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姨对林清鹤的迟钝笑了两声:“是的,这是岑先生的家,你自己住不安全,就算请人照顾也有不便的时候,先生应该考虑到了这一点。”
其实还有另一点,岑寒久经名利场,心思缜密,别人考虑到的考虑不到的他作为公司掌权者都得远虑。
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下,就算心理承受能力再强,也不可避免会对初次见面的人生出跟别人不同的感觉,如同印刻效应。
如果感觉再强烈点,或许会变成依赖和习惯。
林清鹤什么也不懂,好似一张白纸,谁都能用谎言欺骗他,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住在别墅是最好的办法。
毕竟岑寒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
苏容推开房间的门,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梳妆台和镜子在那边,落地窗前有躺椅和小桌,我猜你应该喜欢清雅的色调,所以这里家具的配色浅素。”
“浴室在这边,有花洒和浴缸,红色是热水,蓝色是凉水,今天有点晚,之后如果想泡澡的话可以先告诉家里的阿姨,衣帽间放了日常装和正装,你可以试试合不合适。”
苏容带着林清鹤进了衣帽间,里面各种物品陈列整齐,衣服,腕表,领带........
“以后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提。”苏容开口说道:“岑寒他平时比较忙,一天都不怎么在家,所以多数时候就咱俩。”
“嗯,我知道了。”林清鹤目光环视一周:“岑先生他不和家人一起住吗?”
“没有,岑寒接手岑家之后就搬出来单住了,他的父母几年前转移工作阵地去了海外,离西京很远的地方。”苏容说完指指那一排衣服:“可能到时候还得再腾点位置,你要是以后进星辰,穿着也得讲究。”
大抵是知道林清鹤第一次听说星辰,苏容缓缓解释:“星辰是以后你工作的地方。”
林清鹤其实有很多疑惑,譬如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的工作又是什么,应该如何胜任,但介于现在时间有些晚,只好等合适的时候再了解。
“早点休息吧,别墅有些宽阔,明天我陪你走走,熟悉一下。”
“好的苏姨。”
房间内只剩林清鹤一个人,他漫无目的经过那些家具,神色带了几分新奇,对于他来说,这里的每一样事物都陌生而又吸引视线。
插花和香薰蜡烛精致秀丽,水晶灯闪着光华,墙面挂着风景油画,大床温馨整洁,靠枕看起来十分柔软。
林清鹤伸出手试探性触摸,意料之中的手感,如果躺在上面应该会非常舒服。
在靖城的时候他晚上会沐浴后再睡觉,昨天掉进水里,虽然衣服被人换了,但总觉得身上有些黏腻。
整栋别墅给林清鹤的印象就是奢侈与宽大,连浴室也不例外,瓷砖光洁透亮,案台上呈放了衣物,靠近飘窗的一角有个白色的椭圆浴缸,周围绿植点缀,旁边两米远的距离是花洒。
按照苏姨的话,他站在那静静研究花洒开关的构造。只能说苏姨真的高估了他的接受能力,果然纸上谈兵要不得。
想了想,他最终决定上手实践。
红色代表热水,蓝色代表凉水,沐浴需要热水.......
不知道他碰到了哪里,突然。
“噗呲......”
大股水流从空中喷洒下来,遮挡住视线,眼前迷蒙一片。
林清鹤被吓一跳,手忙脚乱想要阻止,但慌忙间怎么也关不掉开关,那水流反而变得更大了,溅在地板上发出阵阵声响。
他神色无措退开几步,一时之际没了头绪。
怎.....怎么办?
不会是被他给弄坏了吧?
原本就身无分文,要是弄坏了不得负债累累。
穷字悬在头顶,让人心塞,林清鹤当下做出去打扰苏姨的选择。
好不容易来到大厅,多年方向感十足的他在别墅楼里穿梭也得说一句,我是谁,这是哪?
一楼房间不算多,所以大概率苏姨不住这,或许是二楼三楼往上。
林清鹤觉得这辈子的运气就没这么背过,刚上二楼就和岑寒打了个照面,他装作没看见立即想转身离开,非常有绝不麻烦别墅主人的自觉。
“跑什么?”
岑寒拿着水杯,余光瞥见林清鹤的身影,靠在桌侧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林清鹤身形顿住,糟糕,被发现了。
“林清鹤?”岑寒尾音上挑。
林清鹤只好又转回去,阴影之下,他眉眼如玉,唇上沾了水色,被打湿的黑发凝成几缕,甚至还有水珠顺着发尾滴落。
一见这副狼狈的模样,岑寒搁下水杯轻笑:“才一会儿的时间就折腾成这样,你还真是让我意外。”
林清鹤抿起嘴角,神色不大好看,过了几秒开口说道:“我好像弄坏东西了。”
岑寒不怎么走心道:“什么东西?”
“浴室。”仅有的知识容量不足以让林清鹤清楚说出花洒两个字,他简略表述:“开关,水一直流。”
岑寒了然:“怪不得躲我。”
这句话把仅存的一丝遮盖给掀开,林清鹤干脆破罐子破摔:“这要怎么办?”
墨绿色睡袍穿在岑寒身上,衬得他身量极高,他缓缓走进林清鹤,丢下几个字:“跟我来。”
林清鹤隐约闻到一股清爽,应该是沐浴后的味道。
他跟在岑寒身后,心思百转千回,已经从该怎么解释这个意外到怎么摆脱嫌疑。
刚进房间,岑寒就听见水声哗哗作响,浴室里的花洒开到了最大,水流不间歇地汇向下水道。
他抬手按压开关,轻而易举阻止了这场林清鹤眼中的灾难。
林清鹤有些不明所以,这就结束了?
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岑寒看着他:“这就结束了。”
气氛有点尴尬。
好在没坏,林清鹤默默想,不用赔钱了。
“下次记得往外抬是开,左移热水,右移凉水,关的时候按压。”岑寒比林清鹤高一截,他微微低头:“试试。”
林清鹤在某位的监督下进行操作,可能是这次有了安全感,他没那么慌张,成功学会使用花洒。
“我会了,多谢。”
“不谢。”岑寒往浴室外面走:“比起多谢,这里的人习惯用谢谢。”
“嗯。”林清鹤又换了个说法:“谢谢,岑先生,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岑寒用眼神示意,你说。
“我不太习惯这里的衣物,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换一些宽松的装束。”
林清鹤语调平稳,但能从里面听出一丝真切的希望。
岑寒目光落在林清鹤身上,之前阴影中不怎么看得清,现在浴室的灯光明亮,对方被淋湿的白衬衣以及衬衣下隐约朦胧的腰线暴露在视野之内,一览无遗,纤瘦而又充满暧昧的提示。
让人不合时宜回想起,在医院换衣服的时候指间触碰的细腻。
林清鹤比岑寒见到的大部分人都过于精致了些,没有哪一处不完美,像是女娲耗费心思,几经周转才造出来的。
他不动声色移开视线,然后启唇道:“嗯,随你。”
岑寒虽然看起来有种令人不可靠近的距离感,但其实还是很好说话,林清鹤这样认为。
“天色已晚,岑先生早日安歇。”
岑寒微蹙了一下眉头,却也懒得再去纠正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言辞:“早点休息。”
接下来林清鹤磕磕绊绊洗完澡,按照脑海中岑寒穿睡衣的样子依葫芦画瓢,捣鼓了半天才穿好。
他系上带子,仰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耀眼的吊灯。
原本应该是对每日发生的种种进行思考,不管是朝廷上的事情,还是黎民百姓的事情,现下没了担子,反倒有些空落落。
最后林清鹤还是进入了睡眠,大概是环境过于安逸,让他抵挡不住睡意。
.
清晨,天气明朗。
大片阳光争先恐后穿过宽宏透亮的落地窗照进房间,将天花板垂下的窗帘都染了一层明黄。
外面绿意盎然,草坪上白色雏菊拥簇,新叶苍翠欲滴,光晕印在浅草地上。
树影拂动,正是春风似剪刀。
林清鹤撩开窗帘,静静感受了一会儿阳光的温暖。
大厅一角,苏姨摆好餐盘,往常岑寒早餐用得简单,不用准备有多丰盛。
不过从今天开始就有些不同,家里多了林清鹤,她应该好好照顾这位来自其他地方的年轻人。
苏容转头看见不远处的青年,朝他招手:“早上好,喜欢皮蛋瘦肉粥吗?我做了蒸饺和烧麦,还有别的,因为不知道你的口味,我都准备了一些。”
苏容的手艺很不错,餐盘里的食物光是外观就十分讨喜。
曾经柳芙瑄也喜欢变着花样给林清鹤做糕点,尽管他很少感受到来自林峰的疼爱,但柳芙瑄给的足以让他幸福与满足。
林清鹤对苏容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等主人家一起用饭是礼仪,他说道:“苏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还有一杯牛奶放在厨房,苏容莞尔开口道:“这些事还是我比较擅长,坐着吃早饭吧。”
林清鹤找了个位置坐下,却并不动筷子。
没过一会儿听见楼梯口有动静。
岑寒边挽袖口边走下红木楼梯,指骨分明的手修长有力,手腕带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男士表。
察觉到餐桌前的身影,他抬起眼,发现林清鹤坐在那,姿态端正。
“以后可以不用等我。”
林清鹤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以岑寒的为人处世风格,从不废话。
这场早餐用得安静,只有偶尔发出碗碟碰撞的声音。
快要结束之际岑寒接到一位合作者的电话,他语速缓慢同对面交流,林清鹤的一举一动清晰地落在眼底,还真是文雅书生气。
挂断通话的几分钟后,助理章华出现在大厅门口。
被撞的郑瑶已经醒过来,岑寒临时改了行程,先去玉林医院。
章华对林清鹤点头:“林先生,我们先走了。”
林清鹤放下瓷碗:“好的,章助理。”
“告别时的基本礼仪,要说再见。”岑寒的语气介于提示和告知之间,称不上命令,也不会让人有半分不舒服。
林清鹤笑意浅淡:“岑先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