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时,闻牧之的闹钟就响了起来。
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抬手关上闹钟,顺手摁下窗帘遥控。
窗帘缓缓打开,外面的光随之透了进来,他抬起手背遮住眼睛,等到视线逐渐适应才放下。
今天早上他要早起去环江路段跑步。
但早起很难,他半撑着眼皮刷起了手机。
连续回了好几个人的消息,他才打着哈欠起身去洗手间。
他的动作很利索,但刚收拾完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连着打了两遍,看着像是很急的样子。
他猜测应该是没回陈江消息,人家电话催来了。
果不其然,刚接起来对方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来。
“醒了吧,记得今天的晨跑5公里,跑完发记录给我。”
“好的教练。”闻牧之回应。
“这么没精神,不会还没起吧?”对方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闻牧之:……
“或许,我们之间可以多点信任。”
“哦,不说了,通话要一分钟了,有事微信联系。”
话毕,对方就果断干脆地挂了电话。
闻牧之:……
好一代抠王。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就起身换了套运动服,拿着手机出门了。
走到拐角时,他才注意到自己那位新邻居已经在等电梯了。
自从上回打过照面后,两人就没怎么交流过了,不过闻牧之感觉这人似乎很喜欢发朋友圈。
反正他每次打开朋友圈都能看见。
有时候是拍摄的俯瞰城市夜景图,有时候是一些精巧的手工图,还有些平常路边常见的风景图。
构图很精妙,出于欣赏,每次他都会点进去看看,然后再点个赞。
走得近了,闻牧之才注意到对方也穿着一套清爽的黑色运动服,似乎正低头在口袋里摸着什么。
随即,他就看见对方掏出了个黑色口罩戴上。
动作太快,以至于他走到靳鸩身边时,只匆匆瞥到对方那高挺的鼻梁。
闻牧之:……
去运动还戴口罩,不捂得慌吗?
或许是他盯着人家看的时间久了,对方也朝他看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还有那么一丝尴尬。
“早。”
都被抓到了,闻牧之也不扭捏,笑着打了声招呼,顺口问了句。
“你也去晨练?”
“嗯,去跑步。”靳鸩抬手捏了下鼻梁,闷闷的声音从口罩下方传来。
闻牧之扫了他一眼,眼底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礼貌地回应了一声。
紧接着,对方就转头看着他,很自然地问道:“你呢?”
“我也是。”
闻牧之朝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见对方似乎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他才低下头刷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才传来了靳鸩的声音,声音中似乎带着几分试探。
“一起吗?”
闻牧之并没立即应下,而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才出声应道。
“好啊。”
就在此时,电梯门打开了,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闻牧之准备抬手去摁电梯按键,但靳鸩先他一步伸出了手。
那修长有力的手抬起,摁下了电梯一层,又摁了关门键,才缓缓收回。
两人此时离得很近,近到闻牧之都能闻到靳鸩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还挺好闻的。
闻牧之垂眼看着他那只隐隐透着青筋的手,收回了自己悬空的手,有那么一瞬的出神。
啧,这手看着倒挺劲的。
电梯下行,他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些,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这栋楼没住太多人,只是恰逢上班高峰期,电梯中途陆续进来了不少人。
靳鸩默不作声地移动脚步,站在了闻牧之跟前。
因为他身材高大又冷着张脸,进来的人都会跟他保持些距离。
电梯很快在一层打开了。
靳鸩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闻牧之,脚步微动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地随着人群走了出去。
清晨的空气确实很清新,从楼栋里出来,闻牧之就有一种身心轻松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舒服。
唯一有些不美好的就是风太大了,吹的他那头微长的碎发乱飘,有点难受。
不过他提前做好了准备,抬手从口袋里摸出了根黑色皮筋,随手拢了下碎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
靳鸩就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看着闻牧之利落地戴上耳机,从小区门口开始慢跑,自己也跟在后面慢慢跑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慢跑呼吸间,他感觉自己似乎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眸底的灼热滚烫的情绪几乎要化作实质。
小区附近不远处有条很宽的江,似乎说是长江支流,江的两岸修了路,经常会有人去那散步跑步。
闻牧之一路慢跑到江边,迎着那微腥咸的江风慢慢在路边跑着,风吹的他运动上衣鼓鼓的,也将他额前碎发吹乱,他融入人群中,又慢跑着脱离,一步一步地往前跑着,一刻不停歇。
听到耳机里播报路程已达到五公里时,闻牧之的脚步才逐渐慢了下来。
此时他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就连头发也未能幸免,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他的皮肤很白,经过了这一轮运动后,染上了一层艳粉,那张脸看着像颗半熟的水蜜桃。
就在他撩起衣角擦汗时,一方干净的手帕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熟悉的手,熟悉的帕子。
闻牧之不用抬头都知道是温廷礼。
他面色不变,并没有伸手去接那方手帕,只是抬手用衣角擦了下脸上的汗,才抬眼看着温廷礼笑。
“早啊,温医生。”
“早。”温廷礼收回手帕,点头应了一声。
“你今天休假?”闻牧之低下头,很自然地抬手去逗他牵着的萨摩耶。
萨摩耶任由他摸着,软软的耳朵往后,张着嘴傻笑着,看起来可爱极了。
“嗯,今天正好休假。”温廷礼垂眼看着他摸狗,笑着道:“队长很喜欢你摸她。”
“那是,我可是万人迷。”闻牧之漫不经心地开着玩笑,手下依然熟稔地摸着队长狗头。
“嗯,你跑完步了?”温廷礼扫了一眼他的头发,问道。
“是的,再走会就要回去了。”闻牧之收回手。
“那一起走会?”温廷礼试探性地出声。
话音刚落,他就被人撞了一下肩膀,虽然力道不重,但他也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抱歉。”
对方回过头来跟他道歉,但那双沉沉黑眸中不仅没有歉意,还有些冷然的寒意,尽管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也没将他周身冷冽的气质压下去半分。
那无声无息的敌意不断扩散,温廷礼也感觉到了,他收敛了笑容,平静地看着那人的眼睛。
不知道僵持了多会,似乎直到闻牧之开口,才打断了两人这场莫名奇妙的交流。
“好啊。”
闻牧之将摸队长的手收了回来,起身开口道。
“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间跟我谈心理相关的任何话题。”
见那人转身离开,温廷礼也收回目光,点头温声应道:“好,不提。”
两人沿着江边的路上慢慢走着,温廷礼不是个话多的人,他擅长倾听。
但这次,闻牧之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同他讲许多,只是随便地扯话题聊,都是些不能再家常的话题。
温廷礼听着,时不时会回几句,但很快对方就错开了这个话题。
“牧之,你似乎并不想跟我深聊。”温廷礼牵着队长,在闻牧之切换到下一个话题时开口道。
“这也有问题吗?”闻牧之并没看他,而是抬眼看着不远处树上的叶子落下来。
“最近你都没来诊室,是我们之间的事对你有影响了吗?”温廷礼思考几秒后开口问道。
闻牧之转头看了他好一会,突然勾起一个恶劣的笑。
“怎么突然这么问?”
“难道温医生想开了,愿意跟我这个患者在一起了?”
温廷礼皱眉:“牧之,这种玩笑不能乱开。”
“哦。”闻牧之有些索然无味地垂下眼,“那还有什么好问的。”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安静地往前走着,耳边是江水翻滚的声音。
“很感谢你对我一直以来的帮助,但我一直有些话很想跟你说。”
好一会,闻牧之抬起眼看向温廷礼,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我知道你们面对患者的喜欢都会想到移情,但我很肯定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移情。
因为我来你这诊疗前就喜欢你了,不是因为你对我的诊疗,也不是我对你产生依赖。”
温廷礼牵着队长的绳子,脸上表情十分复杂,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很很难理解的课题。
“哥,我没想着为难你,你对我没那方面的想法我能接受,但我不接受你对我感情的否定。”
闻牧之看着他的神情,有些无奈地笑笑,“不过我应该不会一直喜欢你的,你没必要这么小题大做。”
温廷礼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闻牧之的心理状况他是最清楚的。
那种岌岌可危的状态,看着表面平常又随意,其实内里早已是一片废墟。
他不想伤害这样的闻牧之。
“行了,不说了,我要回去了,浑身的汗腻死了。”闻牧之说着就转过身,很随性地在空中摇了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