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斯年表面上看上去不为所动，他没有低头，站得笔挺，语气不再公式化，而是带了明显的冷意：“呵呵，那沈大明星可真是好雅兴。”
沈大明星，狗听了都要发笑的名称。
沈轻云并不在意别人的评价，甚至在写工作报告的时候，也会把黑粉们做的表情包以及各种金句截进去。
可这反讽的话从秦斯年口中说出来，就有些微妙的感觉了。
这就好比跟前男友相见，结果自己混得不咋地，前男友反而一路高升，顺风顺水。
虽然他跟秦斯年的关系更像床友，像摄影师和模特，像被包养的软饭男和金主，就是不像男男朋友的关系，但沈轻云依旧有这种感觉。
这些年来，沈轻云演了那么多的尬剧......第一次觉得脸皮有些烫。
但转念一想，秦斯年这么高傲的人，总不会在f国外工作的时候，还特地关注着远在j国的前情人吧。
想到这儿，沈轻云的底气又回来了，他静下心想了想，说的话专门往秦斯年的痛处踩。
“雅兴也谈不上，更多算恶俗吧。”沈轻云道，“秦总是明白人，甚至都亲自体会过，居然也觉得这种事是雅兴吗？”
还没有等秦斯年开口，沈轻云便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像魔术师夹着扑克那样递向秦斯年，他的语调变得挑逗，像是专门提供某种服务的牛郎：“秦总如果感兴趣，当然是欢迎光临。”
如果是以前的秦斯年，绝对会把这张名片打飞。
可现在的秦斯年并没有这么做，他就这么晾着沈轻云。
沈轻云发出一声嗤笑，接着把名片扔到了地上----
他真是搞不懂以前的自己了，先前他究竟是怎么跟这种浑身都散发着鄙视光波的人睡在一起的？
沈轻云扫了一眼秦斯年。
秦斯年这副装束不像是来闲逛，跟来的只有秦家的保镖，没有随行的工作人员，应该是来暗访。
以秦斯年的财力，根本就不需要亲自来正装店挑选服装，只需要跟管家说一声，就会有无数品牌排着队找上去，想当初沈轻云沾了不少秦斯年的光。在还没有闹掰的时候，沈轻云整整拍了四个u盘的西装版秦斯年。
跟着秦斯年的那段时间，沈轻云见了不少高定，口味儿都被养刁了，瞧过最顶尖的设计和材质后，再摸着柜子里一般质地的西装，顿时便觉高下立见。
沈轻云第一次知道梵那尔品牌也是从秦斯年那里。
说起来，这两年秦斯年是在f国，而梵那尔品牌的总部也在f国，该不会秦斯年唆使风尚集团把梵那尔给并购了吧......
沈轻云刚这么想，就看见秦斯年拉了拉袖口，看了眼名贵的表，随后缓缓抬眼，不紧不慢道：“沈大明星的痴情闹得我在f国都略有耳闻，沈叔叔也怕你身上拮据，托我多多照顾你，如今风尚将梵那尔收入囊中，你想要什么，随便挑吧，多留些钱，好好追爱。”
此时，秦斯年的语调已经明显带刺了。
沈轻云真是搞不懂了，秦斯年既然这么在乎苏少音，怎么非要在他面前来找茬。
但既然秦斯年这么开口了，沈轻云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大便宜。
提着包好的衣服，沈轻云头也不回，跟秦斯年擦肩而过。
他怕自己忍不住折了秦斯年的傲骨，带着秦斯年同归于尽。
出了商业中心，回到家，沈轻云才终于意识到快要叫破喉咙的系统。
【沈宿主！】系统两眼泪汪汪，【沈青天大老爷!】
“抱歉啊，小系统，男主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一时间没听到。”沈轻云话语温柔，把系统迷得想像个扑棱蛾子一样，在沈轻云身边团团转。
【没事没事~】系统道，语气有些紧张，【我只是觉得宿主的攻气好足，感觉跟秦斯年的对视都要拉丝儿了，就好像你俩以前有什么关系一样。】
【当然，这只是开玩笑啦，哈哈哈哈宿主怎么可能跟主角攻有特殊关系嘛，如果有特殊关系，任务就进行不下去了，主神怎么还会派我过来呢！一定是因为宿主能力太强，跟谁cp感都这么足！】系统不停地干笑着，不知道是在跟沈轻云说话，还是在自我安慰，那一瞬间，它想到了怎么都不愿意过来的系统前辈们。
“确实，没什么特殊的关系。”沈轻云嚼着糖，歪七扭八地坐在沙发上，按了按手中的遥控，打开电视。
闻言，小系统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它就听见沈轻云用他那被某棠穿书局赞许过的嗓音，说着世间最让统崩溃的话----
沈轻云道：“只是睡过的关系。”
*
天色已晚，白日的热意在暴雨中消弭。
密集的雨点打在车窗上，发出如同鼓点一般的热烈声响，湍急的雨水在防弹窗表面形成水帘，模糊了窗外的灯光。
车内，秦斯年手中把玩着一张小小的卡片。
若是沈轻云在场便会发现那是他递给秦斯年的名片。
那是一张很有格调的深紫色烫金卡片，上面印着地址和联系方式。
沈轻云换手机号码了。
秦斯年盯着名片，有些出神。
“这样吧，你用66666，我用99999，刚好对称怎么样？”那是在大学的时候，沈轻云的声音。
秦斯年当时很好奇沈轻云为什么不挑88888，又为什么他用66666，而沈轻云要用99999的号码，难不成沈轻云想活得长一点？
富人圈子都比较惜命，秦斯年没想到沈家还没挤进富人圈子，就也有这样的风气了。
大学时期的秦斯年从来不把话藏着掖着，他直接就对沈轻云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方才还在跟服务生嘻嘻哈哈的青年正经了神色，像是要说什么惊天秘密一样，示意秦斯年附耳过来。
热气在耳边扫荡，轻浮柔和，宛若将人搅得心烦意乱的漫天柳絮：“你6我9，不正好是我们刚刚的姿势，挺合适的不是吗？”
......
发现自己在想沈轻云，秦斯年摸了摸耳朵，随后端起浓郁的茶水，抿了一口，试图压压惊。
想起白天跟沈轻云的碰面，秦斯年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以为自己做好了无视沈轻云的准备，但等反应过来已经走到沈轻云跟前了。
沈轻云也就有个勾人的声音和好壳子了。
秦斯年端起茶水，准备一饮而尽。
然而司机突然来了个急刹，水泼到了秦斯年的胸口。
茶水将内搭的衬衫濡湿，细看就能看到牙印。
秦斯年冷着脸，听着司机的道歉。
“看前面。”他没有发脾气，但没接过司机递来的纸巾，想从口袋里拿出丝巾时，却摸到了沈轻云留下的棍子，像是赤果果的嘲笑。
如果当时沈轻云再往里头摸摸，就能摸到些别的东西了。
秦斯年烦躁地把口袋里的姻缘符抽了出来，甩到一边，把一旁的文件拿了过来。
那是一沓价值三十万的资料。
上面详尽地记载着有关沈轻云出道以来所有的拉片资料。
沈轻云演过的每一幕都被逐帧拆解，一点点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在j国，做一份这样的分析文件大概二十万，可因为沈轻云的演技太过于辣眼，分析师又拿了十万，作为精神损失费。
秦斯年看向末尾的综合评价。
一大串文字里提炼出来就一个意思----
很明显，先前他想错了。
沈轻云明明有演好的本事。
就这么喜欢吗？
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秦斯年心里充斥着没由来的火气。
当然，他并不觉得这是对沈轻云的在意。
他是个商人，商人重利，既然已经在皇途娱乐投资，那自然希望隶属皇途的艺人能为他带来利益。
沈轻云于他不过是报表上的一个数字。
从声音，品相以及潜力来讲，经过包装后的沈轻云本应该是最闪耀的商品，却因为可笑的感情浪费天赋，自甘堕落。
秦斯年选择性忘记了自己投资皇途娱乐的原因。
“秦总，j城南路到了。”
秦斯年周身的气压低得有些吓人，虽然知道秦总的涵养不同于一些暴发户，司机仍旧谨慎地说道。
车辆缓缓停下，保镖撑着雨伞打开了车门。
秦斯年没有任何表情，并没有马上下车。
秦斯年身边的保镖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拿着比普通保镖多上五六倍的薪水，自然知道什么该说话，而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要是干扰秦总思虑集团决策，那就不好了。
眼见秦斯年依旧坐着，保镖们低着头并没有将目光移过去，毕恭毕敬地看着地面。
被以为在对风尚集团发展深思熟虑的秦总，对着车窗整理了一下仪表，趁着众人不注意，伸手，又缩回手，最后将手探向水杯，然后虚晃一枪地捡起姻缘符，塞回了口袋里。
j城南路处于j城郊外，周围都是几乎都是开发到一半的工业区，以及矮小的村落。
沈轻云住在这种地方，那就说明沈轻云真的缺钱到一定程度了。
缺钱就好，他有的是钱。
本来板着脸的秦斯年面色缓和些了，卷起袖口。
在一众保镖的簇拥下，穿过无数个小巷，就连皮鞋都沾上了泥巴，秦斯年终于来到了名片上的地址。
与乡村情调极其不相符的霓虹灯，交替闪烁着红色与绿色的光芒，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马路口。
泡芙情趣店。
广告语：还在为只能制作雪饼的烦恼吗？
泡芙情趣店，满足您的需要。
秦斯年的表情变得铁青。
*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沈轻云将香脆可口的雪饼送入口中，嚼得津津有味，又开了瓶红酒，倒在高脚杯里。
电视中的自己跟脑海中的系统一起狼哭鬼嚎，沈轻云一点都没被影响，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等到系统哭累了，沈轻云才悠哉游哉地开口道：“接着奏乐啊。”
系统没话说了，半天它绝望地闷声道：【亏我以为你是天使！没想到你简直就是恶魔！无赖！】
“可是你有什么办法吗？”沈轻云的情绪十分稳定，他又拆了个饼干，“你是新系统吧，就算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排名末位的你还不是只能乖乖过来。”
系统哽咽了一声：【我怎么知道神之臂膀这么不专业......】
“nonono.”沈轻云道，“你也不用那么紧张，我跟秦斯年早就没有关系了，睡过，那也仅仅止步于此了。书中规律对纸片人的影响你也是知道的吧，我见得多了，你觉得秦斯年能逃脱出来？”
“而且你放心，这种东西我分得很清。那张名片上写的是苏少音的联系方式，至于地址......你以为我会傻到把自己的地址写上去吗？”沈轻云晃了晃酒杯，继续开导着系统。
系统刚刚闹过，沈轻云现在解释，它反倒听进去了，瞧着沈轻云游刃有余的样子，它破罐子破摔，也只能信了。
解决完系统的小情绪，沈轻云嘱咐系统将白天的记录拷出来投放在电视上，开始今天的复盘----
在初代穿书局，复盘只能够通过纸质形式，还容易遗失。
经过一代代更迭，每只系统都有了全局记录功能，能够将沈轻云周边发生的事以上帝视角的形式放出来。
沈轻云安静地做着笔记，再没有搭理过系统。
几乎每一个系统都被植入了话痨属性，没一会儿，系统就忍不住了，它没话找话道：【宿主，就你们......那个那个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你在入职报告上不是……】
它想不通，真想不通，秦斯年是主角攻怎么可能......而沈宿主......
在穿书局的时候，它听统八卦过，沈宿主在入职报告单上，写的爱情倾向，明明是像苏少音那样的纯洁少年......
“啪。”很重的响声。
沈轻云双手拍在一起，露出了一个邪气的笑：“就这样喽。”
他假笑着规避了系统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