唬住,这才转道来了青山村。
老大总觉得心底不安,冷声呵斥:“赶紧吃饱喝足,卷了钱继续走。”
“这就走啊?”
“好不容易找到地方歇一歇,就是一群村民,咱还怕了他们不成。”
“老大,之前你说跟着大部队不安全,迟早被剿匪我们也听了,可这几天东躲西藏的实在太窝囊,好不容易进了个村子,咱就不能多留几天?”
“要我说咱就拿住几个人,不怕村里人不听话,到时候吃香喝辣还能玩女人,玩够了放把火再走。”
暗处藏着的村民都要忍不住冲出去,却被赵梦成按住。
贼匪老大低声呵斥:“这村子又是哨楼又是报信,肯定有能耐人,不能冒险。”
“一群种地的能有什么能耐。”
显然除了这老大,其余人都不想继续走:“老大,这村子瓦房多,我还瞧见好几个新房子,肯定有油水。”
“咱就这样走了太浪费,再说这么大的雪咱能往哪儿走,真进山才是找死。”
老大眉头拧的更紧,心底暗骂其他人拖后腿。
但他还得依仗这些人手,只得耐心劝道:“这里距离上河镇太近了,上河镇那县令很有几分能耐,咱们得防着点。”
“丰州营那么多兵都拿咱们没办法,一个县令怕什么。”
甚至老四还舔着刀子:“要不是老大不同意,咱们直接进县城杀了县令,搞不好还能当个土皇帝。”
老三也笑嘻嘻的说:“至少弄几个黄花大闺女玩一玩,否则这日子还有什么乐趣,倒不如跟大部队走,至少痛快。”
老大狠狠瞪了他一眼,暗骂这家伙没有自知之明,真以为他们屠了一个村子就天下无敌了。
可自打脱离大队伍,这几个就越来越不听话。
老大生怕自己压不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你们都这样想,我也拦不住。”
老二顿时来劲:“那咱这就走,方才我都瞧见了,他们把人都藏祠堂了,估计银钱也都在那里。”
老大扫了他一眼:“再等等,等西边火势更大,他们会开祠堂救火,到时候我们再趁机冲进去。”
赵梦成眯起眼睛来,既然这群人执意找死,那他就不客气了。
黑暗中,他举起了弹弓。
与赵椿平时使用的弹弓不同,这弹弓用的是尖锐的铁头。
“咻!”
黑暗中,破空之声穿透而来。
老大厉声喝道:“有埋伏。”
他反应极快,猛地拽过身旁的老四挡在身前,老四只觉得胸口一痛,抽搐几下就瘫软下来。
老大直接将老四丢开,带着其他人杀了出去。
死了一个,这边只剩下三个贼匪,这让跟随而来的村民勇气大增。
赵椿更是天不怕地不怕,扛着长枪就冲过去,吓得老大猛地避开。
等看清冲过来的居然是个半大孩子,老大自觉失了颜面,顿时咆哮一声狠狠一刀。
他力气极大,居然将那木枪砍断成了两半,转手一刀就要收割赵椿的性命。
幸好赵梦成早有预料,长剑劈出挡住了老大的那一刀,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
村民们原本信心大增,可一对上才知道厉害,他们都是庄稼把式,哪里是杀红眼的贼寇对手。
三四个围着一个人打,居然也落到了下风。
赵椿被那一刀吓了一跳,他习武两年至今,每次跟人比武都是点到为止,这是头一次差点丢了性命。
小孩儿并未被吓到,反倒是被激起一股志气。
赵茂却没哥哥这么冲动,他只暗暗藏在阴影里,抽冷子射出弹弓,每一次都能给村民打配合,让他们不至于被伤到。
村民们打得心生畏惧,尤其是在其中几个人见血后,更是害怕与激愤同时产生。
殊不知几个贼寇此时也都懊悔不已,原以为只是一群种地的,不堪一击,哪知道居然是硬茬子。
尤其是老大,方才他拉老四当替死鬼才留住性命,可现在几招下来居然落到下风。
区区青山村,怎么会有这般高手。
老大心生退意,大喝一声:“老二老三断后。”
竟是要潜逃。
赵梦成却不会留下这个隐患,已经见了血出了性命,再让这人跑了,回头怕是会来寻仇。
他没再留手,手中铁剑重重落下。
老大急忙拿刀去扛,脸上狞笑起来:“找死。”
他看赵梦成如此大意,正要反击,却发现这一铁剑落下沉重无比,竟是直接架住他的砍刀。
咔嚓一声,老大只觉得脖子一疼,没了声息。
刘炳坤火急火燎的赶到城中求援,黄县令一听就大叫不妙,连忙派人来救。
张衙役骑着快马,冷声道:“那伙人打家劫舍无恶不作,颇有几分本事,此次怕是要遭。”
刘炳坤听了更加着急。
一群人快马加鞭的赶回来,远远就瞧见了白龙雕像,张衙役头一次在夜里头瞧见也是大吃一惊。
顾不得惊奇,他连忙带着人大喊:“上河镇衙门办案,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阿坤!”刘恒匆匆而来。
刘炳坤瞧见他浑身是血,吓得双腿都发软,差点没从驴子上掉下来:“阿恒,你没事吧。”
刘恒不在意的一抹脸,嘿嘿笑道:“没事没事,是那贼人的血。”
张衙役听了惊奇:“你们抓住贼人了,抓住几个?”
刘恒得意的挺起胸膛:“一共五个都抓住了,死了两个,还剩三个活口。”
“什么?”张衙役不敢置信。
他遇到过贼寇,自然知道这群人的穷凶极恶,那都是刀口舔血的,他们经过训练的衙役都对付不了,一群平时种地的村民哪里是对手。
刘恒大声回答:“请差爷去看,贼人就在祠堂门口。”
张衙役心生怀疑,但还是关切的问:“我梦成兄弟没事儿吧,黄大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让他出事。”
刘恒嘿嘿一笑:“差爷不必担心,谁出事梦成也不会有事,他看着斯文,身手在我们村说第二,都没有人敢说第一。”
张衙役不是很信这话,毕竟在他心目中赵梦成一直是斯文人。
蓦的,他又想起之前拦路打劫那一批贼人,当时也是栽到了赵梦成手中,难不成真是他小看了读书人?
很快,张衙役就看到了此生难忘的画面。
祠堂前灯火通红,这会儿大门已经敞开了,三个人被绑的严严实实,旁边躺着两具尸首。
后头的衙役拿出通缉令对照,惊喜的喊:“张哥,竟是流匪中的三当家。”
张衙役也是惊讶,仔细对照一看,发现其中那被砍断脖子而死的人,居然是流民中排得上号的。
赵梦成安抚好女儿从祠堂出来,听见这话倒是不奇怪。
那老大心狠手辣还奸猾,并不是寻常流民。
“张哥。”
张衙役见他毫发无损,顿时放心,目露惊奇的问:“这又是你抓的?”
“是乡亲们动的手,提前知道设伏,侥幸都抓住了。”赵梦成解释。
张衙役还是感叹:“即使是这样也很不容易。”
他低声道:“你们怕不知道,丰州府下的村庄多少受害,老百姓如牛马,流民如利刃,遇上了只能任人宰割。”
赵梦成眉头一皱:“多亏大人一路设下关卡,才没有大股流民过来,否则不堪设想。”
张衙役安慰道:“大人已经派人去丰州送信,丰州营一定会加快追击,不让流民扰民。”
赵梦成心底叹气,只怕没那么简单,尝过甜头的流民已成贼匪,不可能放下屠刀。
若大周安稳,丰州营收拾区区数千流民不在话下,可大周早已不是当年的大周。
不过这些事情暂时与他无关,交接了五个贼匪后,张衙役带着人匆匆离开。
劫后余生,祠堂里的气氛顿时松弛下来。
老村长笑着说:“没事了,都回自家去,该吃饭该吃,该睡觉睡觉。”
临了叮嘱了一句:“今晚值班的警醒一些,今天该给阿明表功,要不是他眼力好,咱们也不能提前做准备。”
王明笑了笑:“我就是报个信,多亏哥安排得当。”
“今晚应该不会再有危险,大家伙儿听村长的回家休息,有话都等明天再说。”赵梦成朗声道。
转身带着大大小小的孩子回家。
还没进家门,赵椿啊了一声:“糟了,咱家的红豆莲子百合汤肯定烧糊了!”
第85章 大雪小雪又一年
一想到废了老大功夫才做好的红豆莲子百合汤会烧糊, 赵椿整个人都着急起来,比刚才生死关头还要急躁。
赵馨一直紧紧拽着亲爹的手,听见这话抬头说了一声:“大哥别急, 我出门前将灶膛里的火压小了。”
即使妹妹这么说,赵椿依旧心急, 火急火燎的往厨房里头冲。
赵家的火塘到了冬天就一直点着, 所以几个孩子都特别会压火,不然一个冬天柴火都不够烧。
赵馨压火的手艺特别好,进屋一看,小火炖了一个时辰,锅里头的红豆都化成沙了, 但一点都没烧糊。
赵椿看了就松了口气,转头问:“爹,要不要加水再煮一煮?”
赵梦成哭笑不得。
他原本还担心今晚见了血, 俩孩子会害怕, 哪知道赵椿脑子里头只惦记着吃。
上前一看, 赵梦成也笑了:“不用,稠了点,但吃着应该刚好。”
一人一碗捧着上了桌, 孩子多, 这会儿一个八仙桌坐着刚刚好, 一条板凳两个人。
赵椿急吼吼的嗷呜一口, 美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真香。”
“香香甜甜的, 唔,我吃到桂圆肉了, 桂圆肉真好吃,比直接吃桂圆干更好吃。”赵馨显然特别喜欢甜食, 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吃。
赵梦成尝了一口也觉得味道不错,红豆已经熬成了沙口,莲子入口软烂,大概是炖的时间足够长,糖都渗透进去。
热乎乎的红豆莲子羹下肚,几个孩子的神色都缓和下来。
方才除了赵椿和赵茂,其他孩子都被关在祠堂里,其实并没看见贼人和尸首,可光是动静也足够吓人。
刘大壮大口吃完,忍不住问:“大姑父,那些坏人还会来吗?”
他心想在青山村这两日可真热闹,先头说要征兵,后来又有贼寇,大姑父看着斯斯文文的,居然还跟那些坏人动了手。
刘大壮忍不住打量起自家大姑父来,虽然高,但看着瘦削颀长,不像他爹浑身腱子肉很是魁梧。
这样的大姑父居然敢跟贼人动手。
赵梦成笑了笑:“贼人已经送官了,县令一定会严加巡查,不会再给坏人机会。”
刘大壮松了口气:“那就好,今天光听着就吓人,幸好大姑父你们都没事。”
赵椿却浑不在意,反倒是兴奋的说:“表哥,刚才你就应该跟我们一起去,打坏人可刺激了。”
他吃完还堵不住嘴,手舞足蹈的说起来。
刘大壮兄妹三听的一惊一乍的,脸色又白了。
“咳咳。”赵梦成不得不提醒,“阿椿,别故意吓唬人。”
赵椿这才嘿嘿一笑收了话茬,呼啦啦吃完自己那一碗就往灶台跑,给自己装了满满当当的第二碗。
“爹,你还要吗?”装完自己的,赵椿还挺孝顺的问。
赵梦成已经够了,他不喜欢晚上吃太饱:“我够了,你们谁还要添。”
“我要。”赵馨立刻端着碗跑过去,并且表示,“大哥,你多给我点桂圆,我爱吃这个。”
赵椿没有不答应的,还把自己碗里头的桂圆也挖出来给妹妹。
不得不说,不吵嘴的时候,他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亲兄妹。
赵茂没那么爱吃桂圆,他特别喜欢红豆,尤其是这种熬得已经沙口,已经变成豆沙的红豆汤,走过去给自己装了满满当当的一大碗。
刘家三兄妹吃完一碗都不好意思再开口。
赵梦成看出来了:“给你表哥表姐也添上,这顿不吃完下一顿就没那么新鲜,咱明天再做好吃的。”
赵馨从碗里头抬头:“爹,我想吃鱼了。”
“那就做鱼吃。”过年少不了鱼,他家大水缸里还养着好几条,想吃了就现捞。
接下来两天,青山村一直过得很太平。
赵梦成果然给孩子做了一顿鱼肉,红烧鱼,酸菜鱼,清蒸鱼,甚至还有费工夫的炸鱼排,吃得几个孩子口齿留香。
刘家三兄妹简直乐不思蜀,但他们毕竟是客人,住了几天就得回家。
原本刘木娘第三天就要回门,可青山村正巧生事儿,她回门的事情也就耽搁了。
又过了两天,刘木娘见村里头安稳就提出回娘家,否则怕家里头担心。
她回去的时候,顺道儿将刘家三兄妹都带走了。
刘家三兄妹颇有几分恋恋不舍,在门口上演了十里送别。
赵椿四个倒是没那么多心思,只喊道:“表哥表姐,你们有空再来玩。”
赵梦成笑了一声:“过完年就能来。”
刘大壮反应过来,过完年他们还能跟爹娘一起上门做客,顿时没那么伤心了。
刘木娘看着几个孩子的情态忍不住笑起来,搂了搂侄女问:“不舍得回家吗?”
刘娟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点完头又觉得不对,解释道:“小姨,我也想家,但是大姑父家可好了。”
“姐夫家是很好。”能不好吗,几个孩子才来住了几天,脸色都红润起来了。
刘娟娟抿了抿嘴,靠在她怀中说了句:“小姨,我觉得大姑父跟一般人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刘木娘笑着问。
刘娟娟说不上来,犹豫许久才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很好。”
刘木娘微微叹了口气,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没说话。
刘家三孩子一走,家里顿时空旷不少。
赵椿站在院子里叉着腰,仰天道:“哎,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赵茂用力拍他:“我不是人吗?”
“你又不会跟我到处跑,平时就我一个人喜欢往外跑,你们都爱待在家里。”赵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寂寞。
赵梦成倒是能理解,毕竟刘大壮兄弟俩啥事儿都愿意听赵椿的,很让他体会了一把当领头羊的感觉。
“都来帮忙打扫,今天把屋子清扫一遍贴上对联和窗花。”
赵梦成想了想,索性又在门口摆出桌子,打算开始写对联。
果然,他刚摆出来,陆陆续续就有村里人拿着红纸上门,每个人都挎着篮子。
王婶装了满满当当的一篮子炸果子,开口就说:“梦成,今年给我家写四对,三副我们自家留着用,还有一副送亲家。”
她家王德终于要成亲,只是婚事在镇上办,村里人没少说闲话,话里话外都觉得王德去当上门女婿了。
王婶心底不乐意又拗不过儿子,他们家在镇上开铺子还指望老丈人看顾,只能听儿子的。
赵梦成笑着点了点头,提笔落下一气呵成。
王婶看了就笑:“写的可真好,镇上卖的都不如你写的好。”
一天写下来,总算是把村里头的春联都写完了,临了家里堆满了东西,得,这个年是不用买菜了。
赵椿已经带着弟妹将东西收拾好,见他停下来就问:“爹,咱家的不写吗。”
“写。”
赵梦成摊开红纸却没动手,反倒是招呼:“阿椿,你来写。”
赵椿傻眼了,支支吾吾的不肯上前,又把弟弟推出来:“要不让阿茂写吧。”
“每个人都要写,一人写一副。”赵梦成笑道。
说着走过去将儿子拉过来,直接把笔塞进他手中。
赵椿深吸一口气,天知道自打他开始习武沉迷练功,文化课已经落下好久了。
每天练字都是算着时间来,要不是赵梦成盯着,他肯定早就荒废。
这会儿让他写对联,赵椿生怕写不好,越怕越紧张。
终于,赵椿鼓起勇气落下笔尖,等一幅字写完他脸就垮了,虽然字还是那个字,但歪歪扭扭的,收笔的地方还落下了一个墨团。
赵梦成笑着点了点头:“嗯,不错,喜庆。”
赵椿低下头:“爹取笑我。”
“你知道就好,练武固然重要,读书也不能完全放下,否则将来被骗了还帮人数钱。”赵梦成教训了一句。
赵椿不吭声了。
“阿茂,你来。”赵梦成又招呼老二。
赵茂倒是胸有成竹,虽然在亲爹眼皮子底下写春联也紧张,但他平时练得多,字虽然还未成风骨,却至少端正。
规规矩矩的一副对联写好,赵茂不是很满意:“比爹的差远了。”
“想赶上你爹我,你至少还得再练十年。”赵梦成笑道。
将赵茂写好的春联放到旁边晾着,赵梦成又喊赵馨过来。
赵馨有些惊讶:“我也能写吗?”
“为什么不能,说好每个人都要写一副。”赵梦成笑道,替女儿摊开红纸。
赵馨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的踩在凳子上,一鼓作气写完。
比起赵茂来,赵馨的字不算好,小姑娘写的过分小心,所以字中间还断了两次。
赵梦成却大声夸道:“不错,比你大哥强多了。”
赵馨自己也很满意,觉得比平时都写的好。
她骄傲的看了眼大哥,并且表示:“大哥,以后你好好练字,肯定能赶上我的。”
被亲妹妹踩在脸上,赵椿脸都黑了,两个脸颊都鼓了起来。
“小糖,轮到你了。”赵梦成招呼。
唐糖笑着走上前,他学着赵馨踩在凳子上写,但落笔却比赵馨熟练许多,很快就写好了一幅字。
赵馨低头一看,评价道:“比我好一点点,比我得差很多点。”
赵梦成对比了一下,唐糖的字比赵茂的还略好一些,这个好并非工整,而是他有自己的风格。
相比起来,赵茂临帖较为匠气。
赵梦成心底盘算着要给儿子找几本好一些的字帖,一边把春联都晾干了,谁写的就贴在谁屋门口。
至于大门口的,自然是赵梦成自己写的。
贴好了,赵梦成表示:“明年再看谁写的好,谁写的最好,大门口就贴谁写的。”
“那肯定还是爹的最好。”赵茂笑着说。
赵梦成拍了拍儿子:“阿茂要努力超越。”
贴上春联,剪好窗花,屋子一下子多了几分年味,击退了年前的糟心事。
征兵的事情果然没了下文,老百姓的恢复能力极强,很快就把这场惊心动魄给抛之脑后,热热闹闹的过起年来。
黄县令却没那么好运,一连串的事情让他分身乏术,夜不能寐。
尤其是前些时候刘炳坤带人求援,黄县令一听,吓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出来。
黄县令气得拍案:“这些流寇气焰实在嚣张,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良民动手,可恨,实在是太可恨。”
“丰州营到底在做什么,这可是丰州府治下,如今贼寇一个没抓住反倒是到处流窜,若是再闹出人命来他们如何跟百姓交代。”
黄县令担心不已,实在是坐不住,竟是直接起身:“不行,我得亲自带人过去。”
幸好有人察觉不对,将黄夫人请了过来。
黄夫人一听就赶紧把他拦住:“大人,您是文臣,又不是能上战场杀敌的武将,现在去了能做什么?”
“张衙役是个好汉,定能保赵梦成安然无恙,您还是在县衙等着吧。”
又说:“您是千金之躯,万一路上再遇上贼寇怎么办,岂不是让县衙上上下下都跟着担心。”
黄县令冷静下来,好歹是打消了亲自去救人的打算。
黄夫人松了口气,心底又有些不安:“大人,贼寇连青山村这样偏僻的地方都摸到了,会不会冲咱们上河镇来?”
这话惊醒了黄县令。
他连忙做了一番布置,心知若是流寇大量涌入,上河镇还真不一定能拦住。
此时黄县令再次感激起赵梦成来,要不是他几次三番的劝自己增加人手,县衙哪里来那么多人让他差遣。
黄县令被这贼匪吓得够呛,心底更是暗暗发誓,明年便要扩大县衙人手。
心焦的等了半个时辰,忽然外头传来马蹄声。
黄县令暗道不好,张衙役等人这么快就回来,莫不是没能赶上,让那伙贼人杀人放火逃窜走了。
哪知道张衙役兴冲冲的进来,见面就报喜:“恭喜县令,赵梦成与村民合作,将那五个匪徒都捉住了。”
“什么!”
黄县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蓦的,他也想起之前赵梦成的作为,只是这一次是亡命之徒,与上次那伙人不同。
“那些恶徒呢?”黄县令追问。
张衙役忙道:“死了两个,还有三个活着,死者中有一人是流寇三当家,我们已经对过通缉令。”
黄县令更是吃惊:“竟是他。”
他立刻想到这是个大功劳。
在屋里头转了两圈,黄县令连声追问:“我二弟可好,是否受伤,村民可有伤亡?”
“赵梦成安好,有几个村民受了伤,但都是轻伤并不重。”张衙役禀报。
黄县令露出几分精明:“好,太好了。”
沉吟半晌,他看向张衙役:“老张,你还敢不敢走一趟丰州营。”
“自当效命。”张衙役答应下来。
很快,他们一行人离开县城,朝着丰州府而去,随身带着的是五颗人头。
丰州营中,与赵梦成猜测的一样,圣旨下来半个月他们都没动静,照样该练兵练兵,该吃饭吃饭。
除了外出剿匪,丰州营中并无其他举动。
“什么,流寇三当家被杀了?”指挥使一听也是惊讶万分。
他一琢磨:“这黄庆倒是有些本事,更难得知道看人颜色,知道在丰州府是谁做主。”
指挥使沉吟一会儿,笑道:“大过年的他眼巴巴来送礼,本官也不能太小气,来人,装一箱子银子送过去,告诉黄县令,本官自会保上河镇一地无忧。”
张衙役并未见到人,只是将人头留下,抬着一箱子沉甸甸的银子走。
与来时的战战兢兢,生怕旁边冒出匪徒不同,回去的时候官道两旁都被清空了。
军营里,指挥使将盒子盖上,淡淡道:“姓钱的不是一直在催,把人头送去打发一下,省得三天来头来烦我。”
立刻有人听令。
等屋内只剩下两人,下属才开口:“大人,要不要立刻处理掉那批流寇。”
指挥使却摇头:“要是流寇都没了,本官怎么拖延时间。”
顿了顿,他只说:“控制好流寇方向,别让他们继续骚扰丰州府。”
很快,人头就被转送到了钱知府跟前。
钱知府正在宴客,看到血糊糊的人头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他赶紧把人打发下去,脸上难忍怒意:“本官好歹是丰州知府,他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大人,下官倒是觉得这并非坏事。”
钱知府冷哼:“他拖延军机,至今不肯出兵,到时候圣人追究起来本官也得吃挂落。”
“大人还没看出来吗,不止丰州营如此,各地军营皆无动静。”
钱知府沉吟不语。
他自然也发现了,所以一次次催促只是表面功夫,并未真的跟指挥使起冲突。
“大人,之前送去京城的美人各有下落,其中一人竟入了三皇子府,听说还颇为受宠。”
钱知府有些意外:“哦,是哪个?”
“那个临走前说要效忠的人的,叫赵馨。”
钱知府眯起眼睛来,他对那小姑娘还有印象,毕竟小小年纪如此会专营的也不多。
“你的意思是,要用这条人脉搭上三皇子府?”
钱知府脑中闪过三皇子的出身,心底不以为然,毕竟上有太子,后有二皇子,三皇子出身低,一直默默无名,甚至还不如四皇子得宠。
“尘埃落地之前,自然是要多多益善。”
钱知府倒也不无不可,点了点头:“不错,那就给她送点东西,别断了联系即可。”
下属知道钱知府依旧不看好三皇子,所以并不重视赵馨。
他心想这样也好,想到赵馨费了功夫传过来的信,便打算做个顺水人情,把那打着赵馨名头来投靠的男人送过去。
这般一来,既不用花钱,又能得到赵馨的感激。
丰州府的破烂屋中,赵满仓蜷缩在四处漏风的房子里,他如今只租的起这样的屋子,否则就得去跟乞丐抢地方。
来丰州府之前,赵满仓心中愤恨,只想着找到爹娘口中必定会有出息的妹妹,借着她的裙带关系成为大人物。
谁知道他辛辛苦苦到了丰州府,却是两眼一抹黑,压根不得其门而入。
好不容易在万家门口守了好几天,得了好多白眼才得到消息,他妹妹已经去了府衙。
赵满仓哪儿进得去府衙,几次上门都吃了闭门羹,要不是跑得快指不定还要被狠狠打一顿。
他已经心生退意,可现在身无分文,偏偏丰州府还乱了起来,外头到处都是贼匪,赵满仓单身一人哪里还敢出去。
啃着已经馊掉的馒头,赵满仓狠狠擦掉鼻涕。
他自小到大都是家中最被疼爱的儿子,哪里吃过这些苦头,眼看是要坚持不住了。
就在这时候,破烂的大门被踹开。
赵满仓抱头求饶:“别打我别打我,我真的没有钱了。”
“咳咳。”
来人小吏眼底鄙夷,暗道赵馨好不容易得宠,弄这么个废物哥哥去京城有什么用,倒不如多问知府大人要点银子,指不定还能收买人心。
但他只是奉命办事:“您就是赵馨的亲哥哥赵椿吧?”
赵满仓一愣。
随后立刻反应过来,点头哈腰:“正是小人,大人,是不是有馨儿的下落了。”
小吏被这一声大人喊得身心舒坦,笑着说道:“正是,赵馨已入三皇子府成了侍妾,知府大人体恤她思念家人,要送你去京城与她团圆。”
赵满仓浑身一震。
三皇子府!
他一直不信爹娘的话,以为赵馨顶多攀上个富商,哪知道妹妹居然这么争气。
那可是皇子,他赵满仓要发达了。
赵满仓不奇怪赵小花用了堂弟的名字,毕竟娘提过卖身时妹妹觉得赵馨名字更好听,就直接冒用了堂妹的名字。
就像赵小花当初的选择一样,赵满仓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积雪未化,赵满仓就坐上了前往京城的大船,钱知府虽然处处受制,送个人出去倒是简单的很。
消息送到丰州营,指挥使也只嗤笑一声,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京城三皇子府中,三皇子寂寂无名,在兄弟之间低调做人,生怕被兄弟弄死。
即使如此他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一日又被二皇子陷害,在朝堂上好个没脸。
三皇子怒不可遏,却拿他根本没办法,谁让皇帝偏心,素来不把他放在心上。
盛怒之下,三皇子猛地晕了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后,三皇子慢慢苏醒过来,第一句话确实:“赵馨在哪里,快让她来见本皇子。”
伺候的奴婢面面相觑。
守在床前的三皇子妃脸黑了。
三皇子却顾不得,疾言厉色:“快去叫人。”
三皇子妃再也忍不住,竟是一甩袖就走人。
奴婢们不敢反驳,只能去请赵馨过来。
黑暗中,三皇子脸色变幻莫测,有一种狰狞的兴奋。
就在晕过去那瞬间他看到了一个梦,梦里头赵馨有一对文武定乾坤的兄弟,他靠着这对兄弟成为了一国之君!
第86章 阴差阳错
“殿下要见我?”
得到婢女肯定的答复, 赵小花忙不得的整理妆容,甚至还打开妆奁想要梳妆打扮。
婢女眼底的鄙夷都要飞出来,冷声提醒:“赵姑娘, 殿下刚醒过来正等着呢。”
赵小花这次反应过来,随意拍了下脸颊就跟着往外走。
她也看到丫鬟的脸色, 知道府里头俩那个小丫头都瞧不起自己, 心底愤恨不已。
捏紧拳头,赵小花暗暗发誓,等她彻底得了三皇子宠爱,成为皇后那一日,一定要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都付出代价。
终于, 赵小花到了房门口。
她脸色一柔,双目含泪,朝着床边就扑过去:“殿下您没事儿吧, 妾身可担心死了。”
床上的三皇子一个慌神, 拧眉看向床边的女子。
赵小花模样不算特别出挑, 但也有几分姿色,自打进入三皇子府后又学会了争奇斗艳,越发会修饰自己。
乍一看, 她双目含情满是担忧, 宛若一朵全心全意爱慕三皇子的菟丝花。
三皇子原本并未把赵小花放在心上, 只把她当做打发时间的小玩意, 但那个梦改变了这一切。
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声, 伸手搀扶起赵小花:“馨儿,不必多礼。”
赵小花听见这名字微微垂眸, 掩住眼底的不自在,下一刻却轻轻靠在了三皇子怀中:“馨儿只愿殿下平安顺遂, 为此,信女愿意日日跪在佛前念经诵佛。”
三皇子心底一阵熨帖,梦里头,赵馨就是如此死心塌地的对他。
他的笑容越发温柔,忽略了方才见到赵小花时的疑惑,在他梦中,赵馨明明是个绝代无双的大美人,而不是这般小意温柔的菟丝花。
只是醒来后,梦中的一切已经淡去,他只记得自己靠着赵馨那两个出色的兄弟一步步铲除异己,登上皇位。
轻轻搂住赵小花,三皇子柔声问道:“馨儿,本皇子记得你曾提过家中还有一双兄弟。”
赵小花浑身一僵,如果三皇子此时低头,一定能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可惜三皇子没发现她的异样,反倒是继续问:“馨儿独自一人在京城可会思念家人,不如派人请他们进京与你一家团圆。”
“多谢陛下体谅。”赵小花藏起异色,柔声道,“只是殿下,妾身身份低贱,冒然让两位兄长进京的话,会不会惹得娘娘不满?”
她红了眼眶,擦着眼泪说:“妾身受罚倒也罢了,只是怕惹得殿下与娘娘心生间隙。”
三皇子想起皇子妃,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
当初他求娶皇子妃是看中她身后家世,原以为能添几分助力,哪知道顾太傅一死,皇子妃娘家便怕了,告老的告老,沉寂的沉寂,如今别说帮他,不给他拖后腿就算运气。
三皇子心底已经对皇子妃心生不满,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女人,他迟早都是要舍弃的。
想到这里,三皇子愈发紧紧搂住赵馨。
这女人出身是太低贱了一些,可却有两个必定会有出息的哥哥,这样的女人控制起来更加容易。
“你是本殿爱妾,怕她作甚。”三皇子笑着说道,“自古善妒乃七出之条,皇子妃会有分寸。”
赵小花一颗心剧烈跳动,意识到三皇子话里话外的意思。
果然她的决定是对的,皇子妃不足为虑,她已经占据了赵馨的身份,肯定也能占据赵馨的人生,青云直上成为一国之后!
兴奋的红了脸,赵小花忽略了三皇子的异常之处。
三皇子又催促道:“馨儿,快些喊你哥哥上京,既然他们是你兄长,本殿一定会大力提拔。”
“是,殿下。”
赵小花一口答应下来。
等回到自己屋中,赵小花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总共就一个哥哥,可方才三皇子话里话外是一对兄长。
赵小花紧张的拽紧绢帕,怎么会这样,殿下怎么会知道赵馨有一对哥哥?
思来想去,想到三皇子对自己的柔情蜜意,赵小花又打消了自己的怀疑。
也许是万家送过来的消息,毕竟自己顶替了赵馨的位置。
赵小花心底懊恼,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用赵馨的名字,平白惹了一个麻烦,但事已至此,她只得描补描补。
赵小花拧起眉头来,大哥已经入京了,可她要从哪儿去找一个二哥?
蓦的,赵小花心想,左右三皇子又没有见过她家哥哥,凭空生出一个二哥来,殿下也不会察觉。
等到他们兄妹站稳脚跟,到时候三皇子就算发现了,难不成还舍得责怪她?
赵小花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已经拿捏住三皇子的心,甚至瞧不起靠着兄长登上后位却被冷落的赵馨。
她暗暗谋划起来,想着等大哥有了本事,到时候还得派人回青山村处理善后,最好把堂妹一家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幻想着那样的场景,赵小花满意的笑了。
伺候她的小丫头看着她的笑容心底发寒,蜷缩在角落不敢露头,生怕又被迁怒捶打。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音中,青山村洋溢着过年的喜气洋洋。
靠着豆腐和棉花生意,青山村家家户户还有余粮,甚至舍得花钱买鞭炮,一时间到处都是炮竹和鞭炮的声音。
赵梦成也买了鞭炮,挂在门口让赵椿去放。
他自己偏爱炮竹,废着大力气弄了好多个竹竿架起来,看着火焰中竹竿原汁原味的啪啪声音就觉得高兴。
赵茂见他爱看,一根竹竿接着一根的往里头丢,就没让炮竹声音停下来过。
赵馨捂着耳朵靠在赵梦成身边,喊道:“还没放完吗?”
“炮竹声越响年兽越怕,来年灾祸不会来我家。”赵茂回答,继续扔竹竿。
赵椿已经放完了,溜达回来帮弟弟一起扔:“你这要扔到啥时候去,一块儿架起来。”
“哎,等等。”赵茂阻止不及,剩下的竹竿全进了火焰。
赵椿还洋洋得意:“这样一会儿都点着了。”
赵茂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好歹记得今天年三十不能吵架,不然非得追着大哥捶。
唐糖瞧出来了,拉了拉赵叔的衣角说:“阿茂哥哥真贴心。”
“你也很贴心。”赵梦成笑了笑,论心眼,这两只架起来的心眼子能淹没赵椿和赵馨。
放完炮仗就得关门守岁,外头的火焰暗了下去,大门也已经锁上。
赵家的火塘却没熄灭,一家五口围着火塘团团坐,火塘上烧着热水,泡着热茶,桌上还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点心。
赵茂拉着赵椿开始下棋,在棋盘上杀了亲哥哥千百回。
赵椿不是他的对手,气呼呼的扔了棋子:“你太狡诈了,我不跟你玩,唐糖,你跟阿茂玩,我给你们烤年糕吃。”
唐糖接替他坐下来,抬头看了眼赵茂。
赵茂眯了眯眼睛,俩孩子面对面坐着,居然生出几分宿敌的神秘氛围来。
赵梦成看着有趣,明明剧情线还没走到那份儿上,但这俩孩子总是不太对付,也许是同性相斥,赵茂与唐糖的本性太相似了。
“不如我来设一个彩头,谁赢了彩头就归谁。”赵梦成坏心眼的开口。
赵茂顿了顿,淡淡道:“小糖还小,我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唐糖嘴角一抽,也开了口:“我三岁就开始下棋,阿茂哥不用让着我。”
赵馨歪着头看看二哥,再看看小糖,托着下巴说:“那你俩比比呗,让我看看谁比较厉害。”
“爹当裁判。”小姑娘大声道。
赵梦成果然也不烤火了,走到桌边坐下来,挑眉笑道:“开始吧,让我看看你们的真本事。”
赵茂比了个请的手势:“你先来。”
唐糖也没推脱,落下一子。
黑白对弈,阴阳交缠,赵茂与唐糖的棋风果然很相似,都是步步为营,不断给地方挖坑设陷阱。
两个孩子年岁都还小,赵茂虽年长几岁,却是去年才刚开始学下棋,唐糖小一些,学下棋的时间却更早。
一时间倒是打了个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赵梦成本身并非下棋高手,但也看得出来两人缠斗不停,棋逢对手。
赵椿烤完几根年糕过来一看,只觉得棋盘上黑黑白白的一大堆,看得他眼睛发晕。
“爹,你吃不吃?”赵椿低声问,还说,“刚烤好的,正香。”
赵梦成接过去一根年糕,咬了一口果然又香又脆。
“三妹,你吃吗?”赵椿又去问妹妹。
赵馨也已经看得无聊,她的棋力水平跟大哥相当,这会儿已经跟不上两人节奏。
“吃,我要蘸红糖。”赵馨跳下板凳,自己去弄了一小碟子的红糖,拿年糕蘸着吃,吃的咔嚓咔嚓的。
赵椿自己也开始吃,边吃还问:“你俩吃吗?”
被强行打断思路的赵茂抬头瞪了他一眼。
赵椿嘿嘿一笑:“不吃那我吃了。”
赵茂翻了个白眼,接过去一根年糕咬了一大口,并且往赵馨的红糖里沾了沾。
“二哥你自己去弄,干啥要我的。”赵馨不乐意。
赵茂边吃边说:“我就蘸一次。”
“小糖你吃不?”赵椿又去问另一个。
唐糖抬头一看,赫,一屋子五个人,除了他都已经吃上了。
这时候他心中闪过观棋不语真君子,棋之乐在于规矩,在于方圆之类的话。
最后毫不犹豫的接过属于自己的那根年糕,嗷呜一口,嗯,真香!
下棋的两人都啃着年糕,下的时候就显得随意很多,再没有了方才的争锋相对,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起来。
零零散散的下了小半个时辰,唐糖咬着最后一口年糕说:“我输了。”
赵茂倒是也不怕输,开口说:“我也没赢。”
“你们都没输咋就知道了,我帮你们数一数。”赵椿自己不爱下棋,倒是很喜欢帮忙定胜负。
赵梦成扫了一眼也知道胜负,赵茂略胜一颗半,但小糖其实还未到绝境。
“确实是二弟赢了,赢了一颗呢。”赵椿笑嘻嘻的说。
赵茂没觉得自己赢:“我还需要好好练习。”
“都下的不错,比我强。”
赵梦成评价道,从怀中掏出彩头来:“来,过来拿彩头。”
唐糖有些期待的抬头,却见赵梦成拿出的居然是银裸子。
“一人一颗。”赵梦成将做成花生样的银裸子放到孩子手心。
这还是年前他给赵馨买长命锁的时候,顺道儿一起买的,当时只觉得好看。
唐糖看着银裸子一顿,依稀记得往年过年的时候,他总是能收到许多这样的金银裸子。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收到,却没想到居然又拿到了。
小孩儿眼圈一红,鼻头发酸,赶紧收下低头:“谢谢赵叔。”
赵茂瞥了他一眼,收起银裸子:“爹,你就拿这个当彩头,这不是糊弄人吗?”
“臭小子,这还不满意?”赵梦成笑道。
赵茂笑起来:“这是爹年前就买的,肯定是为我们准备的压岁钱,不知我们有,大哥和三妹也有。”
赵馨正觉得银花生好看眼馋呢,听见这话立刻欢喜的跳起来:“爹,我也有吗?”
赵梦成无奈,只得把俩孩子的也拿出来,一人一颗小花生。
赵椿顿时也美滋滋的:“真好看,看着就跟真的似得。”
赵茂抬头问:“爹,那我们俩的彩头呢?”
赵梦成也觉得拿压岁钱当彩头太应付了事,便问:“正好闲着也是闲着,你想要什么,爹现场给你雕一个。”
说着翻出自己的木工刀具来。
赵茂这下高兴了,想了想就说:“爹做什么我都喜欢。”
在他背后,赵椿摆出亲弟弟一模一样的神态,用口型说,爹做什么我都喜欢。
赵馨和唐糖都被逗笑了。
赵茂不用回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懒得搭理这无聊的家伙。
赵梦成想了想,围着火塘开始做木工活。
很快,一个哨子在他手中慢慢成型。
木哨做起来很简单,打磨后就显得圆润可爱,打一个小孔后还能挂在脖子上。
“哨子?”赵茂有些意外,但还是爱不释手。
赵梦成招了招手,直接挂在了儿子脖子上。
“这样不管你去了哪里,只要一吹哨子爹都能听见。”
赵茂下意识的握紧木哨子,一时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脸颊都是红扑扑的,看着亲爹的眼神带着满满当当的敬慕。
在他背后,赵椿背着手摇了摇头,对着妹妹嘀咕:“二弟是个马屁精,咱爹也偏心他。”
赵馨深有同感,也说:“我也这么觉得,哎,二哥太会争宠了。”
站在旁边的唐糖看了眼一脸同命相怜的兄妹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赵梦成也听见了,咳嗽一声:“嘀咕什么呢?”
“大哥说爹爹偏心二哥。”赵馨立刻出卖了老大。
赵椿不乐意了,涨红脸说:“你咋能这样,爹,三妹刚才也这么说。”
赵茂瞥了他们一眼,哼了一声没啃声。
他握着自己的木哨子正高兴,没打算跟他们吵吵。
赵梦成招了招手,让他们都到跟前来:“闲着也是闲着,喜欢什么,趁着爹有空给你们做。”
想了想,又说:“先给小糖做,毕竟这是彩头。”
赵椿立刻喊:“那我也要哨子,跟阿茂的一样。”
“不行,这是我的。”赵茂顿时不高兴了。
没等赵梦成说话,赵茂直接把哥哥拉走了,两个人到旁边嘀咕小话去了。
唐糖想了想,倒是没要哨子,而是说:“赵叔,我想要一颗珠子。”
赵梦成有些惊讶:“简单的木珠子?”
唐糖点了点头,解释道:“对,到时候我带在身上,时不时可以盘一盘。”
盘珠子?
这爱好可实在是不太小孩。
赵梦成点了点头,做珠子也不费事儿,想了想,赵梦成索性凑了十二颗。
家里头没有昂贵的木材,用来做珠子的木头也一般,但打磨之后咋一看倒是不错。
唐糖显然很喜欢,拿到手就开始盘珠子,看着还有模有样的。
“谢谢赵叔,我很喜欢。”
赵梦成摸了摸他头发,又问赵馨:“馨儿想要什么?”
赵馨歪了歪头,一时半会儿想不好。
这时候赵椿回来插队了:“爹,先给我做,我的木枪断了,爹给我装一个吧。”
在他身后赵茂慢吞吞的走回来,显然他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让大哥改变了主意。
赵馨一听不乐意:“爹先问我的,凭啥先给你做。”
“你不是没想好吗,爹先给我做,到时候你就想好了,最后爹再给你做,慢工出细活,给你做的肯定最仔细。”赵椿也不傻。
赵馨还是不太乐意,但她确实没想好,到底是让开了位置。
做木枪的杆儿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主要是坚硬和韧性。
赵梦成起身进了仓库,再出来就拿着一个半成品,那是他早前就准备好的,赵椿不提,他也会做。
赵椿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等了一会儿拿到全新的木枪高兴不已,在屋子里头就嘿嘿哈哈起来。
最后被其他三只嫌弃,怕他把锅碗瓢盆都打完了。
赵椿也不在意,自己往火塘旁边一坐,拿起油布慢慢摩擦起来,对失而复得的武器爱不释手。
“馨儿想好了吗,没想好就慢慢想,等你想好再告诉爹也不迟。”赵梦成笑道。
赵馨犹豫了一下,便说:“爹,你能给我做一个算盘吗?”
“算盘?”赵梦成这下可惊讶了。
赵馨点了点头:“我算数没二哥和唐糖好,心算总是比他们慢,所以我想要个算盘,这样我就能另辟蹊径。
赵梦成听了倒是很高兴,果然开始给女儿做算盘。
相比起来算盘珠子多,还得组装,做起来麻烦许多。
赵梦成倒是有耐心,一颗颗算盘珠子在他手中成型,慢条斯理的动作看得人入迷。
几个孩子也不再吵嘴,纷纷坐在他旁边看,就连赵椿也擦了把汗坐下来。
“爹怎么啥都会,连算盘都能自己做。”赵椿忍不住感叹。
赵梦成笑了笑:“算盘不都长这样,所差无几。”
唐糖开口说:“我一直以为赵叔是读书人,可赵叔功夫也很厉害,寻常三两人不能近身,我以为赵叔会武功,赵叔还能做好吃的,手艺比厨子都强。要说赵叔是厨子,您却还能做木工,简直是无所不能。”
“你遇上对手喽。”赵椿在弟弟耳边说。
赵茂却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排斥唐糖,只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算盘做起来太复杂,守岁的这一天晚上,一直到赵馨歪倒在唐糖身上睡着,她期盼的小算盘也还没做好。
赵梦成做完最后一颗算盘珠子一抬头,四个孩子已经东倒西歪,一个靠着一个都睡着了。
笑着摇了摇头,赵梦成索性一个个抱起来放回房间,替他们盖好被子。
赵馨睡得呼噜噜的,小脑袋趴在赵梦成肩头都不带醒来。
赵椿赵茂两个倒是醒了那么一瞬间,但看到赵梦成就放心的又睡着了。
只有唐糖强撑着要睁开眼,赵梦成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孩儿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子,一直到被塞进被子里都没醒来。
赵家顿时安静下来,赵梦成回到火塘一看,白蛇已经霸占了最好的位置烤火。
赵梦成笑了笑,拍了拍它的大脑袋:“新年快乐。”
白蛇晃悠了一下大脑袋。
第二天清早,赵椿头一个醒了过来。
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急吼吼的喊:“我咋就睡着了,说好了今年要一起守岁。”
赵茂一着不防被他撞了个正着,伸出一脚把他踹下去:“大清早的别逼我动手。”
“哼哼,你也不是我对手。”赵椿浑不在意。
他连忙套上衣服就往外跑:“爹,你醒了没。”
赵梦成自然已经醒了,不但醒了,还做好了丰盛的早餐。
新年第一顿,势必要吃好。
赵茂出来一看也懊恼:“爹,下次让我们来,你多睡一会儿。”
“是啊,我们都说好要早起做饭,结果又睡着了。”赵椿说,原来兄弟俩都打算好了,奈何小孩子的身体不给力。
赵梦成笑了笑:“你们还小,多睡一会儿才能长高,以后有你们孝顺的时候。”
赵馨也揉着眼睛出来了,哒哒哒跑过来:“爹,新年好,爹爹今年也要长寿安康。”
“看看这是什么。”赵梦成翻出自己组装好的算盘。
一看算盘赵馨就挪不开眼睛,惊喜的喊道:“是算盘,谢谢爹爹。”
“赵叔新年好。”唐糖也跑出来。
清早开始,赵梦成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刚吃完早饭,拜年的人就上门了,不只有孩子,村里人同辈的都纷纷上门拜年,好不热闹。
得亏赵梦成准备的年货多,否则这么多人上门,瓜子都要不够发。
赵梦成一一招待,正跟他们说这话呢,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
村里人已经对马蹄声有阴影了,纷纷站起身来。
赵梦成倒是不担心,因为只有马蹄声没有竹哨声。
很快,他就看到了来人,只是一扫队伍,赵梦成眉头微挑,除了张衙役之外都是生面孔。
第87章 民兵
“梦成, 新年好。”张衙役脸上带着笑容,显然并不是坏事。
他不但自己来,还带着三个人, 手里头还提着不少的东西,一看就是上门来做客的。
也怪不得村口放哨的没吹响竹哨子, 张衙役毕竟是挂了号的熟人。
“张哥?”赵梦成高声招呼, “大过年的怎么能劳烦你跑这一趟。”
张衙役已经翻身下马,带着人进了屋:“黄大人不能亲自来拜年,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带上年礼。”
赵梦成心底奇怪,因为青山村距离上河镇有些距离,往年都是他去镇上拜访, 什么时候黄县令会派人过来。
再一看张衙役身后的三个生面孔,赵梦成心中有数。
他转身给刘炳坤几人使了个颜色。
刘炳坤便笑着起身:“哥,家里还有事儿,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啊, 这就走了?”刘恒没反应过来。
等看到刘炳坤的眼色, 他才连忙跟着起身:“哦哦哦,是,我家那口子要喊人了, 走走走。”
其他人一看他们俩都说要走, 纷纷都跟着离开了。
屋里头冷清下来, 赵梦成才招呼张衙役四个人坐下来。
等张衙役喝了一口茶水歇了口气, 赵梦成才开口。
“张哥, 这三位大哥看着面生,不知是?”
张衙役似乎才想起介绍:“这三位都是丰州营的军爷, 之前青山村缉拿流寇有功,他们是特意来赏赐的。”
这话更加奇怪, 即使缉拿有功要奖赏,这奖赏也该落到黄县令身上。
即使要落到青山村,那也得先找村长,直接来找他做什么,还是把其他人都打发走才说。
赵梦成心底嘀咕,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来:“都是大人的功劳,我们只是碰了运气,不值得奖赏。”
张衙役笑道:“若不是你们青山村反应及时,恐怕这五个流寇打家劫舍就跑了。”
丰州营三人此时也开了口。
“赵兄不必妄自菲薄,指挥使听闻上河镇一地治安得当,很是赞赏,更有黄大人在信中屡次为赵兄表彰。”
赵梦成只是自谦:“大人谬赞了,只是仗着人多。”
“赵兄不要太过自谦,你能以一当五,巧抓贼寇,可见厉害。”
秦清却话锋一转:“指挥使的意思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不能湮没了民间能人志士,既然赵兄无心入朝,倒不如干点实事儿。”
赵梦成看了眼张衙役,后者正在努力朝他挤眉弄眼。
他猛地想到一个可能,心头一跳。
果然,秦清下一句便是:“早就听闻黄大人有心组建民兵,以巩固上河镇一地治安,指挥使听了也觉得可以一试。”
“上河镇一地可募乡兵,赵兄既然在此地极有名望,可为乡兵之长。”
这下赵梦成真傻眼了。
大周这时候寻常不会组建乡兵,通常都是发生战争时期民间才会自主组建民兵,统领民兵的都是民主推举出来的。
丰州营这一笔,倒像是来了个朝廷认证,甚至还由他们指定了首领。
赵梦成很快意识到这背后的利益和风险。
蓦的,他对上秦清的那双锐利的眼睛,这绝不是普通的士兵。
心思百转,张衙役使劲朝他使眼色,赵梦成便知道这拒绝不得。
“多谢指挥使提拔,赵某感激不尽。”
秦清笑了一声:“秦某虽不是本地人士,但也曾经过白龙神子的美名。”
赵梦成心底发沉,猜测这话是提点,还是警告。
秦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赞赏道:“这清茶倒是不错,喝着很是醒神。”
赵梦成笑道:“自家做的粗茶,大人若是喜欢便带一些回去,虽不值钱,但能解渴。”
秦清朗声笑道:“那就多谢赵乡长了。”
三位军士并未多留,只喝了一杯茶便要起身告辞。
离开赵家的时候,正巧遇上拜年回来的四个孩子。
赵椿跑在最前头,两个口袋都塞得鼓鼓囊囊的,口中喊:“快跑,回家放好继续去拜年。”
赵茂面露无奈,不知道他哥整天哪儿来的精神头,就是这么爱凑热闹。
赵馨跟唐糖手拉手走在最后头,正把脑袋挤在一起说话。
“我不想继续拜年了,大哥肯定想去隔壁村,太远了,走过去腿都会湿掉。”
“那就留家里玩,我陪你一起。”唐糖也没那么爱跑。
蓦的,赵椿惊讶的喊:“家里来客人了。”
“张叔。”赵茂叫道,目光落到他身边的三人身上,微微一顿。
这三人身板停止,即使没穿官府也能一眼看出不同寻常。
“这是我家的四个孩子。”赵梦成解释道。
秦清笑了笑:“一个个看着都很壮实。”
说着还伸手拍了拍赵椿的肩头,惊讶道:“这孩子是不是在练武?”
“您怎么知道?”赵椿惊讶的问。
秦清哈哈一笑:“练武之人气息不同,比寻常人会强劲一些。”
说着还从怀中掏出荷包来,显然是早有准备:“大过年的,给孩子留着把玩。”
几个孩子纷纷看向赵梦成,见后者点了点头才感谢收下。
秦清笑得更加爽朗,又拍了拍赵茂:“这孩子就单薄一些,要跟你大哥好好学。”
他没拍赵馨,只是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顺势目光落到唐糖身上。
唐糖正仰头看他,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可仔细看又是从未见过。
秦清目光一顿,随后笑道:“赵兄,你家这几个孩子的模样长得可真好,一个赛一个。”
“不过是乡下粗野的养着。”赵梦成见他停留在唐糖身上的时间过长,笑着走了过来,不露痕迹的挡在他们中间。
秦清收回目光:“看着很是灵秀,可不能耽误了。”
说完不等赵梦成回答,便已经翻身上马:“赵兄,我们还得回去复命,张兄弟,先走一步。”
张衙役自然没意见。
等人走远了,他才松了口气,拉着赵梦成说:“这大年初一忽然从丰州营过来,黄大人见了只说听他们的。”
赵梦成点了点头:“大人原本就打算组建民兵,如此一来也算名正言顺。”
“那倒是。”张衙役哈哈一笑,“反正终归是好事儿。”
赵梦成又问:“张哥这会儿一个人回去会不会危险,要不我送你一程。”
张衙役却拒绝了:“年前或许危险,现在丰州营都把人抓的差不多了,哪儿还有什么危险。”
“赵兄弟,我也回去复命了,再会。”
赵梦成少不得请他问黄县令好,又送了他去村口。
等他转了一圈回来,就瞧见几个孩子围在周边,桌上放着四个荷包。
“爹。”赵椿指了指桌上的荷包,“方才那叔叔出手好大方。”
孩子们打开荷包,每一个荷包里装的居然都是平安扣,成色相差无几,都是上好的白玉。
这样上好的平安扣至少得十两银子。
赵梦成一看也是惊讶,微微拧起眉头来,不知道秦清打得什么主意。
“这咱收下合适吗?”赵茂开口问。
赵梦成将平安扣挂在孩子脖子上:“既然都收下了就没什么不合适的,带着玩吧。”
四小只立刻就带上了。
赵馨美滋滋的说:“真好看,冰冰凉的。”
“放衣襟里一会儿就暖了。”唐糖开口道。
赵椿直接往衣服里头放,冻了自己一个哆嗦。
年头一过,丰州府反倒是暂时安稳下来,征兵的传闻沸沸扬扬,但并未落实。
老百姓担惊受怕的过了年,眼看县衙没动静,索性就把这事儿抛开,忙起农事来。
赵梦成如今身兼两职,一边是农事官,一边是乡长,这乡长当的名不正言不顺的,但得负责民兵。
去年的事情给他提了个醒,大周越发动荡,末年必定会到处战乱,没有保全自己的力量是不成的。
光有钱还不够,那只会让青山村成为箭靶子。
为什么那五个流寇不去前头几个村子,反倒是走了那么大老远来青山村,不就是觉得他们村更加富裕。
香皂坊再次动工,可以想象第一批香皂做成后银子又会源源不断的进来。
这事儿是瞒不住人的,随便抓一个上河镇人都知道香皂工坊的位置。
赵梦成不得不提前做打算。
一边是负责农事安排,争取今年再来个大丰收。
另一头还得抽选民兵,开始最基础的训练。
在这个当头,赵梦成还抽空安排了两个侄子,刘大壮先去王掌柜酒楼当小二历练历练,刘小壮年纪太小,先跟着王德当学徒。
不止如此,赵梦成还得管着香皂坊的事情,一连串的事情下来,他过上了穿越后最忙碌的一段时光,简直是分身乏术。
再一次抹黑回家,只能吃孩子们做好的晚饭,赵梦成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气。
“爹,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赵茂担心的问。
赵梦成笑了笑:“你们做的很好吃。”
只是这样忙碌的日子,实在是与他惫懒的性子不匹配。
从早忙到晚连坐下来喝口茶都是奢侈,赵梦成已经坚持了三个月,第一批肥皂已经送出去,第二批赶制成功正在包装,第三批也在路上。
村里头播种已经结束,慢慢上了正规。
只是民兵操练问题多多,赵梦成作为乡长得以身作则,每天早晨带着一群人跑步操练的场景成了青山村的一道风景。
“爹,是不是最近太忙了,你看着都瘦了。”赵茂很是心疼。
他爹啥时候忙到连做饭都没工夫了,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爹最喜欢倒腾吃的。
赵梦成点了点头,又笑着说:“幸好春耕告一段落,后头会好一些。”
“爹,我能帮什么忙吗,我想帮你。”赵茂开口道。
一听这话,赵椿也蹦跶过来:“爹,我也能帮忙,我都已经十一岁了,可以帮上忙了。”
在赵梦成眼里,十一岁还是小孩儿,小学都还没毕业,可在青山村,十一岁确实是能算半个劳力。
赵梦成原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自家这三个都不是普通孩子,更别提唐糖了。
他眯起眼睛打量起四个孩子来,这可是在小说中搅弄风云的主角和反派。
摸了摸下巴,赵梦成觉得自己着魔了,居然自己瞎忙活,不知道加以利用。
这般想着,赵梦成露出笑容来:“你们说的有道理,爹确实应该给你们帮忙的机会。”
赵茂觉得他爹笑容不太善良,但他没吭声。
赵椿却打了个哆嗦,觉得他爹偶尔笑得像一只黄鼠狼。
赵馨努力举起自己的小手:“爹,我也能帮忙。”
赵梦成很是欣慰,去年年底他还想着要磨练女儿,结果过完年直接忙昏头,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样吧,阿椿阿茂明天开始跟我一起训练,如果你俩能顶事儿,以后就由你们来训练民兵。”
至于能不能服众,就看这俩孩子的本事儿了。
不过看了看他们的身高,赵梦成觉得这事儿任重而道远。
“那我呢,我呢?”赵馨着急的问。
赵梦成笑道:“你跟我去香皂工坊,到时候负责算账。”
做生意是暂时不好让女儿露面的,不提性别问题,让个小萝卜头出面的话,黄县令都不能答应。
唐糖有些不自在的问:“赵叔,那我能做什么?”
赵梦成便问:“你想跟阿椿阿茂一起,还是跟馨儿一起?”
赵馨立刻抱住他胳膊:“小糖跟我一起吧,咱俩还能做个伴,大哥二哥他们那边都是臭男人,闹哄哄的,你那么爱干净肯定会很不习惯的。”
唐糖犹豫了一下。
但他还是说:“我想跟大哥二哥一起。”
赵馨满脸失望:“你怎么能抛弃我,哼,我不跟你好了。”
一听这话,唐糖有些无措,却抿着嘴没改变主意:“等我练完就陪你玩。”
“哼,我不稀罕。”赵馨还是不高兴。
赵梦成咳嗽一声:“馨儿,小糖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迁就你。”
赵馨依旧是气鼓鼓的,她一直觉得小糖是自己的跟屁虫,他们俩才是一国的。
事儿就这么定下了,倒是赵馨跟唐糖闹起小脾气来,主要是赵馨闹脾气,唐糖哄着也没把她哄好。
赵椿见他围着妹妹团团转,就说:“小糖你别搭理她,越搭理她越来劲,让她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
赵茂也教训妹妹:“馨儿,爹说了让我们自己选,你别无理取闹。”
“你要想跟我们一起的话,你也可以来,爹肯定会答应。”
赵馨大声道:“我才不想去。”
唐糖觉得不能这样:“馨儿姐姐不是无理取闹,我知道她是怕我年纪小,吃不了苦头,跟不上大队伍。”
“哼哼,你知道就好。”赵馨叉着腰问他,“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馨儿姐姐最好了。”唐糖伸手拉住她,“要是我哭鼻子了,姐姐一定会安慰我。”
旁边的赵椿打了个哆嗦,看向弟弟:“他俩咋这么肉麻,我受不了了。”
赵茂瞥了眼妹妹和便宜弟弟,觉得唐糖脾气有够好,居然耐心哄着馨儿玩,要是自己的话三妹听不懂人话,肯定是要发作一顿的。
赵茂拧起眉头来反省自己,他是不是对老妹太没有耐心了。
过了一会儿,赵馨终于消气了,条件是唐糖不能反抗,要乖乖坐着让她梳辫子。
看着扎起羊角辫的唐糖,赵茂猛地一个激灵,觉得不是他没耐心,实在是馨儿太折磨人。
安排好了孩子,第二天天还没亮,赵梦成就直接把三个男孩叫醒。
赵椿睡得正香,被叫醒了还在揉眼睛:“爹,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起来,先去跑操,跑完了你们直接去上学。”赵梦成狠心的盖上冷水帕子。
赵茂清醒过来后连忙起身,没吃东西,三人就跟上赵梦成往外跑。
民兵已经在村口集合,零零散散有五十人,并不是他们青山一个村的,附近几个村子都有出人。
瞧见赵梦成过来他们纷纷打招呼:“队长。”
原本他们是要喊乡长的,但赵梦成觉得不妥当,最后变成了队长。
“开始吧。”
赵梦成已经定好规矩,二话不说就开始带着人开始跑操。
三个月下来,队列慢慢成型,不再是一开始那样乱七八糟,至于其他的还没能开始。
如今锻炼的只有体能和习惯。
“哥,今天阿椿几个也跑吗,他们年纪小能跑下来吗?”刘恒好奇的问。
赵梦成还没回答,赵椿先不答应了:“叔你别瞧不起人,我功夫可好了,啥时候咱俩连连,指不定你都不是我对手。”
“哎呦,个头不大口气不小,那啥时候咱俩练练。”刘恒见他个头才到自己肩头,大声取笑道。
赵椿便说:“那可说好了,到时候我赢了你可得愿赌服输。”
“那是自然,我要是输了,以后管你叫叔。”刘恒笑道。
赵椿嘿嘿一笑:“叔,你也不用喊我叔,您到时候听我话,跟在我身后跑操就行。”
刘恒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成,我要是输了,到时候都听你的,你爹是我们头,你是二把手。”
赵椿眼睛一亮,追上去使劲给他爹使眼色。
赵梦成哭笑不得,暗道赵椿平时像个愣头青,没想到还挺有办法。
跑完操,赵椿就迫不及待的喊:“阿恒叔,咱俩比比,让大家伙儿作见证?”
平时民兵们早晨练完就散了,各回各家种地喊妈。
这天却都留下来看热闹,纷纷喊:“阿恒,给这臭小子一个教训,让他知道我们这些年的大米也不是白吃的。”
也有站在赵椿这头的,不过喊的都是:“阿椿,别给你爹丢人,加把劲多坚持一会儿。”
赵椿板起脸:“你们可别小瞧我。”
赵梦成笑着问:“阿恒,待会儿你要真输了,难不成真要让这臭小子当二把手?”
刘恒还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笑呵呵的说:“梦成你放心,我这点还是输得起的。”
“哥,阿恒的身手比我们几个都强,阿椿要是能打赢他叔,这个二把手我看当的。”
赵梦成笑骂了一句:“比试是比试,别拿这些当儿戏。”
“比试拳脚,点到为止,阿椿,注意分寸。”
赵梦成知道赵椿的本事,尤其是这孩子打疯了力气极大,很容易伤到人。
赵椿点了点头:“叔,你先出手。”
刘恒不干了,暗道赵梦成啥都好,就是太疼孩子,阿椿再有本事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怎么可能打不过。
刘恒不肯先出手:“还是你先来,要不待会儿他们要骂我欺负一孩子了。”
赵椿挑眉,看了眼亲爹。
赵梦成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一句:“注意分寸。”
赵椿大喝一声,冲上去就是一阵虎虎生风的乱拳。
他一开始是在镖局学的本事,曹二曹三他们都是草莽功夫,真刀实强打出来的经验。
后来赵梦成又教了一些现代的拳法,主要也是往实用的来。
赵椿年纪虽小,但却不是花架子。
刘恒一开始还不放在心上,并不把一孩子看在眼里,哪知道真的动了手才知道厉害。
赵椿哪里是猫崽子,这压根是一直虎崽子。
他从收着力气到施展全部功夫,慢慢的居然落到了下风,尤其是挨了一拳后更知道赵椿的厉害。
“阿恒你到底行不行啊,打这么久。”
“是不是昨天我嫂子太磨人,腿软了。”
“你可别让着阿椿,让他知道知道大人的厉害。”
刘恒暗暗叫苦,他们哪知道自己的痛苦,好几次他都差点被打趴下。
赵椿动手前还有些惴惴不安,毕竟每一次他跟爹动手都是以失败告终,后来先后对上匪徒也是输的多,赢的少。
他哪儿知道匪徒那都是亡命之徒,镖局里的师傅也是身经百战。
刘恒空有一身力气,但打起来完全没有章法,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赵椿越大越来劲,反倒是觉得轻松,反看刘恒满头大汗,很快就要输了。
众人也发觉不对劲,纷纷惊讶起来:“阿椿还真有几分好力气。”
眼看差不多了,赵梦成忽然出手揪住儿子的后脖子,直接把人拽了开去,免得他那拳头送到刘恒的脑门上。
刘恒也被吓了一跳,连忙避开,喘着粗气道:“怪我轻敌,今天这是败在一个孩子手里头了。”
赵椿正打得高兴呢,被拽开了还意犹未尽,但到底没追着要继续,只是笑嘻嘻的问:“阿恒叔,那你刚才的话还算数不?”
“算数,怎么不算数,以后你是二把手,我是小喽啰。”刘恒倒是也输得起。
赵椿立刻高兴的跳起来:“爹,以后我替你操练,你每天都能多睡一会儿。”
“哎呦喂,合着是为了让你爹多睡一会儿,你可真是个孝顺儿子。”刘恒哭笑不得。
赵椿挺起小胸膛:“你们谁不服就来找我,咱们再比比,谁要赢了我就是二当家,以后我就当小弟,但我要是赢了,你们就得听我的。”
赵梦成一巴掌拍上去:“我们是民兵,不是山贼,说什么二当家。”
方才还威风凛凛的赵椿顿时苦了脸。
刘恒哈哈大笑起来:“阿椿啊,你再有本事也是当人儿子的,得,以后都听你的。”
赵茂咳嗽一声提醒:“再不赶紧回家吃饭天都大亮了,回头来不及下地干活。”
民兵们这才散了,只是这一个个回到家难免说起赵梦成家的大儿子来,那可是连刘恒都能打赢的,很有几分拳脚本事。
另一头,刚进家门,赵梦成正要说话,却听见一声:“看招!”
赵椿呼啸着朝着他扑过来,大喊道:“爹,我要挑战你!”
这孩子信心爆棚,打算趁热打铁超越老爹。
赵梦成笑着眯起眼睛。
第88章 天高地厚
赵梦成向来不会用言语上打击孩子, 却会在实力上让这几只小崽崽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面对大儿子的挑战,赵梦成的回答是狠狠收拾了一顿。
赵椿打赢刘恒后高涨的自信,如同戳破的牛皮迅速的放气, 一会儿就坍塌的不成样子。
院子里,赵椿使劲浑身解数, 又是怒吼, 又是咆哮,反正架势挺吓唬人。
但在赵梦成这只大老虎跟前,就成了被戏弄的小猫咪。
赵茂三个排排站在屋檐下,一时间面露同情。
“你们说大哥到底咋想的,他是不是三天不挨打就皮痒痒?”赵馨真诚的发问。
赵茂自觉了解双胞胎大哥, 解释道:“不,他是真对自己没点数,以为学了一年武就能打赢爹爹, 让他受点教训也好, 不然整天一副天下第一的架势惹人生厌。”
赵馨抬头看了眼二哥, 并且表示:“二哥,其实你跟大哥一模一样。”
这话赵茂不同意:“哪儿一样了,我谦虚的很。”
“不不不, 你俩一样。”赵馨说, “大哥心底觉得自己是第一, 嘴上也会这么说, 二哥是心底觉得是第一, 嘴上还会假谦虚一样,不然你俩咋是亲兄弟呢。”
这话说的赵茂愣住, 忍不住反省起自己是不是这样的。
哪知道赵馨说完又得意洋洋的一抬下巴:“我也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好看,所以咱们三果然是亲兄妹, 这叫一脉相承。”
赵茂看了眼妹妹,眼底忍不住浮起笑意来,暗道这一点三兄妹确实是很相似。
他故意说:“你怎么就天下第一好看了,不还有唐糖?”
无辜被拉入战局的唐糖很无奈,抬头说:“二哥,你别老欺负馨儿姐姐。”
“我怎么欺负她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她的,就她这暴脾气谁能欺负她。”赵茂反问。
怎么明明是自己亲妹妹,唐糖一来,倒弄得他跟大哥成了后娘带来的。
赵馨也不生气,笑着说:“唐糖是男孩里最好看的,我就是女孩里最好看的,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孩女孩都在咱家,啧啧啧,咱们家祖坟这是冒青烟了。”
赵茂一言难尽。
看着妹妹喜滋滋的模样,心想别的不提,他们还真的是亲兄妹,这小得意一模一样的。
三个人说话的当头,赵梦成已经教训够儿子,直接把他背着手压在地上:“服不服?”
赵椿打得精疲力尽,口中连声喊道:“服了服了,爹快放手,我手都要折了。”
赵梦成挑眉,松开手起身。
哪知道赵椿一个鲤鱼打挺,飞过来就是一个扫腿。
赵梦成却早有预料,轻身一纵就闪开了,再次把人按在了雪地里。
“臭小子,还敢跟我玩这一套,看来今天不教训你是不行了。”
赵椿连声求饶:“爹,再放过我一次,这次我真的认输了。”
“不行。”赵梦成铁面无私,直接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
被亲爹当着弟妹的面打屁股这件事充满羞耻,赵椿忙不迭挣扎起来,连声喊道:“爹,爹,我知错了,再也不敢耍诈了,你快放开我。”
赵梦成教训够了才撒手,赵椿一骨碌爬起来,他倒是也不记仇,嘿嘿笑着说:“哎,又输了,爹,我啥时候才能打过你?”
“还得再练几年。”赵梦成笑道。
赵椿其实很有几分习武的天赋,如今已经能跟曹二打个不相上下,可他毕竟还小,力气不足,经验也不足,自然不是赵梦成的对手。
这还是在赵梦成没使用金手指的情况下,要是加上金手指,赵椿可有得等。
赵椿也不气馁,抹去脸上的雪:“爹,我一定会努力的,终有一天我能打赢你。”
“你爹我随时奉陪。”赵梦成打趣道。
赵椿不但不失望,反倒是越发兴致勃勃,下定决心要好好习武,争取早日战胜亲爹。
结果一回头,赵椿就瞧见三个弟妹在屋檐下看笑话呢。
赵馨朝着刮了刮脸:“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被压在地上打屁股喽。”
“我打不过爹,收拾你们还是轻而易举,给我等着。”赵椿夸张的呼啸一声,冲着他们就冲过去。
赵馨尖叫一声,哈哈笑着就往赵梦成身后跑。
结果等她藏好一探头,却见赵椿压根没追她,反倒是一个翻身将赵茂压在了雪地里,还故意拿着雪球糊他的脸。
赵茂被压倒的时候脸色都是震惊的,随后而来的是恼怒:“给我起开。”
“我不,谁让你笑话我,咱俩是亲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赵椿嘿嘿笑。
赵茂铁青着脸要把他翻下去,偏偏赵椿是属牛的,力气惊人,愣是把他弄了个浑身是雪。
忽然,兄弟俩对视一眼。
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唐糖暗道不好,正要学着赵馨一样往赵梦成身后藏,却已经太晚了。
赵家两兄弟一致对外,配合默契,一个拦路,一个抱腰,直接将唐糖扔到了雪地里。
噗通一声,唐糖整个人都被大雪淹没,得亏雪层足够厚实,否则他非得摔成狗吃屎。
“大哥!二哥!”唐糖的脸都黑了。
赵椿哈哈大笑:“都说了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也不能漏掉你。”
唐糖忽然啊了一声,捂着自己的小腿:“我腿好疼。”
赵椿一看着急了:“磕碰到了吗,院子里也没石头啊。”
他低头凑过去要看,却被唐糖一把搂住脖子,两个人直接一起倒在了雪地里。
“阿茂,快来帮忙。”赵椿急得大喊。
赵茂选择落井下石,一会儿往唐糖身上扔一颗雪球,一会儿往赵椿脸上糊一把雪,最后被两个人一起讨伐。
三个人在雪地里玩成了一团。
赵馨探出头看了看,瞧见他们身上都被雪浸湿了,猛地打了个哆嗦。
“你要不要去一起玩?”赵梦成问。
赵馨连忙摆了摆手拒绝:“还是算了,我可不想弄湿新衣裳。”
赵梦成摸了摸小丫头脑袋,拉着她进屋:“那就进来坐着喝茶烤火,让他们玩吧。”
外头三孩子打成一团,笑声和叫骂声不断,等他们终于停下来进来果然已经浑身湿透,脸上都冻得红扑扑的。
赵椿进了屋就开始脱衣服,连声说:“你俩怎么能联手对付我,这是耍诈。”
“谁让你仗着力气大欺负人。”赵茂才不搭理他,将鞋子也脱下来,刚才不知道谁使坏,往他鞋子里都塞了雪球。
唐糖打了个哆嗦,玩了一阵越发唇红齿白,但不耽误他头发乱了,衣服也脏了,看着活像是泥地里打滚的雪娃娃。
赵馨笑嘻嘻的端来三碗姜汤:“大哥二哥小糖,外头冷,吹了风容易着凉,你们先喝一碗姜汤去去寒。”
赵椿伸手接过去就是一大口,差点没直接喷出来,他硬生生的吞下去:“二弟,小糖,你们快喝啊,别浪费馨儿的一片心意。”
赵茂敏锐的察觉不对劲,但还是接过来喝了一口,并且表示:“味道不错,小糖,你身体弱,多喝点免得生病。”
唐糖没察觉到他们的险恶用心,笑着接过赵馨手中的那晚姜汤,还乖巧的道谢:“谢谢馨儿姐姐。”
赵馨笑容都僵住了,觉得自己有些不地道。
小糖那么乖,那么好看,她怎么能欺负好孩子呢。
果然下一刻,唐糖一口下去整张雪娃娃脸都皱在了一起,辣的吐舌头:“怎么这么辣。”
赵馨连忙从兜里头掏出一颗麦芽糖,飞快的塞进他嘴巴:“姜汤就是要辣一点效果才好,来,吃糖。”
麦芽糖甜蜜的味道盖过了姜汤的辣味,唐糖吸溜了一下,一小口一小口的把姜汤喝完了。
赵馨越发愧疚,觉得自己故意做这么辣,一颗糖都不放的姜汤给兄弟们喝太不应该了。
另一头,赵椿撇了撇嘴,在弟弟耳边说:“馨儿太偏心了,咋不给我吃糖。”
“不是馨儿偏心,是小糖太会装了,装的还挺像的,他逗馨儿玩呢。”赵茂评价。
赵椿看了眼笑盈盈的妹妹,再看皱着脸的小糖,一时分不清到底谁在逗谁玩。
他三两口喝完姜汤,自己跑到柜子里拿糖吃。
自打这一天开始,赵椿三兄弟果然开始跟着民兵一起训练,或者说他们领着民兵训练。
赵梦成一开始不放心,依旧负责带操,慢慢的持续了一个多月,等到出暖花开的时候,就发现三兄弟已经适应。
如今十里八乡都知道赵梦成本事强,家里头三孩子也不妨多让,老大武力值杠杠的,村里头的壮劳力都不是他对手。
提起赵椿,乡亲们都觉得服气。
见状,赵梦成索性就放手开去,留出更多的时间来折腾香皂坊。
香皂带来的新潮流愈演愈烈,独一家的生意又是消耗品,年初开工后就带来了源源不断的生意。
开年后,赵梦成就直接提拔刘恒成了小管事,负责香皂制造。
他自己则腾出手来弄起衍生品,毕竟香皂用久了,时新的劲儿一过去,买卖肯定会冷清一些。
新产品的研制很顺利,赵梦成带着后世的思维,分分钟就能写出十七八个的方案来。
香皂原本只有六种不同的样式,如今直接暴增到了十八种,还根据每个季节生产“限量版”。
限量版一出现,数量虽少,带来的利润却更高。
相比起人人都能买的香皂,这限时限量的“限量版”更能凸显尊贵,一经面世就被达官显贵们争相购买。
生意太好,以至于赵梦成的香皂工坊不断扩张,从十个工人增加到了二十人,依旧是供不应求。
赵梦成只能把洗发水、沐浴露等方案放一放,薅羊毛也得慢慢来,这些东西的本质相差无几,不能一窝蜂的弄出来,得慢慢来才能薅个精光。
除此之外,赵梦成更愿意花时间教女儿。
如今每次进香皂工坊,赵梦成都会带上赵馨,让女儿跟在身后看工坊如何运作,如何收益。
赵馨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每一次都是乖巧的跟着,一双眼睛却看的仔细。
一个月后,赵梦成就开始带着女儿做账,等赵馨熟悉之后,就把一部分账本教给她。
于是三兄弟忙着“练兵”,跟民兵们打成一片的时候,每次回家都能看见妹妹咬着笔杆子算账,一双大眼睛都熬红了。
赵梦成很快也察觉不对,自家女儿有些着火入魔了。
以前还总是撒丫子出去疯玩,这段时间每天就是看账本,也不想着玩了,甚至连头花都没心思带了。
他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逼得太紧。
“馨儿,吃点东西歇一歇再看吧。”赵梦成咳嗽一声,提醒道。
赵馨却头也不抬的说:“爹,你自己先吃吧,我还没算完呢。”
“这么多账本不需要一次算完,放着慢慢算也是一样的。”赵梦成又说。
赵馨这才抬头过来吃东西,可眼睛都离不开账本,匆匆吃完又坐了回去。
要是赵梦成不提醒,她能从早坐到晚上,哪里还有往日的活泼。
“馨儿,正好最近没事儿,要不要去镇上玩玩?”赵梦成又开口问。
赵馨苦着脸抬头:“爹,你能不能别总说话,我刚算好的又忘了。”
说完算盘一抖,从头开始。
赵梦成一噎,摸了摸鼻子自讨没趣。
赵茂看出来父亲的担心,在他旁边坐下来说:“馨儿正在兴头上,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赵梦成无奈,低声说:“我就怕她兴头的太久,把眼睛都弄坏了。”
赵茂心底偷笑,暗道爹爹有时候总有莫名其妙的担心。
以前家里头吃不饱穿不暖,生病都都算计着银钱买药,那时候兄妹三都长得好好的,哪儿就那么脆弱了。
但赵茂得承认,他是享受爹爹关心的,想必妹妹也一样。
正因为爹爹的关注,馨儿才会越来越着迷,爹爹反倒是当局者迷。
赵茂看了眼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的妹妹没吱声。
蓦的,打算盘的赵馨猛地抬头:“爹,咱仓库里有那么多肥皂的边角料,之前你说放着有用,咋一直没派上用场?”
她一本正经的问:“这些边角料不能用来制造香皂,不然成色不好,会影响咱们的口碑,但放着占地方不说,也实在是浪费。”
那些边角料赵梦成原本是打算打包卖给杂货铺的,但没想到香皂工坊的生意太好,以至于这事情就耽搁了。
于是边角料越堆越多,放了满满当当的一个仓房。
赵梦成心道女儿还真有做生意的天赋,这才多久就关注到边角料了。
他赞赏的点了点头,反问:“馨儿说得对,那你说说看这部分边角料怎么处理才好?”
赵馨被问住了。
她板着小脸努力思索起来,眼珠子往二哥和唐糖身上转了转。
赵茂挑眉没说话。
唐糖倒是很想帮忙,但看了眼赵梦成没法当面作弊。
赵馨背着手开始在屋子里头转圈圈。
赵梦成一看就知道这是在学自己,平时他遇上什么难办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抓不住思绪的时候就会这么干。
但赵馨今年才八岁,整个人都被养得白嫩嫩,肉嘟嘟的,板着脸踱步不显得严肃,反倒是带着一股可爱。
赵梦成掐了自己一下才忍住发笑。
这当头可决不能笑出声,否则太打击孩子的信心。
好一会儿,赵馨才停下脚步,学着赵梦成平时的样子分析:“咱家的边角料也是好东西,那里头可都是加了油的,直接扔了太浪费。”
“你这不是废话吗,爹要是想扔的话咋会留下。”赵椿抽空吐槽妹妹。
赵馨瞪了眼大哥:“大哥,我说正事呢你别插嘴。”
赵椿连忙比了个闭嘴的姿势。
“馨儿继续说。”赵梦成鼓励女儿。
赵馨继续道:“如果爹想将边角料当好东西卖,肯定也不会等到现在,所以我想,咱们可以把边角料稍微处理一下,便宜卖出去。”
她摸了摸下巴,那也是赵梦成的习惯性姿势。
“就跟卖豆腐的时候,边角料卖不出好价格就一块儿便宜处理了一样。”
赵梦成立刻给女儿鼓掌:“馨儿说的对,边角料放着也是浪费,倒不如便宜处理了。”
赵馨又拧起眉头来:“可是爹爹,这又该怎么便宜处理呢,难道跟豆腐一样卖给小商贩吗?”
“馨儿怎么想?”赵梦成又问。
赵馨这次可为难了,犹豫许久才说:“我觉得不大好。”
“香皂是稀罕东西,跟豆腐这样的吃食不一样,卖给小商贩不是不行,就怕他们弄虚作假,到时候反倒是坏了咱家的名声。”
赵梦成有些惊讶,没想到赵馨才八岁就能想的那么长远。
“确实,咱们是低价卖出去的,但小商贩品行参差不齐,就怕他们拿了出去说是正品,到时候反倒是惹出官司来。”
赵馨点头:“我就是担心这个。”
“爹,那咱们要怎么办,放着是浪费,卖出去又担心影响香皂的名声,我想不出来两全其美的办法。”赵馨很是苦恼。
赵梦成笑着走过去,女儿实在是可爱,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肥嘟嘟的脸颊。
赵馨不赞同的看向亲爹。
一副,咱俩说正事你干啥呢的表情。
赵梦成咳嗽一声,默默的收起自己的手指头:“让爹来想一想。”
另一头,赵茂低声说:“爹肯定早就想好了,故意逗三妹玩呢。”
赵椿瞥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了,你是爹肚子里蛔虫吗?”
赵茂顿时扭过头,不想搭理他。
他猜的没错,赵梦成只沉吟了一会儿,便啊了一声。
“不如这样,咱们可以将边角料重新融了,全部柔在一起,简单粗暴的切成大方块,这样一看就粗糙,冒充不了真正的香皂。”
“虽然看着丑了点,但这样的香皂也能去污,咱可以在镇上弄个铺子,专门贩卖,也能免了小商贩的问题。”
赵馨眼睛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怕他们拿着边角料当香皂卖,只要做得丑一些,一眼能看出不一样就成了。”
倒是赵茂察觉不对,开口问:“爹,你要在镇上开铺子吗?”
赵茂觉得很惊讶,毕竟爹一直烦琐事儿多,能丢出去的都丢出去,现在却要在镇上开铺子,那可是需要人常年盯着的。
赵梦成点了点头:“咱们村子距离镇上还是太远了,消息不够灵通,在镇上开个铺子,一来能卖自家的东西,二来也能探听消息。”
这也是去年事情多,赵梦成留在青山村中,消息总比别人晚一些知道。
随着大周覆灭,骚乱只会越来越多,赵梦成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有些消息知道的晚就会错失反应时间。
他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黄县令身上。
毕竟他们俩看着是结拜兄弟,实际上利益并非完全一致。
再者,赵梦成看了眼家中四小只,他还养着四个定时炸弹,一个比一个炸裂。
赵茂听了这话,也说:“那倒是,平时我跟大哥会去镇上上学,也能顺带管着铺子,可铺子还得有个人天天盯着,爹,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赵梦成早有打算,自然是选好了人:“你看大壮如何?”
“大壮表哥?”赵茂一想就明白了。
合着爹年后就把大壮表哥送到王掌柜那边当小二,就是为了让他多学着一些。
怪不得开铺子的事情拖到了现在,原来爹是在等大壮表哥出师。
“表哥憨厚老实,人品是信得过的。”至于生意好不好,他们家的香皂怎么可能不好。
赵梦成都已经想好了:“让大壮先管着,小壮可以给他打打下手,一开始咱们铺子卖的东西不多,他们俩应该能应付的过来。”
最主要的是,上河镇人人都知道他是黄县令的义弟,而且跟衙门衙役关系极好,不会有不长眼的找他麻烦。
这样一来,只要刘大壮兄弟俩能做买卖就行,其他的不用担心。
赵馨一个劲点头:“这法子好,爹,那咱们啥时候去开铺子?”
“前些时候我托曹家帮忙寻摸铺面,已经有了消息,正好这些时候你们都辛苦了,明天爹带你们进城买铺子,顺道儿松快松快。”
“太好了,爹,我能顺道儿去看看五妹姐姐吗?”赵馨想念自家小姐妹了。
曹家年头也来拜年了,但是曹五妹着凉了在家休息,没跟着一道儿来。
赵梦成笑着点头:“那是自然,明天我们早些出发。”
四个孩子自然不会反对。
第二天一大清早,赵梦成就带着孩子进城了。
一大四小浩浩荡荡的进了城,径直就往曹家走,哪知道驴车刚进巷子就听见骂声。
赵馨探出头一看,站在曹家门口骂人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曹五妹。
第89章 五妹威武
赵馨与曹五妹很投缘, 但自打去年年节前后见了一次,两人总是阴差阳错的没法见面。
在赵馨记忆中,曹五妹还是那个柔柔弱弱, 被别人骂了几句哭得她头晕的小姐姐。
可是现在,曹五妹正站在家门口, 双手叉腰, 嗓门能跟自家大哥比。
只见她脸上挂着冷笑,个头娇小气势却很大。
“王麻子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在背后造谣没本事开门吗?”
说着还拿着拳头使劲砸门:“今天你不开门跟我道歉,这事儿咱就没完。”
“等我哥哥回来了, 我要让他们砸了你家的门,把你们的锅碗瓢盆全砸了。”
“告诉你老娘可不是好惹的,别以为跟我娘告状有用, 有本事就把门打开咱好好掰扯掰扯, 看到底是谁没脸没皮想男人。”
对面的大门紧紧关着, 任由曹五妹砸门大骂也不开。
曹老娘看不过去,伸手拦住女儿:“五妹,算了算了, 这也不是啥大事儿。”
“娘, 你咋能帮着别人呢, 今天他们敢在背后说我坏话, 明天就该说我水性杨花了, 我呸,啥玩意, 叫你一声嫂子还真把自己当我嫂子了。”
曹五妹高声道:“我家五个嫂子在,用不着你这主动贴上来的便宜货。”
“五妹姐姐!”赵馨惊讶的喊道。
曹五妹回头看见是赵家人, 难得露出几分羞涩,随后却一甩头发:“哼,今天我家有客人上门,暂且放过你,等着,这事儿没完。”
说完还使劲踹了大门一脚。
门里头两个婆娘吓得一个哆嗦,老的骂小的:“你不知道曹五妹有多泼辣吗,干啥去招惹她,现在好了,我连门都不敢出。”
媳妇委屈:“娘,不是你说她跟人拉拉扯扯,让我去问问曹老娘的吗,现在就都怪我。”
婆媳俩后悔不已,忽然外头没了声音,两人依旧没敢开门,只是挤在门口偷看。
曹五妹却已经顾不上收拾婆媳俩,跑过去抱住赵馨就欢喜的转圈圈。
赵馨也欢喜不已,两个小姑娘恨不得黏在一起。
曹老娘见女儿不再骂街了松了口气,瞧见来人连忙打开门:“是赵家侄儿来了,快进来,老大家的泡茶。”
家里没男人在,又有一群儿媳妇,曹老娘特意将大门敞开了,免得被人说闲话。
赵梦成也意识到自己来的不巧,便问:“曹婶,我叔他们不在家吗?”
“真是不巧,原本该在家的,忽然来了个人说要杀猪,老曹就带着人过去帮忙了。”
曹老娘忙道:“老二家的,你去把人喊回来。”
赵梦成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门,看得出来曹老娘是有些在意的。
正当这时候隔壁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是张大虎的亲娘张寡妇。
她探头一看就笑了:“我就说声音耳熟,原来是梦成,快来婶子家坐坐,大虎,快起来招呼人。”
赵梦成便说:“曹婶子,馨儿跟五妹回去玩一会儿,我去看看张哥。”
曹老娘想说什么,隔壁张寡妇已经搂着俩孩子进门了,口中说:“奶奶家有好多好吃的,快进来尝尝。”
她只得招呼赵馨和曹五妹回家,心想这样也好,男人们都不在,赵梦成又带着三个半大小子,总归是不合适。
曹五妹却顾不得那么多,拉着赵馨就往里头走,对着一群侄子侄女介绍:“这是我馨儿妹妹,你们也要喊她姨姨,不能欺负她,听见了吗!”
赵馨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群侄子侄女,她头一次来曹家,才知道曹五妹居然有这么多的侄子侄女,数着能有七八个。
小姑娘不知道的是,这才只是曹家一半人口,因为儿子太多,儿子娶媳妇后又生孙子,家里实在是住不下了,所以老三老四老五都搬出去了。
最大的男孩看着比赵椿还要高,乍一看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脸一红,再听小姑姑让他们喊姨姨,支支吾吾不乐意。
曹五妹柳眉一竖,猛地上前拧住他耳朵:“让你喊还不快喊。”
“小姑快撒手。”男孩脸更红了。
曹大媳妇泡了茶出来,看见这一幕不乐意了:“五妹,别老欺负你侄子。”
“哼,来了客人都不知道叫人,我是在教训他。”
曹五妹理直气壮。
赵馨察觉到不对,扯了扯她衣角:“五妹,没事的,咱们两家原本也都是各叫各的。”
毕竟他爹跟曹大叔叔称兄道弟的,她跟五妹又是姐妹好,实在没理由要让曹大曹二的孩子喊姨姨。
曹五妹这才算了,拉着赵馨往屋子去:“那别搭理他们,咱们进屋玩。”
曹大嫂有些没脸想发脾气,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一进屋,曹五妹就笑嘻嘻的问:“馨儿,是不是吓到你了?”
“五妹姐姐,你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赵馨说。
曹五妹却不在意:“那次听你说完我就明白了,这人啊,越是厉害,别人越是不敢招惹你。”
“你看我爹,我几个哥哥厉害吧,在镇上就没有人敢招惹他们。”
“我娘就不行,性子好脾气软,要不是嫁给我爹又生了五个儿子,不得让人欺负死,就这样以前我大嫂还敢跟她对着干。”
“明明我啥事儿都没做错,他们凭啥敢说我,不就是看我娘脾气软,几个嫂子各有心思,爹和哥哥们都是男人不好找她们吵嘴。”
曹五妹一叉腰:“现在不一样了,娘不敢我敢,骂得过就骂,骂不过就打,我看谁还敢在背后说我坏话。”
赵馨很是赞同:“五妹姐姐做的好。”
她还激动的鼓掌,并且表示:“怪不得姐姐你气色都好了许多,脸色都红润了。”
“那当然,整天出门骂人打架,回家就饿的很,吃的也多。”
赵馨用力点头:“姐姐太棒了,就应该这样。”
曹五妹说完,忽然伸手搂住赵馨,贴了贴她的脸颊:“馨儿,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支持我。”
她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心酸,吸了吸鼻子:“我娘和大嫂她们都说,女孩子不能这样厉害,否则名声传出去就没法嫁人了。”
赵馨搂住她拍了拍:“如果有人家因为女孩子厉害就不敢娶,那不嫁也罢,肯定是盼着儿媳妇性子软,进门好欺负呢。”
曹五妹遇上赵馨,那就是伯牙子期相遇,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好一会儿,曹五妹说完了一肚子的牢骚,才问起赵馨来。
赵馨犹豫了一会儿,也难得说起自己的心里话。
“爹让我帮忙算账,可是账本好难,我总是算错,我怕让爹爹失望。”
赵馨说出自己的烦恼,这几天她越是心急,越想做好爹爹交代的事情就越是容易出错。
出错的次数多了,赵馨就开始怀疑起自己来,暗道会不会自己是个女孩子,压根不是当账房的料。
她心底知道,因为爹爹老带着自己去香皂工坊,明摆着要教她,村里人时不时都要提一句。
赵馨怕自己做不好,让村里人看笑话,更怕爹爹失望的眼神。
曹五妹耐心的听完她的话,拉着她的手说:“馨儿,你想岔了,如果赵叔要一个能做账的老手,他为啥不直接请一个?”
赵馨一愣。
“可是爹爹让我帮忙算账。”
曹五妹觉得馨儿妹妹可爱的很,尤其是这幅迷迷糊糊的样子,看得人心生怜爱。
她猛地低头啜了一口:“馨儿,你可真可爱。”
“姐姐。”赵馨捂住自己的脸颊,一脸无奈的看着曹五妹。
曹五妹笑嘻嘻的,搂着她说:“你呀,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天底下这么多女儿家,家里愿意疼宠三分的已是幸运,若还肯带在身边教导的,不知道要让多少人羡慕。”
赵馨幽幽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加怕让爹爹失望。”
她苦恼的抓了抓头发:“那么简单的账本,爹爹一天能算好几本,二哥和唐糖也可以做到,就我不行。”
“怎么会就你不行,你大哥也不行啊。”曹五妹说。
赵馨却说:“那怎么一样,大哥原本就不擅长读书。”
曹五妹歪着头看了看她:“馨儿,你有问过赵叔叔吗?”
赵馨一愣,低头说:“我不敢问,要是爹爹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曹五妹又笑了:“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跟赵叔一样疼孩子的人了,他那么疼你,怎么可能因为你不会算账就不喜欢你?”
“馨儿,你们是亲父女,没啥话不能说,你这样一直藏在心里,赵叔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也会着急的。”
赵馨拧起眉头来,回头想想,这几天爹爹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很担心。
曹五妹又说:“赵叔脾气那么好,从来不会跟我爹似得动不动就大嗓门,有话就跟他说呗。”
她低声说:“有时候我都想让赵叔当我爹,他长得真好看。”
赵馨被这话吓得一个激灵,拧起眉头看自家小姐妹。
曹五妹只是随口一说,转而问:“那你以后都要给赵叔帮忙的话,我还能去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赵馨点头。
她又从怀中拿出一块香皂:“姐姐,你看。”
“这难道就是价比黄金的香皂!”曹五妹惊讶的瞪大眼睛。
赵馨点了点头:“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专程做了送给你。”
曹五妹激动的脸都红了,小心翼翼的接过去闻了闻:“桃花味的。”
“对,我往里头加了桃花汁,你瞧,颜色也是粉粉的,洗完脸都是香喷喷的。”赵馨形容道。
曹五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试一试。
两个小姑娘热热闹闹的玩起来,等看到洁白的泡沫出现,曹五妹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
屋外头,曹大嫂听见声音,忍不住对婆婆说:“娘,你也得管管五妹,如今越发不像个姑娘家了,这往后还怎么嫁人。”
曹老娘有些愁眉苦脸,她心底也正担心着呢。
但她不想被大儿媳妇看笑话,故意板着脸说:“怕什么,嫁不出去我跟她爹养着,总归不会让你养。”
曹大嫂一肚子的话都被憋了回去。
“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五妹不嫁出去,难道她侄子侄女都不嫁人不娶妻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嘀咕了一声。
曹老娘就当没听见,心底也烦闷的很。
蓦的,她往隔壁看了看,心底动了个念头,五妹曾经被拐卖,如今又有母老虎的名声不好听,可别人介意,赵梦成肯定不介意。
曹老娘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好,虽说赵家在乡下,可听儿子说了,赵家跟县太爷关系好,家底不薄,指不定还比自家富裕。
五妹性子是泼辣了点,可长得实在是出挑,也就比赵家小姑娘差一点点。
到时候自家再准备丰厚一些的嫁妆,这桩婚事指不定真的能行。
赵梦成不知道隔壁曹婶想了那么多,他进门才发现大白天的,张大虎居然还在睡觉。
听见他们的声音,张大虎才急急忙忙的爬起来,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就笑:“你咋来了。”
“张哥您这日子可真舒坦,这都日上三竿了还在睡。”赵梦成打趣道。
张大虎一拍脑袋:“舒坦个屁,老子早晨寅时三刻才睡。”
“快进来坐,老子正烦得很,正好你来了跟我说说话。”
张大虎连忙拉着他进门,看见三孩子又一人塞了块碎银子,笑呵呵的说:“叔给的,都留着买糖吃。”
可见是大方。
很快,赵梦成就知道张大虎为什么这么大方了。
坐下来后张大虎就是满腹牢骚:“自打去年年底开始,咱们上河镇的市集就人山人海的,小偷小摸的没个消停,好家伙,还有打家劫舍的。”
“外来的人一多就开始乱,一开始我带着两个兄弟就能管得了,如今可好,组了个十人小队都管不好。”
虽说到手的银子也多,眼看着家里富裕了起来,可实在是太忙了,张大虎都吃不消。
他还说:“黄大人还说,市集再出什么事情就唯我是问,我真是有苦说不出。”
赵梦成听他倒了一顿苦水,反问:“怎么不加派人手?”
张大虎看了他一眼:“我倒是想,可再多就不合规矩了。”
赵梦成挑眉,暗示道:“镇上百姓担心自家安危,自己组成巡逻队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又不是要进衙门。”
张大虎眼神一动。
他大声笑起来,拍着赵梦成的肩头说:“怪不得老张哥说你脑子活络,可不是吗。”
又问:“那你说用什么名头好,我也是怕落人口舌。”
他压低声音:“大人这两年的动静有些大,已经有人再说闲话了,你也知道咱们上河镇不大,庙小妖风多。”
赵梦成笑起来:“张哥提出来自然不好弄,如果是大家伙儿提出来,吵吵嚷嚷要弄,张哥总不好跟大家对着干。”
张大虎秒懂,一肚子的官司顿时消了一半,笑容都变多了。
张寡妇看在眼里,心底对赵梦成更是感激,拉着几个孩子给他们塞好吃的。
“瞧这一个个虎头虎脑的,长得可真好,多吃点,想吃多少都有。”
说完又回头去催张大虎:“你说你眼睛是不是长在头顶上,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天仙,我告诉你,今年再不成亲的话,老娘绑着你也得进洞房,不然我怎么抱孙子。”
张大虎一听这话脑袋都缩起来。
连忙转移话题问赵梦成:“对了,还没问你们怎么有空过来,我可听说香皂工坊那边忙得都要冒烟了。”
赵梦成笑道:“我打算在镇上开铺子了,到时候还得张哥你多看顾看顾。”
张大虎一听就笑:“你总算想开了,以前我就说你屈才了,镇上不待偏要待在青山村里,我不是说村里不好,总归没镇上繁华。”
“等你来了镇上,咱俩每天都能见着,到时候一起喝酒。”
赵梦成心知他误会了,开口解释:“张哥误会了,我打算让两个外甥看着店铺,自己还是住青山村。”
张大虎顿时不解:“青山村到底有什么好?”
“山好水好人也好。”赵梦成笑起来。
尤其是青山村人人都对他信服,他虽然不是村长,但老村长也都听他的话。
开始训练民兵后,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愿意听他的。
赵梦成何必放着这么舒服的地方不住,来上河镇挤破头。
张大虎很不能理解,但一想赵梦成连县太爷的橄榄枝都不肯接,便认定他是个喜欢山高水远的高人。
他佩服的拱手:“是在下庸俗了。”
正当这时候隔壁有了声响,是曹家兄弟回来了。
曹老汉还在杀猪,曹大带着曹二回来了,很快到了张家:“正好找到三处合适的,还想着托人送信让你过来亲眼看看。”
赵梦成自然是跟着去,张大虎正好没事儿,一块儿跟了过去。
曹大办事让人放心,找的三处铺子都是位置极好,看着也宽敞的。
瞧他们这么几个大汉过来,店主也都不敢喊高价,给的都是实诚价格。
赵梦成看了一圈就直接定下来,想了想索性将另外两处都一块儿买了。
曹大惊讶的问:“你要开三个铺子?”
“有备无患,用不上可以先租出去。”赵梦成解释。
曹大却说:“那你还不如直接买房子,买了房子租也好,自家住也好,偶尔你们来镇上也有个地方落脚。”
赵梦成一想也是,他自己并不想住在镇上,但往后刘大壮刘小壮会常年守着铺子,得有个安置的地方。
再者,往后赵椿赵茂遇上个恶劣的天气,也能有个地方住一晚。
于是半天跑下来,赵梦成不但买了铺子,连房子都买了,距离赵茂的私塾不远,位置较为清净,是个住人的好地方。
曹大拍着胸脯保证:“到时候我喊人帮你收拾,你只管等着住就是。”
说完无论如何都要留他们一家吃一顿再走,曹老娘已经带着两个儿媳妇收拾好饭菜,赵梦成只得留下。
倒是隔壁张寡妇知道了老大不高兴,骂儿子不知道先喊人。
吃饭的时候,张寡妇还把炖好的红烧肉端过来,说给他们加一道菜。
一顿饭吃得倒是也热热闹闹。
吃完饭,赵馨便跑过来问:“爹,五妹姐姐能去咱家住几日吗?”
赵梦成自然不反对,但想到曹家的情况还是说:“得她爹娘点头才行。”
赵馨一听高兴的跑回去,两个姑娘叽叽喳喳起来。
曹五妹果然进了厨房求亲娘。
曹老娘一听就直皱眉头,下意识的就要拒绝,自家姑娘过了年都十三四了,哪能再去非亲非故的人家玩。
但转念一想,曹老娘又犹豫。
曹五妹见状知道有机会,立刻缠着她不放。
曹大在外头听见了,不以为意的说:“娘,梦成对咱五妹有救命之恩,认个爹都没问题,去玩几天也没事儿。”
说着还要让曹五妹磕头认义父。
曹老娘哭笑不得,瞪了大儿子一眼:“你是不是喝多了,哪有你这样胡来的。”
“梦成,五妹去住几日不打扰吧?”她还想着把五妹嫁过去呢。
曹老娘偷偷打量起两兄弟,女大三抱金砖,年龄不是问题,再看赵椿虎实,赵茂斯文,心底又满意的不得了。
至于唐糖,年纪小又是养子,曹老娘是看不中的。
赵梦成自然说不打扰。
于是来的时候五个人,走的时候倒是多带了一个。
曹老娘虽然答应了女儿,心底却忍不住担心,一次次往外看。
曹大不在意的说:“娘,你就安心吧,我梦成兄弟是实在人,绝不会亏待五妹的。”
“我操心的是这个吗,你一个大男人哪里知道我的担心。”曹老娘骂道。
曹大反应过来,害了一声:“那就更不可能了,我就没见过比梦成兄弟更正直的人了。”
曹老娘直翻白眼。
回了屋避开其他人,她拉住老大:“大郎,你说咱把五妹嫁到赵家怎么样?”
曹大差点被口水呛死:“不是,娘,五妹就算名声不大好,如今脾气也泼辣,但也犯不着嫁给人当填房吧,阿椿阿茂也没比五妹小几岁,这不合适吧。”
曹老娘被气的仰倒,伸手狠狠掐住儿子的胳膊。
“放你的狗屁,我啥时候要把你妹嫁给别人当填房了,你脑子是被猪吃了吗?”
曹大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合着你是说阿椿阿茂,不是梦成啊。”
实在是赵梦成看着年轻,风华正茂,又是个有本事的,虽然是鳏夫但挡不住条件好,时不时就有人朝他打听。
曹大松了口气,幸好老娘还不算离谱。
“到底能不能成,你倒是说句话啊。”曹老娘催促道。
曹大眼睛一亮:“娘,你说得对,这要是能成的话是一桩好亲事。”
母子俩顿时商量起来,恨不得明天就把婚事定下来。
另一头,跟着赵家人回去的曹五妹包袱款款,想的事情却跟家人完全不同。
第90章 五妹威武(二)
曹五妹搂着自己的小包袱, 乖乖的坐在赵馨身旁,她长着一张圆圆脸,不说话的时候很是和善, 是个样貌出色讨喜的小姑娘。
但见过曹五妹骂街场面的赵家人都知道,小丫头可不是好招惹的。
赵椿时不时看一眼这位姐姐, 暗道人不可貌相。
蓦的, 曹五妹猛地抬头,抓住了赵椿打量自己的眼神。
赵椿吓了一跳,差点直接从驴车上翻下去,好悬赵梦成眼疾手快,一把给他提溜住了。
“屁股长毛刺是不是, 坐在车上都能摔下去。”赵梦成无奈。
赵椿嘿嘿傻笑,顿时不敢乱看了,往赵茂的方向挤了挤。
赵茂很不耐烦, 驴车上总共就这么点地方, 大哥好好的不坐偏要挤他。
曹五妹没把这小子放在心上, 好奇的东张西望:“馨儿,这儿的山道似乎变宽了。”
距离她上次过来已经一年,前往青山村的山道确实是变得越发宽敞了一些。
实在是来往的行人车辆都在增多, 不知不觉中道路就被踩得更加宽敞。
赵梦成为了运输方便, 年前还组织人修缮了这段山路, 免得太过颠簸, 如今山道看着跟官道似得。
“待会儿进了青山村你就知道, 我们村子的变化可大啦。”赵馨笑着说。
曹五妹顿时更加好奇,伸长脖子往村庄的方向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村口的神龙庙, 一开始那只是个小小的神龛,可随着神龙的“保佑”, 村名们自动自发的修缮。
如今神龙庙已经像个小型的土地庙,里面泥塑的神龙像也贴上了碎瓦片,乍一看还挺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尤其是庙门口香火不断,村里人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往这儿磕头拜拜。
当然,放在神龙庙门口的供品不会浪费,早晨拜完放上一天,等“神龙吃完”后,村里人又会拿回家,说这样的吃了身体健康。
身体健康不健康赵梦成不知道,至少吃了之后不会浪费粮食。
“爹,停一下。”赵馨喊道。
赵梦成拉停驴车,小姑娘就拉着曹五妹跳下去。
“姐姐,我们也来拜一拜,神龙会保佑你每天高高兴兴,健健康康,平安顺遂。”赵馨笑着说。
曹五妹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头暖洋洋的,用力点了点头。
两个小姑娘跪下来,虔诚的磕了头。
曹五妹看了看放在旁边的米饭馒头,想了想,从怀里头掏出一小包糖果来,那是她专程给赵馨带的。
她掏出两颗来,用树叶垫着放在了神龛前。
“请神龙保佑我跟馨儿妹妹平安顺遂。”曹五妹又磕了个头。
赵梦成耐心的等她们磕完头,这才带着人继续往家里走。
曹五妹细心看着,很快发现赵叔在村里头的人缘也很好,来来往往的人都能跟他打招呼。
村里人自然也发现了曹五妹,一个个好奇的问:“这小姑娘看着面生。”
赵梦成便笑着解释:“是曹家的女儿,我家馨儿的小姐妹,俩丫头好久没见,过来住几日热闹热闹。”
村里人多知道曹家兄弟的名声,看着曹五妹的眼神倒是友善的很。
还有人打趣道:“阿椿,这是你师傅的妹妹,那你是不是得喊姑姑?”
赵椿才想到这个事情,一时不知所措。
“我们家各论各的。”最后只憋出一句话,毕竟自家妹妹喊曹五妹姐姐,他要是喊姑姑的话,岂不是比馨儿还矮了一个辈分。
回到赵家,几个孩子就忙活起来。
赵椿负责牵驴子喂驴子,赵茂进了厨房,唐糖帮忙清扫院子,赵馨已经往后院跑,那里有她养的鸡鸭。
曹五妹跟着赵馨跑,虽然她从小生活在城里头,但养鸡鸭这样的活儿也能干。
赵梦成见家里头被安排的井井有条,索性去了一趟香皂工坊。
刘恒正干得起劲,瞧见他过来就说:“这几天温度适宜,做出来的香皂也分外好,不容易开裂。”
赵梦成检查了一番:“你办事我放心,记住送出去的香皂一定要是最好的,有任何瑕疵都不许出库。”
“记住了,保证每一块发出去前都检查过,咱不能把口碑做坏了。”刘恒很理解。
赵梦成又去仓库看了看,几日过去堆积起来的边角料更多,一个角落还堆着废料。
“阿恒,待会儿你再去招两个人过来,专门处理这些边角料,不用太麻烦,全部融了切成大小一样的方块就成。”
刘恒皱眉:“那样能成吗,做出来肯定不好看。”
“就是要它不好看。”赵梦成笑道。
他没瞒着刘恒开铺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恒一听就懂了:“这样也好,便宜点卖出去也是银子,总比堆在仓库里强。”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赵梦成只一提,刘恒就知道该怎么办。
不得不说,有刘恒这样一个能耐人在,赵梦成都觉得轻松许多。
两人商量好这事儿,赵梦成才转身回家。
刚到家门口,赵馨从里头跑出来:“爹,我有话想跟你说。”
赵梦成笑着点头:“说吧。”
赵馨拉着他坐下,在肚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爹,我太笨了,算账明明很简单,我却一直做不好,一直出错。”
赵梦成叹了口气。
果然是他给的压力太大了:“你才八岁,算不好也是正常,算账并不是一蹴即就的事情,爹当年能去当账房先生,也不是天生就会,而是学了好多年才学会。”
赵馨见他果然没有责怪,暗道五妹姐姐说的是真的。
她暗暗松了口气,又说:“二哥和小糖都比我聪明。”
“馨儿不要妄自菲薄。”
赵梦成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宽慰道:“你还小,往后有的是大把大把的时间慢慢学习。”
想了想,赵梦成又开口道:“也是爹不好,没问过你到底想不想学就擅自安排。”
“不是的,爹很好,爹愿意教我馨儿高兴的很,只是怕自己学不好,让爹爹你失望了。”赵馨连忙解释。
赵梦成笑了起来:“爹怎么会失望,馨儿自小聪明过人,爹喜欢的很。”
赵馨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又露出爱撒娇的小模样:“那我就放心了,一想到爹爹可能会对我失望,我晚上都睡不着。”
赵梦成哭笑不得。
每天晚上睡得跟小猪似得小丫头也不知道是谁。
“馨儿,以后心里有担心的事情就告诉爹爹,咱们是父女没啥不能说的,别藏在心里。”赵梦成说道。
赵馨用力点头,想到自己这几天的表现又害臊:“我就是觉得大哥二哥和小糖都能帮上爹爹的忙,就我拖后腿。”
“馨儿已经帮爹爹做了许多事情,只要你愿意,爹爹会用心教你,迟早馨儿都能帮上大忙。”赵梦成笑道。
赵馨眼睛一亮,小脑袋如捣蒜。
她蓦的想到什么往后看了眼,给藏在屋里头的曹五妹眨了眨眼。
曹五妹也捂着嘴笑起来,她就知道赵叔叔才不会对女儿失望。
赵梦成自然没错过两个小姑娘的小官司,他微微挑眉,觉得女儿确实是需要一个玩伴。
在青山村里头,赵馨跟同龄的小姑娘都玩不到一起。
难得前头刘娟娟来住了几天,但他看得出来,刘娟娟跟赵馨的脾气不太对,只是将就着玩。
如今曹五妹一来,两个小姑娘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每天叽叽喳喳的没完。
赵馨如今也不爱跟唐糖玩了,每天都跟在曹五妹身后头,两人倒像是亲姐妹。
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变多了。
赵梦成自然乐见其成。
每天清早,天还没亮的时候,赵家兄弟就先起床了,他们得跟着民兵训练。
训练完再回家吃饭,吃完后还得去镇上上学,赵椿赵茂唐糖天天忙得很。
今年开年后,小糖就跟着赵茂一起去私塾读书,赵梦成也是问过他要习武还是读书,小糖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为此赵椿还老大不乐意,觉得自己特别孤单。
不过没过几天他就把自己哄好了,觉得一家子都是读书人,往后就要靠他保护。
赵椿总是有这种莫名自信,完全忘记自己还是亲爹的手下败将。
赵馨就舒服多了,她能睡到自然醒再起来。
曹五妹一开始跟着赵馨睡到自然醒,可自打发现赵椿几个会提前起床操练后,她总会早一些爬起来,也不说话,就远远的站着看。
看了两天,曹五妹选定了目标。
这日赵椿练完操满头大汗的往回走,却被曹五妹堵住了去路。
赵椿抬头一看,奇怪的问:“怎么了?”
曹五妹脸颊红扑扑的,绞着手指支支吾吾。
赵椿拧起眉头:“你有啥事儿就直说,我还赶着回家吃饭呢。”
曹五妹终于鼓起勇气:“阿椿,你能教我练武吗?”
“啥?”
赵椿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曹五妹重复了一遍:“你能教我练武吗?”
赵椿老大不乐意的拧起眉头来:“为啥找我啊,你大哥二哥三个不都会,曹二叔还是我师傅呢,你不找亲哥找我干啥?”
曹五妹眼底闪过失落:“娘不许他们教我。”
“啊?”
赵椿更加头疼了:“你娘不许师傅教你,那我怎么能教你,万一我教了你,你娘上门来我爹告状咋办?”
曹五妹气得跺脚:“我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
“我爹肯定会知道啊,我们几个的事情从来都瞒不过我爹。”赵椿强调。
曹五妹知道他这是不肯了,黑着脸往回走,整个人都气呼呼的。
赵茂瞧见两人似乎闹矛盾了,走过来说:“你俩吵什么?大哥,她是客人,又是姑娘家,你多让让。”
“我怎么没让了,可是她……”赵椿想说五妹太让人为难了,可一想这事儿不好告诉别人,只得咽了回去。
赵茂奇怪的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主意太大了。”赵椿摸了摸鼻子,只这么说。
曹五妹心情不好,赵馨头一个就发现了。
吃完饭,赵馨难得放下自己的账本,拉着她问:“姐姐,你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想家了?”
又说:“如果你想家的话,我就让爹爹送你回家。”
曹五妹连忙摇头:“不,我不想回去。”
“那你怎么不高兴了?”赵馨看了看账本,以为是自己冷落了人,“是不是我老是忙着算账本,冷落你了,今天我不算了,咱们一起玩。”
曹五妹又摇了摇头,拉住她。
好一会儿,曹五妹才开口:“馨儿,为什么你不跟阿椿他们一起习武?”
赵馨不以为然:“习武那么累,风吹日晒的,会把我变黑的,而且练完总是一身大汗臭烘烘的,我不喜欢。”
“可是我喜欢。”曹五妹连声道。
赵馨一愣。
曹五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我想跟他们一起习武。”
她这才说起自己的打算来,原本她是想跟哥哥学练武的,大哥二哥倒是无所谓,愿意教导自家的小妹妹,可家里亲娘偏不同意。
曹五妹在家里闹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娘和几个嫂子都劝她,连爹也不是很赞同。
哥哥几个自然不会跟亲娘对着干,只说让她放心,往后谁敢欺负她就给她出气。
曹五妹红了眼睛:“可是我不要他们给我出气,我想自己给自己出气。”
她知道赵椿也跟着哥哥习武,赵家人一来,曹五妹就琢磨起这事儿来。
赵馨惊讶的张大嘴,总算明白曹五妹为什么一定要过来,原来她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曹五妹抿了抿嘴:“可是阿椿也不乐意教我。”
赵馨叹了口气,疑惑的问:“五妹姐姐,练武又苦又累还脏兮兮的,你为什么会想要练武?”
曹五妹却说:“现在有人欺负我,我总会打不过,只能找哥哥们撑腰,可等我练了武,他们肯定不是我对手。”
赵馨听完跟着一想,觉得似乎是这个道理。
曹五妹更是说:“我年纪不小了,娘已经再帮我相看,可是新媳妇嫁过去都会被欺负,有些甚至还会挨打,我好害怕,可要是我会武术就不一样了,谁敢打我,我就加倍打回去。”
“馨儿,这还是你教我的,我变得厉害后,他们果然不敢说我坏话了。现在谁敢骂我,我就要更大声的骂回去,谁敢打我,我也要加倍的打回去。”
赵馨张了张嘴,想起来这确实是她说过的话。
曹五妹又说:“要是我从小习武,那时候就不会被人抓走,就不会有后头的事情了。”
赵馨听完,忽然有了几分责任感,觉得自己应该帮帮曹五妹。
她忽然说:“我有办法了。”
曹五妹连忙看向她:“你能帮我说服阿椿吗,我们可以偷偷的学,绝对不让我娘知道。”
赵馨摇了摇头:“大哥肯定不答应。”
曹五妹顿时失望。
赵馨却笑了起来:“他不愿意教你,肯定愿意教我啊,我是他亲妹妹,大哥不乐意我就问二哥,再不济就问小糖,小糖最听我的话,他肯定会教我。”
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他们教我的时候,五妹姐姐你就在旁边看着,记不住也没关系,等我学会了我教你。”
曹五妹眼睛顿时亮起来,惊喜的喊:“这法子好,馨儿,谢谢你。”
“谢什么,你说的对,咱们虽然是女孩子但也要学一点武艺傍身,往后谁都不敢欺负我们。”
赵馨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这会儿也顾不得脏臭了,一心一意想跟五妹一起练武。
她甚至还说:“也许我天生就是练武的料,学上一年半载就能打赢大哥,到时候看他还敢笑话我。”
曹五妹歪了歪头,觉得妹妹这信心有点爆棚,她没打破小姑娘的志气。
不过她还是问:“馨儿,要是赵叔知道的话会不会生气?”
“我爹才不会,爹之前还问我要不要跟大哥二哥一起练武呢,是我自己觉得太累了不想学。”
赵馨想起这件事还有些后悔,说:“早知道我就提前学,现在就能直接教你,不用去求大哥了。”
曹五妹顿时更加羡慕了,暗道赵叔就是开明。
再一想,家里最反对她习武的是亲娘,哎,馨儿妹妹没有娘让人怜爱,但也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曹五妹连忙停下这样的想法,娘也很疼自己,处处为自己着想,虽说有些事情母女俩意见不同,但她也希望娘亲长命百岁。
赵馨不知道曹五妹一瞬间想了那么多。
她气势汹汹的找到了赵椿,开口就说:“哥,从今天开始你教我习武。”
赵椿眉头都拧起来了,伸手去摸她额头:“你烧糊涂了吗,说啥胡话。”
赵馨一下子拍掉他的手:“我认真的,大哥你就教我吧,家里除了爹爹就是你的武艺最高强,我就看中你厉害。”
赵椿被这话哄的有些得意,但还是说:“不是你又怕累又怕脏还怕出汗不肯学的吗,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赵馨却说:“那是以前,可现在我看大哥你越来越厉害,甚至还能上阵杀敌羡慕的很,一心一意想拜你为师。”
不得不说,一家子的兄弟姐妹,赵馨哄老大那是很知道对症下药。
赵椿立刻被哄得不知道北,挺起胸膛说:“那倒是,我也就比爹差一点点,阿茂小糖完全不是我对手,三妹你找对人了。”
“大哥,那你答应了吗?咱现在就开始吧。”赵馨催促道。
赵椿总觉得哪儿不对劲,蓦的,他看见屋檐下的曹五妹了。
后者下意识的往柱子后头藏了藏。
赵椿只是憨,他不傻,立刻知道为什么三妹忽然想习武了。
小孩儿拧起眉头来,叹着气说:“三妹,不是我不愿意教你,我教你没问题,可要是教别人家的姑娘,万一他们找上门来咋办?”
说完还特意看了眼曹五妹的方向,表达自己的意思。
赵馨跺了跺脚:“你教我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大哥,你是不是就不乐意教我,哼,我告诉爹去。”
赵椿更头疼了,拽住她:“三妹你别无理取闹。”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方才你还同意了,你咋还出尔反尔呢,说好的大丈夫一诺千金呢?”赵馨质问。
论嘴皮子,赵椿哪里是妹妹的对手,只得喊外援。
“阿茂,你快来管管她,越发不像话了。”
赵茂在旁边早就听见了,他看了眼满含期待的曹五妹,再看看涨红了脸的兄妹俩,暗暗叹了口气。
“大哥,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馨儿愿意习武是好事儿,你就教教她吧。”赵茂开口道。
赵椿着急了:“不是,你不知道里头的官司。”
赵馨一把挽住他撒娇:“大哥,你就教教我吧,我可是你亲妹妹,外头坏人那么多,万一将来我遇上了坏人,习武还能有自保之力。”
“哥,你是我最好的大哥,求求你就教我吧。”
“大哥,爹要是知道你居然主动教我练武,肯定会夸你是个好哥哥。”
赵椿被这话打动了,犹豫道:“可是……”
“没有可是。”
赵馨抱住他胳膊笑着说:“你教自家妹妹练武能有什么可是。”
赵椿也反应过来了,知道这俩小姑娘在玩什么把戏。
他抓了抓后脑勺,最后拗不过妹妹,只说:“练武可是很辛苦的,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要是你哭哭啼啼我可不教了。”
赵馨立刻举手发誓:“我才不会,说要习武,我就会不怕艰苦。”
“等我练好了,咱俩一起打拳给爹爹看,让他对我们刮目相看。”
赵椿信了她的鬼话。
赵馨达成目的,立刻朝着曹五妹扔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曹五妹忍不住笑起来,又怕被赵椿赵茂发现了连忙忍住。
殊不知她们俩这点小把戏连赵椿都瞒不住,更别提赵茂和唐糖了。
赵茂挑了挑眉,暗道曹五妹能让馨儿主动想要习武也不错,以前爹就想让馨儿学一些,至少能自保,但馨儿太娇气,总是又怕累怕脏怕苦。
至于曹五妹习武后,曹家会不会找上门来算账,赵茂可一点都不担心。
唐糖看着但是有些担心,担心的是赵馨吃不得练武的苦头,她那么爱睡懒觉,早晨真的起得来吗?
唐糖的担心很有必要,因为信誓旦旦的赵馨第二天早晨就差点没起来。
还是曹五妹跟她睡一个屋,愣是把人从被窝里掏出来,给她穿衣洗脸推出门,才总算赶上了。
赵椿很不满意,板着脸教训了一顿妹妹。
奈何赵馨脸皮厚,被骂了也是笑嘻嘻,习武的时候倒是难得认认真真,让赵椿很过了一把当师傅的瘾。
赵梦成刚开始没察觉,这日起来一看,赫,他那最爱睡懒觉的小女儿,居然跟着赵椿在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