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萨图恩教案(八)

    几辆警用车悄无声息的驶进了亚历山大农场, 连警笛都没有开。

    这时候整个团队的指挥权就移交给了德瑞克和艾米丽,他们在坚攻方面的经验是整个团队最优秀的,身手也甩了其他人一大截, 所以责无旁贷的接过了指挥权。

    在来之前的路上大家就已经根据整个农场的地图制定了方案, 定下的计划就是直接先夺下仓库,确保人质安全。如果事情并不像他们刚开始推测的那样, 仓库里根本没什么被困的失踪女性,那么他们会由仓库直接转向农场主的居住小别墅, 彻底调查排除农场主本杰明·基普林的嫌疑。

    所以众人静悄悄的将车停在了较远的栅栏, 然后下车步行,这样车子的动静就不会惊动农场里的人。

    翻过农场本就是做装饰作用的木栅栏后, 一行人算是进入了农场的核心地区,这里有农场的生活区、养殖工厂、仓库、晒场、工具区等等,面积不小, 建筑挺多。但他们不会迷路,因为有瑞德这种移动活地图的存在, 即使天色太暗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瑞德也能够辨别出他们所处的位置。

    翻过木栅栏之后又走了一段距离, 穿过晒场到达了核心地区的中心位置。

    为了防止意外,德瑞克在居住小别墅去仓库的路上安排了三名警察,叮嘱他们看紧对方动向, 一有动静就汇报。而剩下的人都拿着给子的武器, 悄悄摸向了仓库。

    仓库的门被小孩儿臂粗的铁链锁着, 上面的锁也很结实, 如果不是众人来之前有所准备, 恐怕想暴力弄断这把锁要废很大劲。

    打开仓库大门后,所有人态度谨慎的跟在德瑞克身后, 好在虽然BAU的侧写师算是文职人员,却都按照FBI的规定做过相关的培训,相关项目合格之后才有资格配枪。所以能出外勤的人员,身手其实都还算不错,面临现在这种情况,心中紧张却不慌乱。

    仓库里没有任何光线,环境很暗,全靠众人手中的电筒发出的光线视物。

    而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堆堆干草。

    但所有人都没有被这种假象欺骗。他们小心的绕过干草,找到了堆叠干草之间的一条一米宽的通道。

    穿过这条窄窄的通道,他们终于看到了仓库内部的真实情况。

    众人都被惊住了!

    这里装着很多铁笼子,不,应该说是整个仓库被人用坚固厚实的铁丝网隔成了一个个牢笼样的房间,它们里面的装潢几乎一样,都摆着一张床、一张小木桌、一把椅子、一个衣柜。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大部分房间里都关押着一个女人。

    她们大部分已经睡着了,少部分被吵醒的女人见到陌生人进来,既没有求别人救她们出去,也没有大声呼喊,她们只是呆愣愣的盯着进来的陌生人看,神色木讷,眼神呆滞,容颜憔悴,仿佛是早已失去了自己的思想,只是被人操控的傀儡。

    其他人看见这一幕只是单纯的对关押这些女子的混蛋愤怒,对这些女子同情而已,他们心中却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些失踪的女子还活着,他们总算是把人救回来了。

    但跟着诺曼学了不少生化医药方面知识的瑞德,却是气的浑身发抖。

    这些女子神情呆滞并不只是被关久了造成心理创伤,还是被下了药的症状。但是药品购入渠道有限农场主也不可能去购买高价的黑市药,那么他对这些女子使用的药物品种选择种类就非常有限了。

    兽用麻醉药。

    瑞德回想起这家农场购入物品的清单上,麻醉剂的购入量远超一般使用量,而对此给出的理由是农场养了很多产仔母牛,为了解决母牛生产问题,需使用大量兽用麻醉药。

    大概在本杰明·基普林的眼中,这些女人差不多是等同于‘母牛’吧。

    “为了让她们听话,这个混蛋一直使用兽用麻醉剂给她们喂食,这些麻醉剂对人体伤害太大了。”瑞德语气沉重的说。

    高登面色一沉:“她们现在这种状态,是麻醉剂吃多了?”

    艾米丽连忙让跟来协助的一名警察把铁笼上的锁打开。没错,他们来之前做了些准备,而这个准备就是带上了一名学了额外职业技能的警察。

    年轻的帅警察手脚利索的打开了最近铁笼上的锁,而这个铁笼内的女人并没有醒。

    现在这种情况让其他人心中对瑞德的话更信了几分。他们再怎么轻手轻脚,动静也足以令沉睡的人惊醒,更何况这些女人可是处于一种危险的环境中,再怎么心大也不会晚上睡得雷打不动的。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她们的食物中的确被下了麻醉剂。

    艾米丽走到睡在床上的女人身边,拿着手电照了照,然后向其他人说:“是失踪档案上的女人之一。”

    JJ试着推了推还在沉睡的女子,只见她动了动,眉头锁的死紧,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这个铁笼隔壁的女人倒是醒着,但是她一直保持着呆愣的神色,对外界没有一丝反应,看样子应该是失去了行动能力。

    一仓库的受害者,还都失去了行动能力,这样的情况令BAU众人为难。他们不能放着这些受害人不管,也不能冒着凶手逃逸的风险打草惊蛇。

    “我们需要支援。”罗西轻声问JJ:“能不能先从当地警局调一些警力出来?”

    JJ摇头:“因为我们插手调查当地女性失踪案,本地警局内部的不满情绪太高,即使调配了人手,我想我们也不敢放心使用。再等一会儿,突击队已经在路上了。”

    而这时候,德瑞克就表现出了他在临场指挥方面的果断坚决:“瑞德、JJ还有罗西,你们和警察留守仓库,先不要打开铁笼,人手不够照顾所有受害人,只要守好大门防止其他人进入就好。其他人跟我去捉拿本杰明·基普林。记住,他是一位常年做体力活动并有屠宰经验的壮年男子,体格很大,不要正面力拼。”

    众人均没有表示任何异议,高登只简单的补充了一个需要大家小心的关键点:“注意提防农场内的任何人,别忘了,他们是一个组织,不是只有本杰明·基普林才是凶手。”

    然后大家就开始分头行动。

    瑞德为了让自己的愤怒平息下来,不得不一边拿着枪警戒有可能出现的敌人,一边思考整个案件是不是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从他们找到的结果来看,之前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出来的侧写结论是正确的。但毕竟只是根据罪犯的行为模式进行的侧写,在没有亲眼看到最后的结果,就有可能出现误差。

    瑞德对团队中的同事很信任,对自己的能力也很自信,但经历丰富的他非常明白,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并不会完全如人意。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做到自己所能做的所有,杜绝任何意外的发生。

    罗西检查了一下大门周围的地形,回来就看见瑞德在走神。

    “瑞德?”

    “不对,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瑞德低声说:“我们搞错了一件事。”

    JJ来回查看了一下所有被关押的女子,发现她们暂时没有出现什么生命危险,这才放下心和罗西瑞德两人会和。正巧听到了瑞德的低喃,便问:“搞错什么了?”

    “孩子在祭祀之后被吃掉,而是被吃掉之后才以祭祀形式安葬掉。顺序出了问题。”

    JJ听瑞德这么说,也回想起了这一点,但他不明白这个顺序不一样代表了什么。

    罗西却立刻反应过来了:“食用祭品代表的是接受神明的祝福,而以祭祀之礼安葬则是代表了愧疚歉意!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态!本杰明·基普林根本不是主犯,他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人!一个以婴儿为食的人!”

    “是个女人!”瑞德此刻终于想通了自己之前一直都隐隐约约觉得有问题的地方:“萨图恩曾被上任神王也就是被他自己的夺取神王之位的父神诅咒,日后他的神王之位也会被子女夺走。而为了避免诅咒,他选择吞噬掉了自己的孩子。”

    “我想这一点,正是这群信奉萨图恩的邪教徒食用孩子的原因,有很大概率他们认为吞噬掉孩子会给自己增加神力。”

    “而以其他罗马教派的组织结构推测,这个邪教内部最后可能‘拥有神力或者希望拥有神力’的人,是侍神女巫。所以,真正的凶手很有可能是女人,也是萨图恩教的女巫,邪教的精神领袖。”

    瑞德语速极快的匆匆解释完,罗西毫不犹豫的打了霍奇的手机,并将瑞德的猜测告诉给了霍奇。

    然而霍奇那边却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因为他们抓捕行动刚巧结束,而被抓的人当中,除了原本的既定凶手本杰明·基普林外,还有本杰明的母亲,艾米瑞达·劳。

    在BAU众人踹门突击进入母子两个居住的小别墅时,艾米瑞达·劳正在庭院中向一座石雕做祷告,而她旁边的大竹篮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早已昏迷过去了的婴儿。

    第153章 萨图恩教案(九)

    高登正在审讯室里审讯艾米瑞达·劳, 霍奇则在相邻的审讯室里询问本杰明·基普林。

    这个案子现在还没有结束,因为背后的邪教成员尚未完全弄清楚,相信无论是诱拐还是食人, 那些成员即使没亲自参与也是知情的, 他们就算不上清白,自然也不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但是本杰明·基普林一直沉默不语, 无论霍奇说什么,哪怕是承诺坦白减刑, 他那张平凡的脸上还是只有麻木的表情, 对霍奇的问话根本毫无反应。

    至于艾米瑞达·劳。

    她已经是个疯子了。

    高登刚问她一个姓名,她先是神经质的在那边念着类似于圣经一样的祈祷词, 完全不理高登的任何问题。而高登言语逼迫急了,这个已经快七十岁的女人开口就用尖利又刺耳的语气诅咒起来:“该死的异端,玷污侍奉神明的女巫, 你将永远被流放至深渊,肮脏的爬虫……”

    不论这位艾米瑞达·劳到底有没有‘超自然力量’, 她都已经完成沉浸在自己侍神女巫的人设中了。

    “怎么让他们开口?”JJ在审讯室外相当焦急。

    “显然, 普通的审讯方式对他们来说是没有用的。”罗西双手抱胸, 皱着眉头观察审讯室内的情景:“这个女人早已经自我洗脑洗成了疯子,她是真的相信自己是女巫。”

    “能从本杰明那里找到突破口吗?”德瑞克问:“至少本杰明还是能够正常沟通的。”

    “他只是艾米瑞达的附庸,无论是行动还是思想, 都受控于他的母亲。想从他那里得到有用的消息, 只有打破艾米瑞达对他的控制, 让他找回自我, 才有可能。”罗西说。

    “这很难。”瑞德喝了一口咖啡:“艾米瑞达对他的洗脑应该是贯彻了他的整个人生的, 如果找不到他心灵的破绽的话,我们短短的几句话可没什么作用。”

    所有人都陷入了冥思苦想。

    可一个一生都遭受了洗脑、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妻子儿女、一直帮助母亲把恶事做尽的人, 到底有什么心灵破绽?

    “也许,你们可以让我试试?”一直都在默默关注这个案子还未曾离开的威尔尝试性的问。

    他的措辞很谨慎,因为他实在是遇到过太多“你究竟觉得我们哪里不行”“什么事情都想掺一脚是觉得自己是上帝么”诸如此类的反应了。

    罗西听到威尔的询问,只是问:“你打算怎么试?”

    威尔轻声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共情能力。

    虽然他解释的挺玄妙的,毕竟他自己都认为这种能力是一种想要使用就要付出代价的特殊天赋。但向来科学观很坚定的BAU众人则是这么理解的。

    原来是德瑞克模仿能力2.0加强版本,只是威尔除了破案经验丰富,调查推理能力强之外,天生更是感觉敏锐,所以将种种因素结合,变成了如今的‘共情’。

    “你想利用自己的能力找到本杰明的心灵破绽?”作为共情能力低配版的德瑞克很快就理解了威尔的意思。

    威尔点头:“你们现在的时间不多,对吗?我的方法是最便捷的方法,虽然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BAU众人并没有嫉贤妒能的想法,恰恰相反,有办法尽快破案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让威尔试一试并不是什么坏事,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成功自然好,没成功他们也没损失什么。

    可谁知道陪伴威尔来的汉尼拔医生并不同意。

    这时候,其他人才知道,原来威尔先生一直以来被共情能力困扰,精神压力过大,甚至已经出现了幻觉。

    “刺探他人内心,必然受其感染。你的精神状态已经经不起任何催折了。”

    “但是我觉得现在需要我的能力。如果能从他们母子口中得到邪教组织成员的详细名单,比一个个去排查要快得多,也安全的多。不会出现漏网之鱼。”威尔温柔的据理力争。

    汉尼拔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无奈的说:“你可真不是一个合格的病人。我可以同意,但条件是你和对方的沟通必须在我的陪同之下。”

    威尔闻言看向了BAU众人。毕竟这件事最后还是要看他们同意不同意。

    罗西给出了回答:“霍奇等会儿会出来,如果他觉得没问题,应该就没问题了。”

    遇到毫无反应不开口类型犯人的霍奇无奈走出了审讯室,在了解威尔的请求之后,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才点头同意。

    霍奇身上还带着身为律师的一些痕迹,BAU的案件被其他外人插手实际上有点不符合条例,为了保护BAU组员和自己,霍奇并不喜欢挑战体制条例,他比较倾向于在规则之内获取最大自由。

    可相同的,他的善良、正义和责任感都让他做出最符合现在境况的选择。

    让威尔试一试。

    在威尔进去之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诺曼突然问了一个问题:“emmm,审讯的时候可以使用一些辅助手段吗?”

    瑞德惊讶的喊了一声:“诺曼?”

    霍奇问:“你说的辅助手段是指什么?”

    大概是心灵相通,瑞德首先反应过来诺曼想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他连忙抢在诺曼开口前替他解释:“诺曼一直致力于药物研究,有自己的实验室。为了自身安全,他做了一些防身的药剂,都是一些不成熟的试验品,其中,其中一种可以给人制造出一些幻觉,让他放松警惕。”

    实际上,这种药物的功效并不只是这样。这种药剂灵感来自于中土世界,是由植物提炼而成,致幻只是其中一种功能,它还可以引导‘真言’,可以‘催眠’,甚至是‘编制记忆’。

    那么显然这种药物就算不上安全用品,它实际上是违规的。但如果只是致幻的话,如果功能不强就算是小事。要知道美利坚年轻人之间流行的一些‘刺激玩意儿’也有这功能。

    瑞德不会撒谎,但删删减减的解释一下为了诺曼他还是会去做的。他也相信,单纯的这种药物,而且是身为实验员的诺曼带出来的试验品,他的同伴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诺曼提出这个问题单纯的只是想帮上他们的忙。

    听了瑞德的解释后,罗西挑了挑眉:“威尔先生觉得需要这种辅助手段吗?”

    威尔在仔细询问了这种药物的效果之后,露出浅显的微笑:“我想这样我就更有把握了。”

    这种粉末状的药物燃烧后能够引导真言,的确是上佳的‘吐真剂’,但它并不是万能的,特别是面对精神并不正常的人来说。

    本杰明·基普林虽然看似正常,但种种迹象表明,他的心理其实是扭曲的,一般这种情况的变态者都伴随着幻觉,所以他们口中的真言可信度并不高。

    因此,只有找到他的心灵破绽,打破他母亲在他的心中刻下的禁锢枷锁,配合药物,才能真正得到BAU想要知道的真相。

    汉尼拔倒是对这种药物相当感兴趣:“想不到诺曼你在生化领域的研发能力这么强,真是令人大吃一惊的‘试验品’。”

    他话语中可不仅仅只是欣赏。

    在这方面非常敏锐的罗西听了这话,仔细观察着汉尼拔。

    他对这位心理医生的感觉非常复杂。

    侧写师也是存在一些难以改掉的职业习惯的,其中最明显最难控制的就是他们会下意识的对人进行侧写。虽然这样的习惯在BAU和同事相处时会尽量克制,但在外面,他们可不会还这么压抑自己。

    所以在刚见到汉尼拔医生的时候,他就已经下意识的进行了侧写。

    但显然这位医生也是心理学高手,他的身上有刻意隐藏自身习惯的痕迹,而在知道他们是BAU之后,则更是举止谨慎,言辞简洁利落。

    罗西至今还没有搜集到几样侧写这位医生的要素,自然也无法完成侧写画像。

    可是这不影响,他的直觉。

    即使再绅士优雅,即使再温柔体贴,即使再风度翩翩,罗西还是隐约感受到了汉尼拔身上那一股掩藏的很深、痕迹很浅的傲慢。

    这股傲慢和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完全不符。

    偶尔,汉尼拔的一些话语里,似乎是掩藏着一些更深层次的意思,遮盖在话语之下的是与他表达出来的意思完全不同的情绪。

    罗西又不着痕迹的观察了汉尼拔几秒,想了想,还是收回了自己的好奇心,把心思放到现在的案子上来。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人也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生物,有多重面貌很正常,他如果每一个都要去追根究底的话,就太累了。

    更何况,他和汉尼拔只是萍水相逢,不太熟悉,对方除了‘假惺惺’的,看上去也没其他问题,自然没必要花大量心思在一个陌生的心理医生身上。

    威尔和汉尼拔进入了审讯室之后,高登也从审讯室出来了。

    只见他皱着眉头,一脸无奈的说:“艾米瑞达·劳有非常严重的幻想症。不仅如此,她还为自己编织了一份非常‘真实’的身世经历,所以很高傲的拒绝任何‘污蔑性’的沟通。”

    艾米丽忍不住吐槽:“这个老巫婆明明就是个宗教疯子,高登你不用说的那么好听。”

    罗西大致上把刚才霍奇的审讯结果和威尔的帮忙给不知情的高登说了一下,而高登却并没有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我们必须做两手准备,毕竟如果艾米瑞达的幻想症非常严重的话,她的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么他们的口供能采用的可信度就非常有限了。先用笨办法,从他们的交际网络开始调查,尽量缩小邪教成员名单。之后如果能从本杰明·基普林口中得到名单自然好,两厢相互对比印证可信度更好。如果不能,就只有和当地警察一个个进行排查,尽量做到不放走任何一个邪教成员。”

    这个意见大家都同意了,然后很快就开始分工合作。

    德瑞克和加西亚联络,一起通过BAU的信息库进行名单筛选。JJ和艾米丽则直接去找女警官罗伊,准备找熟悉亚历山大农场那一代的当地警员实际了解情况。霍奇和罗西则直接去找负责失踪案诱拐案的警局高层,想从仓库里被关押的那些女性身上得到相关线索。

    高登和瑞德两个人则留下来等待威尔的审讯结果。高登经验丰富,资格又老,可以和威尔直接沟通。至于瑞德,BAU众人是打算刻意栽培瑞德在审讯方面的技巧,所以才留下他在审讯室外观摩。

    更何况,威尔使用的辅助药物并没有经过真正的临床试验,还是试验品,药物提供者诺曼需要在现场待命以防不测。陪伴诺曼的最佳人选自然是身为他男朋友的瑞德了。

    在抓到人之后,BAU整个部门再次全力运转起来。

    第154章 萨图恩教案(十)

    等威尔从审讯室里出来, 已经是几个小时后了。

    整个案件在威尔和本杰明的沟通之下,渐渐露出了原本的真面目。本杰明虽然已经算是半疯,但他的幻想症并不是天生的。在药物以及汉尼拔这个擅长调弄别人内心的高手协助下, 威尔终究撕开了本杰明的心理防线。

    萨图恩教起源于一个世纪以前。

    那时候的巴尔的摩还是一个以港口贸易为主的城市, 到处都是一座座高大的装卸桥,一排排整齐的集装箱, 一堆堆小山似的散货,黑的是煤炭, 红的是铁砂, 冒着黑烟哐啷而过的火车。

    然后,一场大火烧毁了整个城市。

    这不是夸张, 是真正的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火,整整烧了数个昼夜,从哥伦比亚特区, 费城,纽约等地赶来的消防队面对整座城市的大火全都无能为力。

    原本以农业为生的先祖们在大火之下失去了一切。农场、粮食、牲畜、房屋甚至是亲人的生命。

    在那种绝望的时刻, 信仰将会是最好的寄托。

    巴尔的摩的教会的确在那个时候开始发展壮大, 直至今日, 这里的教堂也很多,很多本地居民也都是信徒。

    但发展壮大的,不仅仅是基督教。

    身为港口城市, 巴尔的摩的居民成分相当复杂, 其中有一些是随着更早时候海运过来的安纳托利亚人。他们的文化与曾经的古罗马文化交织融合, 信仰复杂分散, 而来到巴尔的摩的这些人, 信奉最古老的神祇萨图恩。

    其实这个教派原本并不是多么令人厌恶的邪教,要知道过去人们祭祀萨图恩的习惯其实一直都还保留着, 只是最后渐渐演变成了如今的圣诞节而已。

    但比起正统、有教义、曾称霸了无数国家地域的基督教,哪怕后来它演变分裂出了不同的支脉,萨图恩教就是个毫无发展潜力的小众教派,它的教义脱胎于神话故事,它原本的信徒太过稀少,甚至现在所谓的萨图恩教也并不是原本原汁原味的萨图恩教,脱离了曾经的信仰土壤,在美利坚它没有生根发芽的土壤。

    所以,它只在安纳托利亚人当中流传下来。

    亚历山大农场就建立于大火灾后,它的创建人就是安纳托利亚人的后代,也是萨图恩教最忠实的信徒和传播者。虽然一直以来信奉这个教派的也就附近的少数人,但是最终在这种条件下,还是磕磕盼盼的将教派保留了下来。

    原本的萨图恩教也仅仅是个比较古旧的教派,虽然祭祀、祈祷的方式有些偏向于中世纪被打为邪教的巫教,但并不像现在这样,教内成员被洗脑,甚至会掳掠、食人,根本算不上邪教。

    事情的改变来自于亚历山大农场的上任农场主。

    也就是本杰明·基普林的父亲,艾米瑞达·劳的丈夫。

    令人吃惊的是,这位加文·霍索恩·基普林实际上是一位高文凭的名校毕业生。

    而从加西亚调取的资料中也显示出,这位老基普林先生并不是被信仰洗脑的忠诚信徒。相反,他有很高的智商,也有很高的人格魅力,女警官罗伊从本地老人的口中也打探出,这位先生的行事风格相当令人如沐春风。

    而他最令人津津乐道的,除了将亚历山大农场从家族小产业发展成为了可容纳将近三十个工作岗位的复合型大农场并带来丰厚的利润外,便是娶了一个既不美丽也没有丰厚身家更不聪明的本地妻子,偏偏他对妻子似乎还很忠诚。

    截止到这里,都不过是一位经典美国成功人士的美好人生经历罢了,农场主的儿子考取了名校并回家将家族企业发扬光大,还是一位不以貌取人、不注重金钱权势的痴情人。

    但从本杰明的口中,大家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艾米瑞达的父亲是亚历山大农场的‘牛仔’,但也是萨图恩教的祭司。当然,这个身份说穿了也没什么,一个成员不到二十人的小教派祭司,最大的权利就是在圣诞节、也就是萨图恩教的‘神祭日’主持祭祀,也就是把家中的吃食之类的充当祭品聚在一起举行个仪式,感谢神明赐予丰收罢了。

    而艾米瑞达则是下任祭司。

    这也没什么,从小在农场长大的傻姑娘也并不懂什么祭司不祭司的,附近的男孩儿最优秀的就是农场主的儿子,考上名校的加文,爱上他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是她也很清楚,她似乎配不上加文。

    谁知道,最后加文选择了她并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婚礼。

    加文通过艾米瑞达开始重新编写萨图恩教的教义,开始重新设计复古萨图恩教的祭祀仪式,开始给艾米瑞达,自己的妻子加上各种光环,甚至称艾米瑞达为萨图恩教的侍神女巫。

    然后他开始吸纳萨图恩教的信徒。

    实际上在加文的手中,萨图恩教已经成为了一个新的教派,与完全不一样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做,他本身虽号称是最忠诚的萨图恩信徒,但实际上他从未有过任何信仰。

    就好像他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利用信仰操控人心,获得权力一样。

    可实际上萨图恩教的成员吸纳很注重选择,基本是每个家庭的成年男性,不再和过去一样,以家庭为单位全数吸纳,而教内信众也并没有强制性的义务。

    所以,萨图恩教的真正教徒成员并不算是很多,大多是以亚历山大农场为辐射中心向外扩散的本地人。

    综上所述,加文大概率可能真的只是想改革一个‘教派’而已,他选了自己家族一直信仰的萨图恩教,哪怕自己并不信仰任何神明,却愿意为这个快要断绝传承的教派出一份力,让它长长久久的延续下去。

    而在加文去世前的几年,情况变得不一样了。

    艾米瑞达被人称呼为侍神女巫整整差不多半个世纪,除了根本没有信仰的加文外,她、她的儿子、农场中的萨图恩教徒,是真的把她当做‘有神力’的祭祀巫女的。

    他们一小半是被加文洗脑,倒是一大半是被自己洗脑了。

    加文年老之际得了老年痴呆,伴随着的还有中风,艾米瑞达想用神力救自己的丈夫,但显然不可能成功。然后她就疯魔了。

    大概是加文撰写整合萨图恩教义的过程艾米瑞达也曾经参与过,她在疯魔之后,自动完善了增加提升自己神力的方式,认为她没法救加文是因为神力不够。

    参考神话故事,刚开始她觉得需要增加信仰,可忠诚的信徒并不能快速培养出来,不然加文努力了一辈子,也不会只给萨图恩教招揽了这么点信徒。

    而在罗马神话体系中,那些神明的信仰增多来自于‘势力扩张’,而势力扩张的方式,是生育。

    铤而走险的艾米瑞达以祭祀女巫的身份向信徒下达了命令,她需要‘生育’,信徒们的生育。

    然后开始就有来巴尔的摩旅行的女性或者是来这里工作的单身女性失踪,她们都是被艾米瑞达或者是信徒抓回来充当‘神子’生母的女人。

    这些女人全都被抓住关在了改造好的农场仓库内,有人专门看管着。而神子不可能平白出现,自然是信徒们辛苦勤恳的耕耘才得来了收获。

    可没等艾米瑞达得到神子增加神力,老加文死了。

    然后女巫就疯得更彻底了。

    她认为得到神子的方式就是吃了他们,而不再是最初的养大他们让他们成为神明的忠实信徒。‘食子’在罗马和希腊神话体系中并不罕见,在艾米瑞达看来,吃掉神子也是得到神力的方式。

    萨图恩教徒真的所有人都被洗脑了吗?真的就信仰信的毫无智商?没人知道,但显然他们对免费品尝美好的女人是完全没有拒绝的。

    艾米瑞达的食用计划曾经遭受过反对,但她坚决的坚持之后,不知出于什么考量,再也没人反对过。

    她吃的也不仅仅只有四个受害人,只是其他受害人的残骸已经被丢进了搅碎机中。农场里为了给饲养的牲畜补充钙物质,会收购一些杂鱼打碎成骨粉搅入饲料中。

    至于水库树林中埋葬的四位受害人,他们实际上,是本杰明·基普林的亲骨肉。

    他即使被自己的母亲洗脑成了一个言听计从的工具,却终究对待自己的骨肉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他替他们收敛尸骨,替他们进行了祈福祭祀,他认为他的‘神子’在完成使命后,被神明接走了。

    自我完善信仰的教义和因果,似乎是他们母子共同掌握的技能。

    整个案件的真相以及背后的隐情终于大白天下。

    “你是怎么突破他的心防的?”高登问刚讲完前因后果整个人还陷在一些癫狂情绪中的威尔。

    威尔定了定神,抽回了自己的情绪,在汉尼拔的安抚下平静下来:“我捕捉到了他一晃而过的愧疚。对于他的孩子们,即使自我安慰甚至是心理暗示自己,他们被神明带回去了,但他并不是真正的幻想症患者,他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清明的,他的孩子被母亲吃了,这个事实镌刻在他的心灵深处,变成了一触即溃的突破口。”

    众人听了,也只能无声感叹。

    可怜人必有可恨处,可恨人也有可怜处。

    人,从来不是几个词语、几句话就能概括的模板,他们的复杂一直都是最深奥的课题。

    根据威尔从本杰明口中问出的教徒名单配合着BAU众人从其他渠道查出来的名单,FBI联合本地警局破获了一宗邪教大案。

    涉案人员高达五十四名,又因为涉及到宗教和人口非法囚禁等方面,整个案子经办处理过程经历了整整十个月,保密是不可能保密的,后续被媒体连续曝光、占据头条,沸沸扬扬许久才渐渐平息下去。

    BAU也因此替FBI赚足了脸面,平日里行事方便许多,待遇也提高了不少。

    但这些对BAU众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改变,他们依旧奋斗在追捕各类连环杀手、变态等难缠犯罪分子的第一线。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对于瑞德和诺曼这对情侣来说,能够一起蹭BAU的专属飞机回到匡提科,就是一个令人难忘的特殊体验,为此两人非常开心的邀请了同事们一起吃大餐,诺曼更是承诺,如果将来BAU有什么难办的、有关生化或者实验解析方面的问题,可以来找他做外援,完全免费的那种。

    罗西和高登两只老狐狸不动声色的应承下来,完全没有浪费这种人际关系。倒是还没修炼到家的霍奇颇有些感激的道了谢。

    第155章 第五十二篇日记

    2003年10月19日天气晴

    忙碌了许多天, 昨天终于搞定了临床实验的申请材料准备。

    虽然之前的研发过程中,我已经进行了动物实验之类的临床前研究,但准备申请材料时, 还需要把实验信息集结成具体的分析报告。其中药理研究、至少两种动物进行的急毒实验报告、按照药物预想用途进行的两个星期至三个月的短期研究报告这三样是最基本的, 也是申请临床试验的必要材料。

    这些工作在‘焕发’出了成品后,我就一直在做, 只是没有整理撰写具体的报告,现在要做临床试验申请, 进入真正的药物临床实验流程了, 自然要细心的把各种实验分析报告做出来。

    而之后的工作就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兼顾的过来的,实验室招募人手势在必行。

    托尼和哈罗德正式开始对实验室进行大手笔注资, 而为了我这边能够安心做研发,托尼还找了个职业经理人,名叫斯图尔特·霍布森。

    斯图尔特实际上不仅仅是个手段高超的职业经理人, 他同样也是一位专攻药物领域的研究员,只是大概在这方面的天赋并不算是很好, 在做研究员做了三四年之后依然毫无建树, 才干脆转行做了一家药物公司的职业经理人, 然后前段时间被托尼的秘书直接挖走,送到了我这里。

    我倒是担心他在看到实验室现况之后,会心理落差太大, 毕竟曾经他就职的药物公司虽然名气不大, 却也有自己的主打产品以及工厂, 工作人员规模多达百人。即使是没有自主研发能力一直吃老本, 可多少药物公司就是这么过来的。有能够盈利的主打产品在手, 根本不愁公司会倒闭,完全能够安安稳稳的经营下去。

    而我这里, 除了一座规模不算大的实验室外,就剩下一种还没有进入临床试验阶段的药物,其他的什么生产线、公司架构制度、盈利项目等等,一样没有。傻瓜才会从舒适安全的原公司跳槽到我这里来吧。

    谁知道联系托尼秘书的时候,她居然说当初她能挖来斯图尔特·霍布森,全靠‘焕发’药剂。斯图尔特虽然从研究员转行做了职业经理人,但他的内心中,对药物研发的兴趣依旧在,不断攻克生命难题、救助他人一直是他的人生信条。而对于焕发药剂,他非常喜欢,也非常看好,信心十足。所以才毫不犹豫的接过橄榄枝,来我的实验室从零做起,见证焕发的真正诞生。

    总之不管过程如何,我成为了最后的受益人,得到了一位专业又敬业的职业经理人。

    而这几天,我就是在和斯图尔特一起招聘实验室研究成员。

    这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虽然只需要招聘三个人,但挑选起来却非常困难。毕竟这种专业性很高的岗位本来就很难在自由市场找到适合的人选,而真正有能力的适合的人才也基本上有自己的事业,不会为了一个没署名的打下手的岗位而放弃原本的工作。

    焕发药剂的完成度非常高,我也有自信在临床试验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那么这个药品的研发人员署名自然只能是我,招聘来的实验员的确更多的是打打下手,处理临床试验阶段的琐事的。这种岗位,吸引力太小了。

    实际上如果我是在最初研发的时候招研究员,恐怕会非常好招,合作研发和处理项目琐事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但现在我连专利申请、药理论文这类的东西都完成了,只剩下不太可能提升名声的临床试验阶段,基本上别指望能招到什么大拿了。

    好在本来也就没有那么高的指望,斯图尔特在这方面很专业,他非常明确的把目标放在了各大高校生上。

    真正优秀的学生即使研发经验不足,但担任临床试验研究员却基本足够了。他们现在也不急着功成名就,对参与的项目本身更看重,而不是看重在项目中能得到多少名利。如果有那种能名利双收又能学到东西的项目,恐怕也轮不到他们来插手,外头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呢。

    而我们找一些有潜力的毕业生做研究员,只要我这里稍微带一带,让他们的实际操作能力提升上去,就基本上能直接用了。甚至如果培养的好,将来也不是不能成为实验室的顶梁柱,这算是为以后公司培养人才,增加底蕴,可谓是一举两得。

    只是即使是降低了要求选择毕业生,没有名气还不完善、地理位置又比较偏的实验室也很难招到适合的人。所以忙了许多天,才总算是挑出来三位合格人选。

    至于实验室其他还缺的行政人员,则由斯图尔特全权负责。

    以后实验室的行政工作包括后续的公司框架搭建和后续流程复杂的审核工作,也都属于斯图尔特的职责范围,到底要招多少职能性员工,他这种职业经理人必定心里有数,我这种菜鸟不插手才是真正的帮忙。

    总之,之后我的工作基本上就是处理焕发的临床试验了。

    别以为这很轻松,实际上,药物研发高昂的投资有一大半都花费在了这一阶段。

    药物研发的流程规则是很严厉的,在临场前试验结束之后,要向FDA提请一份IND,之后才能开始进行药物的临床实验。准备申请材料递交申请这一步,我已经完成了,也就是最初的工作基本上不用再操心。

    一般来说,从临床前试验到提出IND申请,这个阶段一般要三年左右的时间,我实际操作时花费的时间要比这个还多,毕竟焕发药剂涉及到的是基因层面的东西,如果不仔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这部分工作有一些是在其他世界完成的,因此在现世世界里花费的时间加起来顶多一年半。这个时间太少了,规则上倒也没有严格规定时间,但太短的时间容易让FDA驳回我的申请。所以这次的申请我是用了一些小手段的,托尼和之前打工的泰坦之力公司负责人贝肖普先生,都帮了不少忙。想必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但别以为麻烦的事情就结束了,实际上,后头还有更耗费精力时间金钱的事情。

    临床试验一般分为三期,并且每一期都需要提交大量的报告,获得FDA准许之后,才能进行下一阶段的实验。如果这其中某个环节出错了,不好意思,所有投入将被打回原形,一切从头再来,甚至哪怕是从头再来有了改进,审查机制也只会更加严格。

    第一期的临床实验大致上需要一年时间,由20至80例正常健康志愿者参加。这部分实验研究的是药物的安全性方面,包括安全剂量范围等等。只有本阶段确定了药物在体内的吸收、分布、代谢和排泄、以及药物的作用持续时间等项目,才能进行下一期。

    临床试验第二期所需要的志愿者更多,大致100到300,他们需要参与一些控制研究,以评估药物的疗效以及与其他体内的物质的相融排斥性,整个过程大概需要2年的时间。

    最后一期可能要持续3年,通常需要诊所和医院1000到3000名患者参与。这个阶段麻烦的倒不再是药物研发本身的问题了,相反,与其他医院的合作以及与数量不菲的用药医生沟通才是重点。而涉及到人的工作,基本上没有不麻烦的。

    如果临床试验非常成功,并不是药物就能进入生产阶段了。后续实验室还要分析所有的实验数据,只有数据能够成功证明药物的安全性和有效性,之后才可以向FDA提出新药申请。

    新药申请必须包括实验过程中所掌握的一切相关科学信息,这个数据量和内容将是非常庞大的,审核过程自然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也因此,FDA规定的新药申请审核时间是六个月。可在实际操作中,即使时间已经宽限至六个月,FDA每次审核项目时都会超过了这个期限,通常一年还算快的,两年也很常见。

    以焕发的设计理念和合成复杂程度,我只能暗暗祈祷,将来这个审核时间别耗费上三四年就成。

    审核通过之后,这种新药才能被医生用于处方,才能真正批量生产。

    但后续并不是就这样结束了,我们还必须继续向FDA提交阶段性报告,包括所有的不良反应和质量控制记录等等。甚至FDA如果在后续的报告中发现一些疑问,会要求做进一步的研究,以评价药物的长期疗效。

    如果不是对焕发信心十足,我相信即使富豪如托尼和哈罗德,也不会大手笔注资。他们是我的朋友,帮忙并没有什么问题,可他们同样也是商人,盈利才是最终目的。

    好在焕发的研发实际上臻于完美,成品完成度很高,即使需要时间做临床试验,这个过程也会比一般的合成药物快。毕竟,不少药物在临床阶段会发现很多问题,从而耽搁时间,而焕发并没有这样的问题。所以临床实验的一期和二期可以混合进行,既节约时间成本,又跟系统全面。

    当然,临床试验最重要的部分,找合作医院还没进行,不过这个不是现在最紧急的。

    我相信焕发药剂的效果没有哪一家医院、哪一个医生能够抵御的了。相反,我倒是要好好挑选合作对象,名声、规模、医患群以及真正的医疗实力,这都是要仔细评估的条件因素。

    我不希望如今都走了一半的路了,最后倒在猪队友的手上。

    今天是周末,一直以来忙的要死的斯潘塞也能开开心心的休息一天。

    自从我们两人的事业步入正轨后,似乎相处的时间反倒是变得有些少。

    这可不行。

    不行。

    不行。

    没忍住在日记本上多写了点字,但意思到了就可以了。

    我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也许并不在乎是不是要时时刻刻在一起,但是随着时间的改变,人也是会变的,这是不受人为控制的自然规律。

    我不惧怕彼此的改变,却不愿意彼此对彼此的改变不了解。

    我与斯潘塞之间,从来不仅仅是爱那么简单。信任、了解、包容、体贴……种种比爱更为难得的情感组成了如今的我们。它们比爱更需要时时刻刻关注,更需要花时间培养。

    那些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见钟情、生随死殉,在没有时间的加持下,最后会剩下几分真实?

    传说也只是传说,现实需要的是更多的经营。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间依旧是老样子,但我没立刻就离开床铺,反而拿出日记本记录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思考。

    忙碌了老长一段时间,好像很久没有时间像今天这样回顾过去,停下前进的脚步认真思考了。

    耳边是斯潘塞在厨房做早饭的声音,平底锅刺啦轻响,大概是在煎什么食物,不外乎鸡蛋培根之类的。

    没过一会儿,培根、芝士、面包的香味混合在一起,飘散进了房间,彻底勾引起了我的辘辘饥肠。

    但现在还不到享受早餐、安抚胃部的时刻。

    集中精神,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来。

    我和斯潘塞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相处了。

    工作太忙了,休息的时刻就会偷懒,比较喜欢做些简单轻松的事情,比如在家看看书、看看电视之类的,不太爱出门。

    这的确是休息放松的方式,可是,憋太久了也同样不利于身心健康。

    斯潘塞曾经说过,他负责获取我们生活所需要的金钱,而我则要担负起享受生活。因为在规划使用金钱进行投资方面,他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但是却不不知道如何真正把钱花的恰到好处。而我则比他更会享受生活,懂得生活的情趣,能把我们两人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

    所以,我决定制定一个详细的礼拜日出游计划。

    任何反驳都无效。

    然后我绞尽脑汁,开始想一日内能到达又能玩的开心的项目。

    苦思无益,我将地图翻了出来,把车程在一个小时内的范围圈起来,看是否有我们两人都感兴趣的项目。

    虽然匡提科看上去是个不怎么繁荣的小城,但实际上它的地理位置还是很不错的,一个小时的车程辐射区包括了美利坚的首都,华盛顿。要说真想找地方玩儿,这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华盛顿我和斯潘塞不是没游玩过,而且,休息的时候去太过热闹的都市,一点度假的感觉都没有。

    所以我很干脆的把最佳选择pass掉了。

    在斯潘塞准备好早餐喊我起床之前,我终于制定好了今日的一日游方案。

    从地理位置来看,匡提科北方是去往华盛顿的路,一路上也有不少小城市,甚至有影院、购物中心之类的生活设施,但并没有什么特色。

    西南方是大片密林和草地,除了海军陆战队基地之外,还有范围不小的高尔夫公共球场以及森林公园。匡提科的海军陆战队基地隶属FBI,虽然名字是叫海军陆战队基地,实际上内部更重要的组织是FBI国家学院和实验室。而为了保密,基地的地址是直接设立在350万平的密林之中的,所以匡提科的西南方向几乎看不见什么人烟。

    至于东方则临近波托马克河,河两岸的交通不算方便,而且对面也并没有什么值得一观的地方。

    综合所有条件因素,几经考虑,最后我的目光放到了正南方。

    “诺曼?”准备好了早餐的斯潘塞见我迟迟不动身,忍不住进来查看了一下。然后发现我在写些什么东西,不禁无奈的说:“有什么东西可以等下吃完早餐到书房做记录,在床上写不是很不顺手么。”

    我连忙爬起来笑着告诉他,没写什么,只是做了个小小的旅游计划。

    斯潘塞在这方面向来很听从我的意见,他现在手上也没什么论文之类的工作要做,而哲学等在修的专业课程也基本上结束了,难得有空轻松一下,自然不会扫兴不去。所以他只是高兴的任由我安排。

    在斯潘塞的盯梢下,我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换好衣服,然后乖乖的坐在餐桌上吃早餐,顺便把这次的出行计划大致告知了斯潘塞。

    “你最近不是对希腊神话特别感兴趣么。”我咬了一口芝士葱香面包,美味的舒适感让我忍不住眯了眯眼:“基地的机场南边再过去一段距离有一家东正教教堂。我们可以去参观一下。毕竟文字了解总没有亲眼看来的生动形象。”

    斯潘塞说:“东正教?俄罗斯东正教?”

    “嗯。”

    “我记得东正教源自希腊文明的救世主信仰根源,因罗马帝国东部一脉相承的拜占庭帝国、俄罗斯帝国的国家宗教闻名。公元1世纪,希腊裔基督徒的耶路撒冷、安条克、君士坦丁堡、亚历山大港、罗马之五城联邦原型诞生。4世纪,君士坦丁堡成为罗马帝国的国家教会首都。5世纪,因单性论被开除的近东边缘教会形成东方人派正教会。”斯潘塞很快就将这个教派的来源掰扯清楚了。

    我闻言补充:“11世纪东西教会大分裂,形成东罗马正教会。15世纪,东罗马帝国因君士坦丁堡战役败亡。希腊正教会与俄罗斯正教会为首的东正教会体系确立。截至2014年,全球东正教徒近四亿;包括普世牧首共融的二亿五千万不同宗派信徒。”

    我们要去的这间东正教教堂虽然历史算不上悠久,规模也不是很大,但是在这种环境下发展的很不错的教堂,总有自己的魅力和特色。是值得去看一看的。

    “有趣。”斯潘塞没再多说太多:“那我们动作快点,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他们的弥撒。”

    吃完早餐我们两人快手快脚的收拾好厨房,然后再带了些外出的必需品,没几样东西,很快就拿着车钥匙出门了。

    车是我开的。斯潘塞说到底还是不喜欢开车,即使几经锻炼,他的车技还算不错,绝对不是什么马路杀手。一般来说,如果不是为了上班节省一些路上的时间,我想他宁愿选择公共交通也不会使用私家车。

    用他的话来说,绿色环保的公共交通是出行最佳选择,不仅不浪费能源,也给自己的生活降低消费负担。

    但,谁让斯潘塞希望早上能和多我相处一段时间呢。不论是享受和我一起赖床的乐趣,或者是吃我准备的早餐,亦或是等待我醒来匆忙给一个早安吻,这些都是要耗费时间的,斯潘塞早上时间紧张也理所应当了。为了节约时间,他也只能妥协开车上班了。

    因为有公路直达,所以尽管教堂的位置有些偏,但我们开车基本上半个小时就到了。

    教堂就坐落在公路旁边的森林里。车从公路上开下来直接就进了一条小岔路,岔路的尽头就是教堂的停车场地。

    穿过停车场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很低的红砖围墙,围墙上的铁栅栏爬满了藤蔓植物,映衬的整个环境非常清幽。

    而走过围墙,映入眼帘的就是教堂的全貌。

    这是一座非常经典的东正教风格的教堂。富有特色的蓝色圆顶,与白色的十字架相得益彰,虽然看上去与主体建筑沉稳厚重的风格完全不兼容,但这就是东正教最具代表的建筑风格。

    我们两人的运气还不错,到的时候教堂工作人员已经上班了,而现在还不是做弥撒的时间。后来从接待我们的男执事口中得知,这座教堂的神父在考虑了信徒的散布区域和路途时间后,特意把弥撒的时间安排在下午。

    而走进教堂的教区大厅,厅内的装饰瞬间就夺走了初临者的注意力。这是非常奢华的一种装修风格,主体呈现金黄色,大量运用了彩色壁画元素,配合上巨大的水晶灯,整个教区大厅显得很是金碧辉煌。

    “我总觉得这里不像教堂,更像是五星饭店。”我最后还是忍不住吐槽。当然,声音放得很低,带我们进来的男执事还在旁边呢,总不能当着人家的脸就这么大咧咧的吐槽吧。

    斯潘塞也低声给我解释:“因为东正教原本是脱胎于希腊神话,他们融合了曾经的神庙建筑特色和多种本地民族特色,因此风格才会变成如今这种样子。在过去,黄金代表着‘受神眷顾’,多彩则是‘丰收和富有’。看久了其实挺好看的的吧。”最后一句勉勉强强,犹犹豫豫。

    哼。我没拆穿他的口是心非。

    因为家庭和本身性格的缘故,斯潘塞虽然不是教徒,但对宗教还是比较尊敬的。所以刚才言语里才有了些维护。

    他最近突然对神话、宗教之类的东西感兴趣,除了之前的邪教食人案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外,还有就是他的哲学课程似乎涉及到了古代的一些哲学家,这些人物当中,不少都是宗教出身的。作为一个看童话故事都得把作者祖宗十八代翻出来的较真小王子,斯潘塞诞生神话宗教方面的兴趣再正常不过了。

    参观好教区大厅后,我们和男执事仔细攀谈起来。

    斯潘塞本来就对东正教做过详细了解,再加上来之前还特意翻阅了一些相关的历史资料,渐渐他的问题男执事就招架不住了。

    一般来说,教堂里的这种男执事分两种,一种是志愿者,专门负责协助教堂工作人员处理日常事务的。另外一种则是祭司预备役。他们还没有能力也没有资历担任祭司,更不用说是成为德高望重的祭司,也就是神父。

    接待我们的男执事显然属于能力不够的,对于东正教本身的教义、历史、甚至是组织架构都了解的不够深,自然也就回答不上来斯潘塞的问题了。

    然后我们两个就被引荐给神父了。

    这座教堂的神父年纪并不轻了,高大又壮硕,颇有气势。但实际上他的性格是个非常和蔼的人,和我们两个陌生游客聊天,一点架子都不摆,非常随和。

    而与他的交流的时候,和与男执事交流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神父对东正教的教义以及发展历史有着非同寻常的见解,从他的交谈中可以看出,他对这些方面的研究已经很深入了。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跟着斯潘塞随便听了些不为人知的历史小故事,其他方面的东西就直接被我一耳朵进另一耳朵出给忽略掉了。

    我们离开时,从斯潘塞的心情来看,今天他玩的,似乎很不错。至少,身上那种沉甸甸的繁忙凝重感,渐渐消散了。

    甚至回程的路上,他还主动提出要去附近的海鲜市场购买食材,准备晚餐回去做个海鲜大餐。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一日游计划,在我看来,非常成功。

    第156章 第五十三篇日记

    2003年11月07日天气晴

    今天斯潘塞难得准时下班, 而我手头上暂时也没有什么其他事情。

    焕发药剂的实验已经进入了正轨,暂时还在收集相关数据的阶段,并没有发现异常问题。所以我并不算是太忙。

    两人都算是有空, 这个双休日自然要有点计划安排。

    我昨天就订好了晚上九点的机票。

    直飞波士顿。

    除了圣诞节的时候, 我们很少在其他时间打搅外婆。

    索西雅外婆平日里比我们还忙几分,也不喜欢妈妈和姨妈两个来烦她, 所以一年和我见不到几面。

    这次匆忙来到温斯洛普庄园,自然不是单纯的度假, 来给外婆添麻烦的。

    关于柯罗诺斯青铜戒的事情, 我和斯潘塞一直都记挂在心,只是这么些年了, 一直寻找相关的信息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便拖拖拉拉的悬而未决。

    已经快要到我们下一次异界旅行了,所以斯潘塞打算抽空去发现戒指的温斯洛普庄园, 打算再仔细调查一番。

    实际上,不仅是我们, 为了方便, 我们还邀请了加西亚。

    加西亚是个对社交不怎么热衷的姑娘, 她听到斯潘塞的邀请后,没怎么为难就应下了。

    倒是我和外婆沟通这件事的时候,索西雅外婆有点不耐烦。如今庄园里的烟草收上来加工完毕不久, 正是交易频繁的时节, 她都快忙死了, 没空接待我这个外孙, 更别说外孙的朋友了。

    我反复保证, 自己绝对不会惹麻烦,也不会有时下年轻人最喜欢的聚会, 她才淡淡的问了几句什么时候来,有几个人,住几天,到底要吃些什么。

    我并没有觉得索西雅外婆不近人情冷漠无常,她只是对我们不太熟悉。

    在她的心里,我和这个年纪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喜欢热闹,刺激,过着乱七八糟的浮躁生活。但她当年没怎么管过妈妈和姨妈的人生,念叨几句已经是极限,如今自然也不会对外孙的生活指手画脚。所以在自己最忙的时候,颇嫌弃来找事的熊孩子,但在得到保证之后,就不会还抗拒了,相反会分出一些心思好好安排孩子们的假期。

    索西雅外婆就是这么个人。不懂得表达,就干脆全都拒绝,保持安全的相处距离,有事她不会撒手不管,没事她也不会胡乱插手。

    世上人有千万种,性格不同也不是什么大事。

    下午四点的时候我就离开了实验室,直接回家把行李带上,然后打车去了斯潘塞他们总部前的公交车站等他们下班。

    和BAU的朋友们见了一面,打过招呼稍微寒暄了几句,然后和斯潘塞两人带着加西亚以及临时加进来的罗西一起吃了晚餐。

    听了我们邀请加西亚去庄园的事情后,罗西对温斯洛普庄园超感兴趣。

    他说:“我最近在构思一篇新的作品,但故事背景一直都没有定下来,你们给了我灵感,如果是背景是在一座庄园里,似乎很不错。”

    温斯洛普是一座古老的庄园,即使现在还在使用经营,但是它身上的时代感不会消失,罗西的故事背景如果放在这样一座庄园中,听上去好像很有趣。

    理论上,我们当然不应该拒绝,有罗西这位探案高手在,说不定能发现一些我们忽略掉的线索。

    可这件事本就有问题。

    找加西亚是因为她的电脑里,有最便捷最全面的社会信息,而且这位姑娘并不是个追根究底的姑娘,对某些信息也不是很敏感。

    但罗西不一样。

    他太聪明了。

    如果他参与进来,斯潘塞和我的小秘密,就保不住了。

    我看了斯潘塞一眼,以眼神询问,他准备好曝光了么。斯潘塞与高等和罗西相识的时间其实不短了,而在BAU工作也大半年了,他对这些几乎可以算的上老师、前辈、朋友、同伴的同事,是什么态度呢。

    人与人的相处,是看缘分的。

    比如我们和大学同学,无论是托尼还是谢尔顿,相处熟识的速度就很快,几乎没见面多久,就彼此认定是彼此的密友了,而且是自己最值得信任的那种。

    比如我和我实验室新招来的三位实验员,他们和我年纪相仿,学历相仿,工作内容相仿,原本应该很容易就结为较为亲密的关系,但不知道是不是彼此在工作中的位置不同,还是彼此性格不合,总之,我和他们顶多算是熟人,连朋友都算不上。

    这就是彼此没什么缘分了。

    斯潘塞看懂了我的眼神示意,他也有些苦恼。

    但随即,还是很坚定了点点头,十分欢喜的邀请了罗西。

    斯潘塞在BAU中年龄最小,也因此,最受大家照顾,是BAU大家庭中被宠爱的‘男孩儿’。

    缘分到了,就是这样,即使是在FBI这种组织里,即使是共事不久,却依旧获得了彼此最多的信任。

    我与斯潘塞一体,哪怕这个秘密实际上主体是我,对于斯潘塞信任的人,我也不会怀疑。

    不过看着罗西那兴致勃勃的样子,我有点期待他自己发现不对之处的样子了。

    我们的确不会隐瞒,但也不会主动说,毕竟这是个看上去就非常奇怪的秘密。至今谢尔顿对我们两人的穿越经历都还很好奇呢,每次等我们回来,他都会掐着时间打电话和我们沟通,有时候和斯潘塞能谈上一整天,交谈的内容都是些令人头晕的物理名词,连我有的都得翻一翻书才能明白他们到底在讨论什么内容。

    吃饭的时候我替罗西补了飞机票,好在现在不是什么旅游旺季,机票容易订,直接电话订购就可以了。

    因为要赶飞机,我们的晚餐吃得很快,结束后,我和斯潘塞送加西亚回家收拾行李然后直接去机场,罗西则自己单独行动。

    BUA众人除了一般不出门的加西亚,其他人对于短时间的外出都很有经验,我们也不用担心罗西照顾不好自己。

    我们六点半的时候吃完晚餐,收拾东西,再赶到机场,实际上时间挺急的,好在罗纳德里根国家机场距离匡提科的车程也就四十几分钟,一路上也没出意外,我们三人准时到达了。

    罗西动作一向迅速,反倒赶在我们前头,比我们早到了十几分钟。

    因为时间卡得比较紧,我们一行人也没等多久,很快就登上了飞机。

    我其实还觉得挺新鲜的。

    本来斯潘塞的意思是赶明天早上的飞机,他知道我那到点就睡的毛病,并不喜欢我在晚上有过多的活动。

    只是我觉得晚上人流不挤,早点到庄园了,除了能调查戒指的事情外,也能安心给自己放个假。

    我们最近一段时间刚刚得了空闲,能在外过个休闲的双休日没什么不好,而且是在外婆家。

    别看外婆非常嫌弃我们,实际上她也就嘴硬心软,真到了地方,衣食住行肯定都安排的好好的。当然,这些她从来不会摆在明面上,自己也不会表现出来,相反,说不定还会更忙碌些,减少些自己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次数。

    她一直就是这么个别扭的人。

    正是为了能过个完整的衣食无忧万事不操心的悠闲假期,我执意在周五晚上就动身去波士顿。

    而且晚上动身在外什么的,也不是没做过,更何况身边还有斯潘塞呢。顶多是睡过去罢了,难道斯潘塞还能把我卖了不成。

    飞机准点起飞后,时间还不算太晚,机舱里有不少乘客都在窃窃私语。

    加西亚和我们的位置是连着的,也方便她和我们说话。

    她虽然不知道斯潘塞邀请她到私人庄园度假是为了什么,但这位聪明的姑娘想来多少是心中有数的,可她并没有在这方面多嘴,反而更多的是在问要住两天的庄园到底是什么样子。

    在她心目中,庄园就是古堡、宴会、洛可可风情,都是在一些影视作品中看到的。

    我开口描绘了一下我心目中的温斯洛普庄园。

    实际上,在我的记忆了,庄园里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地方,就是那一片片烟草,以及庄园里斑驳的墙纸、咯吱的楼梯以及昏暗的水晶灯。

    当然,咳咳,那些不怎么有趣的地方就需要加西亚自己去发现了,所以我给她讲述的,是庄园的田园风光。

    加西亚是个城市里长大的姑娘,又不怎么喜欢旅游之类的,偶尔度假去的地方也是沙滩诸如此类的,所以她是真的不太了解田园这种生活。

    也正因为这样,她对我口中描绘的庄园还是比较期待,比较向往的。

    我看着兴致勃勃的可爱姑娘,又瞄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斯潘塞,以及隔着和我们隔了一个走道同排坐的罗西。

    斯潘塞是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就是不看我们,一副有些心虚的表情。他很清楚,庄园里的生活是有些不便的,至今还在用着座机,网络更是没影的事情,电视也只能收到有限的几个频道。加西亚猛地到这种环境里生活,能习惯才怪,她可是个离不开网络的小网虫。

    罗西则嘴角含着笑,认真的听着我们之间的沟通,但眼神中调侃的意味都快溢出来了,一副“我静静看着你骗小姑娘”的神态,很是欠揍。

    哼。

    想要过着清闲日子,放松放松自己,就得抛开平日生活里自己一直依赖的东西。

    我相信加西亚会爱上自己从田里摘蔬菜、自己做出美味的生活,她对漫步在庄园小路上,欣赏周围远离城市喧嚣的环境的悠闲也一定很满意开心。

    谈话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机舱里渐渐没了声音,大家都安静下来,夜,毕竟深了。

    我是清醒着下飞机的,毕竟那时候还没到十二点。

    但最后我想,我大概会在前往庄园的出租车上睡着,不知道会不会让加西亚和罗西担心。毕竟,这可以算的上是个古怪的病症了。

    只希望,斯潘塞能解释清楚吧。

    不知道这么晚了,外婆是不是会等我们,打搅她的确有些不好意思,但解开自己身上的谜团太重要了。

    好吧,好吧,我承认,其实我也挺想她做的奶油龙虾浓汤的。

    也许这次可以让外婆把菜谱传给斯潘塞,然后以后想吃了,就让斯潘塞给我做。

    嗯嗯嗯,真是个再好不过的主意了。

    第157章 第五十四篇日记(上)

    2003年11月08日天气晴

    我是在庄园西侧第三个房间的床上醒过来的。这个房间也是小时候我和斯潘塞一起住过的, 后来就变成了我的专属房间了,只要我来,基本上都睡这里。

    被子虽然不是新的, 却很干净, 还有一股阳光晒过的味道。外婆家中没有保姆,但是她庄园里却有两个专门给员工处理各种杂事的杂工, 她的家务事一般也是这两个杂工在处理。

    稍微打量了一下自己,已经换了睡衣, 环视了四周, 行礼也摆放好了,日记本和笔就放在我最熟悉的枕头边, 伸手一摸就能摸到。

    一看就知道是斯潘塞整理的。

    可最重要的一个,却没躺在我身边。

    有点怅怅然。

    但,没办法, 现在还没到我们两人和家里人摊牌的时候,至少, 思想颇为古旧的索西雅外婆, 是绝对不能让她知道的。

    她是不怎么管我, 但并不代表她不会担心我。

    对于我和斯潘塞的关系,我很希望能够得到来自亲人的祝福,但也不会白日做梦般的强求。从我对索西雅的了解来看, 我和斯潘塞的关系在她看来, 大概就是要被人举着火把烧死的那种。

    无论是“精神错乱”, 还是“带来瘟疫的魔鬼”, 这在老一辈儿的眼中, 就是与同性恋人捆绑在一起的标签。

    其实,在繁华的大城市, 最近几年对待同性恋人的态度已经变得还算好了。

    索西雅外婆虽然住在庄园里,过着差不多与世隔绝的生活,但实际上,她因为烟草生意,也经常在波士顿城里居住,算是跟得上时代浪潮的了,和某些完全与世隔绝的偏僻地区的人并不一样。

    也许她对此的接受度随着时代的变化而渐渐提高了,并不会和西部一些地区的人那样,还在对同性恋人进行惨无人道的迫害。

    但我赌不起。

    我既不会放弃我和斯潘塞之间的感情,也不希望她知道这份感情后会阻止会担忧,那么就只能选择彻底隐瞒了。

    斯潘塞显然也是这个态度,所以他在庄园里与我分房睡了。

    罗西精明的很,自然不会说什么,加西亚也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必然不会说漏嘴。

    我睡醒的脑袋渐渐清明起来,心情也轻松了一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起床后,漱洗完毕,我来到了餐厅。

    庄园的餐厅并不在主体建筑里,因为距离厨房太远了,而且庄园不少结构都是木质的,经不起油烟熏,早在很久之前,就在菜园旁边另建了厨房和餐厅,建筑风格仿照的是庄园的风格,规模也比较大。一般如果是在农忙季节,庄园里的员工会在这里吃饭,不过现在烟草都采收加工完毕了,大部分员工都放假了,只剩下几个留下来维护庄园日常运作的人。

    外婆并不在,她早早去了波士顿,晚餐才会回来。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早餐不是庄园里杂工准备的,也不是斯潘塞做的,而是罗西。

    说实话,罗西是一位非常经典的意大利男人,他虽然是美籍,但却是在意大利长大,他身上属于意大利男人的浪漫、洒脱很明显。当然,也许就是这种太过洒脱多情的个性,让他的婚姻一直都不怎么平顺。

    而一个浪漫的男人,怎么可能不会做饭的。

    罗西的手艺非常好,至少比我和斯潘塞要强,而且很擅长做意大利菜。

    今天早上的早餐,就是经典的意大利早点。

    在其他人的眼中,意大利人的早餐似乎非常固定,面包加咖啡,就是所有意大利人喜欢的早餐了,但实际上,他们有属于自己喜欢的经典早餐,只是因为做起来比较麻烦,渐渐就退出了普通的工薪家庭,反而是各式面包渐渐走入了生活。

    可是传统经典的美食是不会轻易消失的。

    罗西似乎就很擅长这一类的菜式。

    他今天早上做了炸比萨馅饼和那不勒斯牛杂。

    这是热气腾腾的真正早餐。

    秉持着外焦里内、香气四溢典型炸糕特质的炸比萨馅饼,与荟萃了牛4个胃的那不勒斯牛杂一起,构成了一顿相辅相成令人肚饱身热的美味。

    但制作过程的确有些麻烦。

    炸比萨馅饼除了面料之外,还要准备科塔奶酪,猪五花肉,烟熏奶酪,碎菜叶、橄榄油炒苦苣、葡萄干、松子、辣椒粉、橄榄、奶酪等馅料。

    而牛杂的制作方法更耗费时间一点,原本罗西是不可能刚来这里,就能在早餐做出这种食物的,只是原本庄园里就炖了牛杂,被罗西看到了,便切了一点,然后再经过他的巧妙手艺加工一下,变成了早餐上的一道美味。

    虽然早餐和寻常早餐有点不一样,但不可否认,的确非常好吃,我和斯潘塞吃的心满意足。即使是加西亚这种无甜不欢不爱吃酸辣的女孩儿,也都很给面子,完全不怕胖,吃了整整两个炸比萨馅饼外带一小碟牛杂。

    食客对食物的捧场,就是对厨师最佳的夸奖。

    罗西早餐过后的心情相当不错。

    吃过早餐后,加西亚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甜蜜男孩儿,你们邀请我来到底是要做什么?好歹先透个底呗,不然我玩都玩不开心。”

    罗西端着一杯咖啡,坐在旁边,一副我也想知道的样子。

    斯潘塞看了我一眼。

    我从口袋中取出了柯罗诺斯之戒。

    无论是加西亚还是罗西,见状都一头雾水。

    “其实并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情,主要是想查查这枚青铜戒指。它是从这座庄园的杂物室找到的,但我和斯潘塞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调查它的来历,却几乎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么兴师动众,都是斯潘塞太紧张了。”我说。

    斯潘塞却打断了我的话补充:“这枚戒指对诺曼来说,很重要。”

    到底怎么重要他没详细说,但这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并不是无缘无故就劳烦加西亚跑来帮忙的。

    加西亚耸耸肩:“我是没问题,反而这种有点像玩寻宝游戏的事情,做起来还挺开心的。但瑞德,我对古董一窍不通,即使想帮忙都不知道从哪一方面着手。而且庄园里只能使用移动网络,束手束脚的,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帮上忙。”

    这个问题我和斯潘塞倒是没有考虑到,加西亚想要调用资料库的资料查询,也是需要网络的。如今庄园里并没有安装网络,加西亚想上网只能使用移动网,而移动网的网速,能龟速到让人抓狂。

    硬件有点跟不上。

    罗西这时候开口了:“这个问题可以等会儿再考虑,真正现在就要说的,是关于这枚戒指。瑞德、诺曼,你们这些年查到了一些什么?又是想要调查它的哪个方面?不给个具体目标,又怎么往一个方向留心呢。”

    他没有询问我们为什么这么看重戒指,显然态度和加西亚一样,直接帮忙不问缘由就是了。

    我对BAU众人的好感不断UP!UP!UP!

    说实话,斯潘塞去BAU工作,又好像和同事们的关系很好,我本来是有点担心的。

    虽然对于斯潘塞我很信任,他信任的人我也从不怀疑,但我和他的BUA同事相处并不多,也没多少沟通机会,要说彼此感情有多深纯粹是忽悠人。

    接触少了解少,感情不深理解不深,因此我担心斯潘塞在BAU会不习惯,甚至会受伤害。毕竟BAU里是一堆人精,而斯潘塞只是个对于社交往来这种东西即使几经历练有所长进也很有限的年轻男孩儿。

    在我心中,他太纯粹,也太容易交付信任,自然更容易受到伤害。

    但如今私下和加西亚以及罗西相处,却觉得自己不过是杞人忧天。

    加西亚单纯善良也嫉恶如仇,罗西为人周到精明具有大智慧,但他们对斯潘塞却都是无条件的相助,还都很体贴从不为难。

    这种关心悄无声息却仔细体贴,用不用心一眼可知。

    “这枚戒指名为柯罗诺斯的青铜戒。”

    我缓缓将我和斯潘塞调查的结果讲述出来:“它的制作工艺太过简陋了,戒面上除了一个ξ的符号,并无其他特征。我和斯潘塞也仅仅只是推测它诞生的年代应该在十四世纪中叶。”

    “那时候欧洲,意大利或者是西班牙都盛行青铜制品,可能后来通过贸易往来,它被带到了爱尔兰,流入了我外祖父的手中。最后由我的外祖父将它带到了庄园中,然后落在了我手中。”

    罗西说:“看上去它的来历你们了解的很清楚,这种非名家作品的青铜制品并无太高价值,如果单纯的只是作为外祖父的纪念品,那诺曼你在它身上还想寻找什么答案呢?”

    “它身上有秘密,但我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我非常干脆的说。

    这种毫无目标的解谜,让一向对解谜非常擅长的罗西也都陷入了沉思,显然掌握的信息太少,他也无法找到答案。

    “那,诺曼你这枚戒指既然是外祖父的遗物,有没有问过你外婆?也许她知道答案。”加西亚对古董的确一窍不通,所以她的想法自然偏向于从外婆那里寻找解开谜题的机会。

    “我小时候过来过暑假的时候就问过了。索西雅外婆说这就是一枚普通的戒指,不值钱才被扔进杂物间,然后在我的手上重见天日,变成了我小时候的寻宝游戏战利品。”

    加西亚习惯性的抱着一大杯热可可,不停的一会儿喝一小口,一会儿喝一小口,这是她脑袋打结不知道思考方向时候的习惯性动作。

    “还有其他信息吗?”罗西问。

    斯潘塞开口:“我翻阅了很多资料,十四世纪中叶和海贸相关联的青铜制品货物并不算很多,这种制品在运输过程中容易被海上的潮湿环境腐蚀,而且吃水量太重,价格也并不算高。所以当初加工相关制品的生产商并没有多少。只是相关记录太少,能够仔细考据的地方就少了。”

    和伯恩他们那个世界回来后,斯潘塞调查这方面资料的技能直接攀升至顶峰,实在是那时候捞海底宝藏调查的太多了,熟练度直接刷满。

    “这些有记录的海贸青铜制品资料我都翻阅过,并没有和这枚戒指相同的。”

    “根据一些资料记载,这些海贸青铜制品更多的是一些体积比较大并且艺术价值很高的作品。这枚戒指别说艺术性,制作工艺都很差劲,所以它应该不是海贸商品。有可能是私人制作的。”

    “如果是私人小作坊制作或者干脆自己做的,调查线索就彻底断了。”罗西听了斯潘塞的说明后,立刻抓住了重点。

    斯潘塞点头:“所以,我们只能从另外的角度去调查这枚戒指。”

    他看了一眼加西亚,继续说:“我们想调查一下诺曼的外公。也许能从他的身上得到一些线索。”

    听到这里加西亚脸上就露出了明了的表情,她哦了一声:“原来在这里等我呢。不过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但随即她又垮了脸:“可这里的移动网速是真不好。”

    诺曼问:“网络上无所不能的黑皇后,有办法提高移动网络速度吗?”

    加西亚似乎是被提醒了什么,立刻就打开了自己的电脑,登录了无线网:“诺曼你的话倒是给了我灵感,移动网速的快慢取决于信息数据传输的速度,一般为了赚钱,运营商都是进行过限速的。如果我用点小手段……咳咳咳,如果我用点小技术,暂时提升网速似乎,挺可行的。哈哈哈,没想到我的技术最后会应用到提升网速上,这件事可不能被朋友们知道,不然他们非要笑死不可。堂堂黑皇后沦落至此太悲伤了。”

    加西亚干活的时候就喜欢不断说话,因为这样能够缓解她的紧张情绪,毕竟有时候BAU破案过程中案情的推进,需要她后勤信息支撑,别看她不出后勤,实际上在信息员这个岗位上工作压力一点都不比外出小。

    “那么,告诉我你祖父的信息,我先帮你捋一遍。”很快加西亚就搞定了网速,兴致勃勃的准备大展身手,让自己的同事以及同事的家属看到她高超的技术。

    我告诉她:“他叫塞缪尔·约瑟里·奥尔德里奇。”

    第158章 第五十四篇日记(中)

    “他叫塞缪尔·约瑟里·奥古斯塔·路易萨。”

    加西亚听了之后, 口中说着等我一会儿,双手十指便在键盘上飞速移动着。

    在自己的专业领域,这位平日里看起来善良温柔又带着调皮的姑娘瞬间就换了另一幅模样, 气势恢宏不容他人质疑, 在这里,她才是女王。

    加西亚手上的权限挺大的, 虽然平日里FBI有规定,公器私用什么的, 是不允许的, 加西亚非工作时间使用信息库,并不适合。

    但她原本是个黑客, 网络上四处闲逛早就成为了本能,只要不是绝密资料库,她上去查些什么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概这就是无法替代的人才的优待。

    “查到了。”我外公的信息本就不是什么保密信息, 并不难调查,只是加西亚这里能够同时使用多个资料库, 能够将信息调查的更详细罢了。

    “哇哦, 你的外公挺帅的。”加西亚挑眉笑着说。

    大家都凑到笔记本电脑面前。

    那是一张黑白单人照。照片上, 一位穿着条格衬衫的年轻男子正微笑着盯着镜头。他面容棱角分明,气质冷冽,有着爱尔兰人天生的随性灿烂, 却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傲气质。

    从外貌上来看, 我发现我的相貌居然和外公有几分相似。他也是金发碧眼。

    我甚至第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 这位帅气年轻男子, 是我的外公。

    直到看见这张照片, 我才模模糊糊的意识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我从来没见过外公年轻时候的照片,不, 应该说外公留下的照片本来就很少,都被外婆很小心的珍藏着。这也不奇怪,他那个年代拍照不比现在方便。

    可是,我见过外婆年轻时候的照片,却没见过外公的,这就有些不太对劲,一般夫妻应该都是成双成对甚至带着儿女拍照的,怎么看见外婆年轻时候的照片却看不到外公的呢?

    我看到的那些照片上,外公已经是个身材发福、带着眼镜的中年人了,相貌来看依旧是这个年龄段非常帅气的,可终归有些改变,甚至连金发都褪去了灿烂的颜色,变成了银灰色,年轻时候身上的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也变成了笑眯眯的和蔼。

    据我所知,外公死于癌症,在姨妈和妈妈还不怎么记事的时候就去世了。可从外婆的年纪来看,她生姨妈还有妈妈的时候,并不是老年得子,这么一推算,外公比外婆大了至少十岁往上。

    但出生的时间在这里,实际上外公只比外婆大了三岁。

    从加西亚调查的这张年轻照片来看,他明显也不是什么早衰类型的人,相反体格不错,精神很好。那么,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变得这样?

    这背后显然隐藏着一个外公外婆都不想说的秘密。

    我顾不上其他,连忙把加西亚调查出来的所有有关外公的信息翻了出来。

    然而从履历上看,外公的一生并没有什么异常,相反,他是一位很努力上进的人。

    外公的父母是普通的工薪阶级,原本也是一个幸福的家庭,但外太祖父沾染上了赌博,不仅输掉了自己的房子,更是将祖上留下的一栋老别墅都卖出去了,后来在逼债之下跳楼而亡,随后没了丈夫只剩下庞大债务的太外祖母也病逝,只留下了年仅十六岁的外公。

    他没有自暴自弃,打工赚钱供自己上了大学,大二的时候就自己开了贸易公司,用不知道哪里赚来的本金做起了海贸生意。没多长时间就还掉了外债,并赚取了大量金钱。

    斯潘塞看到这里的时候也若有所思:“那时候波士顿码头还掌握在□□手里,依靠贸易赚钱不仅仅是商业行为,还牵涉到很多其他阴影方面。诺曼,你外公很不简单。”

    然后我们继续往下看。

    外公的人生在大学毕业后发生了变化,他火速卖掉了手里的公司,带着不菲的资金和外婆结婚,然后夫妻两人就开始一起经营着这座外婆祖上传下来的庄园,外公在庄园里负责料理庄园的各种事务,而外婆则负责把制作好的烟叶卖出去。就这样,两人甜蜜了两年,先后生了姨妈和妈妈,然后外公患病去世,只留下外婆守着庄园抚养长大两个女儿。

    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一个年轻小伙子和一个漂亮姑娘的一生,大致上就差不多是这样,浪漫相爱,相互扶持,生儿育女。

    但如果真的正常,外公的照片,到底又藏了什么秘密?!为什么他会人在三十岁左右的时候,就弄得自己好似四十多岁一般?!

    罗西一直都没怎么发表意见,只是问:“诺曼,你是怎么认定这枚戒指一定与你外公有关的?要知道虽然很有可能戒指是流入爱尔兰再随着爱尔兰人被你外公带进这座庄园,但更多的可能是这座古老庄园的历代主人带回来一些小物件,而这些小物件被遗忘在了废弃酒窖的杂物堆里。所以,你说它是你祖父的遗物,这个先决条件很有可能是误导信息。”

    显然,罗西是听出来,斯潘塞所说的外祖父遗物这条信息很有可能是我和他推测出来而不是既定的事实。

    “因为,外婆可能是认识这枚戒指的。”我心中赞叹罗西的敏锐和缜密,开始慢慢回忆:“你们都知道,我曾经询问过外婆这枚戒指的来历。她虽然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这就是一枚普通的戒指,不值钱才被扔进杂物间,找到就是我的。可是她的神色告诉着我,她认识这枚戒指,但她却不想看见这枚戒指。这种态度,配合着我和斯潘塞搜集的一些信息,它有九成的可能是属于外公的。所以,我才想着从外公这边着手调查,看是否能找到它的来历。”

    所有的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好像只有从外婆这里着手,才能调查出当年的真相。但如果她愿意告诉我真相的话,早就告诉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找到新的线索。

    斯潘塞突然指着一条房产交易信息证说:“你们看这个。”

    加西亚说:“唔,是栋旧别墅的交易信息。”

    “外公父亲赌博输掉的那一栋。外公把它买回来了,现在呢?现在它在哪里?我从来没听外婆说过它。”

    加西亚十指如飞,笔记本屏幕上信息框不断闪烁跳跃,很快,这栋房子的交易记录和登记信息就全都出来。

    “它1949年被你外公买了回来,1966年被转移到布莱安娜·路易莎的名下。”加西亚把信息念了出来。

    “在姨妈的名下。”

    我直觉那栋老别墅有些秘密,所以看了看时间,应该不是太忙的时间段,就直接电话了姨妈。

    “老别墅?”姨妈语调中带着浓浓的疑惑,然后想了许久许久,才模模糊糊的说:“好像没什么印象。实际上我对爸爸的相关记忆早已经很模糊了,那时候毕竟年纪太小。你容我想想。”

    又过了许久,姨妈才说:“大概三四岁的时候吧,那时候爸爸还没被查出来癌症,我不喜欢总待在庄园里,所以他经常带着我去钓鱼、郊游、看球赛等等。似乎的确去过一栋和庄园完全不同的房子,但具体记忆太模糊了,这栋房子到底什么样子我并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有很多钟,滴答声吵得很。那真是太久远的记忆了。诺曼,你怎么想起问起这些的?是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那栋别墅现在在姨妈的名下,我想去看看,这可是很久之前的旧建筑了,有点兴趣。”

    “在我名下?什么时候的事情?”

    “1966年。”

    “那年?那年我刚高中毕业。从来没听妈妈说起过。”

    斯潘塞悄悄在旁边说:“父母过户房产给未成年子女,不需要子女签字。”

    “那栋别墅里到底有什么?我了解你的,诺曼,你是个除了涉及到亲密之人外不太喜欢追根究底的孩子,为什么对这栋别墅的兴趣这么大?”

    我哼哧了一下,才把话圆了回来:“对外公和外婆的恋爱故事有些好奇,你知道的姨妈,外婆从来不肯多说点有关外公的事情。”

    姨妈沉默了一下,然后带着一丝笑意:“如果真挖掘到一些可爱的爱情故事,记得分享给我和你妈妈。小时候妈妈很少提起爸爸,我一直觉得她心里对爸爸的去世始终放不开,闷在心里从不说出口。不过,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应该差不多放下了吧。”

    “可是姨妈,什么都不干白白享受别人辛勤的劳动成果是不是太那个了,你总得做点什么,比如好歹帮我问问外婆,那间别墅的钥匙在哪里呀?”

    “……为什么你自己不去?”姨妈不太情愿,她和外婆的沟通一直都不太多:“我感觉家里她最疼你了,我和你妈妈都是她外面捡来的。”

    温柔如安娜姨妈,和外婆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外婆这种个性,可没少惹姐妹两个私下抱怨。

    “安娜姨妈,美丽的爱情故事。”

    “好吧好吧,你个狡猾的小鬼。”

    但是我们几个等来的不是姨妈回复的电话,而是从波士顿市区匆匆赶回来的外婆。

    她穿着职业装,踏着高跟鞋,棕色长发被一丝不苟的盘起,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客厅。

    我们吃完早餐后,就来到了庄园的主待客客厅,这里的家具虽然老旧了些,保养的却很好,平日里应该是有人在仔细打理,基本上一尘不染,环境很好,很适合我们几个讨论事情。

    我见外婆似乎运动量很大,嘴唇也有些干,就连忙倒了水递给她。她的气息有些不稳,大概是赶路赶得太急了。不过即使口很渴,她喝水却很矜持,并不急切囫囵。

    我想,即使是关系不密切,外婆对安娜姨妈和露西娅的影响也是非常巨大的。她们姐妹两个的举止都带着一股无法描绘的优雅,而这个,正是承袭于索西雅外婆。

    坐在沙发上,外婆看着电脑里那一张年轻帅气的外公旧照片,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你在调查塞缪尔?”

    我有些无措的看了看斯潘塞,他只是朝我点了点头。

    “嗯,外婆。”

    “为了那枚戒指?”

    “你是说这枚青铜戒吗?”我将戒指取了出来:“是的,我对它背后的故事太好奇了,所以才想仔细查查。”

    “为什么不来问我呢?”

    “您看上去似乎不太想告诉我的样子。我并不想让外婆为难。”

    “为什么,为什么你对这枚戒指这么感兴趣?它到底特殊在哪里?”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就只能沉默不语了。

    整个客厅似乎陷入了寂静。

    外婆叹了口气,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你也不用去老别墅了,那里,那里并没什么特别的东西。虽然我会定期安排人去打扫,但那里还是灰尘太多了,有点脏。去我房间里,进门左手边第三个柜子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那里有一本相册。”

    我连忙小跑着去把外婆说的相册取了过来。

    这一本相册,拍摄的都是老别墅的照片,角角落落都照顾到了,靠着这本相册完全复原出一个老别墅也不成问题。

    从照片上来看,安娜姨妈幼时的记忆还算准确,别墅里的一间屋子的确挂满了各式钟表,看上去似乎是个专业的钟表收藏室。

    这很正常,大概是外公的长辈中,有一位的爱好就是收藏钟表。

    整个老别墅的装修风格有点古旧,大概是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风格,几乎看不见什么电器。但这种古旧风格中,又带了一丝丝诡异。除了钟表屋,居然还有实验室,虽然只是一些烧杯试管古老显微镜等东西,但那的确是一间实验室。除此以外,别墅的装饰中有很多齿轮元素。

    这太罕见了。

    显然不是我一人看出了问题,在这方面很敏感的罗西也有些疑惑:“使用齿轮元素?我记得这种风格最初是诞生于街头涂鸦吧,至少,我的印象里,这个时代并没有出现齿轮这种超时代的装修风格。”

    罗西为了给小说取材,对各个领域的知识都是有些了解的。

    “街头涂鸦虽然起源于艺术领域,但发展却很迅速也很广泛,上世纪七十年代是重工业发展最为巅峰的时期,出身重工业区的涂鸦者渐渐把齿轮元素融入了涂鸦作品中,而后来这种元素被其他艺术者接受,才渐渐在一些领域流行起来。比如文学领域,其中有一种以创新、虚拟和怀旧为风格的风格,名为蒸汽朋克,很多作家在描述世界环境的时候,为了体现与现实世界的梦幻交织,加入了蒸汽、齿轮等,齿轮作为机械的基本组成元素,正式进入了其他领域。”

    “蒸汽朋克的作品往往依靠某种假设的新技术,如通过新能源、新机械、新材料、新交通工具等方式,展现一个平行于19世纪西方世界的架空世界观,努力营造它的虚构和怀旧等特点。它最大的特点是想象力,所以虽然蒸汽朋克具备一定的科学成分,但是并没有拘泥于此。爱因斯坦曾经说过,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而蒸汽朋克就是建立在工业科学革命的基础上,展现在现实中不存在的空间,让人看到不曾看到的事物,给他们带来愉悦的题材。它的真正价值就在于提供了广阔的想象空间,刺激人类的想象力,并给予他们在这方面的熏陶。”

    “斯潘塞?”

    被打断了话的斯潘塞有些懵的看着我:“怎么了?”

    “我觉得我们得把话题转回来。比如,出现超现代装饰风格的老别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是少年时期的斯潘塞,被我这么一问,他很有可能就脸红着结结巴巴的道歉了,但终归是历练出来了,现在的他,害羞还是忍不住害羞了一下的,但没几秒钟就表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老别墅里装饰使用这么多齿轮元素肯定和涂鸦朋克之类的没有关系,应该是房屋主人喜欢吧。钟表中也有非常多的齿轮,再加上别墅里还配备了实验室、加工工作室,这么一联想就不奇怪了。”

    “外婆,这座别墅曾经易手过,里面的装饰是不是也换过?实际上根本和外公无关?”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外婆,我想既然外婆愿意把相册取出来,应该是同意告诉我一些事情的。

    罗西也说:“夫人,无论我们怎么猜测,最后的答案还是需要您给我们。我想不出这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的隐瞒。”

    我忍不住心虚了两秒。

    这背后,其实是有那么一点不能诉诸于口的小秘密的。可这些和外婆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索西雅外婆端坐在沙发上,淡淡的开口:“这座别墅是你外公一手布置的。”她扫视了我们一遍,问:“你们知道钟表,代表的是什么吗?”

    我心中一动,说:“时间。”

    索西雅被我的答案触动了,她那双睿智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叹:“你,果然继承了他的血脉。”

    血脉二字,给我带来了不好的预感,我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紧紧的看着外婆。

    外婆也不多言:“我没记错的话,罗西先生和加西亚小姐是斯潘塞的同事吧。”

    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里的加西亚点点头,有些迷糊的说:“是啊,但我们和斯潘塞可不仅仅是同事那么简单的关系,哈哈哈,我们是伙伴。”

    “斯潘塞和诺曼两个不好意思问这个问题,那就由我来开口吧。”大概是知道能被我和斯潘塞带回来调查戒指的人关系肯定不错,所以索西雅就直接问了:“你们会对今日所听到的事情保密吗?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说出口的保密。”

    不等罗西和加西亚回答,斯潘塞却开口阻拦了:“外婆,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情,还是你和诺曼单独谈吧。这本来就是诺曼的私事,他们只是我请来帮忙的。”

    加西亚有些哭笑不得:“我的男孩儿,你还不如刚开始就别让我知道呢,现在就差最后的谜底了,让我不去想,我会失眠的。放心,我向上帝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总行了吧。”

    斯潘塞这样选择,其实是为了我,毕竟罗西和加西亚并不是我的朋友,所以他宁愿得罪人,也不愿把难题留给我。好在加西亚和罗西都不是心胸狭窄之辈,随即加西亚就做出了回应。

    外婆听到加西亚的话,只是点点头,然后开始讲述背后的故事。

    我心里早有准备,但是却万万没有料到,她说的事情会是这样一个秘密!

    “那座别墅,到处是钟表,因为它原本是一处特殊的磁场节点。”

    “钟表的作用是精准定位时间坐标,防止在时空之中迷路。”

    加西亚扯了扯罗西的西装袖子:“你听懂了吗?我怎么觉得我没听懂。比你那些小说还让人难以理解。”

    “我的小说可是很受欢迎的。”罗西嫌弃的扯了扯衣袖,终究没扯开加西亚的手:“加西亚,亲爱的姑娘,你得多训练训练了,别忘了,你可是在BAU工作。”

    两人的插科打诨并没有打断外婆的讲述。

    “实际上,你的外公是你的外公,但也不是你的外公。”外婆淡淡的说:“想必你也发现了,他的年龄似乎有一点问题。”

    这次,不仅加西亚糊涂了,我也糊涂了。

    外婆叹了口气:“我从头开始讲述这件事吧。”

    “你外公的家族来自北爱尔兰,曾经是居住在内伊湖湖畔的牧羊人。但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家族的男性极个别的会在十六岁那一年觉醒一种特殊的天赋。”外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想,你也觉醒了,诺曼。不错,他们会随机挑选世界进行跨世界旅行。”

    根本不管被震惊到的其他人,外婆继续说:“我与你外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他实际上已经进行过跨世界旅行了,所以他的身上有一种别人无法解开的神秘,令我心生向往。”似乎是回忆到了初见,外婆的神色带着一丝温柔:“实际上到了他这一代,随着族人从爱尔兰漂流到美国,他们家族的传承早就断了,更别说他的父亲是那样一个不靠谱的人,他对自己的天赋并不是很了解。所以他害怕自己终生漂流在异界,本来他是不想寻找伴侣的。”

    “只是,有时候爱情是不讲道理的。”

    “我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但是在我怀着露西娅的时候,他突然失踪了。我记得很清楚,十二月的一个晚上,他不见了踪影。他睡觉的地方却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和塞缪尔很像的男人,只是他看上去比塞缪尔年龄更大些,显得很成熟。”

    “我给你看的那些塞缪尔的照片,实际上是他。他是塞缪尔,却不是我的丈夫,更不是你的外公。我不会认错的,即使在相像,不一样的人就是不一样的人。”

    “那个年月,克隆的概念刚出来没多久,报纸和电视里吵得挺厉害的,我下意识的觉得,他也许是你外公的克隆人,还害怕了许久。但后来经过他的解释,我才明白一切的来龙去脉。”

    “约瑟里……约瑟里是你外公的中间名……约瑟里他告诉我,他的家族拥有着特殊的血脉,家族极少数男性成员可以来往穿梭于各个时空中。但是这种时空旅行是不可控的,经常有成员迷失在异度空间,再也没能回到家乡。”

    “塞缪尔迷路了,约瑟里也迷路了。只是,塞缪尔有我和我的孩子在等他,而约瑟里却是孤独一人。所以他干脆以塞缪尔的身份留了下来,等塞缪尔回来顺便照顾已经怀孕的我。你们这些年轻的孩子不懂,那时候女人怀孕却没了丈夫的,情况会变得很糟糕。约瑟里算是帮了我大忙。”

    第159章 第五十四篇日记(下)

    “约里瑟顶替了失踪的塞缪尔的身份, 将有可能到来的流言蜚语都阻挡在了外面,算是帮了我大忙。”

    “可我没想到,约瑟里会患上癌症, 他只在这个世界呆了两年, 就离世了。而塞缪尔也一直没有回来。不同世界相同一个人的命运多少是有几分相似的,约瑟里的情况让我有了些心理准备, 你的外公不会再回来了。”

    “然后,他就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之后发生的事情你们应该是都清楚的。我把布莱安娜和露西娅抚养长大, 送她们去念书。在布莱安娜成年之前, 那栋老别墅被我过户到了她名下。老别墅的特殊,还是约瑟里告诉我的, 但他也说了,那处磁场节点在没有外力的干扰之下,并不会有任何异常, 完全可以当做普通的别墅使用。你姨妈是长女,又一直很懂事, 在我忙的抽不出手的时候照顾你妈妈, 所以, 我替你外公做主把这栋别墅放在她名下,不管怎么说,让她将来嫁人时有份拿得出手的嫁妆。”

    “只可惜你姨妈根本没听从我的话, 安安分分的嫁个好人家, 反而……”说到这里的时候, 外婆突然顿了顿, 口里含含糊糊的糊弄了过去:“我生气了, 就干脆没告诉她这件事,这栋别墅还是我在管理打扫。”

    我觉得无论是罗西还是加西亚, 都是不怎么相信索西雅的话的。甚至,我觉察到罗西在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外婆,大概是下意识觉得,外婆有可能是有诸如幻想症之类的病。

    可,我和斯潘塞却很清楚,外婆没有撒谎。

    但斯潘塞却也不怎么愿意相信这种解释。

    毕竟,血脉什么的,太扯了些。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想要穿越时空进行异界旅行,是需要大量能量的,无论这种能量是热能、电能、魔法能还是灵能,总归,要有这种能量在。

    难道现在,我和斯潘塞所有的异界之旅,所消耗的能量都是依靠我的‘血脉’在支撑吗?这种解释太牵强。

    不过也不是不能说,我们的血液中也许存在某种未知的物质,这种物质可以带来无数的能量,唯有血亲才能将这种物质遗传下来。

    啧,这种麻烦的问题还是留给斯潘塞去思考吧,反正他也很感兴趣,我是不愿意想太深的,又何必呢。偶尔糊涂的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大概是见我和斯潘塞并没有对索西雅的话做出反应,罗西就很干脆的闭嘴旁观了。而加西亚却还有年轻姑娘的丰富幻想,听到这么精彩的‘故事’,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很是专注的盯着索西雅,显然对后面的内容很好奇。

    “外婆,您曾经很辛苦吧。毕竟遇到这种事情,光是接受就很艰难了。”我安慰的说。

    没想到外婆很是优雅的给了我一个眼神,那是不容置疑的鄙视,嘴里却轻描淡写的说:“你以为所有的人都是愚昧无知、胆小排外的吗?诺曼,这个世界的运行自有其定律,不会因任何因素而改变。存才既合理,虽然刚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吃了一惊,但是了解内情后,又有什么接受不来的呢。”

    我忍不住笑了笑。

    这大概才是我认识熟知的那个精明干练、强势大气的索西雅吧。

    “那,这枚青铜戒指呢。”我心中依然有疑惑。

    “塞缪尔称呼它为星戒。”外婆说:“实际上,我们两人刚结婚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塞缪尔的特殊性。彼时,我刚接手温斯洛普庄园,而塞缪尔也刚刚在波士顿站稳脚跟,贸易公司蓬勃发展。我们两人的结合,令我的父母很高兴。因为塞缪尔不仅卖掉了贸易公司给庄园带来了大量的金钱,让我能把种植园里的烟草种植规模扩大一倍,更是全心全意的入住到了庄园,帮我打理庄园。”

    “怀着布莱安娜的时候,塞缪尔才慢慢的向我说了他的事情。我得说,如果不是我的心理素质强大,换了谁知道这种事情都好不了,你的外公,哎,心很大。”

    我点点头,顺着外婆的话说:“那是因为外公很爱你,爱一个人总是不想隐瞒爱人任何事的。这份因爱而生出的信任,比任何东西都宝贵。”

    外婆怅怅然的叹了口气:“是啊。”

    “而星戒,是塞缪尔从其他世界带回来的。据说,它是由时间和空间凝结而成,也是吞噬时间空间来获得力量。虽然在我看来,它就是个普通的青铜戒指。”

    “你外公说,他的族人在时空旅行时,并不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做。他曾经到达过一位先祖去过的世界,那位先祖经历精彩丰富,经历过数个魔法神话级的时空,所以有能力在那个世界留下了一点点空间印记。他们家族的血脉可以根据这一点点印记被牵引至那个世界。根据你外公的推测,那些被标记过的时空都是比较安全并且有价值值得前往的世界。”

    “星戒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被他带回来的,我不知道它的来历,但是它的作用却很简单,就是加强路易莎家族血脉与各个时空印记的牵引力。这是他替自己的儿子准备的,他害怕孩子如果觉醒了这份特殊的能力,却无法感知其他时空的印记,然后和他一样随机前往其他时空,甚至会彻底迷失在异界,再也无法回到家。这种旅行实在是太依赖运气了。”

    “没想到的是,我只生了两个女儿,他一位家族中既然没了男性成员,所做的准备也就没了作用。星戒被他留在了家中,后来他失踪不归,我看见他的东西就来气,却有舍不得丢了,就干脆直接把戒指丢入了杂物堆。谁也没想到的是,我的外孙,居然会继承这份天赋,更是自己找到了这枚戒指,我甚至在想,这到底是上帝的旨意还是命运的捉弄。”

    外婆将所有的事情都详细叙说了一遍,条理清楚,因果分明,即使科学信仰坚定如罗西,眼神里也开始出现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想是他心中原本以为外婆说的不过是自己的臆想,也觉得外婆可能是幻想症患者,但听了这么多,应该是明白了,幻想症患者的确有自己的幻想世界,但是他们的逻辑是混乱的,而外婆却从头到尾神志都很清醒,这不符合幻想症的特征。

    大概是将埋葬在自己心中的数十年的秘密说了出来,终于能在其他人面前谈论起自己的丈夫,讲述玩过去故事的外婆终于不再挺直着腰,一丝不苟的端坐在沙发上,而是斜靠着沙发扶手,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我想,外婆保护着这个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女儿,是因为害怕秘密泄露吗?不是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天她不会大大方方的在罗西加西亚甚至斯潘塞的面前说出来。

    大概只是因为她太了解,什么人能够接受并且不去追根究底吧。

    客厅中出现了一瞬间的沉默,最后还是外婆自己说:“我累了,先回房休息。午餐你们可以自己解决,也可以请玛利亚帮你们做,她的手艺很不错。”

    “放心外婆,我在外面住了一段时间了,自己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不用担心我们。您中午想吃什么呢?嗯,来点爱式炖肉怎么样?”我边搀扶着外婆站起来,边问。

    外婆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爱尔兰的传统炖肉?你的外公最喜欢的吃那个,他是个忠诚的土豆爱好者。不像你,”她点了点我的鼻子:“从小就喜欢吃那些个甜腻的不行的东西,真不值得怎么还能长得这么帅。诺曼,不是我说你,别仗着年轻就吃那么多高糖分食物,可容易发胖了,等你变成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看将来有哪家好姑娘会嫁你。还有……”

    听着絮絮叨叨的话语,我心上压着的巨石渐渐松开,不管怎么说,外婆并没有因为过去而彻底伤心。她那么坚强,终归会走出来的,只是我得给她一点时间。

    送完外婆回房间休息,我又回到了客厅,加西亚正在缠着斯潘塞,让斯潘塞把整个事情说清楚。

    加西亚是个科幻迷,和斯潘塞的爱好挺相同的,所以对一些神奇的事情接受度很良好。现在当然需要斯潘塞给她解开疑惑。

    斯潘塞却知道,外婆口中外公的境况和我是有很大不同的。外公的事迹解开了我身上的一部分谜题,但却让其他无法解释的谜题更神秘了。

    外公没有像我一样的坏记性,那他有属于自己的各种面板吗?外公穿梭于各个世界,为什么不能像我带着斯潘塞一样带着外婆呢?被称为星戒的柯罗诺斯之戒为什么在每个世界都要吞噬一枚戒指,那些戒指就是指时间空间的力量吗?

    最重要的是,这种穿梭时空的天赋,有停止的一天吗?虽然我并不介意进行这样的时空旅行,但是,我也不想白发苍苍的时候,还和斯潘塞两个小老头去其他世界进行冒险。

    这些问题我不知道,斯潘塞也无法猜测,所以他不可能随便向罗西和加西亚解释什么。

    见我回来了,他松了口气:“诺曼来了,这件事,这件事还是他说比较合适。”

    “所以,这不是胡说?不是幻想?不是故事?是真的?!”睿智淡定如罗西,都忍不住提高了嗓音,意大利式男人的优雅彻底被他抛弃了。

    “我洗耳恭听。天哪,天哪,简直不敢相信。我感觉这将是我人生中渡过的最奇幻的一个双休日。”加西亚也激动的很:“你们不知道刚才为了不惊吓到夫人,我可是拼命忍住了自己的好奇。现在,诺曼小可爱,你得好好和我们聊聊。”

    然后,就是我和斯潘塞双双讲述自身传奇冒险的时间。

    因为曾经和谢尔顿以及托尼说过这些,这次讲述的时候也就没觉得别扭,反而挺精彩的,至少加西亚听的兴奋不已。

    有些事情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了。

    听完我和斯潘塞的讲述,罗西和加西亚不是没有疑惑,但是他们都没有开口问,想来是明白,能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知道的就是不该知道。身为朋友,这点体贴还是有的。

    尽管我们起的很早,但早上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午餐是我们几个人一起准备的,毕竟人多力量大,几个人一起动手速度快点。

    好在厨房挺大的,四人一起动手都排布的开。

    我准备了爱式炖肉、奶油蘑菇汤,斯潘塞做了些烤猪肋骨,罗西则是准备了意大利肉酱面以及金枪鱼蔬菜沙拉,最后十分擅长甜点的加西亚做了葱香烤面包和芒果草莓奶油千层蛋糕。

    她可真是个甜美可爱又善良的漂亮天使。

    给外婆送了午饭,我们一行人也慢悠悠享受完了午餐。罗西和加西亚都是心理素质很不错的人,尽管早上经历了稀奇古怪的神秘事件冲击,但是下午饭后心态就已经调整过来了。

    然后我们就开始了真正的度假之旅。

    先是趁着阳光不错,我们一起去观赏了种植园。

    现如今,种植园里的大多数地方都是空着的。那是烟草田,烟草收完后,土地不宜种植其他作物,因为会引起虫害等等,于是就干脆空着。

    但也有一部分依旧种植的植物。这些植物有些是果蔬农作物,也有古老的多年生烟草品种,还有花卉等等。总之很杂。

    实际上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曾经的种植园讲究的是自给自足,凡是庄园需求的东西,都可以在种植园内部找到。随着时间的推移,种植园没落,很多现代庄园为了高效率利用种植土地,为了获取更多的经济效益,早就抛弃掉了这种传统。但是温斯洛普庄园却依旧保留着这种传统。

    晚上是收拾好了心情的外婆准备的晚餐,十分丰盛豪华的海鲜大餐,加西亚吃完直呼以后她就是外婆最忠实的粉丝,烹饪手艺完全不输星级大厨,烹饪的食物中还比那些大厨做的多了一些温暖充实的味道。

    虽然请加西亚和罗西来庄园并不是为了游玩,但是他们能够在这里度过一个快乐的假期,我和斯潘塞心中也很高兴。

    睡觉前,斯潘塞看准了外婆已经休息,悄摸摸的进了我的房间。给了我一个晚安吻后,才郑重其事的说:“诺曼,不管这个背后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样的危机,我们都该庆幸,我一直与你同在。”

    我们是彼此陪伴了近乎所有人生的半身。

    曾经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只会一直都是。

    第160章 悬幻旅行日志(一)

    2007年1月19日 天气阴

    我和斯潘塞这次出现在了英国伦敦。

    现在是清晨七点, 街道上还没有太多的行人,只有街边的咖啡店已经在清脆的门铃声里打开了灯,开始了一天的营业。

    我们两人出现的地点非常隐秘, 在一条不怎么深的小巷中, 巷子的尽头看上去是一家老式的酒馆,还挂着那种上个世纪流行的木质挂牌。从外头看去, 酒馆的门有些古旧,整个门面又有点小, 再加上在这种不临着街道的巷子里, 看上去非常低调又隐秘,的确是个上佳的泡吧地点。

    “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很快斯潘塞就确认了我们所在地的信息, 他更担心的反倒是我的安危。

    自从知道了我外公的那些事情后,他嘴上不说,心中却多少有些放不下的。所以才会第一时间首先确认人是否无恙, 是否安全。

    “都很好。”我说。

    但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我们又一次面临了没有身份的难题。

    大概是这种情况遇见的多了, 所以倒也不是很惊慌, 总归有办法解决的。

    因为每次降临的地点与我们之后的境遇都会或多或少有些联系, 所以我和斯潘塞对视了一眼,没有迟疑许久,就走向了巷子尽头的那个小酒吧。

    它有个很英国的名字。

    破釜酒吧。

    来到酒吧门前, 本来我们已经做好了它是关门状态的准备了, 毕竟酒吧一般营业的比较晚, 开门自然也就晚了。没想到, 酒吧的门现在却是开着的。

    轻轻推开门, 挂在门上的门铃叮铃响了一声,然后一句温柔的女声传来:“欢迎光临。”

    抬头一看, 却是一位棕金色长发的女性正坐在吧台后和我们打招呼。

    她看上去并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身上却有一种敦厚温柔的气质,年纪在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大概是在记录什么东西,打过招呼后并没有和我们继续搭话,而是一直埋头工作。

    令我和斯潘塞侧目的是,她记录东西居然是使用羽毛笔。

    这很英伦。

    我和斯潘塞干脆坐在了吧台前的高脚凳上,耐心的等这位貌似是老板的女人工作结束,顺便打量一下这个酒吧。

    虽然外面的门脸很小,看上去还破破烂烂的,像是从五六十年前流传下来的老古董,但实际上酒吧内部不仅空间很大,装修什么的也很不错,即使比不上现在的那些新酒吧,但说它是老古董也谈不上。

    干净的原木墙纸贴的整整齐齐,每个卡座上都摆放着一些小盆栽或者花瓶,靠近墙角的酒柜上则养着一些藤蔓植物。酒吧的风格从整体上来看,并不奢华,相反处处都透露出一种生机勃勃的舒适感。

    我并没有觉得这种酒吧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酒吧也是分种类的,破釜酒吧大概是那种静吧。

    “要喝点什么?”老板娘终于抬起了头,她看了我们一眼,稍微皱了皱眉头,神色中带着一丝怔然,然后很快就回过神:“漂洋过海的客人?这可不常见。欢迎来到英国伦敦破釜酒吧。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隆巴顿夫人或者汉娜,当然干脆叫我老板娘我也不介意。”

    原来她是一位已婚女士,虽然已婚女士开酒吧多少会引起非议,但看这位汉娜女士的举止,一点都不像是在群魔乱舞的酒吧讨生活的样子,看来她开的这家破釜酒吧环境还是很干净的。

    我和斯潘塞对视一眼,斯潘塞默契的开口:“我和我朋友挺好奇的,为什么这里会叫做破釜酒吧,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汉娜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似乎迷茫了一下,过了几秒钟后才开口:“从我上学时候开始,它就叫做破釜酒吧,至于为什么,我好像真没关注过这个问题。两位先生在美国没有听说过它吗?”

    这酒吧很有名?

    还是漂洋过海都有名的那种?!

    我和斯潘塞感受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只是完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能小心谨慎的措辞:“可能是我们太不关心外界的事情了吧。”

    汉娜恍然的点了一下头,然后扬起笑容:“既然是客人,那我就发挥一下东道主精神,请你们喝一杯黄油啤酒吧,这可是我们这里最受欢迎的酒水。”

    也不见汉娜怎么弄得,我和斯潘塞刚转开视线观察其他的东西,老板娘就把所谓的黄油啤酒端了过来,玻璃大杯中,装着满满的一杯橙红色的啤酒,啤酒上层的泡沫中浮着一层厚厚的泡沫,但这泡沫并不单纯是啤酒的泡沫,而是加了黄油的那种。做法可能和奶茶店中的奶盖有点相似,并不是我和斯潘塞刚开始认为的‘英式黑暗料理’。

    咽了口口水,小心品尝了一下,的确很好喝。那层黄油泡沫带着黄油的香味,可能还加了一点点海盐,总之口味很特殊。而啤酒本身和一般的啤酒口味也不一样,气泡充足,口味偏酸甜,酒精味很淡,喝上去有点像饮料。

    反正对于我和斯潘塞这种不太喜欢喝酒的人来说,这杯黄油啤酒非常对胃口。

    汉娜看我们两人喝的很开心,便笑着说:“名不虚传吧。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们呢。”

    介绍了一下我们的姓名后,汉娜仔细思索了一下,然后颇为苦恼的说:“瑞德,奥尔德里奇,好像真的没有听说过这两个姓氏。你们是麻瓜巫师?唔,最近几年似乎麻种巫师越来越多了。不过美国那边的巫师协会工作也太敷衍了吧,你们越境过来,我居然没收到通知。”

    巫师一个词,把我和斯潘的注意力全吸引住了。

    抱歉?这是真的吗?巫师?在这个看似好像是现代社会的世界里,居然出现了巫师?

    我和斯潘塞对所谓的巫师一窍不通,也不知道汉娜到底是怎么准确判断出我和斯潘塞来自于美国,又是怎么以一个酒吧老板娘的身份收到什么‘越境通知’的。

    所以,我们两个人保持了沉默。

    顿时不太敢接汉娜的话了。

    好在很快一个人的出现解决了这个问题。

    随着敦敦敦的皮鞋踏地板的声音,酒吧的木质楼梯下匆匆跑来一个男人,他的年纪和汉娜差不多,身材高大壮硕,长着一头黑色卷发,容貌中等水平,但也五官端正,有点小帅,只是那扑面而来挡也挡不住的敦厚气质给他减了一些分。毕竟比起敦厚反应慢,实际上人们更喜欢聪明伶俐的人。

    “哦,亲爱的,怎么了?”汉娜见状立刻走向了男子,靠近之后还顺势接手了男子的领带整理工作:“现在才七点十分,你还有时间享受一下我准备的早餐,我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你今天只有上午十点一节课。”

    男子被汉娜念叨却一点都不烦,甚至还有点开心,他边半仰着脖子方便汉娜给他打领结,边看了我和斯潘塞一眼,还顺便和我们打了一声招呼:“两位好,我是纳威·隆巴顿。很抱歉,赶着去学校上课,来不及陪你们了。”

    领结打好后,纳威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衬衫和羊毛背心,随即拿起了一件黄边的黑色袍子披在了身上:“来不及吃早餐了,我去学校吃。”还吻了一下汉娜的脸颊:“祝你今天过得开心,晚餐我带你最爱的烤羊排回来。”

    随即他就走到了酒馆那个靠近厨房的壁炉旁边,抓起壁炉小柜上一个盒子里的某种粉末,对着小火燃烧的壁炉来了一句:“三把扫帚!”

    啪的一下,壁炉里的小火堆顿时窜起了烈焰,但下一秒却又变回了原来那种不紧不慢的样子。

    而隆巴顿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我和斯潘塞的眼皮子地下,消失不见了,

    我们能够很肯定的说,这绝对不是什么移形换影、大变活人、水箱逃生、人体分割之类的魔术,而是真正的‘巫术’。

    汉娜摇了摇头:“哎,这个笨蛋,又忘记把教案带走了,就这么空着手跑去学校。算了,他办公室里还有以防万一的备份,应该不用我操心。”

    我小心翼翼的问:“三把扫帚是什么?”

    汉娜显然并没有意识到,我和斯潘塞并不是来自于美国的‘巫师’,她随口介绍了一下:“那是霍格莫德村的酒吧,从那里去霍格沃兹比较方便,距离不是很远。毕竟纳威虽然是霍格沃兹的教授,却没有住校,为了安全,总不能把飞路网直接开到霍格沃兹去,即使现在大环境很安全,但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汉娜的话语中出现了好几个对我和斯潘塞来说很陌生的词汇,但是想来应该是巫师之间使用的‘专署词汇’。

    只是这些词汇即使很陌生,却大多数都是建立在英语以及拉丁文的基础上,从字面意思以及联系上下文,连蒙带猜的,也能明白到底说的是什么。

    总不能一直对汉娜的话没有什么反应,我们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只挑关键的话题聊:“汉娜,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两个是来自美国的,我看了一下,我们两个人身上好像没什么特殊的标志吧。”

    汉娜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咯咯笑了两声;“这可是破釜酒吧的特色。看到吧台对面那面墙上挂着的世界地图没。凡是进入酒吧的客人,都会被侦测到底从哪里来,然后地图上会自动把那个国家进行红色标记,我这里眼睛一扫就知道客人的来历了。酒吧毕竟是酒吧,如果不管理的严厉点,最后麻烦的还是我。”

    原来那一副世界地图,并不仅仅是世界地图。至于它侦测客人来源地的原理以及这样做是不是侵犯隐私什么的,我觉得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

    “时间不早了,我准备了早餐,你们还没吃吧,要不要一起吃点?饿肚子是办不好任何事情的。人生最重要的就是要把自己的肚子填满。”汉娜热情的说。

    早上仅仅喝了一杯黄油啤酒,我和斯潘塞肚子的确早都饿了,可是身上却没有任何金钱。

    斯潘塞摆出他那副害羞男孩儿的面容,支支吾吾的说:“汉娜老板,我和诺曼的钱包丢了,恐怕付不起您的早餐费。”???!!!

    到底是谁TM教坏了我的小布丁?!他都会利用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撒谎了!

    “啊?那你们用飞来咒找过没?”汉娜反问。

    飞来咒是什么斯潘塞肯定不知道,估计就是巫术的一种,顾名思义大概是把物品召唤回来的效果。

    虽然不太了解,但是斯潘塞含糊的回答却让人找不到破绽:“还是没找到。有可能留在美国没带出来。”

    也没咬死是自己丢了,还是被人偷了,甚至不知道有没有从美国带初来,这样的回答不会出岔子。

    汉娜从自己腰间的一个细皮套里取出了一根半臂长的木棍。

    也许,我真的有那么一丝丝与众不同的天赋力量存在?那根木棍出现的瞬间,我就觉察出了它似乎有些特别。

    只见汉娜举着木棍做了个比交响乐指挥式复杂的花样,口中喊着:“斯潘塞·瑞德的钱包飞来!”

    我和斯潘塞了然,这根木棍大概和甘道夫手里的那根手杖差不多,是施法的重要道具,虽然两者之间外表差距的有点大,但是作用应该是差不多的。

    然而无事发生。

    汉娜见状,若有所思的想:“大概你们丢失钱包的距离太远了,飞来咒没起作用。也许真的没从家里带出来。哦,天哪,男孩儿们,你们看似长大了,怎么还是这么没头脑呢。我的丈夫也经常这样,丢三落四忘东忘西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悄咪咪的抱怨了一下自己的丈夫,汉娜转开了话题:“那么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我没收到魔法部的越境通知,你们应该不是从飞路网过来的吧。壁炉没开的话,想回去拿行李恐怕有点难。”

    好在汉娜没问我们怎么过来的,不然说是坐飞机的话,机场出入境根本就没有任何记录,我们两个也拿不出护照,就连假的还没来得及做呢。

    总不能闭着眼睛说,我们两个是从美利坚直接进行空间跳跃,直达伦敦的吧。看他们巫师想要进行这种类似空间转移还需要借助什么飞路网飞路粉什么的,就知道哪怕是巫师也做不到这种超远距离的空间转移。

    “额,我们可能会新办法找份临时工,先赚点钱安顿下来吧。”至于之后的□□想办法得到身份什么的,等先养活自己在说。

    汉娜听了我的回答后点点头:“不如先在酒吧里当几天服务生?包吃包住。大家都有困难的时候么。”

    我和斯潘塞有些犹豫。

    除了觉得欺骗这么善良的老板娘有点愧疚外,还害怕自己根本不会什么巫术,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会露馅儿。

    但最终我还是答应了,总不能带着斯潘塞去天桥底下谁桥洞,拿废弃报纸当被子盖吧。我什么时候舍得让斯潘塞过的如此落魄。总之先安顿个几天再说。

    开开心心的和老板吃了早餐,这个过程中我和斯潘塞也一直不着痕迹的跟汉娜套话。

    说实话,汉娜善良温柔,但也没什么危机感。后来大致猜到巫师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景后,我才明白,大概这就是巫师们的通病。他们根本没有太多信息保密的意识,甚至觉得只要不让麻瓜,也就是普通人不知道自己是巫师就好了,至于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会不会暴露,他们根本不在乎,因为有遗忘咒,就是某种清洗记忆的巫术。

    所以,套汉娜的话特别好套,几乎不怎么费力气。

    这种套话方式放到普通人的社会里,恐怕连十一二岁的孩子都会很防备拒绝再交谈透露信息了。

    好吧,越来越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坏人,在欺骗一个不谙世事的纯洁女巫。

    破釜酒吧的二楼是客房,空间甚至比一楼的酒吧更大,粗略看过去,一层大概有二十几个房间。

    在知道我和斯潘塞是一对后,汉娜很体贴的让我们住在走廊西边的第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靠着走廊阳台,站在阳台上甚至可以看到街道。

    住的房间装修虽然不是很新,但很舒适,空间很大,除了主卧、客厅、盥洗室外,还有一间待客室。我的确听说过英国这里很注重下午茶,只是没想到连巫师的旅馆也是如此,居然有专门接待参加下午茶客人的接待室。而且接待室里面的茶几、沙发、书柜、茶具等等,一样不缺,很是细致。

    带我们的选房间的汉娜还要准备营业,所以很快就下楼去忙了。大概也是想留给我们两人一些时间整理了一下自己。

    环视了房间一周后,我发现在不断仔细观察房间布局的斯潘塞脸上出现了疑惑的神色。

    “怎么了?”我问。

    “空间大小有些不对。”斯潘塞说。

    “难道这酒馆里还特意建造密室不成。”我随口猜测。

    “不,不是空间变小了,而是,变大了。从外部建筑的构造大小来看,这个房间根本不可能这么大。”

    “谁知道巫师们是不是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办法。他们可是巫师,出现什么神奇的事情都不过分吧。”

    斯潘塞挑了一下眉,显然,他对巫师感兴趣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感兴趣。

    也许,永远保持好奇之心,是斯潘塞在学术上比我走的更深更远最重要的原因吧。实际上我喜欢并愿意为之付出的兴趣很少,对很多东西都是不感兴趣的,既然不感兴趣自然就不会诞生太多的好奇心。

    我和斯潘塞稍微梳洗了一下,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只能先凑合着原来的衣物。

    洗漱好下楼和汉娜打了一声招呼,问了一下我们的工作内容和工作时间,得知酒吧是下午三点开始营业,现在时间还早,于是我们两人最终决定先去外头看看。

    我和斯潘塞不是没来过伦敦,之前为了调查沉船资料,曾经到过大英图书馆。只是那一次的时间太紧,并没有仔细游览过这座美丽的城市。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早高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匆匆忙忙,看上去和大多数繁忙的都市没有什么差别。但这其中的味道,是不同的。

    即使是不见阳光的阴天,这里也看不见普通城市遇见不好天气的焦躁,相反寒风中穿着各式大衣的男男女女依旧保持着平常心,该喝咖啡吃早餐的吃早餐,该和朋友笑闹的笑闹,甚至在见面的时候还会彼此调侃:“今天天气这种样子,就不用拿天气做话题聊了吧。”“那我们岂不是丢失了一个日常话题?伦敦的天气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是这幅样子。”“所以这是习惯成自然,交流的话题也跟着习惯走吗。”

    认真古板不懂幽默,反正我和斯潘塞并没有在这个伦敦感受到这种众所周知的英式标签。也对,以人类的复杂程度来说,是根本不能以笼统的地域标签来进行分类的。

    在破釜酒吧附近逛了好几个小时,我们两个算是把周围的环境彻底摸透了。

    实际上,别看破釜酒吧的位置好像很偏僻,实际上距离泰晤士河并不算远,而周围还有不少艺术馆大学之类的旅游热门地点,建筑并不密集,但人流很多,算得上很繁华了。

    转了一圈后,我们对这个时代的信息也知晓的差不多了。

    这个世界比我们自己的现实世界时间进度快了几年,总的来说差别不是很大,科技水平相仿,一副很正常的样子。但很多名人有了不小的出入,一些书籍也有差别,有相同的也有不同的。

    比起巫师们漠不关心的身份证件,普通世界在这方面管理的就严格多了。

    所以我们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弄到一笔钱,而弄到钱之后首先要解决自己的黑户问题。

    可能是已经有主意了,斯潘塞没多说什么,只是算了算时间,先回了破釜酒吧。虽然没想过在这里长住,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这里是我们如今唯一的落脚点。

    在见识了“清理一新”“漂浮咒”“恢复如初”等等方便快捷的巫术后,大开眼界的同时我和斯潘塞默默收回了自己伸向扫帚抹布的手。

    并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早点搬出去。

    嗯,这很巫师。

    最后,斯潘塞因为曾经学习过如何调制鸡尾酒,好像是办案的时候为了混进酒吧调查线索特意现学的。他在这方面的天赋还算可以,无与伦比的记忆力,敏感到克的材料把控力,超与常人的理解力都是别人强求不来的超强天赋。所以除了调制的动作不太利索好看,玩不了那些调酒花活外,斯潘塞的调酒技术其实很优秀。

    因此,他临时变成了酒保。

    为此汉娜开心的很。

    “我酿酒的技术一般,比三把扫帚的罗斯默塔女士差远了。黄油啤酒虽然好喝,但是总不能大家老喝这一种,酒吧里的酒品种还是太少了。你一来就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真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毫无技术的我,则被分配到了上酒招揽顾客的活儿,对此我毫无意见。

    下午三点之后,陆陆续续的就有顾客过来了。

    他们大多数穿着‘巫师袍’,也有穿着普通衣服的,形形色色,彼此都会打招呼。

    看来都是破釜酒吧的熟客,彼此也都是认识的。

    斯潘塞的鸡尾酒很受欢迎,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他工作的这几个小时,整整调制了五六十杯各色鸡尾酒,差点没累趴下。

    倒是我上酒时,混迹在各色顾客之间,默不作声的听他们聊天吹牛,反而获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也让我对巫师们的社会有了一个更为详细丰满的了解。

    不管怎么说,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我和斯潘塞算是圆满渡过了。

    明天怎么样,还是等我替累趴了的斯潘塞洗完澡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