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基建第三十八天
官员们巴巴儿地看着这口大锅同自己越来越远。
哎？？怎么就连锅端走了？
不是, 他们也不介意用这口大锅呀。
百姓开荒时的大锅饭他们都吃过，现在和知州大人同吃一个锅里的东西，他们完全没有意见, 甚至丝毫不介意。
这么香的油料要被倒到哪里去？！
可恨, 他们今天就不能带个锅把剩下的油料接走吗？！
这玩意儿看上去多香啊，馒头蘸汤料都挺好。
剩下来的汤底自然没丢, 容诉云让管家小心凉好，他们今天晚上吃的早，刚申时就已经在院子里支起了这口大锅，按照顾牧青的说法, 他们四点钟就开始吃晚饭, 远比平时更早些。所以这些汤底留着，等到戌时，不说到时候一定会喊饿的顾牧青, 若大哥也饿了，刚好还能放出来再煮一遍。
小厮立刻端来了更多的椅子, 得了大人的命令，又去后厨临时切了许多菜, 肉食得现切现腌，所以要费点时间。但蔬菜不用，土豆削皮, 萝卜切成块, 还有可以涮菜的豆腐。
煮好底料的四宫格大锅再端来时，旁边的菜品比之前的菜还要多些。
好在这口锅够大, 众位官员挤了挤还能围住。
不过他们何时挤成这样吃饭？
之前在宫宴上吃饭都是一人一席, 彼此距离很远，而现在火锅的蒸汽腾腾上升, 在日落西山的霞光之中，大家你胳膊搭着我胳膊，你的腿踢到我的腿，这般模样太过紧密，甚至一不小心还会掀翻彼此手中的碗筷。
怕他们不知晓怎么吃，容诉云站在身后：“各位想吃什么便夹取什么，如若想吃肉丸，就放进喜欢的底料里烹煮；吃辣的可放红色这两方，一个是麻辣锅，一个是纯辣锅；若不能吃辣就吃菌菇锅和猪肚鸡锅，也就是颜色瞧着颇为清淡这两方的。”
此外容诉云还给他们配置了新的火锅蘸料。
同样的麻酱蘸料以及油辣酱蘸料，看着大人捣鼓出来的这一大锅子四宫格，还有亲自调配出来的调料，各位官员也不讲究了。
快吃！！
这时候谁慢谁吃不上饭！！！
当他们还不知道这些同僚嘛，自从到了这里就没吃上过好东西。果然容诉云话应刚落，蘸料上的勺子飞快起舞，很快数不清的菜品被筷子投放进锅里。
好在容枕山还把没吃完的菜品都捞了出来，整整四盆，在四个大海碗里垒得高高的，足够他们几人另开一桌吃。
因而容枕山没同这些官员们挤。
看官员们这边已经做好等菜烫熟，容枕山也把容诉云喊了过去：“小宝，你也过来吃吧，我特意分开捞的，这碗里的是猪肚鸡，那个碗里的是菌菇锅，味道不呛，也没沾上辣子。”
听着大哥唤他，容诉云眉眼弯弯：“好的，大哥。”
新鲜煮出的火锅底料到底不如第一份那么浓郁鲜香，因为许多料都不太够，比如说猪肚鸡的锅底，剩余的猪肚鸡汤就那么多。
但辣锅还是一如既往的鲜香。
很快，菜烫熟了。
“这就是大人说的辣椒和花椒吗？”
有官员没有先烫菜，而是先夹取了一粒花椒放入嘴中。
没想到这一口就让他舌尖一麻。
这么小小的一点花椒，咬一口居然这么麻，其次便是辣椒的灼热口感，口感强劲，余味长远。
有官员爱吃辣，便火速往辣锅里上菜。
而他们今天闻到的火锅味儿就是这两口辣锅传出来的，但他们没好意思先吃肉，筷子夹取的都是蔬菜豆腐。鲜嫩的蔬菜是大人从888号房子里挑选带回的，白菜叶子脆生生的，然而褶皱的黄色叶片一遇到火锅底料的汁水，就迅速软趴下来，还沾上了红色的油光。
而白嫩的豆腐一放进去就有一层油样的油花。
“这麻辣锅的味道好生霸道！又辣又香，似乎还有蒜子姜块的味道！”
爱吃辣的官员吃得嘶哈嘶哈，又烫又辣，菜品仿佛在他们的口腔里打架。
而爱吃辣可屁股不允许的官员吞咽了口口水，立刻紧盯着另外两方。
“这菌菇锅和猪肚鸡锅也香气浓郁！贺大人，你也尝尝……”
虽然不知道猪肚鸡是什么鸡，但说完，秦大人夹了一筷子的猪肚鸡，吃到软嫩Q弹的猪肚条，他找不出言语描述，但他的眼睛骤然放大：“这是何物？居然如此鲜香！”
贺大人也立刻紧跟着夹了一筷子：“这白肉肉质嫩脆而颇为弹爽，吸饱了浓郁鲜香的汤汁，美哉美哉！”
他立刻看向旁边坐着的容诉云：“大人，这是何肉？”
容诉云默了默，本不想说，可看品尝的猪肚鸡的官员都一脸新奇，他放下手中的碗筷：“是猪肚。”
众官员：“？？？”
什么玩意儿？他们没听错？？
这个猪肚是他们字面上理解的那个猪肚？
可是这个猪肚不就是猪下水？那东西杀猪匠刨出来都觉得又腥又骚的，完全没人吃。可官员们看着碗中白弹的猪肚条，完全无法将其联想成大野猪的猪大肚。
这么一想，仿佛碗里的东西有了味道。
可是他们鼻子抽动轻轻闻着，只有鸡肉鲜香以及药材清香。
犹豫之间，刚吃完小半碗猪肚鸡的顾牧青美美地咋舌回味：“怎么不吃？不吃给我呀？”
可不想他的心音刚落。
官员们又捧起了碗，继续埋头往嘴里扒肉。
算了，就当他们没问。
问就是这猪肚真香-
六个官员，把整整四个方格里的蔬菜全部吃完了，总共是三个大白菜，四根萝卜，三盘豆腐，六盘腌制过的肉片，以及两份没有来得及被容枕山吃完的生肉丸子。
看着这口大锅里再也捞不出别的能下口，这些官员们这才捂着肚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这顿饭吃的当真酣畅淋漓！”
“好家伙，我居然热了一身的汗！”
“回去可要仔细洗漱一番，否则让我家里人闻到这味道，定要追着我唠叨不休，说我在外头偷吃。”
“不过我大抵猜出来这里头放了什么了。”
有官员期待的看着王青城：“王大人你且说说这里头都放了什么料？我瞧出辣椒和花椒，还有别的……我当真看不分明。”
而王青城只轻描淡写的捋了捋他那被火锅熏染彻底的胡须：“这可说不得，大人的私家方子。”
一旁的容诉云刚巧洗完手过来，听到王青城这话，容诉云笑笑：“哪里是私家房子，这火锅底料的方子也会一同编写到菜谱里，到时候你们若愿意吃并按照方子做就是。”
这是容诉云之前就打算好了的，谁让他身边有一个对菜谱异常精通的系统。
而顾牧青此刻听了容诉云的话，在容诉云的心湖里骄傲地挺胸：“编菜谱的事情交给我！！而且我都已经编的差不多了，有辣椒的，花椒的，还有这边百姓不怎么吃，但分明能吃的鱼虾和河蟹！！”
说到河蟹顾牧青就来气：“那河里的大螃蟹居然没人吃！”
不过这就便宜顾牧青了，在之前过去的十一月份，顾牧青不知道吃了周管家蒸的多少只螃蟹。可惜螃蟹本性寒凉，像容诉云这样本就体虚寒气重的人要少吃，三五天才吃一次，每顿最多也就用一只。
可这一只螃蟹也就够了。
管家爷爷会给他的宝儿挑选最大最肥美的一只母蟹，肉质鲜美，口味细腻，金黄色的蟹黄被蒸熟后，通过简单的葱姜蒜的铺盖，便能在口腔之中绽放出浓郁细腻的香气。
后来螃蟹吃不完，顾牧青还开发出了蟹黄豆腐，蟹黄炒饭，哪怕是平时用的不多的容诉云，也在顾牧青的投喂下用的比平时还要多些。
不过这就说得远了些。
话题回归菜谱，顾牧青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宝儿，我大概已经写出来了，可是……我想给它翻成繁体字。”
顾牧青已经发现自己觉得万分方便的简体字，在这个朝代还是有阅读困难的，如果印刷他这种繁体字恐怕识字的官员和百姓识别起来会万分棘手，那就违背了他方便百姓的初衷。
连识字的人都看不懂，他画这本菜谱有什么用？
所以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将文字转化成这个朝代人能看懂的繁体字，这个顾牧青就做不到了。他的那手软笔字如鸡爪爬，如果只是他自己，他丝毫不在意，可现在这菜谱是从他的宝儿兜里拿出来的，那就不同了，他不能给宝儿丢脸！
容诉云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只道：“好，要我给你配上画吗？”
“还能配上菜品的图片吗？！”这就惊讶到顾牧青了，但顾牧青很快道，“如果宝儿不忙的话，就帮我添几幅画吧，不过一定不能影响宝儿的身体，宝儿不能太过疲惫！”
听出他的关切，容诉云轻道：“嗯。不会的。”
画几幅菜品的话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困难之处，相反，还是他闲暇之时放松疲惫心绪的某种方式。
菜谱的初版弄出来以后，也无需郊游专门人员拖把印刷，这年头书册都很贵，印刷更是书本传播的一个大难题。
所以容诉云打算采用最朴实的方法。
就是将这些菜谱画在更大的纸面上，到时候张贴在宝泽四个区的新宣传栏那里，每天再让宣传官描述一下图上的做法，久而久之，吃惯了淳朴饭时食的百姓们想必也想换换新的口味。
其实这些要是放在江南那几个州县，哪里这般吃香……江南富庶，那边的人不缺粮食，而且美食文化还异常丰富，松鼠桂鱼，响油鳝糊，蟹黄汤包……更有整个都城都为之风靡的江南食肆——江南烟雨楼。
而他们这里呢，之前甚至还吃不饱，鸡鸭都瘟疫病死了，能吃的也就是自家门前种下那几园子的地。
不说别的，就仅仅他们大哥军屯里弄来的那几缸子大酱，早就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单从这点就能瞧出凉川州的百姓这么多年来过了多少的苦日子。
可现在他的宝儿来了，百姓吃得不好宝儿就一定吃不好。
唉，前路亦漫漫。
顾牧青看着菜谱满面愁容，自己投喂之路当真荆棘满丛。
第52章 基建第三十九天
老婆再难养也要养, 这并没有难到顾牧青。
关关难过关关过，若是不过，那才白瞎他绑定到了这么优秀的宝儿。换而言之, 如果他现在绑定的是一个中二龙傲天, 这个中二龙傲天还让他给予一系列的手指，变帅、变强、变得有文采、变得权势滔天, 他肯定早就被油地再也不肯睁眼看一眼所谓宿主。
容诉云已经很好了。
不，不是很好，是特别好！
哪怕他活了两辈子，也没有遇到比容诉云更好一点, 简直天生就是给他当脑婆的！
顾牧青对待自己人速来极为护短。
他的宝儿要变成最好的人, 容诉云所在的百姓也要是世界上过得最好的百姓，没办法，某个具有隐形Top癌的系统就是这个想法。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让容诉云舒缓他发酸的腿骨。
于是等官员们回去, 庭院里再次收拾干净，顾牧青终于等来了在书房闲坐的容诉云。
“宝儿, 你闭个眼。”某个系统兴致勃勃。
虽不解他要做什么，但准备看文书的容诉云当即放下了文书, 并轻轻地合上了眼眸：“嗯。”
“宝儿，你在心里数到十，数完才能睁眼, 要数慢一点！”
“好。”
容诉云的确数得很慢, 青年的声线低缓沉稳，而顾牧青飞速点开系统, 迅速下单了一台他之前看中的超级按摩椅。
等到容诉云数到十, 在顾牧青“好啦”的悦然声线中，他轻缓睁眼。
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皮质……座椅？
“这是？”
“这是我给宝儿买的按摩椅, 宝儿坐上去！这款不需要插电哦，里面配备了超大充电池，按下开关就能动！”
说来顾牧青就不免唏嘘，他差点买到了那种需要插电的款，好在他后来发现了这款充电器，这才意识到自己买错了，否则真是倾家荡产买了无用品。
容诉云摩挲着按摩椅的皮质靠垫：“直接躺上去吗？”
顾牧青点点头：“嗯嗯！”
看容诉云躺上去，顾牧青道：“然后宝儿按一下旁边的按钮。”
容诉云按照顾牧青说的进行操作，但他一躺在这椅子上就发现了这一次不同寻常之处。
他刚一躺下，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从头到小腿，都有完全的支撑。
“宝儿，我特意挑选了一款符合人体工学设计的按摩椅哦~”
顾牧青话音刚落，按摩椅开始启动。
似乎有什么在轻轻揉捏着他的脖颈，后腰，还有他的小腿腿腹，这种力道并不过于沉重，但依旧让敏感的容诉云有些承受不住。他本能地绷紧了身子，这种反应自然被顾牧青看在眼底。
“宝儿不用怕，按摩很舒服的。”
很快，容诉云处于这种揉捏推拿之余，他的身体开始发热。
“这！”
“还有热敷功能呢！”
容诉云还没问，顾牧青就抢答成功。
容诉云：……
除却刚开始的不习惯，容诉云尽量放松自己，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开始昏沉，甚至有种难得的轻松之感，他整个过程仿佛漂浮在空中，宁静放松。
顾牧青也舒服的直冒泡，他有多久没做过按摩了！
自从容诉云变成无情的“刷步数机器”，日行万步，他就超级想念家里老头子的那台按摩椅，可现在他给宝儿挑选的按摩椅不输完全家里老头子那台！
顾牧青筋骨舒络，浑身轻松，哪怕今日忙了一日，半个时辰后，顾牧青的身-体在滚滚热意下不断缓解着，他疲劳的肌肉慢慢松垮。
顾牧青轻轻地哼唧着，喊一声“宝儿”。
但并没有人生回应，相反，他听到悠长而静谧的浅淡呼吸声，比平时更为沉一些。
似乎……睡着了。
顾牧青顿了顿，嘴角不自抑地划过一抹笑意。
舒服的都睡着了吗。
这样的舒服是有代价的，原本只打算借用不到两个时辰，顾牧青冲冠一怒为蓝颜，直接将这台按摩椅留了下来，这就意味着顾牧青不打算把这台按摩椅退，还打算长久使用。
而他的存款也没回落，依旧是超大积分的欠款。
不过做下这个决定，他似乎心情格外轻松，容诉云睡着以后，顾牧青也渐渐舒缓地闭着眼。
一人一统，呼吸声渐渐保持一致，相融相谐-
次日，鸟雀嘶鸣在窗间，容诉云睁眼看到的就是书房外的天，十分明亮，天朗气清，惠风拂晓，又是一个好天气。
而他罕见的浑身轻松。
只是他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躺在这个按摩椅上。
心湖之中静悄悄的。
顾牧青还在睡么……
容诉云没打扰顾牧青，先去疏-解了一番，出门时又叮嘱所有人不许进他的书房。
等容诉云和容枕山吃起了早餐，顾牧青这才慢悠悠地打着哈欠醒来，某个系统依旧是懒懒散散的样子，仿佛没有骨头一般，语气吊儿郎当且惺忪：“宝儿早，大哥早~”
容枕山听不到他的声音，容诉云却含着笑意：“嗯，早。”
等到顾牧青醒来，容诉云才伸出筷子夹了一个不到巴掌大的糖包。
一清醒就能吃上糖包，嘴里含着这股甜，顾牧青美滋滋的：“宝儿，我已经把按摩椅收起来啦！”
“嗯。”
“宝儿，昨天舒服吗？”
“舒服。”
甚至从来没有这种轻松的感觉，今早起来腿骨丝毫不酸。
“那就好~”
他可是牢牢记得容诉云的数据，计算了好一番才调控出来的按摩椅角度。
甚至在容诉云试用之前，他还在按摩椅上自己调整了数据，比如说震动、滚动、揉捏、敲打、脉冲等方面的不同力度。宝儿身子弱，不像他，浑身肌肉硬邦邦的，力道肯定需要小一些，速度也要慢一些……
兜兜转转忙活了许久，他最终决定在容诉云的书房里放出这张按摩椅。
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宝儿都直接在按摩椅上睡着了，今天他的身子也不酸痛。所以这个按摩椅买的一点都不亏！
至于那高额的积分欠债……顾牧青转头挥之脑后。呵呵……他已经变成一个不能自己开宝箱的系统，这已经很憋屈了，这个系统的上级别逼他在最快乐的时候扇它。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顾牧青的眼睛忽然一定。
扇它？
他曾经扇过谁？
这个系统的上级……等等……一个破系统还有上级吗？
那这个上级到底是谁？
可惜这个念头如同水里的游鱼，刚浮出水面就灵巧的摆尾而去。
顾牧青索性不去想了，当下某个系统心情极好，等容诉云吃完包子，还催促容诉云喝口茶水清清嗓子。
“宝儿喝点茶水，就那个苦茶吧，清清嗓子。”
容诉云平时很少吃糖包，会觉得嗓子眼发腻。
不过今天他心情好，容诉云喝一口茶水，顾牧青也觉得是茶水里泛着甜。
又是一个普通的早晨过去，他们迎来了新的一个办公日。
小年一过，百姓们开始马不停蹄的立刻进行开荒，而且这次能参与开荒的人更多了，因为开荒的土地距离他们如今所住的砖瓦房并非那般遥远，有些壮硕的女郎也会从家中出发。
至于他们城里的旧地，已经轮种上了油菜，这些种下不久的油菜种子长势喜人，在一场又一场细密的冬雨下，飞速的拔高着！
而容诉云手下的这支建筑队修出的道路也正在不断延长，山里的美味之物源源不断地从这条道上出现在四个区的临时集市上，原本用作展销区的这片区域，如今已经变成了新型的销售点。
虽然家中的小鸡小鸭还没养大，但百姓们已经无师自通地开始用别的东西来交换，比如说小鸡爱吃的菜叶子，又比如从河里摸出来的田螺……这个时候百姓们还没开发出田螺的正确吃法，所以只把这田里的野生田螺砸碎了给鸭子吃。
又过了几日，容诉云临时抽出一批建筑队的人，前往周围的县，除了宝泽县，他们还另有诸多郡县，全部需要盖砖瓦房。
同建筑队一起过去的，还有选出的优秀匠工，过去以后更快地烧砖，烧瓦……至于烧玻璃，还有些困难，因为玻璃需要的沙子目前只有他们这个郡县有。
所有百姓忙忙碌碌，但心头分明是火热的。
他们源源不断地开展出新的土地，这批新开垦的土地来不及种油菜，百姓们本以为大人们要等着后面开春了一起种春水稻，不想大人们又运来一袋又一袋的种子。
这就是容诉云新兑换出来的棉花种子。
“宝儿，在我们那里，西疆棉是最出名的棉花产量高，而且品质优良，但那是因为那个地方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气候使然，所以才会长出纤维长度长，强度又高，柔软度又好的上等棉花。”
顾牧青看着那些棉花种子的资料，忍不住摸着下巴思索：“但咱们这儿一年四季温度都高，雨水也多，有好多容易被染病的棉花就不能种了，适合的是那种早熟……还要耐湿热，抗虫害的棉花。”
二人经过仔细的比对，容诉云兑换出来的都是早熟棉。
正常情况下，春季三四月份播种，秋季九十月份就能采收。
但这里气候适宜，哪怕最冷的时候也有十几度。
棉花是容诉云第二想要的东西，这里虽然湿热，哪怕现在快到除夕，百姓不会因为天冷而急需棉被，但总不能让百姓一直穿着粗麻衣服。早在他第一次过来看百姓开荒，他已经瞧见了好些开荒的百姓穿着麻衣，身上都摩擦出了厚厚的茧子。
他现在很想用棉布替换掉麻衣。
但顾牧青的梦就做得更大了：“宝儿，棉花不仅分纤维长短，还有不同颜色的呢！”
说着他点开了之前偶然看到的彩色棉，又叫做自然色棉和多彩棉：“宝儿，你看看这种颜色好不好看？有绿绿的，棕棕的，还可以是黄黄的！到时候用来制作衣服可以少了人工染色的步骤，就很方便。”
说着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重复了那句绿绿的，还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容诉云的视线从远处种棉花的百姓面前收回。
他觉得顾牧青笑得很是诡异。
顾牧青仍然在忍着笑，可惜没忍住：“宝儿，我就是想到如果咱们把绿色的彩棉进献给狗皇帝，他会不会用来制作一顶绿帽子，哈哈哈哈哈哈……也不用他用来制作，要不然咱们给他做好了，就送一顶绿色的皇冠吧！镶嵌上绿色的玻璃碎片，绝对绿油油的！又翠闪闪的！”
第53章 基建第四十天
绿玻璃, 绿帽子……
容诉云并不懂绿帽子的梗，但他看顾牧青笑的不停，或许是他们那边的文化俚语。
只是顾牧青笑着笑着就叹了口气：“不过这彩色棉花要求有些高, 产量也比不上之前选出的早熟棉。”
要不然他一定兑换出来。
不过等日后土地多了, 这种彩色棉的种子也可以兑换出来，到时候看百姓自己愿意不愿意去种。
而容诉云还在观看远方的百姓。
百姓们已经习惯时不时有官员在远处观望, 若是运气好，他们说不定能被大人选入画中，到时候贴在宣传部，那可是得脸的事儿……至于大人要种棉花, 大伙儿之前种过棉花, 只是这东西在他们这长得不算好，一遇到大雨就容易发黑霉变，老爱生病, 渐渐的他们也不种了。
虽然棉麻编织的衣服有些糙硬，但能遮蔽身体已经足够。
不过现在大人竟然想种棉花, 那自然最好不过。
况且这片土地如今无主，并不算他们的, 大人自然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再者刚开垦过的土地收成肯定不怎么样，就同之前种油菜一样，他们只是出了人力。到时候脚下的土地若划分到他们手上, 即便收获了, 也只需交付六成的收成。
所以说他们情愿这些棉花长得好，这样自己手上就白得了四成的棉花。
所以百姓们又乌泱泱地来种棉花。
好在这段时间天气好, 淅淅沥沥的下小雨, 仿佛是体谅他们刚开垦过的土地需要雨水，远处是一片绿油油的油菜地, 这里是刚埋下种子的棉花地。
万物生长，滋润秀美。
时间一晃就是除夕，百姓们早就被放了假，可他们不乐意，想着在开春种春稻之前，尽可能的开垦出更多的土地。大人们可是说了，等他们这儿开垦的差不多的时候，牛儿和农具都要送到别的郡去供他们使用，到时候他们如果再想开荒，他们就手无寸铁之力。
于是除夕的黄昏，他们还在田地中。
只是官员们在三催促，甚至让衙役的人牵走的勤勤恳恳的牛儿，还语气强硬的让他们回去，他们这才恋恋不舍的归还手中的农具。
“这天真的不累，不比当时镇热的暑热时好多了？！”
“是啊，大人们，我们还开得动，就让我们多开些吧！”
“我听说等开春油菜地收成了，这些土地就要分给咱们，咱们就想着多弄出些地来，到时候自己子孙的家业也多一些。”
村里人淳朴，这段时间他们同官府的官人们混得比早年更熟络些，说话间亲昵中带着些许商量，放在之前，他们必然不敢这样的。
衙役们也知晓他们的热切。
可今日，大人们免费送他们火锅底料，想的就是能在今年的最后一日过个安生年。
于是伴着黄昏晚霞，开荒的壮汉拾掇着水囊往回赶。
不等他们回去抱怨大人们不让他们继续开荒，就瞧见自家院落前的地上不知何时支起了一口大锅，这锅是他们厨房大灶上的锅，平时安在灶台上，当然不会轻易的再弄出来。
可今日这口锅被撑了起来，而他们的母亲姐妹，还有娘子正围在锅边，一口大木勺搅动着锅里红一浓郁的汤汁，随着木勺的搅动，某种神奇的味道勾动着他们的心魄。
“这是什么东西？这他丫的也太香了！”
“是现煮菜吃吗？不过怎么搬到外面来煮？”
家里人口众多的就在自家门前吃起大锅，而人口少的则两三家聚在一起，菜地里的菜也拼凑在一起。
若是走近一看，他们锅里煮的可不就是火锅底料！
妇人们手脚麻利，这可是大人今天早上分给他们的呢，就说带回家里放在大锅里熬煮加水，然后再往里头涮菜，味道鲜美绝伦，酣畅淋漓！
不过大人们在给他们分发火锅底料的时候，还尤其强调着，这种火锅底料的味道颇为浓郁，煮一次一日唯恐三日都不散，所以在熬煮火锅底料的时候最好做到开窗通风。
这便被百姓们理解成要在室外吃。
味道重=在外面煮。
完全没有问题！！
虽然家里的壮丁不在，但一口大锅她们还是能搬动的。
于是有了第一家就有了第二家。渐渐地，还有人家摆在了水泥大道上，这儿的地颇为平整，大锅架上特别稳，如果炭火黑了地，他们就取了水，用丝瓜瓤子使劲擦一擦。自家门口的地，他们可爱护着呢。
“可算回来了，快用水洗洗，身上都馊臭了！”
“先别碰，小心头发脏，洗完以后再来吃！”
“浑身泥巴！去洗洗，洗完了才能过来！”
今天宣传官也可是说清楚了的，饭前要洗手，回家最好要洗澡，土地虽然能生产粮食，也能生产某种叫做病菌的东西，万病从口入，所以吃饭前一定要多加注意！
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他们可不想因为家里男人的邋遢就吃坏了肚子。
几乎所有壮丁回到了家，家里人都是这么同他们说话的，甚至还有手脚利落的妇人直接将汉子推搡到浴室的水桶边，还扒光他们的的衣服。
一时间，汉子们他们二丈摸不着头脑……之前回来也不见自家人这么讲究啊，还洗澡？洗个手，洗把脸不就行了，再者他们身上有灰泥难道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哪天没有泥巴才叫意外，怎么今天就这般矫情……
可惜这话他们不敢说出来，如今他们的妹子、婆娘在家里可不比他们松懈，能干活的就是大王！
他们乐意捧着，也不敢轻易说闲话。
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去冲了澡，还换了洗干净的麻布衣服，搓去了一层皮，这才出来。这会这天还没暗，左右邻居也有聚在一起吃锅子的，原本还打算聚在一起，碎嘴几句，不过他们很快就不再说话，实在是因为这火锅料实在太过爆香！
一家人终于聚在一起了，早就成的流口水的娃娃们率先用竹筷开始烫菜。
大人说了，火锅料涮菜，越涮越香！
小虎头家今天也在吃火锅，他们家住在三室一厅，左边是芽芽，右边是阿糯，阿糯的阿姐云娘今天从山里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腼腆沉默的男子。
小虎头一家眼睛亮亮地看着这陌生男人。
不想着男子看着高挑瘦削，力气却不小，那么重的柴火说搬就搬，还前前后后往云娘家里送了不少的山货，甚至还有完完整整的八仙桌和木椅！
小虎头一家人看着那套桌椅心里羡慕极了，虽然大家都有点手艺，做个桌椅板凳也中，但完全没他做的那么好看的……小虎头对这些不感兴趣，可是他看到阿糯手上被塞了一套木质的玩具，似乎是老虎，狼，还有小兔子！
啊，他就很想要。
可是那个瘦巴巴的大男人实在太凶了！
他就多看了几眼阿糯的玩具，他就一副要打死他的样子！
不过火锅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
周安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云娘家里，上回过来是因为周安也有买鸡的份额，可是他住在山里，在山里头养鸡，他这个现在跟着官府吃饭的屠户没那么多时间照顾。周安索性打着手语，就把这只鸡放到了云娘家里养。
云娘家里一共得了两只母鸡，原本打算两只母鸡专门用来生蛋，以后若是要孵蛋，就花钱借用隔壁家小虎头的小公鸡。没想到周安直接带来一只小公鸡的鸡崽子，这样云娘家里就有三只鸡，两母一公。
若是顺利的话，以后能生下鸡蛋也能孵出小鸡蛋。
因而阿糯现在要照顾三只小鸡，对他而言完全不是问题，甚至他每天都要去看好几遍的小鸡崽，喂喂菜叶子，还盯着喂水。最重要的，还是检查三只小鸡检查有没有精神萎靡的现象。大人说了，如果小鸡精神不好，打喷嚏，流鼻涕，就及时去找大人拿药。
这是阿姐交给他最重要的任务。
阿糯面色凝重，甚至周安刚送给他的动物玩具也被他放在一边，他又去看小鸡崽子了，还是云娘摸摸他的后脑勺把他带了过来：“小鸡少看一会儿没事的，娘亲不能饿着。走，咱们先去吃锅子。”
阿糯没有拒绝，但他看着玻璃窗户里，正在推轮椅的周安，眸色懵懂：“这个哥哥是我的姐夫吗？”
没想到阿糯会突然这么问，云娘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有些不自然地将垂到面前的头发捋到耳朵后面：“阿糯，你怎么会这么问？你就可以把他当已成一个普通哥哥……嗯……或者一个比较热心肠的哥哥。”
热心肠么……
阿糯突然犹豫起来，他今天还看到小虎头想到他这里来，可能是对自己的新玩具感兴趣，但他还没反应，这个哥哥就已经冷着一张脸把人给吓走了。
他当时看到小虎头都快哭了，两条腿直哆嗦，脸都胀得通红。
阿糯此时并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双标，更不知道周安对云娘一家多么双标。周安这次来，不仅带来了他从山上收集的那些干货，比如山里如今还在不断往上戳的山笋，还有雨后如同星星般密集的鲜嫩菇子……更是带来一系列木头家具，甚至还有一架简易的木头轮椅。
虽然没有涂上金贵的油料，也没有雕刻花纹，可它依然是一架可以推动的轮椅！
云娘之前见过轮椅，在他还没来到凉川州之前，他也曾见过有人家乘坐轮椅，可那玩意儿太过金贵，全然不是普通百姓可以坐得起的。
云娘虽然在锅旁边，心思却在屋里。
所有从山里采摘出来的新鲜蘑菇已经被洗干净，肥美多肉，全是能吃的那种类别。
绝对没有知州大人说的那种——吃完两眼放光，如同置如幻境的奇幻菇子。
也没有知州大人所言的红伞伞，白杆杆。
阿糯洗完手已经在锅旁边蹲守好，两只眼睛大又亮，云娘终于咬了下下唇，决定转头打算去叫周安和娘亲。
不想一进客厅，她的娘亲正面色紧张地坐在轮椅上，一条薄薄的毯子盖住了她干瘦的腿，而娘亲面前的周安则半蹲着身子，正低首凝视着车轮，遒劲有力的手指在车轮处翻飞，似在检测轮椅滚过时，轮椅是否会过于颠簸……
似乎觉察到云娘的视线，检查完毕的周安直起身，笑了笑。
周安打着手语：刚刚轮椅有些不稳，我重新调好了
看他笑，云娘恍惚了一下，低头推轮椅：“嗯，那个……我们可以吃锅子了。”
周安也笑，点点头。
百姓们正在开心吃火锅的时候，知州府邸上，容诉云等人也开了一大桌子的火锅，这次终于没有别的官员过来蹭锅子了。因为王青城等人发现了这个神奇的吃法，以后立刻找人定制了同样的四宫格锅，还学会了火锅底料的制作方法。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顾牧青一边哼着歌，一边还在认真分辨这群洗干净的蘑菇能不能吃：“宝儿，就像我之前说的，红伞盖白伞杆是不能吃的，还有那种一切就变绿的见手青也不能吃。”
经过他的仔细检查，顾牧青自信报备容诉云：“宝儿，这些菇子都能吃！”
今日的火锅多了鲜香的菌菇和冬笋，还有难得的虾蟹，后者更是凑了一宫格的海鲜锅！
进化版海鲜火锅，来啦！
第54章 基建第四十一天
“宝儿, 咱们终于吃到鲜活的海鲜啦！”
临海的州郡昨夜便车马赶路，送来了还算新鲜的海鲜。虽然没有冰保鲜，但亏的车哪跑得快, 刚捞上来的海鲜就被放进木桶里, 盖上了新鲜草木盖子，反复遮阴又通风。等这批海鲜到了容诉云这里, 个个都还完好无损，甚至有些还张牙舞爪，甚是嚣张。
“你还嚣张什么？居然敢冲我的宝儿伸爪子，待会我就把你这爪子煮的红彤彤的吃到肚子里！”
顾牧青可不惯着这只大海蟹, 这只螃蟹足足有小臂那么长, 单独放在一个桶里。他之前吃惯了海货，这海鲜对他而言还没有他后来吃的那么大。
可大海蟹拿出来的时候，周管家眉头飞快地跳动着, 之前吃生肉和榴莲牛也就算了，可这长得像怪物一样的东西能吃吗？虽然也是螃蟹, 但巴掌大的螃蟹毫无威慑力小臂，那么长……就很难说了。
这爪子看着锋利至极, 钳口尖利无比。
老管家甚至不让别人动手，自己亲自洗涮，把大海蟹所有的爪子都擦得光亮无比。中间险些被夹住手, 好在他老当益壮, 反应极快无比。
只是——他捉摸不透这只巨大的螃蟹该怎么吃。便去问了小公子，小公子说蒸着吃, 他便放了大量的蒜子和姜沫, 不过还是确保螃蟹被洗净以后干脆利落地剪掉了它巨大的蟹钳，又去掉了它的鳃和内脏。
这么一大只螃蟹处理完毕, 周管家难得觉得他的腰杆开始酸痛。
他看向旁边的木桶。
除了这只螃蟹，还有别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那软趴趴的……
小公子说那玩意儿叫做章鱼。
一直住在都城，还不曾去过海边的老管家从来没见过章鱼，只觉得柔软无骨，而且粘在木桶上，还怪恶心的。怎么他们的小公子一到了这里就开始什么都吃了……
顾牧青不觉恶心，但他看出周管家表情的炸裂：“管家爷爷难道不习惯吃海鲜吗？怎么表情怪怪的？”
容诉云顺势看过去，在心里轻轻的回应了他一声：“周管家之前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螃蟹，还有章鱼。”
“哦哦，那我懂了，所以管家爷爷有些不敢吃……没事的，我之前在国外住的时候，那些同学也都不敢吃龙虾和小螃蟹。”
对于同一个世界，但不同的饮食差异，顾牧青很理解，也很尊重，不过他一直有个疑惑：“宝儿，管家爷爷吃得惯大闸蟹，却不敢吃这个大螃蟹吗？我当时遇到的那些金发碧眼的哥们儿是反过来的，不吃巴掌大的螃蟹，却吃帝王蟹……有什么区别吗？一个大一个小？他们还不吃红爪子的小龙虾，转头就去吃了别的虾？”
容诉云不懂这些。
但周管家不是不吃吧……只是这个螃蟹太过慎人了些。
顾牧青摩拳擦掌：“说来这里的资源真的超级好了！大冬天天气这么舒服，有海鲜，有水果，还有蔬菜吃。不像宝儿之前在都城的时候，天那么冷，天寒地冻的，一定没什么新鲜的菜吃吧！”
在顾牧青的指导下，容诉云已经开始拆螃蟹了，不过他力气小，螃蟹巨大的钳子在他的手中毫发未伤。最后还是林沐顿了顿，接过那巨大的蟹钳，两手一掰就掰开了。
“小公子，你吃。”
容诉云：“……谢谢阿沐。”
顾牧青眼里都是惊叹：“继大哥徒手开榴莲以后，林沐小哥变成了徒手掰螃蟹的第二个勇士！”
林沐继续处理这只大螃蟹，钳子的外壳破碎，又给这只巨大无比的现身摘掉蟹壳。
而容诉云这边已经举起蟹钳，轻轻的咬了一口。
瞬间堵住了顾牧青的嘴：“宝儿！好吃！”
容诉云微微迷了眼：“嗯。”
“宝儿，怎么感觉比我之前吃的都好吃！感觉吃了一口全是凝固了的蛋白质，又甜又满足，果然比大闸蟹吃起来爽快，一大口全是肉肉！”
见他喜欢，容诉云吃了一口后又咬了一口，就如同顾牧青所说，这只海蟹清蒸以后最大的特点就是味道鲜美，只用葱姜去简单地去除乱腥气，比鱼肉来的更要紧实一些。
周管家这边已经给容诉云挖了小半碗的蟹黄和蟹膏：“小公子，这海蟹的膏和黄可真多！”
容诉云没说话，只笑笑，而顾牧青的嘴简直忙不过来，想吃这个又想吃那个，最后在容诉云心湖之中划过长长的啊啊啊啊啊啊：“宝儿，我想吃那个！想吃蟹黄下面的蟹肉，感觉完全渗进去了蟹黄，看着就好吃！”
“好。”
顾牧青说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他从来没用过这么大的蟹，作为内陆生长出来的儿郎，他这也是头一回被这种强烈的海洋风味所冲击。
遇到喜欢的东西，容诉云总有自己的小习惯，会不由自主地舒缓肩线。他不知道自己身体这种微妙的小变化，可顾牧青见多了，也琢磨出他当下心情舒缓，而且还很喜欢。
“等到了夏天，我们找材料人工制造出冰来的时候，就能把这些螃蟹运到各个州郡去，大家都能吃。”
现在的顾牧青已经很有说话的语言艺术，不说让容诉云吃，只说让百姓吃。
果然，这根纯白色的羽毛刚巧打在了容诉云最柔软的心窝上。
容诉云眼尾扬起：“好。”
说着说着顾牧青就开始怜爱容诉云了，他们后世还有大型超市，可以全国各地的到处运菜，不像都城的百姓，哪里可以吃到外面的菜。
容诉云正在烫菌子，回忆自己之前在都城里的生活，好像也并没有顾牧青说的那般惨淡。
闻言，他心里道：“我们有‘荫坑’，类似这里的地窖可以储存蔬菜瓜果，不过时间长了还是没有当季的好，此外便是腌菜和晒菜。”
提到腌菜，顾牧青就害怕：“就像管家爷爷腌制的十几棵菜一样吗？酸酸的咸咸的……”
顾牧青随便吃一吃就觉得齁的慌，与这种过分酸咸的腌菜相比，他之前吃过的某种泡菜味道就大不相同。
“宝儿，我们更新一下泡菜的方法吧，把这种咸口的酸菜变成酸咸的，口感脆生的，而不是烂趴趴的……”说着顾牧青立即忙碌起来，很快查出了一份酸菜制作手册，“宝，按照这上面的来做，做出来的泡菜可以干口吃，又脆又香，开胃提神，绝对比咸酸菜好吃的多！”
对于顾牧青的口味，容诉云完全没有反对的意见。
某个系统在吃这一方面的确冠绝。
容诉云顿了一顿，还是轻声道：“你若是有身体，可自己出来开食肆的话，定然会比江南烟雨楼还名扬天下。”
顾牧青膨胀的不像话：“那个江南烟雨楼算什么？只会做江南小菜……我可是什么菜都会做，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海里藏着的。而且宝儿我还会做西餐呢，单独一个甜点就能把他们所有人的心都拿捏的死死的！”
甜点？
很甜的点心吗？
光是从名字就能看出顾牧青的喜好。
刚刚放下去的青菜已经烫好了，蘑菇还要稍等会儿，要熟透了他才吃，不过新夹出来的青菜虽然软了些，但颜色却更加的翠绿。
难得能在冬日里吃到这么青葱的蔬菜。
仔细想来，的确都城的生活都比不上这里。
凉川州一年四季都有新鲜的蔬菜吃，瞧瞧他现在即将要烫的小青菜，绿油油的，鲜嫩无比，再者就是这里极其适合作物生长的气候条件。油菜生长得分外迅速，而等油菜收获以后，他们的土地就会正式进行春耕，到时候又是一期的耕种和收成。
不过容诉云吃到一半，想起许久不曾有过巨大动静的积分栏，突然一个念头浮至心间。
物质文化应当不仅只有房屋建设，还包括“文化”一词。
何为文化？
或许是更贴近精神层面的内容。
这顿火锅吃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了，外头有驿站千难万难，跋涉上山水地送来的一封书信。
“咦？谁送来的信。”
“是江南容氏一脉。”容诉云用巾子擦拭了嘴角，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信来自于谁。
不同族脉会用不同的标记，他父亲为容氏正族，用的是竹叶纹木，而江南容氏用的则是荷花。
“怎么回事宝儿，他们怎么突然给咱们来信了？莫不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也不怪顾牧青会这么想，实在是因为自从他成了容诉云的系统以后，就没有收到过来自江南那个老家的任何书信，容诉云考上了状元……没有庆贺；哪怕容诉云被狗皇帝赶到了如此荒凉的地方，也没有问候。
信的内容很简单，容诉云一目十行，顾牧青还在努力辨认繁体字，容诉云已经放下了书信。
“宝儿，他们说什么了？”这字实在太难辨认，顾牧青索性不看了，躲懒躲得习以为常，“我就看到什么游学？和锻炼？”
容诉云回他：“他们想送几个族中子弟过来。”
容氏宗族在江南一脉的书信，先是简单问候了一番，又是给他送了几车马的东西，全部被武装得当的镖师护送者。当然这东西不是白送的，只想他被调到此等荒凉之地，所以想让家中孩童来此游学，锻炼心性。
顾牧青立刻皱起了眉：“游学来我们这里？咱们这的名声可是早就传臭了的，又穷又破还危险。”
“嗯，所以不会是三岁孩童。”
说是孩童，定然不会让只有三岁的孩子来，大多已经十七八岁，即将考取功名之余要脚踏山川，游览山河。
但想明白了的顾牧青却不赞同：“喔懂了！他们只是想把这些孩子送过来，蹭个状元班！”
毕竟天下的老师谁能比得过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而且还是本家出来的状元郎，竟然会比外人更顾及本家的声誉。
顾牧青就很不爽容诉云被人薅羊毛。
怎么可以这样！？
素来只有他薅别人羊毛的时候，别人怎么能薅他呢？！而且薅他也就算了，这个容家不就把他的宝儿当成了最牛掰的补习老师嘛，之前一直没有联系，现在以为送给车马的物资就可以了吗？他们现在可不缺物资，从系统里面随便掏出点积分就能兑换出不少的好东西……
顾牧青不想容诉云累着，辅导小孩子可太可怕了！
小孩子就是世界上最恐怖的魔鬼！
怎么能让一堆魔鬼围着他的宝儿呢？
某个“系统”的不爽溢于言表，而容诉云已经回到书房提笔。
顾牧青攥着掌心的拳头，骨头咯吱咯吱响，还有威慑力：“宝儿，咱们不同意就不让他们来，来了也送走！”
以为容诉云要拒绝，没想容诉云笔尖微停，很快挑了下眉梢：“我何时我要拒绝？”
顾牧青捏着的手骨一顿：“？”
容诉云垂眸：“只是不能只有孩童来，他们的长辈也需过来，还不能少于三十人。”
顾牧青彻底不理解了：“来了孩子也就算了，干嘛把大人也招过来？”难道他的宝儿已经提前想把江南老家的人送过来了？不至于吧……距离天灾还有五六年呢。
容诉云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让他棘手久矣的某个问题似乎在这一刻迎难而解，青年浅茶色的瞳孔折射出幽寂的暗芒，他势在必得地提笔，墨色笔尖流畅无比地默背出提前想好的词句。
“我辅导族中孩童科考，他们就需辅导凉川百姓开蒙。”
“如此，才算公平。”
第55章 基建第四十二天
“宝儿, 你的意思是你来辅导容氏老家过来的那些孩子，然后让老家那些人来辅导咱们的百姓？”
“嗯。”柔和的烛光下，容诉云的脸有种凝脂般的细腻感。
顾牧青终于琢磨出容诉云的意思来, 他眉头紧锁, 单手挠了挠头：“……嗯……这么一想，也不是不行, 反正我们肯定不会白打工的，而且状元班是这么好上的吗？怎么可能几车物资就能诱-惑到我的宝儿！”
要知道这个朝代科考可就是决定男子一生一命运的考试！
重要性绝对不亚乎他们后面的高考！！！
顾牧青眉头也渐渐松弛，自顾自地继续道：“所以说那些望子成龙的长辈说不定都会主动陪着宝贝疙瘩儿子一起过来……不就是陪读嘛，无论哪个朝代都有为了上个好学校都挤得头破血流的家长！！”
作为那个被放养长大的顾牧青, 他曾庆幸自己没有被鸡娃激到。
但他很快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宝儿, 江南老家的那些人都是挺有文化的文化人吗？”
容诉云一面写书信，一面点点头，墨笔衬得他皮肤冷白, 指腹却红：“容氏的族亲除去在各地为官的，绝大多数都已经是凇阳书院的师长。”
“啊？都是书院的老师吗？那都教不好小孩儿？”
容诉云大底知道他们为何感到棘手：“能教, 但不拔尖，盛烨霖登基以后, 科考题目大变，以往诗词歌赋为重中之重，而现在则更加注重实务。”
容诉云顿了顿笔, 想起顾牧青对将来江南容家那一脉的人并不清楚, 容诉云重新蘸取了墨水，一双清冷漂亮的茶色眼眸平静清秀：“如今的容老爷子是我爷爷的哥哥, 年近古稀, 已经从书院退了下来。当下掌管书院的是他的大儿子，也就是大伯容忠棣, 二伯容忠麟是书院师长，三伯容忠渠在走镖，之前给咱们送南部水牛的那些镖师就是三伯手下的人马。”
顾牧青点点头，容诉云这么一说，他就清楚了：“所以，宝儿咱们现在要从老家那里薅来一些老师！”
“嗯。”容诉云已经清楚什么是薅羊毛，他继续写下第二页书信，“也无须来那些精通文理的大师，只要通晓文字，能启蒙便可。”
况且他也不指望能从老家书院那里弄了多少的师长。
凇阳书院在江南郡县是什么地位，不亚于都城他所在的书院，每届科考中举者人数都多，但是近些年能中了科考的学生虽多，排名却不高，甚至对比早些年他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还一落千丈。
因为那么多年，科考变了内容，有都城外头郡县的书生不远千里奔赴都城，就为求他父亲指导。而他父亲也不是任何人都会出言指导，只有看中了学生的某个点，亦或是有才气，亦或是有傲骨，只有这样的官员他才会点拨几句。
就如王青城，原本是北部郡县的学子。
学业刻苦勤奋，还带着北部郡县书院的推荐信而来，像他这样的学生数目不在少数，但唯独王青城一心为民，公文的辞藻并非华丽的空洞堆砌，而言之有物。
后面王青城就因为在朝中耿直上言，就被顾烨霖大手一挥，发配至此……
但是现在说这些就远了，思绪先回归到江南郡县的书院。
凇阳书院依旧是整个江南最火热的存在，不过近年来书院的掌管者——也就是大伯不满凇阳书院的成绩。容家的小辈能继续研读的，都在书院读书。
容家的族人自然想家中小辈博得一个好前程，所以这个时候送些礼，让容诉云指点几句，就想着容诉云年轻，必然不会那般干净利落的拒绝。
不想容诉云的确没拒绝，但是这要求……为难！
大写的为难！
尤其的为难！
除了一心求学的学子，谁想去凉川州过苦日子啊！
收到容诉云回信，已在半月以后，年已经只剩最后一天，正月十五元宵节。
江南花灯璀璨。
江南烟雨楼最好的包厢被某户大人家包了下来，近乎五十余人出来饭食，最重要的就是商量让哪些人带着孩子去凉川州。
老大容忠麟带着文气：“本就是那般偏远的地方，怎的还要我们再多去些人？还要求是会读书，会开蒙的人？”
老二容忠棣叹口气：“原本只想让五郎、六郎、七郎和十九郎过去，现在还少不得要多派一些人……否则侄儿未必会用心……”
容忠麟扬扬眉毛：“可是到底派什么人去，难不成从书院里找些会教书的先生陪着一起，书院虽说有不少的老师，可大家大多都有课业在身，况且谁愿意去那么偏远荒凉的地方？听说连连饭都吃不饱，还荒芜难耐……”
听他这么说，有不少人在这一刻缩了缩脖子，虽然他们这里正下着皑皑白雪，可是屋里有炭火，这么多人在，可暖和着呢……
谁都不想去荒凉的凉川州。
容忠棣走不掉，容忠麟走不掉，容忠渠忙着镖局，可镖局不就最适合护送贵重之物了吗？所以容忠棣和容忠麟都看向了容忠渠：“三弟，你怎么说？”
容忠渠被两个兄长的眼神看得简直头皮发麻，他就说绝对没好事，推来推去又推到他这儿了……
不就是希望他能出个头，能带人过去吗。
可是这么多重要的人一起出发，万一砸在他手里……忒……不吉利……是万一一不小心出了个意外，磕着碰着，他这两个嫂嫂还不得把他给掐死。
容忠渠穿了一身黑色的矜贵长衫，里面是软绒绒的柔软棉花，当下为难地回应道：“之前诉云侄儿拜托我手下的人走一趟镖的时候……我也为难，因为那地方偏远，还有海匪的危险。而我手底下的镖师回来以后，我特意详细询问过情况。果然如同传言一般，荒芜荒僻，百废不兴……要我说，如果要让几个小辈寻个老师，大可找个别的师长，何必要去那么辛苦的地方受苦……”
这话一出，老大老二不说话，可他们二人的夫人却立刻站了起来。
多年养尊处优，保养得当，哪怕已经年近古稀，二位夫人瞧上去也不过五十年岁，只是温柔和善的面骨之下，话语有些咄咄逼人：“三弟，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当下书院情况你并非不清楚，这几年的科考越变越奇特，眼瞧着又添加了许多新鲜内容，若咱们这样几个孩子不去找找老师，哪怕能考中也是坠在尾巴的名字啊……三弟，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啊……”
容忠渠不说话了，心里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呵，那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有两个女儿，而老爷子重男轻女惯了，这两位嫂嫂言语之间也对他的妻女言出淡薄，说女儿挑不得大梁，考不得科举，也不能光宗耀祖……
这话他可牢牢地记着呢，怎么的，现在却知道着急了？
容忠渠道貌岸然地拱手，还在推辞：“这恐怕不行，嫂嫂们，你们只晓得，鸢鸢和鸯鸯还有我夫人都身子不好，一直久病未愈，我怎可这个时候离她们而去。换句话说，这辈子我就想守着她们娘仨，不求荣华富贵，也不求功名利禄。”
二嫂和二嫂还想说什么，一直不说话的老爷子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刹那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一同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老爷子坐在主位之上，花白的胡子长到小腹，此刻却被打理得清爽整洁，老人家浑浊却睿智的眼眸微微掀开，看着这群小辈恭敬模样，自然也瞧出他们心里的小九九。
“你们兄弟三人若谁去，我便将你们母亲遗留下来的嫁妆一半分出。”
大嫂和二嫂瞬间捏紧了帕子。
她们的婆婆可是大户之女，当初的嫁妆当真算得上十里红妆，老爷子能拿出这么一大笔资产做诱惑，着实难得。
可是就为了这一半的嫁妆，她们要去那么穷苦的地方，一去还是两年之久。
至少要等到下一届的科考才能回来啊……
江南那边如何风声陡峭，容诉云尚且不知，至少容诉云这里温暖舒适，甚至他稍稍多走了些路，还会闷出汗来。
“宝儿，咱们可以开始建学校啦！”
“嗯，所有留了一批施工队。”
这已经不是容诉云第一次思考百姓的孩童该如何处理，如今这里的百姓人口不算多，孩子的数目也并不多。可是凉川州完全不像都城、或者别的郡县那般，有书院，有启蒙。
目不识丁是常态。
这里的孩子若能识得几个字，大多也是因为家中有年迈但会认字的老祖宗顶着。在饭都吃不饱的时候，每一个小孩或许都是劳动力，他们会去野外挖野菜，水里摸小鱼。总之，他们要学的绝对不是那些“知乎者也”和文字，而是——
如何在最小的年纪出来做事，如何填饱自己的肚子。
不过他同大伯二伯联系很少，唯一有联系的是三伯，还是因为委托护护送牛马和粮食。
因而容诉云在第一封书信发出以后，又额外写了另外一封书信，邀请三伯一家来此地游玩，还在书信中大花笔墨，着重描述了此地气候适宜：明明寒冬腊月之际，百姓还穿单衫，极其适宜同样寒疾缠身的三伯母过来养身子，还有两个年纪小的妹妹也可以过来见见这里的风光。
女子虽说养在闺阁中很好，但也可以出来，多见见外面的风景，谁说女子不如男。
后面这句话是顾牧青非要容诉云加上去的。
用顾牧青的话来说，手下镖局送个镖到荒凉的凉川州，三伯都能问这里有什么适合女子和女儿家的小玩意儿，还重点询问这里有无几味药材可以治愈咳疾。
这样的男人，一定是百分百顾家的人！
就很合“爱脑婆”一百分的顾牧青的脾气。
第56章 基建第四十三天
不过三伯来不来还是后面的事情了, 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建造一个什么样的学堂。在容诉云看来，他心中的学堂只有书院这一种类型，剩下的便是私人启蒙。
但一个书院的建筑繁华富丽, 他们恐怕没这么多时间。
那又有什么方法能够迅速让不识字的百姓开蒙呢？
至少让那些孩子接触到文字……
“宝儿, 你在纠结什么呀？”顾牧青忍不住发问，因为容诉云手中的笔已经停了好久了。那一滴墨水重重的滴落在纸面上, 迅速团聚氤氲。
也不知道容诉云想写什么，顾牧青鲜少看到他这么纠结。
容诉云在顾牧青心中一向是杀伐果断，从来不会犹豫超过三秒的人。
容诉云的五官一如以往的隽秀如竹，但是此刻带了点用脑过度的浅淡疲惫, 然而他的眼睛却依旧亮晶晶的。听顾牧青问询, 容诉云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他收回了手中的笔：“我在想书院如何建造最快。”
“啊？难道不就是砖瓦房就可以了啊？”
顾牧青原本正在心里计算着那些鸡鸭猪出栏的时间，听了容诉云这个疑惑, 他顿了顿，放下纸笔道：“宝儿, 咱们就建普通的砖瓦房吧……难不成宝儿想建造像都城书院那样的巨大书院？也不是不行，但现在好像还没什么必要……”
那么大的一个书院包括了无数个讲堂, 这是书院传道受业最重要的场所，此外还有藏书楼，有些还有供奉先圣先贤的祠堂, 以及供学生居住的斋社……在顾牧青看来, 古代的书院不仅是上课的地方，更是进行文化交流的一个文艺天地, 这是闲散、有钱、专门读书的人该去的地方。如果只是给百姓们启蒙文字和数学的话, 暂时还用不到。
这就是容诉云犹豫的地方：“对，所以我们只建造一些瓦房, 供给上课即可……”
“嗯嗯。”顾牧青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不知想起什么，他突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之前多建造的那些瓦房就足够开设成学堂。”
顾牧青越想越觉得可行：“真的可以啊，宝儿，赞美暂时先用着呗，不过咱们这么多的人……还得建造学校，不仅学校，后面还要有医院，宝儿，医院就是咱们这里通常所说的医馆。从物质到精神，最后到自我实现！马斯洛需求理论完全正确！”
家中有粮食只是第一步，后面百姓还需要有衣服穿，有文娱，有自我的文化诉求。
“马斯洛需求理论？”容诉云不理解一个词叫做“马斯洛需求理论”，但顾牧青熟知：“就是在满足了人们最基础的物质需要以后，我们需要的就是满足百姓更深层次的需要。
换句话说，当下能将就就将就。
不能将就……顾牧青甚至想到直接在大广场上开课授业。
不过现在有了能够遮风挡雨的砖瓦房，也不至于让小孩童们出去晒太阳。
“有道理。”
容诉云又学到了一个说法。
然而学堂的建设依旧在容诉云的规划之中，没有那么复杂的楼房，至少要有宽阔的讲堂，还有足够的启蒙书册。此外，藏书楼也是容诉云规划之中的建筑，藏书楼可以慢慢地建造，到时候不仅可以供给孩童看书，也可以供给百姓，甚至有需求的官员……
现在想一想，只剩下最关键也最紧缺的一环——
顾牧青拍了拍手，表情为难：“宝儿，咱们还真是缺老师呢。”
某个系统异常担忧，在他看来，整个凉川州就没有多少个文化人，也就官员们认识些字，普通衙役只能看懂简单的文书，而百姓们……算了，暂时只能看到宣传栏上的图画。
容诉云颔首：“有江南过来的师长。”
“可是宝儿，光靠咱们老家来的那十几二十个读书人，能够撑起来咱们的学堂吗？”
顾牧青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根据之前汇算土地的登记人口来看，宝泽郡目前有人口四万人，其中孩童不到八千，其中零到五岁的孩童三千人，五到十岁的孩童三千人，十岁到十六岁的孩童两人。除去最前面零到五岁的稚童，剩下来大概有五千个孩子要被教书，要被启蒙。”
按照顾牧青后世最拥挤的教学模式，一个老师一节课带领四十个学生，他们的宝泽郡五千个小孩儿，光靠江南老家来的那些老师完全不够。
要说老师，还得从本地找一些，可是不用容诉云说，顾牧青就知晓这里的情况，每年科考，凉川州是参与科考最后一轮人数最少的州郡，甚至最近五次科考都没有人参与最后的殿试。
最近一次科举中举的还在三十六年前，可惜，那个学子最后举家搬迁到了都城……
凉川州早就不是繁衍文化的最好场所。
那他的宝儿又该从哪里寻找老师？
容诉云正在思索。
他的侧颜俊美寡艳，白皙无瑕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木头桌上，有一搭没一搭，轻缓而有节奏。
他的心中迅速划过了几类人，有学问的年长者，科举落第的秀才或者是未中秀才的童生。启蒙的学校不比如同书院一般必须是文学斐然的才学名流，须得认识字，有耐心……
好找又不好找。
如果让官员们去找谁最会开荒，谁最吃苦耐劳，手下的官员一定能马上列出个详细名单。
但是说谁有文化，这就有些麻烦了。
顾牧青突然灵光一现：“宝儿，你说咱们给这里的百姓来个简单的知识测验怎么样？”
“测验所有的百姓？”
“是啊是啊，宝儿，我觉得弄个测验应该挺快的，不识字的百姓一大堆，这批属于完完全全的文盲，但也有一部分人能看懂宣传栏的公告，这批人才若是让他们种地可就太可惜了些，不如把他们招揽过来，培训一下，合格以后就聘用为咱们以后学校的老师。”
一个地区要想长久发展，衣食住行妥当以后必然就是发展教育。
可现在的他们要谈教育，实在太过远了些。
重中之重是种出最多的粮食，开垦最多的土地，而那些本不该在这个年纪就去田地干活的孩子才应当在脑子最活络的年纪里努力汲取知识。当然，这不是要剥夺百姓们读书识字的权利，若是他们想，他们也可以跟在启蒙班里听课。
顾牧青很赞同这种精神，甚至某种程度上作为一个外来户，顾牧青他对这种本土文化有自己的意见。
他当初学中文已经更难了。
要让目不识丁的小孩儿学习繁体字，还没有标点符号，就很为难人。
毕竟科普文字又不需要考状元，哪里需要通晓那么多的文化典故。所以顾牧青代表“文盲”群体大胆开麦了：“宝儿，只要稍微识得些字的，咱们都可以喊来教授文字和知识，而且宝儿你觉不觉得你们现在所写的文字笔画太过复杂了些，你看我之前给你写的，简体字，是不是就很方便？”
容诉云脑海里迅速想起那些歪瓜裂枣的字。
在不曾了解顾牧青那个时代之前，容诉云一直觉得顾牧青是个没有文化的邪祟。
说他听不懂的话，取了一个古书上不曾存在的读音“刻印”做名字，写出来的文字更是缺胳膊断腿……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简体字，是经过所谓改良运动后的一种文字，虽然看着奇怪，但容诉云不得不承认这文字若是让新人学习，定会方便很多。
此外还有有关数学计量的符号，那些图表，那些圆润的数字，都比他们目前的数字表达更简略些。
若是想改，完全可以在最初就一挑子改完全。
容诉云已经出经捋出来了一条思路，顺势发散，这条道路就越来越清晰。
容诉云背靠在靠椅上，姿容难得松闲：“所以当下第一件事就是测出百姓的学识，第二件事是确定书院即将教授的科目、并进行课业书目的编撰。”
“对！”
“好。”容诉云不自意地眯了眼眸，他身形颀长，眼神却凛然，“我们可以从衙役里面先挑出一批懂得图表和文字的官员。”
这批人是容诉云最先传授数字表达和图表的人，新知识接收得很快，也早就通晓容诉云之前传授的知识并且灵活运用。
不用顾牧青说，容诉云已经查阅其资料来。
他又开始思索学制。
“你看这种如何？”
容诉云很快点亮一份文档，上面是某种新的教学模式：“每个学生每天上午开半天的课，下午散学；而另外一批学生则每天上午上学，下午按时来上课。”
容诉云也想这些孩子都能一天在书院学习，可这又太过理想化。
尤其容诉云记忆的这里有不少孩子都像阿糯一样。
阿糯家只有他、他姐姐以及病弱的母亲三人在，而他的阿姐云娘如今正在山林之中，为官府运送山货而努力，家里一般只有阿糯和他的娘亲。如果阿糯每天都在学院里，那他的娘亲应当如何？
“宝儿，我觉得半天完全够了！”
顾牧青已经搜到了这里启蒙私塾的作息时间，看到这种严苛的时间安排，简直让他都快要咬碎了牙：“宝儿，咱们这小孩子启蒙要学这么长的时间吗？！”
容诉云：“嗯？”
顾牧青不可思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本来以为只有农民伯伯才会这样，没想到启蒙上私塾的孩子要起得更早，散得更晚啊！”
“……这也还好。”容诉云眨眨眼，并未觉得这时段有哪里不对。
“这那里好了！”顾牧青神色诡秘莫测，他搜出这个朝代的私塾资料，放大给容诉云看，“孩子们大多在每天卯时，也就是早上五点到七点去上私塾，酉时，下午午五点到七点放学。这么一算的话，黎明时分就要起床，薄暮才结束，哪里有休息？！”
等于一天有十二个小时都待在学校，这怎么行！
像顾牧青这种每天八点醒十点睡，中午还要午睡一小时的人，如果让他重回这里的学校，那所谓学校简直就是梦魇般的存在！
更不必说顾牧青从来没有为学习拼过命。
容诉云却觉得原本的安排并无大碍，甚至很觉得，如果改成半日的学习……会不会太松散了些？
毕竟顾牧青查出来还是普通的私塾，像容诉云小时候接受的启蒙，比这还要严苛，除了读书，还要学习别的君子六艺，射术礼乐书数，每一门都要做到最好，才不辜负他父亲的名望。
后来若不是容诉云身子弱，拉不开弓，又容易磕磕绊绊，血流不止，他的父亲也不会松散了别的技能。如此想来，自己也因为这副便宜身体而得了巧……
容诉云蓦然喟叹：“这么说来，我能考得好，也是比他们多些时间可以读书罢了。”
顾牧青：“？？”
这真的只是多一些时间去读书吗？这不是拿命在读书吗？
顾牧青恍恍惚惚的关上那一份资料，难道这就是他和容诉云的差别？容诉云聪明至极，还难得地主动努力学习，夙兴夜寐，所以考了全国第一，而顾牧青想到他被封锁的成绩……
搞不懂，一点都搞不懂。
难道这就是他考得万分差劲的缘故……
也不可能啊，那张几张卷子上的东西他全写出来了。可是为什么页面成绩就封闭了，他的成绩查也查不出，还不如写个大零蛋让他心死。
这也怪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从来不关注考后如何，周围又是富二代，不是出国就是回家继承家园，所以他们考完就撒丫子到处放松。
否则顾牧青必然清楚成绩被黑掉不是他成绩不是太差了的缘故。
那至于多少名……
顾牧青其实不知道，在他走后，他的老父亲的手机都快被不同学校的招生办给打爆了，一个接一个地报考电话让原本正在开会摸鱼、同时正在等着傻蛋儿子打电话汇报成绩的老父亲欣喜又骄傲。
状似淡定地应付完所有招生办的殷勤老师，老顾总接完电话烦恼一笑：“继续开会，也没什么大事，就是B大、Q大、J大、F大……都打电话来了，希望我家臭小子报考他们那里的专业。”
第57章 基建第四十四天
上辈子如何, 他又是如何变成一个系统的，顾牧青决然不知，而现在顾牧青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虚弱”系统。
嗯, 虚弱。
他需要依附他的宝儿, 需要上交工资卡给他的宝儿，所以, 他就是个射和吃软饭的系统！
他骄傲！
“宝儿，你以后不能让别人吃你的软饭！”某个系统的声音隐着某种清冷隐晦的色气感，更有难得的占有欲。
他的宝儿只能是他的。
除了大哥，就是他的, 别人不许碰, 也不许觊觎。
但顾牧青突如其来的话语却让容诉云一愣：“吃软饭？这是何意？”
“……就是……就是我依赖宝儿，宝儿给我管饭，给我管所有的东西, 这样我就可以不努力啦！”顾牧青有那么点无措地眨了下眼，抿着唇, 稍显羞涩地解释道。
“……”容诉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挺难以言状。
容诉云迅速收整好心绪：“可你不是这种人。”
顾牧青眼睛闪亮着, 认真等容诉云继续说：“嗯嗯？”
“你虽然懒了点，爱睡觉了点，但绝对不是这种会完全不努力的人。”容诉云无比坦然地道, “你也很努力的。”
就比如, 顾牧青已经为他准备好了马上用来测验百姓的题目。
对于出题测验百姓的知识水平一事，顾牧青毫不手软, 从海量的题库里翻出他觉得最具代表性的测验题目……不过三天, 百姓们就被聚集在一起，一人一套题不现实, 所以他们便一个一个来到大人们的桌子前进行答题；为了防止后面的百姓偷偷听到答案，还特意拉开了五十米的距离。
第一个被测验的百姓分外紧张，大人说要测测他，他还能测什么，一个只会种地的庄稼汉。原来的地还种不好，也就是最近放的新种子才找到了种地的感觉……
至于大人说的文盲，起初他也不理解，后来被解释了才知道指的是那些不认得字、也不会写字的人。那这还测什么，他肯定是个文盲了。
不过流程还是要走的。
测验一共分成两轮，第一轮是书写能力，测验百姓能否书写出简单的句子和段落表达意思，还在这里特意准备了纸和笔。
可这一轮直接不用测了，这名百姓他不会。
唉哟……完全看不懂。
第二轮是考察计算能力，由于该百姓不会文字，也看不懂文字，官爷就读给他——
“今日你买了三只鸡，四只鸭，五只兔子，那你总共买了多少个家禽？”
百姓回答得极快：“十二只！”
这个他会不用掰指头就算出来了！
官员点点头，给他数学这一科目的第一题画了个钩。第二题：“鸡崽子每只十五文钱，如今减价出售，每只十二文；兔子二十五文钱，如今二十文；鸭子二十文钱，如今十八文，那你购买先前三只鸡，四只鸭，五只兔子，总共要交付多少文钱？比之前要少付多少钱？”
百姓直接愣住了，被这道题目的繁杂的数字扑灭而来，不过鸡鸭兔子的价钱他们分外熟悉，如今都降价……
好像也不是很难算。
同碎银子有关，这名百姓的脑子迅速的活络了起来，而他后头的百姓等得就有些焦急了，很快，官员就见这名百姓吐出一个数字，又激动地吐出一个数字。
分别回应了两道题目。
官员点点头，给他第二题也画了个勾。
这名百姓瞬间松弛了下来。看吧，这叫“数学”的科目也不是很难，他都答对了两题，而大任的纸面上一共就三题，他只剩第三题了。
而这第三题……
官员深深吸纳了一口气，把题目再次诵读了出来。
百姓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不是鸡鸭兔子了，而变成了鸡兔？虽然少了个鸭子，可是这题目长得完全看不懂？
官爷缓慢的读完了题目，为了照顾到不懂文字的百姓，他尽可能的清晰了言语，重新读了一遍：“现在知道我们官府鸡和兔子一共三十五个头，九十四只脚，求问鸡和兔子各有多少只脚。”
百姓：？？
什么玩意儿？怎么就三十五个头，九十四只脚了，这他怎么算？
百姓甚至连题目都没弄清楚。
于是第一名百姓顺利折戟在第三道题上，后面的百姓看他出来，一副表情紧张的样子，甚至还冒出了细密的汗，各自也都紧张的看着他。想同他说说话，不过周围的官员太严肃了，套不出来题目。
测验这日，容诉云也在。
数学这三道题目都是顾牧青出的，由简单到难，前两题都与当下的生活有关。
而第三道题……容诉云知晓，先前在书院读书的时候，师长也让他们算过，称为鸡兔同笼问题，最早出于《孙子算经》。
先假设全是鸡，再假设全是兔子，就可以换算兔子十二只，鸡有二十三只；但顾牧青之前已经教过他一种叫做二元一次方程的东西，这么一算就更便捷了。
所以容诉云闲来无事的时候，就是跟着顾牧青算方程。
不得不说，数学有一种无形的魅力，徜徉其间，使人流连忘返。
但这第三道题无疑难住了所有的百姓。
甚至今日测验的结果已经如同容诉云所想，对于识字方面，百分之九十的百姓看不懂文字，还有百分之十的百姓，因为原本就家中小有资产，读过书，还能回答出几题。
让容诉云意外的是，不过才五岁大的阿糯居然识字，还能书写出简单的繁体字，虽然字体歪歪扭扭，但中心意思明确。
在这几千的孩童之中，阿糯震惊了在场所有的小孩，顺利拔得头筹。
甚至还得到了小孩组第一名的额外奖励，顾牧青自己掏积分兑换出来的，早就被他看完了的——
一册不算厚的彩色连环画！
阿糯捧着这本画册，紧张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这个很厉害的大人赏赐给他的，他认得这个特别漂亮的大人，仿佛天上的仙人，阿姐就是为这个仙人做事情！
他之前甚至还偷偷打量过这个仙人，没想到他转眼一变就变成了所有人聚焦的重点，而他手中的连环画册更是万分沉重。
《西游记》封面精致，画作优良，还是彩色的。他忍住不翻看，却看到隔壁小虎头攥着拳头脸都涨红了，一双虎里虎气的葡萄大眼睛正牢牢盯着他手中的画册。
一副很想要的样子。
阿糯：……
娘亲则坐在轮椅上，动作轻柔的揉了揉阿糯的脑袋：“若是你阿爹在，你一定能认得更多的字，算得更好。”
这些知识已经是她竭尽所能能交给阿糯的了。
作为一个女子，她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好在阿糯识字算术时并未觉得吃苦，甚至咬牙一直坚持着，从三岁到五岁，明明是个瘦瘦巴巴的小孩，却一直拿着木棍在泥地上写个不停。
今日，她的孩儿被众人看见了。
妇人将阿糯不再枯黄的头发捋顺那些：“阿娘要去测验了，你在这儿等娘亲，还是去和小虎头和芽芽玩耍一会儿？”
小虎头和芽芽都赶在阿糯之前测验完了，两个小文盲之前测验的时候，还看着题目二丈摸不着头脑，现在看到阿糯手上的宝贝，眼睛却都是闪亮而羡慕的。
阿糯看着小虎头放光的眼睛和芽芽软趴趴的脸庞，捧着书道：“阿娘，我去找他们，这书也要同大家一起看！”
阿糯已经偷偷翻过了，这书全是画，活灵活现，没有文字，大家一定都能看懂。
“嗯。”
妇人要做的测验和男子相同，官员们测试到这位坐在轮椅上的妇人时，言语动作更轻柔了些，大人说了，他们为官就是为民父母，切不可恃强凌弱。
不想这位妇人居然识字，官员们就看这妇人写了一手干净的簪花小楷。语文的三道题目一一回答出来了。等到这第三个题目：书写自己的优点和长处，妇人写了许久，又等了片刻，这位妇人终于停下了笔。
官员们收来一看，眼前瞬间一亮。
旁边做完“小孩儿”组测验的官员也歪着脑袋过来看，吸了一大口气：“嗯？你这组倒是检测到宝贝了！”
“可不是，难得有个书写这么好看的。”官员仔细阅读她的文字，表情更柔和的些，甚至还笑眯了眼：“你上头写的可是真的，你会刺绣和纺布？”
妇人点点头：“草民先前是北边郡县布坊的绣娘，先学的纺布，后学的刺绣。而为何会学得文字，是亡夫生前所授，可惜草民太过愚笨了些，只会这么多……”
“你亡夫？”
“五年前染病去世了，亡夫生前也读过书，考过童生，只是科考未中……”
亡夫一死，后头便乱了起来，有人想她好容貌，便想强占了她去，她心一狠，带着出生不久的儿子，以及尚且懵懂的女儿一路西行。后来历经风霜，到达凉川州，有意无意之下，这脸也就苍老成这样，甚至还刻意让云娘也沧桑了许多。
旁边刚刚测试完孩童组的另外的官员过来一瞧，捋着胡须：“你可是阿糯的娘亲？”
他刚刚就看到收下知州大人礼物的阿糯跑到这个女子身旁。
妇人点点头：“草民正是，草民有一女，名为云娘，另有一子，名为阿糯。”
一语落地，官员们瞳孔微微一扩，好家伙，这一大家子都深藏不露啊，云娘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官府，而今天的阿糯更是出类拔萃，让知州大人都连连点头。
按照大人之前发下来的图表，会识字会算数的人才都被放在新的表格上，像云娘这种有独特手艺的人，但是要加重备注。
若是只会文字，这名看似年迈的妇人并不出众，那些有钱人的家中会读书会算数的不少。
但她写的是，她会纺布，还会刺绣！
这不就是大人说的高端人才！
这么优秀的人才要张罗起来，而这名官员为什么会这么敏锐，还是因为他们已经开始种棉花了，同僚们之前还在焦虑，谁会纺织棉花，他们只会弄麻布，可二者还是不同的。
所以说不检测不知晓，一检测才知晓他们这里的百姓也都不差嘛！
优秀的人都要被收来当老师！！
而那些被记录在册的有钱人家的“孩子”懵懵懂懂的，还不知晓自己马上就有正经工作了。
其实这些通晓文字的人大部分都很有家底，哪怕不种田，也可以用钱买米吃，原本还坚持住在城中，不愿意搬来这装瓦房。
可后头慢慢瞧出这砖瓦房的好处来——这么明镜漂亮的大玻璃，对比城里的木头窗户，家里显得异常的昏暗；还有这么宽敞平整的水泥路，他们城中虽然有路，可灰噗噗的，哪里好看。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似乎隐约开通了新的市集，百姓们不但有了鸡鸭，还能交易别的东西，甚至有几家做吃食的已经声势浩荡地开始大展身手，馒头，包子，麦米素馅儿饺子……都在所谓的宝泽四个区。
原先的旧城区除了回去照看有菜地的百姓，几乎都空了。
那些城里的有钱人犹犹豫豫，也买下了最大的四室一厅，和百姓们一样，选择住进了这新的砖瓦房。
笑死，你不住怎么办？
还住在城中的话，城里都空了。除了连片的油菜地，基本上荒无人烟。
他们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让他们现在开始重新种地，他们不行，他们做不到，他们必须和老百姓们住一块，这样才有饭吃……所以这大批子的人靠着祖上的资产活到今日的懒汉们，有些人还是文化人，只是生性惫懒，什么都不想干，甚至晃荡到三四十岁，也蜗在家里不讨媳妇儿，就吃祖上的白饭。
看到王青城送来的这么多识字懂文的“富n代”的名单和家庭情况，正发誓为养脑婆而不懈努力的顾牧青都惊呆了。
“宝儿……”
“嗯？”
“我一直觉得我挺懒的，但我同他们对比，我好像超级勤快呢……”
顾牧青看着这些人的事迹，简直都快惊呆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好像也是有的，前世他就有个朋友，家里在粤区有几十栋楼，学习不认真吊儿郎当，就和这些人状态一样。
这么一比，他可真是个努力而上进的富二代啊。
顾牧青长吁短叹，还趁机继续拉踩：“宝儿，我就不像他们这样，我都有宝儿包养我，现在有吃有喝了，我还这么努力！”
他现在每天也要做很多的活，没办法，他不做宝儿就得做，那还不如让他做。
顾牧青可舍不得让自己的宝儿累到不行。
所以现在的顾牧青看着这些懒懒散散的米虫，立刻就觉得不顺眼了。
睡什么睡？咸鱼什么咸鱼？
他都没咸鱼呢？他们凭什么提前完成他的人生梦想！
必须抓过来当老师，什么，不愿意？那就用各种资源去诱-惑，你们不是喜欢吃吗？那就给你们提前看看他做好的菜谱！也有不喜欢吃？还有别的诱-惑，人总有点弱点和不为人知的癖好吧。
呵，除了黄-赌-毒，这些人要想什么他都能尽可能的满足他们，前提是——都必须过来老老实实地教书！
第58章 基建第四十五天
顾牧青就是这么一个复杂的人, 说他懒吧，他又能连续工作八-九个小时，就为了给容诉云画出一份最完美的菜谱, 出一份最详尽最有用的测试题。但说他勤快吧, 他一懒起来就接天连日的睡，容诉云办事睡, 容诉云坐马车睡，容诉云吃饭的时候……嗯……他，不睡了，因为吃饭对这个系统而言分外重要。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 顾牧青比容诉云更了解这群懒洋洋的人：“宝儿你换个小路线去想, 你现在拿钱砸，他们他们肯定不来，他们都不缺钱, 祖辈上攒下来的钱足够他们躺好几辈子了，所以咱们得投其所好, 用别的东西诱-惑-诱-惑他们。”
某个系统的眼眸带着一抹奇异而又瑰丽的妖冶。
这些有钱人家的闲散人员，虽然懒散, 但本质上还是尊官守法的好公民。官府让他们做的题，他们还都认真做了，尤其最后一道——询问喜好和趣味, 有人喜欢吃, 有人喜欢看猎奇故事，这不就都中了吗？
但是当一大批懒汉们被聚集在容诉云面前时, 他们还难得的茫然：“大人喊我们来做什么？”
“莫不是觉得我们的测验结果特别优秀, 要给我们什么奖励？”
“可是咱们什么都不缺呀……”
“好累，我就想回去睡觉, 结束以后，你们去不去打叶子牌？”
“打吧，可是叶子牌都好没意思……”
“是哦，没意思，吃饭没意思，睡觉没意思，打牌也变得没意思了，可是我瞧着为什么那些普通百姓们每天过得这么鲜活呢？每天都很有精神……”
容诉云和顾牧青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段对话，顾牧青在容诉云的心湖之中，眉梢重重一跳。
顾牧青实在忍不住了：“当然没意思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也不运动，也就比咱们军屯里养的那些肥猪们多了打牌的娱乐活动！不对，你们和猪有什么区别？毕竟那些可爱的白色的大猪猪可是能出肉吃的，你们能出啥……”
容诉云的睫毛极为浓密，垂眸时，双眸之下落了一片阴影，他忍了忍，没忍住：“他们能出点脑子。”
“哦……我都忘了，他们还是有点优点的，可以教教书。”不过顾牧青嘟囔了一声，“还什么都没意思……我看他们的嘴放到火葬场里都融化不了！待会把宝贝们都放出来，他们最好什么都不缺！”
顾牧青难得这般斗智斗勇，容诉云好笑不已。
“那就看你的了。”
“放心吧，宝儿，我选的都是好东西！”
“嗯。”
容诉云今日未穿官袍，一身皎白衣衫宛若清风明月，原本还有些懒散的有钱家的汉子们慢慢直起了腰，这才收敛了几分吊儿郎当的。虽然他们大多数人并未从这位知州大人的一系列政策里获得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可不得不承认，那玻璃实在太漂亮了，砖瓦房住着也挺舒服……姑且也算好处吧。
“大人。”
这百来个人行了行礼，有年轻人，也有花甲之民。共同点就是他们瞧上去比百姓们干净了许多，皮肤白皙些，细腻些，身上的肉也多了些，一看就是被好生养到现在的。
“起来吧，也不必行礼，今日我唤你们来，是有一事要同你们商量。”
说是商量，但聪明人说话大多以利相取。
“我意欲在宝泽四区当中的广场建造一座新的书院，当下缺少能够启蒙孩童的优秀师长。诸位今日文采斐然，在百姓之中出类拔萃，便有心相邀。”
“师长？是让我们去当老师的意思？”
“启蒙……便是给孩子们教书，我怕没那个耐心……我看我家里的那个臭小子都烦。”
“是啊，我现在就想在家里舒舒服服躺着，晒晒日头，再同你们没事闲聊几句；唉……一动就好累……”
大人的夸奖被他们可以忽视了，这些有钱人自然不想干事，废话，谁想干活儿，他们祖上的积攒供给他们再吃个百来年也足够，现在他们就像躺着，就想咸鱼，谁都不能让他们动起来，谁都不可以！
容诉云却不意外：“诸位可先听听，书院即将招收五至十五岁的孩童，教授的是新书，不是诸位如今熟悉的三字经，千字文，甚至连文字也做修改。”
这是顾牧青和容诉云之前商量好的，既然要教，那就彻底地教授新知识。繁体字太过繁琐，一个大字要写上许久，当真不如简体字方便。
“各位可看看我们编好的新书册。”
说着，有官员递送出他们已经拓印好的书册，然后千钧一发之际，有官员的袖子里“不小心”滑出了一本五颜六色，描摹精湛的画本。
“咦，这是什么？怎么还是彩色的，文字也看不懂，但是这图画画的当真不错，这是什么大妖怪呀？真好看，等等……”
这一等，这个捡起官员不小心掉下来画册的百姓就渐渐看迷了眼。
他的手指迅速的翻动着，眼前的图画在他的脑海中如同实质般的鲜明故事。他的眼睛变的如同葡萄一般巨大，牙关紧紧咬着，不知看到什么紧张情节，居然还蓦然拍着手掌，拳头重重的垂向了自己的大-腿：“呔！这师傅长得如此愚蠢无礼，这灵猴儿明明是个好货！”
其他正等着分发教科书的百姓：“？”
听到这人的声响，其他人立刻翻开了他们手中的书册，可是他们的书册平平无奇啊，都是些他们看不懂的文字，缺胳膊少腿的，但是仔细琢磨着倒也能辨别出是何意思。
可是，哪里有师傅，哪里有猴儿？
这个百姓旁边的人忽然伸出了个脑袋。
嗯……嗯？？
这一看也看入了迷。
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很快，这名百姓周围围聚了十来个百姓，都目光灼灼的随着他翻动的手指不断阅读这故事，而那名被刻意安排的官员则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深藏功与名地退了回来。
当然会看入迷。
就为了这本书，他们在官府里面险些打起来了，好在大人还分发了别的图画书。所以他们才这么大方的把这本《西游绘本》用做吸引人的道具。
不过在容诉云看来效果还是很明显的，想他当初处处接触到西游绘本，也被其中的神仙故事所折服，有妖有魔，有师徒之情，有历经坎坷，西行取经，这样好的一个故事，自然会比书生小姐的缠-绵爱恋更吸引人。
“宝儿，我们还有更好的书呢，你看这不就已经勾上了一大批人~”
曾经的顾牧青也是一个很爱看绘本的人，初初接触华夏文化，他简直被这种神仙故事瞬间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山海中有万千生灵，每个生命都是故事的主角，绝对比他之前爱看的个人英雄出色的多。
不过这不是拉踩，人各有爱。
十来岁的他已经过了喜欢看刺激英雄科幻片的时候了，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还缠着他家的老头子，询问能不能学习中国功夫，一拳打十个或者轻功水上漂凌波微步。然后他家老头子沉默了几秒钟，随后狠狠地敲了他一个板栗脑袋，把他推过来去继续学中文。
“宝儿，除了《西游绘本》，咱们还有《水浒传绘本》，《红楼梦绘本》，《三国演义绘本》呢！咱们的老祖先真厉害，这么好的文学都能写出来，不愧是四大名著！”
不过顾牧青率先选出来的是西游记，故事扑朔迷离，有师徒之情，也有人妖之变。
就很适合吸引这些目前还信仰神佛的百姓。
而且连环画的形式不但结合了文字和图像，而且这不同的画风也让故事更加生动有趣，看得懂文字的可以理解更深，看不懂的也能凭借图画了解其中意思。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没有网络和电视的时代，这种连环画简直就是日常阅读获取娱乐的重要途径！
要不然他们这个朝代不会连本书生赶考遇小姐的绘本都那般风行。
顾牧青刚穿来的时候，系统还未完全解锁，他万分无聊地了解了这个朝代的文化，那些话本读了一本又一本，可都没意思。没有剧情的话本就是单纯书生遇到温柔小姐，最后书生中举迎娶小姐的故事；多些狗血剧情的，就是书生明有糟糠妻，却抛弃糟糠妻迎妻小姐的情节。
兜兜转转就这些剧情，可绘本不同。
不管是四大名著的绘本，还是《三毛流浪记》，都把当初的顾牧青一整个吸引进去了。在和他一起学习汉语的国外好友都在喝酒、开party、开赛艇的时候，他就在家里偷偷摸摸地摸出一本绘本。
好看！爱看！多看！
就因为他绘本看的多，他认的字比他那些狐朋狗友都多的写，每次小作文他都是第一名！
而现在百姓们都被这本绘本所吸引。
一本西游记足足有三十本，可这里只是其中最高潮的那段，三打白骨精的那一节选，很快就看完了。
“没了？怎么就这么就没了，果然文字少些，看得就快些……”
周围有人嘟囔起来，而那拿书百姓眨着眼睛，把书阖上，似乎想要说什么：“大人……这……”
“别急。”容诉云则浅浅笑着，他已经大手一挥，掀开纯色的长布，在他的左手边，是整整一桌子的各色绘本。
而他的右手边……则是隐约散发浓郁香气的墨色食盒。
“不知道有什么能让各位喜欢的，如果各位愿意来书院里当老师，除了该给的津贴，我们还免费提供绘本阅读，包括各位手上正在阅读的《西游绘本》，以及别的各色优秀绘本……当然，我们的书院还会承包各位中午一顿饭的午餐，各位若是感兴趣，且来看看。”
第59章 基建第四十六天
一边是密密麻麻, 堆如小山一样的各色画本，一边是正在飘着香味的美味佳肴。一时之间，剩下来的这些有才学的人不知道该看左边还是右边。但是刚刚欣赏完三国绘本的那名百姓率先冲向了话本区, 他的手上动作很快, 迅速翻出了《三打白骨精》这一回合的下一册。
而他旁边的人犹豫着，也翻看起其他的话本。
这些画册同刚刚的西游画的内容不同, 可是唯一的相同点就是故事生动有趣，绘画精良。
他们是如何在这样活动的纸上画出这般绚烂多姿的色彩？？妖魔神仙，惟妙惟肖，仿佛作者当着亲眼见过一般！！！
“妙, 实在是太妙了！”已经看到《三打白骨精》后续的那个百姓心里狠狠地爽了一把, 大腿都拍肿了，“这样软软弱弱、只知道伪善的师傅活该被妖怪抓去，而你这猪头为何还回去找你那大师兄？！！这样的师傅留着他做甚, 肩不能扛，手不能持, 只知道念咒！”
“噗……宝儿，《三打白骨精》这一段简直让我看得气死了！我就觉得猴子做得非常对啊, 眼神好，一眼就识别出妖怪，偏生这师傅没眼力！”
顾牧青在容诉云心里就很生气, 他的愤怒犹如实质化, 甚至他觉得如果自己是那只猴，这个师傅就随他死了算了。
可是猴最后还去救师傅了……
所以他不会是这只猴。
容诉云听他说过这个故事, 后面也随意翻越过, 当即顿了顿，解释道：“师徒恩情重于天。”
顾牧青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一无恩情, 二无血脉，还要被这个师傅拿捏，如果是我，我才不管他。”
但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在容诉云说话之前立刻打断了容诉云：“但是如果被白骨精糊弄的是宝儿，那我千次万次都回来救宝儿的！不对，我就压根不会离开宝儿，哪怕宝儿天天给我念紧箍咒，我也黏着不走！”
想说的话突然被顾牧青堵住，容诉云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不知为何，他现在听顾牧青这么说，耳朵有点发热，一股无名的火烧在他的耳尖。
很快他的呼吸也变得促了促。
容诉云端起桌上的茶，做势喝了一口：“不说这些了，我们等等他们怎么回。”
“嗯嗯，他们肯定会答应！”
不怪顾牧青这么自信，这些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画册，每一本都是他可以打五星好评的！
况且有些人不是喜欢吃吗？这些准备好的饭食可是新鲜的味道，完全不是古旧的做法。
有吃的，也有可以消遣娱乐的，对于咸鱼而言，这两样东西的威慑力极大。
果然有人被画册吸引了注意，有人被吃食的美妙味道闹得饥肠辘辘。
这个时候，州郡养着的鸡鸭兔猪还没有彻底长成，杀是杀不得的。顾牧青便让人所以便取了鱼肉，捏了鱼丸，熬了汤，又做了烤鱼，香辣味道拌着蒜蓉；但最香气扑鼻的还是爆炒田螺，这一道拿捏了军区所有士兵的菜肴如今也释放扑鼻的香味。
各有所取，这便达到了顾牧青的目的。
容诉云一盏茶水喝干，脸上的火烧才慢慢消融了些，他轻顶了下他的单薄喉结，端容温言道：“如果各位愿意成为书院的师长，这些书册便可免费借阅，每人每月可等级借看十册，而书院每日正午可提供一顿饭食，每人可打自选三道菜……”
原本大家还在犹豫，虽然书好看，可他们懒了，他们还不知道该怎么教孩子。刚刚看到的教科书文字和他们之前学的也不同，有的懒汉心里明镜着，心里便想着自己是大人现在最需要的人才，他们再商讨商讨不也可行？
比如说，这书册一个月只能借阅十本，这怎么够看？
可不等他们纠结好词，有官吏已经大踏着步子，送来了一封书信。
“大人，有一封来自江南郡县的书信，送的加急。”
听到是江南来的书信，原本百无聊赖，还打算和这群懒汉扯皮的顾牧青瞬间情绪高扬了起来，不是懒懒散散的状态了，他拖着腮，眼睛异常的闪亮：“宝儿，是不是咱三伯来的信！”
容诉云轻轻点点头，随即拆开信件，一目十行的阅读下来。书信的内容很简单，只说在容诉云收到这封书信的时候，容忠渠已经带着妻子和两个女儿出发了，同行的还有容家的三四个年轻读书人，以及选出来的三十名师长。
这都没什么，只是容诉云看到后面，眉头轻蹙，似乎觉察出什么。
容忠渠离开时似乎同老家那边起了什么龃龉，言辞之间对大伯、二伯、以及老爷子都没什么好听话。
但到底也没写的那般详细，只说他们预计在二月中旬抵达这里，还希望容诉云能够找一处适合居住的房子。许是担心容诉云这里生活简朴，居住和日用都万分贫瘠，容忠渠还特意叮嘱容诉云钱财方面不必多加考虑，越舒适越好！
届时他的妻子和女儿就会在此暂居。
“哇，三伯真的要来了啊，还带着两个妹妹来！”
原本顾牧青都不把希望放在容忠渠这家子身上了，只希望那边能有人顺利把老师带过来就行，但是容忠渠都亲自来了，这一同而来的老师应该不会出纰漏……毕竟容家应该还要脸，如果想让容诉云好好辅导他们家的几个小孩，那该出的优秀老师就得出。
顾牧青心情很不错：“而且来了三十个本就会教书的，还可以给这些懒汉们上上课，先岗前培训一下，他们上手了，应该教小孩子就不是问题……对了，他们还没考虑好么？”
顾牧青还不知道，这些懒汉们想着的再是和容诉云商量商量，比如说他们花钱把这些书买回去。
再贵的书他们也是买得起的。
懒汉们十分自信地想，不想容诉云把书信收纳整齐后，没同他们说话就唤来了另外一个官员。
穿着官袍的王青城立刻从外进来，面色恭敬，丝毫未因容诉云年纪不大且面容青涩就心生蔑视。
王青城行了个礼：“大人，有何吩咐？”
“马上有一批江南的老师要跟着镖局的人来到他们的宝泽郡，下月中旬就到，你近日去给他们安排统一的住处，就在宝泽区划几处砖瓦房，尽量让他们坐在一处，而且距离书医院位置近一些，给他们备好桌椅板凳和常用的物件。”
一听有老师要来，王青城看了一眼面前这些汉子们，神色意外，却忽略了容诉云并没有说明那批老师的数目，他立刻点点头，同样为书院有了新的老师而心情激动：“江南来的老师么！那一定文采斐然！下官这就去办！”
王青城一走，原本留下的百来个文化人瞬间面面相觑。
哎，不是？
他们还准备说些要求，再和大人商量商量了，怎么转眼间就来了新的老师？
还跟着镖局的人过来，那一定就不是他们本地的人了，从江南过来的人……还是专门的老师……这群懒汉们瞬间有了被挖墙脚的感觉，一个个很有紧迫感。
特别是那个刚掉进话本坑里的十几个百姓，看着书桌上的画本，仿佛自己的宝贝硬生生的要被人抢走：“大人，我们能做！”
刚准备询问他们意愿如何的容诉云：“……”
但看容诉云不说话，他们更紧张了，这次哪里还有要求，甚至恨不得倒贴过去！
笑死了，他们之前在想什么？
不就是教教小孩子吗？
有书看而且还能蹭中午一顿饭，他们小时候也是接受过启蒙教育的，不是很难的事，半天学，半天玩，嘻嘻哈哈混一天。
所以这个大人找他们办的事，他们一定要接下！
随着那几个百姓坚定的回应，剩下的百姓也不再犹豫了，纷纷点头，也有几个实在厌烦和小孩子打交道的，选择不在书院当老师。剩下百分之九十多的人都已经说清了，甚至还和容诉云签了份官府的文书。
听到签文书，他们不怕，甚至还挺自信：“所以我们也是吃上官家饭的了？”
“我看了看，这也不是什么黑心文书。”
“废话，官老爷都在这里了，哪里会给你签黑心契书。”
顾牧青：“……”
他还真有这个打算。
可恶，要不是他的宝儿阻拦他了，他的初版合同一定比这个还要苛刻。若是他们好吃懒做，都没有通过考核期，为什么要支付全部的工资，至少也要减个八成！
可惜他的宝儿对他的百姓实在太好了。
算了，也就三个月。
契书并不复杂，给他们留了三个月的适应期，也叫考核期，如果三个月后通过，这些人就会正式变成他们书院的老师，如果不通过，官府依旧会支付全部的钱款。
所以本就答应的人觉得没毛病，顺利地签下了文书，暗自庆幸自己没多说别的东西惹恼大人，不然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到时候所有的老师估计都是新来的那批！
他们，机智！
而这个时候，新来的那批……
容忠渠一家正风尘仆仆地往西南荒凉之处奔走。
一行人出发的时候，江南郡县还在下着皑皑白雪，雪道难行，他们带了许多沉重辎重，厚厚的被褥，上好的布料，以及各色吃食，腊肉，腊鱼……哪怕东西足，这一路也颇为坎坷。
被容家砸了重金并承诺一定会照顾好家里的老师们早就吐了几番苦水，后头看着荒芜的场景，表情更是黑了又黑。
一直快到凉川州的边缘郡县，寒凉冷意慢慢消散，他们身上脱下了棉衣，只穿单衫，放眼望去，各处还未得到彻底的开发，依旧是荒凉的山。哪怕这里没有雪，没有水，还隐约有绿草，可这种寂寥空旷，荒无人烟的死寂依旧让所有人的心沉沉一紧。
容忠渠大抵知道这里的情况，可他的夫人表情惶恐。
尤其看到了这里的破旧小道，还有远处破落无比的茅草房。清秀的夫人略有紧张：“夫君，这里……”
容忠渠硬了一口气：“没事的，侄儿说了，给我们安排的地方必定不会如此荒凉。”
容忠渠也不确定他带着妻女过来是否是正确的决定，可是家里两个兄长和两个嫂嫂的言语实在太过尖酸，与其在家里闷闷的一年，不如带着妻子儿女过来看看外头的天。
容忠渠摸了摸两个女儿的头发：“鸳鸳、鸯鸯，你们还咳着么？”
两个小姑娘都摇摇头。
两个小姑娘今年才七八岁，因为他夫人一胎双子的缘故，而又早产，女儿长得比别的同龄孩子更瘦小些，甚至还随了他夫人的身子，一入冬或开春，柳絮飘飞之际，就容易喘。
但这一路，她们母女三人咳得就越来越少。
随行的大夫也都日日把脉，并无大碍，如今再次得了两个女儿身子并未不舒坦的消息，容忠渠这才轻缓的笑了笑。
视线从窗外的破落草屋掠过，哪怕他对容诉云的安排并不清楚，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们去了以后可能会住什么破水的茅屋子，他也毅然决然的决定扛起这个家。
容忠渠搂紧了两个女儿，看着夫人，身骨坚毅如钟：“若这里真能养好你们的身子，再清苦，我也能让咱家过上不落江南的好日子！”
第60章 基建第四十七天
容忠渠赶路的时候, 容诉云这边还在如火如荼地安排着书院的各项事情，比如在哪里选择最合适的砖瓦房做教学房，还要统计即将入学的学生数目。
突然说要上学校, 这些百姓们都惊呆了。
上学？
他们家里正在撒丫子到处乱跑的孩子也震惊了。
上？学？
上什么东西？？
“不上学！我才不上学, 读什么书？我要去找芽芽玩！”
小虎头一家，小虎头正准备出去找隔壁的芽芽玩, 没想到被自家老爹一把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小虎头蹬着脚，一双拳头虎里虎气：“要是你去，我才不去, 我就是要找芽芽玩！”
老虎头不耐烦地拍了小虎头一巴掌, 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气得要命：“玩儿！玩儿！你就知道玩！你不知道去读书，练几个大字啊？当时做测验的时候，你没瞧见咱隔壁家的阿糯都拿了头名, 你不是想看他手里的画册？！”
小虎头没拿第一名还输给了阿糯，已经觉得很丢人了, 现在还被他爹再次提了出来，小虎头直起脑袋, 不服气地道：“可是读书有啥子用，还不是要回来种地，我力气可比阿糯大多了, 我以后一定能比他能干, 绝对能养活芽芽的！”
老虎头不满意，他这儿子居然只知道种地：“老子让你去读书难不成还会害了你吗？你去读书当大官, 以后芽芽跟着你就是官夫人！走出去多敞亮, 阿糯还会喊你一声大人，还得向你下跪行礼。”
小虎头陷入了沉默, 似乎真的被老虎头说动了，老虎头乘胜追击，继续道：“傻儿子，你想想……咱之前见到的那些大人是不是都很厉害，你不学……你以后就是跪着的那个，不仅如此，阿糯这么有出息，阿糯一定能读出来，当大官儿，到时候人家光宗耀祖还把芽芽娶回去了，你就得对着芽芽和阿糯跪，多丢人啊！”
小虎头的眼睛愈发亮了，完全忽视他当时看到了那些测验文字时一眼摸黑的暴躁感觉。
他试探性的抬起小脑袋，圆滚滚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眼睛里面有光：“爹，我真能当大官儿？”
老虎头猪油蒙了心一般，闭着眼胡吹：“怎的，我还会骗你不成？傻小子，你可是你爹我的崽种，你爹我又不笨，你娘又是百里类最聪慧的女子，怎么可能生出来你这个笨崽子，所以你一定行，绝对行，肯定行！”
小虎头的娘亲刚端了饭进来，闻声停了脚步。
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在那里定定地听了好一会儿，老虎头还在那里自夸自擂，拳头锤着桌子，声音震天响，什么自己年轻时聪明绝顶，人见人夸。而她则一眼相中了他，这才有了小虎头……说到兴奋处，老虎头还提到当时有别的娘姑娘也相中了他，只是他对自己一心一意，非她不娶……
小虎头的娘亲沉默了，狠狠地沉默了。
说的都是什么狗东西。
对于自家汉子的话她实在不敢恭维。老虎头那是不笨吗？简直笨到离奇了，要不是力气大，一看到她就脸红红。后来打定主意娶她的时候，就天天干活，出力气，比自家活还勤快，否则他娘亲和爹也不会舍得让她嫁过来，靠汉吃饭……
看着这虎头虎脑，宛若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父子俩，小虎头的娘亲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至于读书……不用说，她也知道自家儿子不是读书的料，那个老的看不懂文字，只会算个数，而那个小的连算个数都算不明白。
不过大人们说的好，只要交上一点点的学费，就能让自家孩子进学堂。
而且不像早年间，她听别人说的孩子进私塾找老师还要交上重重的束脩，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要供奉礼物，除了米，还有肉……如果是那样，他们目前是上不起学的，哪怕是鸡也是半大的鸡崽子，他们舍不得宰了送老师。
不过现在只要交上一定数量的粮食，再加上部分的碎银子就能进学堂，那么让小虎头去学堂见识见识也好。
总归要见见别的东西，不能天天窝在田地里，偷鸡摸狗，爬树掏鸟蛋。孩子年纪大了，还到处跑，正是到处玩闹，惹人讨厌的时候，去学校里约束着也好。
所以在老虎头的忽悠之下，小虎投自信觉得自己必然是日后学堂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仿佛他只要读了书，认了字，开了蒙，就一定能彻底压倒阿糯，拔得头筹！
到时候，什么大人的奖励，芽芽的赞美，全都是他的！
哈哈哈！
小虎头简直快美呆了，而隔壁的阿糯已经下定决心要入学，不仅是他，家中的所有人都支持他去学堂。
云娘晚间回来，掏出了一大笔钱，这是她这些日子挣下的银俩，自己用了一半，专门用来偿还当时亏欠官府建造砖瓦房的贷金，现在剩下一半，供给家里娘亲和弟弟阿糯的日常开支。
对于官府定下的束脩金额，云娘已经觉得很便宜了：“娘亲，当时还在北郡的时候，束袖里哪里这么单薄，至少十条腊肉，还有银两以及额外的米面，现在只要交点钱和粮食就能送阿糯去学堂，这学堂是一定要去的。”
云娘知道阿糯聪明，也不想因为他们现在逃荒到这里就耽误阿糯，哪怕现在整个州郡看上去都教育薄弱，人文单薄，但这只是现在。如若阿糯有机会能走出这荒凉的凉川州，谁说他不会一朝入朝，官拜九品。
“阿糯，你怎么看？”娘亲看向阿糯，阿糯怀里正放着一本大大的画册，这正是当时测验第一名，容诉云亲自赏给他的画册，以作激励，而如今，这本画册他已经翻来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
娘亲问这话并不是要阻止阿糯入学，她只是担心。阿糯看上去太小了，哪怕刚刚到了五岁这个可以入书院的年纪，看上去却还像个三四岁的孩子，这样小的孩儿入了书院会不会遭人欺负？
不想阿糯却很果断，他昂起头眼里，都是坚定的光：“阿娘，我想去读书！”
他喜欢看书，喜欢写字，更喜欢接触文字。
比如，这墨色的书香。
宝泽郡决定入学的儿童数目已经统计了起来。
和之前预计的差不多，除去年纪过大，已经能做劳动力的大孩子，剩下来五岁到十岁的孩子基本上都决定入学。而且听说如果交了米粮或者碎银子，家里孩子还能在学院中午吃上一顿饭，午间在学院休息。这样那些刚满五六岁，走不得长远路的孩子就不用来回跋涉，赶着时间回到自己的砖瓦房吃饭。
“宝儿，咱们的食堂一定要好好弄，不能糊弄，一定要有专门人员严加看管，保证卫生，而且小孩子们吃饭前一定要洗手，不然在咱们食堂里面吃坏了肚子，还要赖咱们！”
食品安全方面顾牧青已经抓得很狠了，之前他就因为参加某个学校的夏令营，而夏令营食堂卫生不干净，导致他连连吐了三天，足足瘦了五六斤。他还以为自己是刚刚回国导致的水土不服，最终没想到夏令营的饭菜因为天气太过炎热导致的变质。别人吃了还行，他就有点太脆弱了……
他拿老爹后头好像接手了那个集团，顾牧青自此以后再也没吃坏过肚子过。
而他也不想自己好不容易要当校长，还让自己学校的孩子吃了吐，吐了吃。
他做不到的，多丢脸啊，也不符合他校长的身份。
是的，顾牧青是校长了！
这活儿还是顾牧青自己揽过来的，虽然明面上这个学堂是官府的学校，但一把手是容诉云。而容诉云几乎把这件事都交给顾牧青处理，登记入学的学生怎么安排课时，怎么分班，怎么安排老师授课，都由顾牧青安排。
那顾牧青不就是校长了吗？
而且还是实打实，有实权的校长！
顾牧青没想到换了个世界，自己居然实现了小时候想当校长的美妙梦想。
嘿嘿……
美滋滋~
容诉云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他还见到对方短促地笑了一下，容诉云眉梢微扬起。
顾牧青怎么了，这是忙傻了了吗？
容诉云低声道：“你现在很高兴？”
顾牧青声调拔起：“嗯呐！可高兴了！”
容诉云却沉默了：“……”
很难得，顾牧青不是一向很懒散的人吗，如今看他揽下了这么多的事情，顾牧青居然还这般喜滋滋的。
顾牧青哼着经典的“炸学校”歌曲，那张平日里散漫无比的脸上洋溢一丝嚣张的笑意：“宝儿，当然是我现在是校长啦！”
校长不就是学校的一把手么！
那他不还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和小时候那样把所有的课程改成体育课的想法不同，他现在更想招来的第一批学生们立刻汲取大量的知识！填鸭式教育虽然不可取，但在这种百废待兴遍地文盲的情况下还是很有用的！
至于寓教于乐……那还是等百姓们的文化程度都拔高上来再说吧。
顾牧青一遍哼歌，一遍佯装忧愁地查找资料，编写着教科书。
哎呀，好像一不小心，题目难了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