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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师尊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

    李锦绣疼得发出呜咽声, 人也瞬间清醒了几分。

    木轮声越来越清晰,很快就近在咫尺。

    李锦绣心惊肉跳,生怕自己此刻的模样, 被容成宣撞见了,当即下意识抓住了师尊的衣袖,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求饶。

    这让打算抱着他离开的江寒溯瞬间心生不悦, 还冷冷一笑:“怎么,刚刚不是玩得很开心?怎么一听见容成宣来了,就想躲?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他知道?”

    “不, 师尊, 我……”

    不等李锦绣把话说完, 江寒溯带着醋意的吻,又狠狠落了下来, 滚|烫如烧红的烙铁, 所过之处皮肉似乎都被炙烤得发出滋滋滋的白烟。

    李锦绣的求饶声,也在这激烈的亲吻中,被绞得断断续续。

    “师, 师尊,不要……会被听见,师尊, 求, 求您了……”

    “从前在师尊的寝殿里怎么哭,怎么叫的,现在还怎么哭, 怎么叫。”江寒溯大手抓紧徒儿的长发,五指宛如铁爪一般, 紧紧扣住徒儿的后脑勺,一边细细研磨徒儿通红的嘴唇,一边低喃,“锦绣,锦绣。你是属于我的。”

    “唔,师尊。”

    “你与我才是天定良缘,我不允许你在我怀里快活的时候,心里还念着别人。”

    江寒溯吃醋时往往都是没有理智的。

    又一次覆住了徒儿的眼睛,将徒儿不安分,老想着推开师尊的双手,牢牢捆在了牢房的铁门上,保管徒儿站不直,也跪不下去,只能以一种可怜的,卑躬屈膝的姿态,倚靠在牢门上摇摇晃晃。

    怕撞到肚子,伤到未出世的孩儿,李锦绣轻咬下唇,楚楚可怜地哀求:“师尊,饶我一次,求您了。”

    回答他的是勾着脖子的又一记吻,江寒溯手指夹着徒儿发红的耳朵摩挲,“不许求饶,再让我听见你求饶,就把你拽到道场上……你还没试过被人围观的滋味吧?”

    李锦绣羞耻地摇头,不相信师尊会这么对待自己。

    他一摇头,身子就跟着摇晃起来,雪腻的肚皮像是湖面上泛起的涟漪,明晃晃地勾引男人。

    “你瞧你,吃得满嘴都是。”江寒溯伸指擦拭徒儿唇边的食物残渣,语气温柔又蛊惑,“明明自己都是小孩子,还要给师尊生孩子,你知道如何照顾婴儿,如何给婴儿喂奶,又如何教养孩子么?”

    李锦绣羞耻地摇摇头,下一刻一只滚|烫的大手,就从他的锁骨慢慢往上推,一直推到喉咙处,食指的指骨紧紧卡在他的喉结处,李锦绣瞬间不受控制地作呕起来,却又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他难受得眼泪又涌出来了,润透了蒙眼的布条,有几滴掉在了师尊的手背上,江寒溯满眼怜爱,低声问:“为什么又要哭?是你提出来的,师尊满足了你,你不该高兴,反而总是可怜兮兮地落泪,你就仗着师尊喜欢你,宠爱你,就用眼泪作为武器攻击师尊,是不是?”

    李锦绣想摇头说不是。他不是故意要哭的,只是忍不住。

    背靠着牢门,寒风将容成宣和宿文舟不高不低的谈话声吹了过来。

    明明字字句句都很清晰,但传进耳朵里就断断续续的,怎么都拼凑不出完整的意思来。

    李锦绣思维混沌,两腿缠绕在师尊精壮的腰肢上,本能地两手反抓住牢房的铁门,才不至于摇晃得太厉害。

    铁链震动的声响,迅速传遍了整间牢房。

    “看来这地牢里并不仅关押你一人啊。”

    容成宣侧耳细听,除了锁链拖动的声音,隐隐能听见寒风吹过火盆时,火星子噼里啪啦四下飞溅的声响。

    宿文舟也听见了动静,但他没在意,冷冷道:“你来这里,莫不是想来看我的笑话?”

    “自然不是。无论如何,你我曾经结拜为兄弟,如今你落难了,身为兄长我总该过来亲眼瞧瞧你。”容成宣的注意力很快就挪开了,有一句没一句跟宿文舟闲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句句都在试探。

    他想知道,宿文舟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感化寺为李锦绣供灯,供的还是活人所用的佛灯。

    这是不是说明李锦绣还活着。

    宿文舟不愿再给李锦绣惹麻烦,嘴巴很紧,根本不肯透露半点。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十句话里有九句半都关乎李锦绣。

    殊不知他们口中的李锦绣,此刻正在隔壁的牢房里饱受折辱,李锦绣压低声儿,满面潮|红到几乎要渗出血了,一声声哀求着师尊饶我。

    “饶你?容成宣没来之前,你不是很开心,很享受?怎么他一来,就让为师饶你?你做错了什么事,需要求师尊的饶恕?难道在你看来,跟自己腹中孩儿的父亲恩爱,是一种惩罚?”

    江寒溯的连续几问,问得李锦绣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咬紧牙关,将一声声闷哼忍下。

    “怎么不叫不哭了?”江寒溯问,“寻常在寝殿时,不是很会叫,很会哭么?现在怎么一声不吭了?”

    “……师尊。”李锦绣艰难地道,“求您了,回,回去。”

    “回哪儿去?”江寒溯明知故问,突然狠狠一口咬在徒儿的脖子上,声音冷冰冰的,“孽徒!肚子都大了,心里还惦记着别的男人!你自己不学好倒也罢了,莫教坏了我的儿子!”

    江寒溯一向精力旺盛,耐力惊人,此刻又因为妒火中烧,比寻常更加厉害,他不像李锦绣那样提心吊胆的,生怕伤着孩子,因此他的行为在李锦绣看来,分明就是不把孩子的性命当回事。

    次次都下狠手,李锦绣实在受不住了,哭声不小心泄了出来,这让隔壁牢房中的两人同时一愣,容成宣侧耳细听,问:“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宿文舟听见了,他不似容成宣是个雏儿,相反,这些年来看过不少,也听过不少,不久前还按着假李锦绣,风驰电掣骑了一整夜,自然比容成宣有经验。

    但听见了,也毫不在意,一心都惦记着李锦绣,也不知道李锦绣现在如何了,肚子看着挺平的,有两个月了没?

    孩子是男是女,取了名字没。

    李锦绣心惊肉跳的,紧紧捂住了嘴巴,生怕再泄出一丝丝的声音,蒙眼的布条不知不觉中松了下来,滑落至脖颈处,露出的一双眼眸泪眼婆娑,通红如血,江寒溯低头吻了吻,终究心疼压过了嫉妒,伸手让徒儿咬着,压低声道:“最后一次。”

    看着徒儿乖乖咬住师尊的手掌,眼泪随之落下的可怜样子,江寒溯的心软了又软,但与此同时,他的欲|火也像是被火星点燃的平原,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绝不是一次就能解决得了的。

    夜幕降临,外面下了半日的雪,入眼一片白茫茫的。

    江寒溯用自己的袍子,将徒儿包裹得密不透风,行走在覆着大雪的地面,也如履平地,甚至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走得不快也不慢,两手紧紧托住徒儿的腰,不让他掉下来。

    完全不担心会被人看见,也没有活人能看得见他。

    雪地里冷,徒儿方才出了好些汗,若是在雪地里只怕要受寒的。

    江寒溯物色了好几个地方,梅林,凉亭,湖边,都是风景宜人之地,很适合做一些高雅的事。

    李锦绣羞得很,一声声催促师尊快回去,江寒溯只是表面答应,实则抱着徒儿逛了好大一圈,还折了一支梅花给徒儿欣赏。

    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房里。

    衣袍一解,怀里不着寸缕的人,就跌在了床上,李锦绣头昏脑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眼前一黑,滚|烫的身子又重重压了下来。

    当两手再一次被捆住压过头顶时,眼泪又不争气地冒了出来。

    他哭着问师尊,是不是不喜欢小孩子。

    江寒溯只是吃醋,嫉妒而已,并不是脑子被狗吃了,当即意识到徒儿是误会了什么,赶紧道:“孩子好好的,没有受伤,你别怕,师尊有分寸。”

    “有分寸还这般不知节制?”李锦绣闭着眼睛,把脸转过去,很快枕头就哭湿|了一小片,“非得把孩子活活撞成一滩血沫,从我身上流出来,师尊才肯满意?”

    “你我的孩儿,不会那般脆弱。”江寒溯解了他的手,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让徒儿抱着自己的脖子,低头边吻边安抚,“莫怕,孩子没事,月份还小呢,不会有事的。”

    “都四个多月了,肚子大成这样了,还小?”李锦绣不愿意被抱着,扭了几下发现挣脱不开,也就摆烂似的不动了,赌气地用头撞师尊的胸口。

    江寒溯觉得他在撒娇,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目光落在徒儿圆润的肚子上时,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本以为有了孩子就能拴住徒儿的心,如今倒成了和徒儿恩爱的绊脚石了。

    无论如何,徒儿都哭成这样了,江寒溯纵然再大的火气,此刻也消得差不多了。

    见天色已晚,就命人送了饭菜来,都是锦绣喜欢吃的。

    李锦绣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连筷子都拿不起来,江寒溯就抱着他,耐心地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等人吃饱了,还为了安抚徒儿的心,喂他吃了一颗所谓的安胎丹。

    李锦绣乖乖吃下,乖乖躺下休息,江寒溯贴着躺下,手指揪着徒儿的一缕长发把玩。

    玩着玩着,江寒溯又进来了。

    “你……!”李锦绣瞬间睁开眼睛,羞愤欲死,“要不然师尊还是杀了我罢!”

    “死可没这么容易呢。”江寒溯语气慢悠悠的,“就算是死,你也别想摆脱师尊,生就当神仙眷侣,死就做恩爱鬼夫妻。”

    李锦绣崩溃到大哭起来,哭得怎么都止不住,一声声说他想死,求师尊把他杀了吧,不要钝刀子割肉折磨他了,他真的受不了了!

    师尊就是饿鬼!

    才从地狱里爬出来,怎么都吃不饱的饿鬼!

    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肚子里的娃娃也会跟着他一起死掉!

    第82章 师尊好像不喜欢小孩儿

    李锦绣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 不得已大着胆子去推师尊,可师尊看着清瘦,实则沉得像座泰山, 任凭他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了出来,依旧撼动不了分毫。

    反而因为自己的“反抗”,“抗拒”, “不乖”,而被师尊绑住了两手,直接吊在了床头上。

    大手一抓,又一翻, 非常轻松就将他摆出了跪趴的姿势。

    李锦绣怕得要命, 崩溃大哭:“师尊!我错了, 我知错了,师尊饶我, 师尊饶命啊!”

    “你每次都是这样, 嘴上说知错了,实则下次还敢还犯,屡教不改。”江寒溯从背后进来, 大掌掐住徒儿的脸,手指亲昵地刮他的鼻尖,“你自己说的, 要永远和师尊在一起, 却言而无信,该打。”

    他不想再听见徒儿说任何拒绝的话,索性抓过被褥的一角, 直接塞进了徒儿嘴里。

    又是一番云雨之后,江寒溯才畅快地仰躺在床上, 长臂捞过同样汗津津,滑腻腻的徒儿,温热的手掌轻轻拍着徒儿的背,等人哭匀了气,才低声道:“好了,结束了,快睡罢。”

    人间正值寒冬,又飞了一夜的雪。

    江寒溯稍微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就恢复了体力,此刻徒儿在他怀里,他们的孩子在徒儿肚子里。房里温暖如春,香气四溢,幸福得让人觉得有点不真实。

    望着睡梦中还时不时抽泣的徒儿,江寒溯的心都快化成了一汪春水,情不自禁低头亲了亲徒儿通红的眼睛。

    身子绷紧得发疼。

    江寒溯不忍心叫醒熟睡中的徒儿,但时至今日,他身子难受也没有再苦苦压制隐忍的道理,便想着只进去待一会儿,等徒儿醒了再说。

    可温香软玉在怀,他又不是什么石头木头,如何忍得住不动?

    一来二去的,徒儿就被惊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咧嘴呜咽着哭,含糊不清地求饶,乱七八糟说了一堆,大致都是让师尊大发慈悲,高抬贵手什么的。

    江寒溯是真的很心疼自己的小徒儿,亲吻着徒儿的额头,哄他快睡。

    之后便起身,仅穿一身薄衫推开房门。

    外面冰天雪地,大雪纷飞。

    江寒溯静静站在雪地里,任由冰冷的雪花飘落在他发间,肩头。

    可没有一朵雪花能在他身上停留,转瞬间就会融化成水。

    不一会儿身上的薄衫就被冰水浸透了,皮肤表面的温度逐渐散去,可皮下血管里流淌的鲜血,依旧滚|烫如岩浆一般。

    寒风呼啸,风雪更大了。

    天地之间很快就被风雪覆盖,入眼一片白茫茫。

    李锦绣是被窗外的寒风声惊醒的,风将窗户撞开了,雪花夹杂着几簇红梅,簌簌扑落进来。

    房里温暖如春,火盆里的火炭烧得正旺,哪怕不穿衣服满屋子乱爬也不会冷。

    李锦绣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张开手臂往旁边扑,却扑了个空。

    身旁没有人。

    李锦绣眯瞪着眼,四下逡巡,屋里光线昏暗,不见师尊的踪影。

    奇怪,师尊哪儿去了?

    他回过神来,第一反应觉得师尊不在也好,终于可以快快活活睡一个素觉了。

    可才闭上眼睛没多久,李锦绣又觉得不自在了,没有师尊抱着他睡,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目光跳过窗户,外面依旧大雪纷飞。

    江寒溯静静站在院中,身上早已覆盖了厚厚一层积雪,连浓密纤长的睫毛,也结满了冰霜,犹如一座雪人。

    忽然,身后传来咿呀一声。

    房门被人从里推开了。

    风雪如龙卷风般,飒飒飞旋。

    江寒溯才睁开眼睛,蓦然一股力道重重扑了过来,一双温热的手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腰,一声带着哽咽的“师尊”,在背后响起。

    “嗯?”江寒溯唇角不由自主上扬,声音很轻柔,“怎么出来了?时辰还早,再多睡会儿。”

    不用管师尊的死活,师尊难受了,可以出来吹吹风雪。

    “师尊!”小徒儿提了个音,抱住他的手臂也更用力了,“师尊是不是还在生徒儿的气?”

    江寒溯答非所问,轻轻掰开徒儿的手指,让他回去睡觉。

    “我不要!”李锦绣不肯,要不是肚子太大了,挡在了他和师尊之间,他非得把自己整个挂在师尊身上不可!

    语气听起来越发哽咽了,“对不起,师尊,徒儿知道自己很多时候做得不对,让师尊误会了,师尊生气的话,可以打我骂我,不要这么作践自己!”

    “徒儿和容成宣之间真的清清白白,天地日月可鉴!”

    他哪里知道江寒溯是欲|火中烧,才出来吹吹风,还以为师尊是在吃容成宣的醋!

    一口气解释清楚后,李锦绣发誓:“我再也不叫他宣哥了!不跟他单独见面,也不跟他说话,连目光都不分给他一点!”

    江寒溯哀愁怅然地叹了口气:“你总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这一次不会了!我再要言而无信,师尊就把我吊起来打!”

    李锦绣觉得师尊身上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在雪地里站了多久,都快冻成冰雕了,哪怕没有寒症,活生生的人也不能站在雪地里冻罢?

    还穿这么少,手都冻僵了。

    李锦绣心疼坏了,踮着脚帮师尊扫落身上的雪,还绕到师尊面前,抓着师尊的手,不停揉搓,还护在掌心哈气。

    浑然忘了自己只披了一件薄衫,甚至都没有穿鞋,直接光着脚踩在雪地里。

    直到被师尊打横抱了起来,听见师尊满是心疼的责备,才红着脸,小声道:“我出来得急……”

    “天塌了么?”

    “啊?”

    “我是问,天塌了还是地陷了,你在急什么?”江寒溯笑问,“是怕师尊丢下你,同别人跑了?还是怕师尊背着你,和其他人好?”

    那当然都有啊。

    李锦绣可忘不了师尊背着自己,跑去跟一具尸体寻欢作乐,哪怕那是他曾经的身体也不行!

    自己之所以没有和师尊计较此事,是因为宁可和师尊分开的三年里,师尊抱着他的尸体,也不愿意师尊抱着别人。

    可他被问得很羞,死咬着牙才不肯承认。

    “哪敢不要你?”江寒溯看破了徒儿的心思,笑道,“你是我亲手养大的,我不要你,难道任由你祸害别人去?”

    “师尊!”

    “好好好,不说了,再说又该生气了,一生气就又要跑,真像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江寒溯笑意吟吟的,哪怕是责骂的话,说出来也满是宠溺,“再有下回啊,索性就在脖子上套上枷锁,上面写满你的罪名。用锁链拴住再拽到师门的道场上去,一边牵一边用鞭子狠狠打,让大家都好好看看,吃里扒外的小骗子,身上是怎么开花的。”

    李锦绣把脸埋在师尊胸口,深嗅师尊身上好闻的味道,隐隐还嗅到了清冽的雪意,闻听此言下意识仰头望向师尊,恰好对上了一双满是宠溺之色的眼眸,竟不觉得怕,只隐隐有点羞,哼了一声说:“我才不信呢,师尊可是一宗之主!真要是那么做了,平生清誉可要毁得一干二净了!”

    江寒溯轻轻一笑:“什么清誉不清誉的,算不得什么要紧的。”

    只要能把锦绣永远留在身边,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你还困么?”江寒溯突然问,“难得人间下了场大雪,你想不想堆雪人?”

    堆雪人?!

    李锦绣眨了眨眼睛,原本有点困,现在突然不困了。

    当即就点点头,比划了一个三,笑嘻嘻地说:“好啊好啊,那堆三个!雪人爹,雪人娘,雪宝宝!”

    正好就是他们一家三口。

    江寒溯笑着应了,将人抱回屋穿戴好衣服,师徒二人就摸黑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

    等三个雪人堆好之后,李锦绣开开心心地抱着师尊亲了一口,见天色蒙蒙亮了,一会儿该有人出来扫雪了,若是被人看见他大着肚子可就不妙了。

    岂料江寒溯抓着他的手,将他按住,笑道:“既然你现在这么有精神,不若就在你喜欢的雪人面前……”

    话音未落,李锦绣脸上的笑意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了。

    他的腿比脑子动得快,等他再缓过神时,已经撒腿跑出好长一段距离了。

    雪天路滑,深一脚浅一脚的。

    李锦绣穿得厚,肚子又大,整个人看起来像只圆润的雪球,一脚踩空,噗通一声扑到在雪地里,积雪松软,摔上去一点都不疼。

    他还顺势抱着肚子,在雪地里翻滚,直到撞到了一堵人墙,才赶紧调了个方向滚。

    可无论往哪个方向滚,终究还是逃不出师尊的手掌心。

    没皮没脸地被师尊压在了雪地里,师尊怕他冷,根本没有去解他的衣服,而是取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在衣服上划出一道口子。

    李锦绣知道自己不该那么矫情,天底下哪有男人像他这样,一干事就哭的。

    可他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地流。

    事后,两人抱在一起温存时,李锦绣问:“师尊,我不是女人,到时候孩子要怎么生呢?”

    江寒溯反问:“你想怎么生?”

    李锦绣想了想道:“如果能从嘴里直接吐出来,就再好不过了,实在不行就用剖的。到时候师尊帮我剖罢,多给我喂些止疼的丹药,我怕疼,我娘就是生我的时候难产死的,我不想,不想跟她一样。”

    他翻了个身,用肚子顶着师尊的手臂,满眼殷切地道,“如果我真的难产了,大人孩子只能救一个的话,师尊能不能答应我,一定要救孩子?”

    “不能。”

    江寒溯心痛如绞,任何人的命都不如锦绣重要。

    他真是蠢透了,为了留住锦绣,居然亲手给自己挖了个坑,埋了个随时会引爆自己的炸弹。

    “师尊,就答应我罢,从前我也不理解,我娘为什么宁愿自己死,也要把我生下来,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李锦绣抓着师尊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贴,想让师尊感受一下小生命。

    可师尊却把手抽走了。

    李锦绣瞬间难过起来,师尊好像真的不喜欢小孩儿。

    就像李锦绣的爹,明明那么爱他娘,却又那么憎恶锦绣一样。

    似乎一切又走向了老路。

    李锦绣低着头,闷闷地说:“师尊,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请师尊看在往日情分上,请一定要善待我们的孩子。”

    不要跟我爹似的,对我非打即骂,那种童年太苦了。

    “……”

    江寒溯沉默良久,如果他早点知道,锦绣的母亲是因为难产而死的,就不会让锦绣“假孕”了。

    如今肚子都大了,锦绣一天到晚可宝贝肚子里的崽了,现在跟他说,孩子是假的,只怕锦绣受不了。

    若是锦绣因此再跟他闹分手,江寒溯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不想伤害锦绣,但更不愿意和锦绣分开。

    第83章 锦绣代替弟弟受过

    “不会, 莫怕,一切都有师尊呢。”江寒溯低头亲了亲徒儿的眼眸,“师尊不会让你疼。”

    “那师尊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顿了顿, 江寒溯问,“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却迟迟没得到徒儿的回答,垂眸一瞧徒儿已经睡着了, 手还紧紧护在肚子上。

    江寒溯的眼眸瞬间一暗。

    翌日就率众回山,连同小魔头一同押解至了师门。

    到了灵剑宗事情就好办了,按照流程,自然是一群参与此次清剿邪宗的家主, 宗主们一起审判小魔头。

    在此之前, 江寒溯拽着徒儿, 痛痛快快折腾了足足一天一夜,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给, 只喂徒儿吃了一颗所谓的安胎药, 将徒儿的体力耗得一点不剩,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才洗漱一番, 换上一身白色镶金边的法袍,出面主持大局。

    小魔头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却一点悔改之意也没有, 面对左右观台上义愤填膺, 正气凛然的一张张面孔,还轻蔑一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俨然就是一心一意求死。

    最终审判的结果也出来了, 三日后当众行刑,诛杀小魔头。

    江寒溯是真的很爱锦绣, 哪怕自己醋坛子都打翻了,也强忍着。

    他早就想好了,到时候会提前喂小魔头吃一颗假死丹,等行刑之后,再将人秘密关押起来。

    一则,可以用来继续牵制徒儿,二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小魔头此生都别想奢求什么自由,更别想染指他徒儿一丝一毫!

    等李锦绣醒来后,一切都结束了。

    在得知师尊为了自己,如此瞒天过海,欺世盗名,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当即就跪下,郑重其事向师尊行了个大礼,再一抬头时,脸上早已满是泪水,他说:“师尊,我知道小舟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但谁让我偏偏欠了他宿家两条命。”

    “弟子不是那种不识大体,不辨是非曲直之人,我既擅改他的命运,强行留他性命,就自愿替他背负罪名。”李锦绣道,“我从今天开始,就自逐出师门,再不以灵剑宗弟子自居了。”

    江寒溯叹气:“你这又是何苦?”

    “我已经不配再当师尊的徒弟了!”李锦绣抹了抹泪,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肚子,“我本该以死谢罪,可我肚子里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江寒溯听出了他的意思,瞬间神情一变,伸手一把握住徒儿的手臂,将人不由分说拽到了自己怀里来。语气骤寒:“不许胡说!你不能死!”

    “你若是敢死,那个小魔头也没有继续活着的必要了!”江寒溯怕自己话太重了,再伤了徒儿的心,顿了顿又放柔了声音,“锦绣,为师明白你的意思,你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若这样,你代那小魔头受罚。”

    李锦绣噙着眼泪望向师尊。

    “师尊会对外说你闭关了,往后不许你再踏下峰半步,师尊会用铁链子锁住你的脚,把你关在寝殿里闭门思过。”江寒溯将人扣在怀里,下巴抵着徒儿的头顶,声音很低也很温柔,“每日怎么罚,罚在哪里,看你当日的表现。这样可好?

    李锦绣当然不会傻到,还以为师尊大公无私,此举分明还是借着由头囚|禁自己。

    但事已至此,他本就没有什么自由可言了,等孩子生出来,就像一把无形的锁,扣在他的心尖,就更跑不了了。

    眼下说这么多,也只是祈求师尊好人做到底,高抬贵手放了小舟,哪怕小舟日后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也好过被当成困兽,一生一世都被封印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那简直比杀了他还折磨人。

    江寒溯明白徒儿的心思,既然徒儿如此坚持,自己若是不顺了他的意思,没准儿哪一天徒儿又要干出什么傻事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索性就遂了锦绣的心意,江寒溯废了小魔头的一身邪|功,还喂他吃下易容幻形的丹药,给了他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明面上说是让他日后行走在外,不惹麻烦,实则还是担心小魔头恃美行凶,勾引他的锦绣。

    李锦绣请求师尊,想亲自去送,江寒溯不忍心看徒儿难过,想着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虽然吃醋,但还是答应了。

    寒风凛冽,冬日雪花纷飞。

    二人站在距离灵剑宗十里外的一处山脚,李锦绣穿着一身很厚实的棉衣,今天没有刻意遮掩肚子,明显圆润的肚子几乎要把棉衣的细带撑开了。

    脖子上戴着雪白的毛绒绒围巾,手上戴着同样毛绒绒,还带两个小圆球的粉色手套,穿得非常保暖,面色红润,皮肤白皙,被娇养了一阵子,脸上又长出了薄薄一层肉,看起来像是剥壳的荔枝一样,水嫩嫩的。

    兄弟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李锦绣率先打破了僵局,故作轻松地道:“我说的吧?只要是我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如今你自由了,可得履行诺言,为自己好好活一次啊。”

    “我可没有答应你!”宿文舟冷冰冰的,眼底却逐渐蔓延出了条条殷红的血丝,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江寒溯,拳头突然攥得咯噔响,压低声咬牙切齿道,“李锦绣!你到底答应了江寒溯什么?!像他那种正道修士,一宗之主,如何能为了你欺世盗名,瞒天过海留我性命?!”

    李锦绣笑道:“我早就说了,我爱师尊,师尊也爱我,我和他连孩子都有了,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可是……”

    “没有可是,你是我弟弟,也是他弟弟,哥夫救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说着就摘下了自己的围巾,往弟弟脖子上缠,见弟弟想反抗,李锦绣突然声音压得特别低,“小舟,别动,最后让我偷偷抱你一下。”

    他知道师尊就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

    也知道只要小舟敢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师尊就会立马出手。

    所以他及时制止住了小舟,偷偷地,也飞快地抱了他一下,然后就连同手套也摘下来,套在了弟弟冻得通红冰冷的手上。

    “你现在没有修为了,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出门在外要多长点心眼,别让坏人骗了,也别惹事,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李锦绣把提前准备好的乾坤袋,系在了小舟的腰间,跟老妈子似的,喋喋不休地嘱咐,“这里面有几套换洗衣服,有吃的喝的,还有一些应急用的丹药,以及一些钱财和黄符,你省着点用,但也别委屈自己。”

    宿文舟没吭声,被寒风吹得眼睛通红,死死咬着牙。

    “你先回老家等我,给爹娘扫扫墓,烧点纸钱,再给二老磕几个头,好好说说话,陪他们解解闷。”

    “什么时候?”宿文舟的声音颤颤的,“你说让我先回去……你是不是也会回去?什么时候?”

    “……”

    李锦绣也不知道,他恐怕一辈子都逃不出江寒溯的手掌心了。

    也很可能一生都被困在师尊的寝殿里。师尊说了,往后不许他再下峰一步,他不敢违背师尊的意思。

    但为了安抚弟弟,李锦绣还是笑笑说:“等孩子先生出来吧,我现在月份大了,行动不便。”

    “到底什么时候?”宿文舟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一年?两年?三年?”

    他每问一句,眼眶就红一分,死死盯着李锦绣的脸不放,一直问到“二十年”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到底要让我等多久?”宿文舟哽咽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像从前一样骗我!”

    “爹娘死了,他们不会再回来了!你却骗我说,他们还会回来!现在你又要骗我,说会回来看我,实际上你这次把我送走,就再也不打算见我了,是不是?!”宿文舟的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小舟,你,你别哭啊。”李锦绣急了,想抱抱他又不敢,只能一遍遍安抚道,“我会回去看你的,一定会!我不会不管你,你永远是我弟弟,我不会不要你的,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你放心,我一定会回去找你,一定会!”

    寒风呼啸,风雪更大了,吹得声音断断续续,像是风中的柳絮。

    宿文舟的身影,踉踉跄跄地消失在了风雪中,身后留下一长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还有一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在寒风中经久不散。

    “雪大了,我们回去吧。”

    江寒溯走了过来,将人轻轻揽在怀里。

    李锦绣把头脸贴在师尊的胸膛,感受着师尊的体温,低低应了一声,滚|烫的眼泪都浸透了师尊的衣襟。

    无论如何,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

    李锦绣难受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恢复了精神。

    师尊往他的两只脚踝上,扣住了枷锁。锁链又粗又长,只能保证李锦绣在寝殿里自由活动,却出不了殿门。

    天气冷,外面大雪纷飞,冰天雪地,一望无际的银装素裹,李锦绣怕冷,何况自己揣着崽儿,雪天路滑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所以师尊拴不拴他,其实都无所谓,他本来也不打算雪天出门。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李锦绣大着肚子,又不出门,没过几天就开始好吃懒做起来,成天到晚歪在床上,或者铺得厚厚的竹椅上,一边翻看关于胎教的书,一边嗑瓜子,要不然就是吃烤花生,烤红薯,以及师尊下山帮他买的各种小零嘴。

    零嘴吃多了,他就不爱吃饭了。

    一到吃饭就推三阻四,不肯吃师尊剥的虾,挑好刺的鱼了,因为老躺着吃,躺着喝,耐力似乎下降了很多,师尊稍一用力,就抱着肚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他哭成这样,江寒溯又气又心疼,只好自己出去滚雪地降温。

    连让徒弟咬着睡,徒儿都不肯。

    几次之后师尊就爆发了,说当囚徒要有当囚徒的样子,把他抓了过来,堵住嘴,绑住手,蒙住眼睛,狠狠教训了一顿。

    事后师尊说,不会让他过得太舒服,给他制订了十来条规矩,以及坏了规矩的惩罚措施,都是很羞人的。

    譬如严禁闹绝食,违反骑马。

    再譬如,严禁自伤自戕,违反骑马。

    再再譬如,严禁砸断锁链逃跑,违反骑马。

    反正大错小错都是骑马,师尊说戒尺是用来管教徒弟的,骑马才是用来教训道侣的,也就是所谓的家法。

    师尊说的时候神情认真,一本正经的,还领着他过去看,外观看起来和真马没什么两样,甚至更加威武高大,触感比真马更加紧实有弹性。

    师尊说这是新做的,尺寸什么的,都是最合适的,问他要不要先试一试,李锦绣连连摇头,说什么都不肯。

    “你脾气犟,又任性,好的时候自然说什么都听,一旦脾气上来了,谁的话都不好使。”江寒溯淡淡道,“只当是一顿杀威棒,你领受了吧。”

    事后李锦绣三天都没下来床。

    从那以后知道了家法的厉害,把师尊的规矩一条一条,牢牢记在心里,只要他不犯错,师尊就没有理由罚他了。

    他开始安安心心养胎,给崽崽做胎教,还自己动手给崽崽做小衣服,还有小鞋子,可他手笨,怎么都做不好。

    为了缝一件衣服,居然一天之内把十根手指都扎满了密密麻麻的血洞,江寒溯气得要命,也心疼得要命,为他处理好手上的伤,就要施法把他固定在马背上,骑半个时辰长长记性。

    李锦绣不怕受罪,只怕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各种求饶,说自己再也不碰针了。

    “剪刀更不能碰!”江寒溯火气大,冷着脸训斥道,“任何锋利的东西,都不许你碰!”

    他是真怕一不留神,剪刀就刺进了锦绣的喉咙里。

    “唔。”李锦绣乖乖点头,低头摸自己的肚子。

    江寒溯越发厌恶起这个“假胎”了,时时刻刻都想除掉!

    他不是不喜欢小孩儿,锦绣小时候他就超级喜欢!

    跟小萝卜似的,跟在师尊身后,走路一蹦一跳,小手软乎乎的,会在快摔倒的时候,赶紧去抓师尊的手。

    江寒溯只是不愿意锦绣在孩子身上投入太多关注,他会嫉妒,吃醋!

    别说是假孩子,就算是真孩子,江寒溯亲生的骨肉,他也会忍不住把孩子从锦绣肚子里的孩子拽出来,炼制成法器,然后丢进法器袋里吃灰!

    锦绣的眼睛只能看他!

    锦绣的心里也只能有他!

    第84章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李锦绣十分委屈, 不明白师尊为何反应这么大。

    经过这么久以来的相处,他早就隐隐感受到师尊不喜欢他肚子里的孩子,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厌恶, 眼下似乎一切都得到了证实。

    看着散落一地的,用来给孩子做小衣服的布料,以及被师尊拿走的针线和剪刀, 泪水逐渐在眼眶里凝聚,李锦绣抿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经历了那么多,他现在有什么话都想敞开了和师尊讲清楚。

    李锦绣强忍着哭意, 小心翼翼地问:“师尊是不是怀疑我假孕?”

    江寒溯的目光微微闪烁, 握紧了手里的剪刀, 他并不急着开口,只是垂眸深深凝视着徒儿的脸, 在等徒儿吐露心声。

    “我知道, 在当时那个节骨眼上,我突然大着肚子回来找师尊,确实很可疑, 我也承认,我刚开始就是想利用肚子里的孩子,来逼迫师尊救小舟一命, 但我没有假孕!”李锦绣主动去抓师尊的手, 缓缓贴在自己的肚子上。

    哪怕隔着几层衣衫,江寒溯都能感受到徒儿柔软的皮肤,以及身上的温度。

    “肚子是真的, 这世间或许会有令人假孕的药,但师尊精通医术, 如果我那么做了,师尊一定会看出来的。”

    顿了顿,李锦绣又狠狠抿了抿唇,再抬起脸时,眼眶更红了,“师尊,我没有跟其他男人睡过,肚里的孩子当真是师尊的,如果师尊还是不信,只管再等几个月,待孩子出生时,师尊立马滴血认亲,若证明孩子不是师尊的,那我没有任何话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话到此处,声音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了,他以为师尊还在怀疑他的清白。

    江寒溯暗暗松了口气,他的笨徒儿啊,什么都怀疑了,就是没怀疑过师尊。

    都怪师尊疏忽了,徒儿孕期敏|感多思,本来就该更加悉心照料才是。

    江寒溯放下剪刀,将徒儿揽在怀里,温声细语同他道歉,说清楚自己并非怀疑徒儿假孕,也没有怀疑这孩子不是自己的,他信得过锦绣。

    方才之所以那么大反应,只是太在意锦绣了,生怕锦绣受到半点伤害。比起锦绣来,世间任何人任何事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可孩子也很重要,这是我跟师尊的孩子,而且还是头一胎。”

    既然师尊都诚恳道歉了,李锦绣也不会抓着不放,只是很在意师尊对孩子的态度。

    “是是是,孩子和你都重要。”

    江寒溯将人牢牢锁在怀里,下巴抵着徒儿的头顶,在徒儿看不见的地方,眼里翻涌出了森然的寒意,“只要是锦绣生的,哪怕生出个蛋来,师尊也喜欢的。”

    这个“孩子”不能留了,留得越久,锦绣对它的感情就越深,待到了月份却没能生出孩子来,只怕锦绣接受不了。

    江寒溯此前有想过,从外头寻一个婴儿来,到时候肯定是他亲手帮锦绣接生,生的是男是女,是生是死,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可眼看着锦绣爱孩子,已经隐隐超过了爱师尊,江寒溯又如何能忍?

    只要一想到锦绣抱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婴儿哄睡,换尿片,喂奶,还拍奶嗝,江寒溯胸膛里的妒火就熊熊燃烧起来,他对锦绣的爱,就像一颗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逐渐长成了参天大树。

    却又在漫长又痛苦的等待,以及患得患失中,慢慢变质了,生出一根根漆黑的毒刺,日夜刺得他疼痛难忍,煎熬无比,只有锦绣能缓解他的痛苦,也只有锦绣能调动他的情绪,惹他怒,予他喜,让他不再像根冷冰冰的木头。

    为了安抚徒儿,江寒溯强忍着妒火,表面装得无比温柔体贴,主动学习起怎么照顾小婴儿,给孩子买了一堆漂亮又可爱的小衣服,小鞋子,还亲手做了婴儿床,以及拨浪鼓等等小玩具。

    像极了期盼孩子降生的父亲,时不时摸摸徒儿的肚子,把耳朵贴上去,听孩子的动静,闲暇时抱着徒儿一起翻看有关胎教的书。

    江寒溯假模假样地给孩子做胎教,一遍遍不厌其烦教孩子喊爹爹,在房事上收敛了许多,不再像饿鬼一样,恨不得一天到晚压在徒儿身上。

    李锦绣惊喜师尊的转变,觉得日子一天天的更有盼头了,每天一觉醒来,就会先摸摸肚子,跟孩子说声早安,再抱住一旁的师尊亲上几口。

    他知道师尊隐忍得很辛苦,撞见了很多次师尊一身薄衣,躺在雪地里降温,尽可能在不伤到孩子的情况下,跟师尊双修。

    可他的肚子太大了,明明才六个多月,却比寻常快要临盆的妇人肚子还要大。

    很多姿势就不能做了,只能仰躺,或者侧躺着,要不然就是自己骑上去动,还得吃力地捧着肚子,生怕颠到了腹中的孩子。

    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的。

    可这样一来,无非就是隔靴搔痒,只会让江寒溯更加欲|火难耐,面对着徒儿满是愧疚的脸,江寒溯微微一笑,不仅不生气,还反过来安慰徒儿说不要紧的。

    只要锦绣和腹中的孩子平安,师尊可以忍。

    不过就是躺在雪地里降温,或者跳进冰湖里泡着而已,有什么要紧的呢?

    李锦绣不忍心师尊这样难受,也尝试过用别的地方,可师尊的精力实在太过旺盛,不仅磨破了徒儿的掌心,也撑裂了他的唇角,最严重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了,只能喝点冷水——甚至不能喝热水,嘴巴会疼。

    “师尊,我知道你忍得很辛苦……”李锦绣犹豫了很长时间,终究还是不忍心让师尊这样难受,低声道,“如若不然,师尊就去与我从前的尸首……”

    话到此处,他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故作轻松地说,“反正那是我从前的身体,又不是没被师尊碰过,只当是个取乐的玩意儿好了。”

    他宁可师尊把旺盛的精力,尽数用在他从前的身躯上,也万万说不出让师尊出去找别人的话来。

    江寒溯闻言沉默了良久,看起来非常难过。

    “师,师尊?”

    “在你看来师尊是什么人?可任由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随手推开?”江寒溯长睫轻颤,声音沙哑低沉,“何为取乐的玩意儿?于你而言,那或许只是你曾经用过的一具躯壳,可对我而言,那是曾经死在我怀里的爱人!”

    李锦绣困惑:“可师尊此前……”跟尸体玩得很开心啊?

    怎么现在就突然不愿意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江寒溯道,“从前是师尊的不对,惹你伤心了,师尊已经反省过,也改了。”顿了顿,声音更哑了,“锦绣,你不可以这样随便把师尊推出去。”

    李锦绣怔在当场,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只是不想让师尊难受,也不想伤到腹中孩子,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笨办法来。

    本以为能两全其美,却不曾想自己笨嘴拙舌的,居然惹师尊伤心了。

    他急忙扑过去拥住师尊,一遍遍地道歉,主动亲吻师尊。可师尊似乎真的伤心了,冷冰冰的,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接受也不拒绝,任由李锦绣的吻密集地落在自己的唇上。

    李锦绣急了,各种解释说,自己是无心之言,可师尊都置若罔闻的,长睫垂着,薄唇微抿,沉默得像一座冰雕。

    好半天之后,江寒溯才低声道:“锦绣,师尊不是敝屣,可任你随手丢弃。你能不能珍惜一下眼前人?只当是可怜可怜师尊。”

    这话说得李锦绣难受极了,在他看来师尊如圣贤,如明珠,如苍穹之月,从来都不是什么破鞋破布!

    他为自己的鲁莽感到羞愧,见师尊眼眶泛红,更是心疼到了极点,主动脱衣要伺候师尊,可却遭到了师尊的拒绝。

    “当心腹中的孩子。”江寒溯把他的衣服拉了起来,低声道,“这可是你我的孩儿,还是头一胎。师尊真的很爱你,自然不会不爱我们的孩子。”

    “对不起师尊,这次是我不好。”李锦绣吸了吸鼻子,又重新扑回师尊怀里,两臂揽住师尊的脖子,“等孩子生下来后,锦绣任由师尊处置。”

    经过这次小小的误会后,师徒之间的感情似乎更近了一步。

    李锦绣每天都和师尊关起门来过日子,跟新婚夫妻一样举案齐眉,恩爱缠绵。

    时不时玩点不是很激烈的小游戏,只当是闺房之乐。

    江寒溯现如今对孩子非常“上心”,每日都会给徒儿亲手煎安胎药,还给孩子起了名字,叫作岁宁,寓意为岁岁安宁。

    岁宁,江岁宁。

    李锦绣觉得这是个男女通用的好名字,寓意也好,非常开心地接受了。

    除此之外,江寒溯还亲手打造了一副长命锁,锁上就刻着孩子的名字。

    李锦绣开心之余,日夜都在期盼孩子的降生,可还没等到那天就出事了。

    他是男身,服了孕灵丹才得以怀上孩子,又是纯阳之体,可想而知比寻常女子怀孕要辛苦很多,但没想到怀到不足七个月,就有了流产之兆。

    就算再没有经验,李锦绣也知道,六个多月的孩子生下来铁定活不了。

    他怕得要命,生怕保不住腹中的孩子,安胎药一口不剩地往嘴里灌,寻常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碰着,也不敢再和师尊亲热了。

    饶是如此,还是见血了。

    江寒溯替他诊脉,之后脸色就不太好了。

    “师,师尊,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

    李锦绣说这话时,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有想到自己会难产,但万万没想到会流产!

    江寒溯本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可看见徒儿这般痛苦的样子,终究没把话说太死,只说尽力而为,能不能保住就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李锦绣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瞬间泪流满面,趴在师尊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连睡梦中都在喃喃自语地跟孩子道歉,说自己不该喝落胎药,甚至在清醒后,把错都怪在了当初那碗落胎药上。

    “师尊,都怪我,都怪我!当时我脑子不清楚,一心一意想逃离师尊,就在外面喝下了一碗落胎药,虽然喝下就立马吐出来了,但多少还是残留在了体内。”

    李锦绣哭着道,“离开师尊后,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我每天都想师尊,想得吃不下,喝不下,夜不能寐的。看过好多次大夫,都说胎象不稳,让我不要太过忧愁,可我当时没放在心上!”

    “锦绣……”

    “师尊!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没了,师尊会原谅我吗?你肯定不会原谅我了,都怪我当时太任性,我不应该带着孩子跑的,我不应该的,呜呜呜。”李锦绣哭得昏天地暗,这么久以来,他早就接受了孩子的存在。

    明明师尊也接受了,明明师尊都那么在意这个孩子了,明明他们把小衣服,小鞋子,孩子的玩具和婴儿床,把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可现在孩子快保不住了,这让他怎么接受得了?

    “锦绣,你莫哭,孩子,孩子还会再有的!”

    江寒溯的心都要疼碎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撒这个弥天大谎,看见徒儿哭成这样,他也不好受。

    想一鼓作气,狠狠心,直接把“孩子”拿掉,可怀里的徒儿哭得太惨了,一声声哀求他一定要保住他们的孩子。

    江寒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犹豫不决。

    紧紧抱着怀里的徒儿,手掌贴在徒儿的腹部,思虑再三终究没下狠手。

    他又算错了一步,怎么都没想到锦绣此前居然喝过落胎药,如果现在把孩子弄下来,锦绣会把错都怪在自己身上,余生只怕都会活在痛苦中。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江寒溯不忍心看见锦绣因为失去孩子,而如此伤心痛苦,明知是一步错棋,还是错上加错。

    “锦绣,别哭了,师尊将半身修为传给你,必能保住这个孩子。”

    “多谢师尊,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我也不会再逃跑了,我会乖乖待在师尊身边,哪里都不会去。”李锦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揪住师尊的衣袍。

    孩子最终还是勉强留了下来。

    代价就是江寒溯散了半身修为,但这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反正他如今和徒儿双修,他的修为就是徒儿的修为,徒儿修为提升了,自然有助于他修炼。

    只不过现在问题更棘手了。

    江寒溯不得不找个替罪羊,既把孩子彻底拿掉,又得让徒儿有个宣泄恨意的目标。

    最要紧的是,不能伤到他们的感情。

    第85章 师尊剖心证情

    终究是下了一步错棋。

    江寒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徒儿经过此事后,彻底不让碰了。

    徒儿孕期身娇体圆,肤若凝脂, 白如陶瓷,美艳无比,实在勾人。

    江寒溯对徒儿百般娇养着, 每日的饭食都是特意调配过的,里面加了不少名贵的药材,势必要把他的小徒儿养得白白胖胖的。

    好不容易养出来了,正适合师尊品尝果实之际, 徒儿却因孕期敏|感多思, 百般拒绝师尊的亲近。

    因为初为“人母”, 竟生出了慈母之心,一切有可能伤到他腹中孩儿的行为, 李锦绣都深恶痛绝, 坚决抵制。

    成天到晚像只护崽儿的老母鸡一样,紧紧护着他的肚子,江寒溯欲|火难耐, 也有苦难言。

    为了不影响和徒儿之间的感情,他只能一忍再忍,白天出去躺雪地, 晚上就敲碎莲池里的冰, 光着膀子泡进去,一泡就是大半宿。

    好不容易把欲|火压下去了,刚烤过火炉, 把身子暖好,准备抱着香香软软的徒儿睡觉时, 又会因为看见徒儿娇艳动人的脸,而瞬间破功,不得不再一次夺门而出,一头扎进莲池里,继续泡着。

    江寒溯心里苦得很,他不能看见锦绣,不能听见锦绣说话,连闻到锦绣身上的味道都不行,整日像个一点就燃的炮仗一样。他外表看起来仙风道骨,一身雪白镶金边的法袍,不染纤尘,如天上明月一般皎洁明净。

    却生了一样让他非常苦恼的祸根,这祸根污秽不堪,自控力低得令他瞠目结舌,似乎早就有了独立的意识,很多时候都不受江寒溯的控制。

    更可怕的是,在江寒溯眼里锦绣一天到晚都在勾引他。

    锦绣睡觉的时候在勾引他,锦绣吃饭的时候,也在勾引他,哪怕锦绣躺在竹椅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眼睛放空的样子,也像是在勾引他!

    江寒溯从来没有这般痛苦过,他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对着锦绣熟睡的脸,静悄悄地用手聊以自|慰,以缓解对锦绣饮鸩止渴一般的欲|望。

    这种煎熬的日子,让江寒溯短短几日时间,就消瘦了一大圈,李锦绣不是不爱师尊了,正因为很爱很爱师尊,所以才那么宝贝他和师尊的孩子。

    见师尊消瘦成了这样,既难受又愧疚,觉得自己无论是当徒弟,还是当道侣,都那么的不称职。

    李锦绣不敢跟师尊双修,连最简单的亲吻都不敢,生怕他或者师尊一时情动,意乱|情|迷间被欲|望驱使着忘乎所以了,再伤着了孩子。

    因此,哪怕再心疼师尊,他也绝不肯让师尊碰自己。

    李锦绣同样煎熬,日夜都盼着乖乖崽早点长大,平安降生,他到时候连月子都不打算做了——他是男人!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汉子,做什么月子?

    孩子这边一生下来,只要他还有一点力气,就会立马跟师尊缠在一起。

    好在房|事上的不和|谐,并没有影响师徒之间的感情,师尊依旧对他温柔,又颇有耐心,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哪怕再难受,师尊也没有出去吃野食,李锦绣对此非常欣慰,觉得经历了这么多,师尊真的有在改变。

    连师尊扣在他脚腕上的枷锁,在此刻也成了师尊爱他的表现,李锦绣心里美滋滋的,只等孩子出生后,他们就是世间最幸福的一家三口。

    师尊告诉他,沈银竹和林姑娘的婚事,就在这个月十六号。

    距离婚期将近了,询问李锦绣想不想去喝个喜酒。

    李锦绣当然很想去啊,那可是他大师兄,他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非比寻常。

    可又不敢贸然答应,一则怕师尊连大师兄的醋都要吃,二则,自己月份真的太大了,都七个月了,肚子大到现在躺着都有些胸闷气短的。

    非得师尊日日为他输送灵力,才会好受一些。

    雪天路滑,万一出事了就不好了。

    李锦绣深思熟虑一番,到底还是摇摇头,道:“我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去不去都一样,反正贺礼到了就行了。”

    江寒溯把玩着徒儿的一缕长发,心道,恭喜大徒弟,逃过一劫。

    徒儿的头发很香,江寒溯不喜欢香料的味道,就借口说香料会影响腹中胎儿,就用新鲜的花草泡水,为徒儿洗头发洗澡。

    徒儿的每一根头发都像是工艺品一样,被江寒溯打理得很好,柔顺如绸,在指间肆意流淌。

    “雨真说,他替煤球寻了一只小兔子,假装是煤球的孩子,现如今连小兔子也长大了,他不想养了,想当面把兔子还给你,你见是不见?”

    李锦绣一想到燕师兄毛毛躁躁的,到时候说好了是还兔子,万一一言不合就跟他动起手来怎么办?

    于是非常坚定地摇头:“不见不见!在孩子出生之前,我绝对不会见他!”

    很好,又排除一个。

    江寒溯唇角微微上扬,既然三个徒弟排除俩,剩下一个残废可就要倒霉了呢。

    可残废最近老实得很,终日待在房里养病,闭门不见任何人,若是想让他当替罪羊,须得稍微谋划一番。

    其实这样也好,不仅可以除掉锦绣腹中的孩子,还能试探锦绣的心意,看他对容成宣是否还余情未了。

    纵然从前余情未了,经历了失子之痛,想来锦绣恨容成宣都来不及,更莫说是旧情复燃了。

    如此一箭三雕。

    但事情一定要做得滴水不漏才行,否则一旦被锦绣察觉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也好,你月份大了,外面天寒地冻的,确实不适合出远门,待来日他二人有了孩子,师尊再带你同去参加孩子的满月宴,可好?”

    江寒溯将人拥在怀里,发红的喉结上下滚动,忍了又忍,才克制住自己不要把徒儿的衣服撕碎。

    “嗯,好!”李锦绣乖乖点头,舒服地躺在师尊怀里,两手摸着大得过分的肚子。

    “师尊也该给你一个名分的。”江寒溯望着圆润的孕肚,眸色越发深了,“锦绣,你放心,师尊一定会跟你成亲,到时候你会是这个世间最漂亮的新娘子。”

    “好!”李锦绣笑着说,“那到时候就让咱们的孩子当小花童,也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长得像师尊,还是像我。”

    他仰头望向师尊,“孩子会不会遗传我的体质?万一孩子也是纯阳之体,那怎么办?岂不是打小就遭人觊觎?”

    万一孩子长得像师尊,体质却遗传了李锦绣,那就太糟糕了,李锦绣绝对不能接受,像师尊的孩子,因为纯阳之体被其他男人压在身下!

    而他顾虑的地方,也是江寒溯无法接受的地方。

    只要一想到那么像锦绣的孩子,居然在其他男人怀里快活,江寒溯就控制不住连孩子带野男人,通通弄死!

    孩子不能要,绝对不能要!

    江寒溯暗暗下定决心,往后绝对不能要孩子!

    孩子不是什么爱的结晶,分明就是破坏他和锦绣感情的第三者!

    江寒溯只有一颗心,他要完完整整献给锦绣,任何人都别想染指一丝一毫!

    拿掉孩子刻不容缓。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一日,沈银竹上峰求见,说自幼在山中长大,承蒙师尊教诲,如今即将娶妻,希望能在山中举行结契仪式。

    江寒溯同意了,还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锦绣。

    “那太好了!”

    李锦绣本来还觉得无法参加大师兄的婚宴很是遗憾,眼下骤然得了这么个好消息,高兴地忘乎所以,还抱着师尊的头,啪叽亲了一口,笑道,“师尊放心,我有分寸,到时候我远远看上几眼就心满意足了,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江寒溯意味深长地道:“反正都在山上,你可以下峰和大家热闹热闹。”

    灵剑宗首座弟子和林家大小姐结为道侣,这是大事,到时候必定会宴请仙门百家。

    就连瀛洲赵家也会来,李锦绣此前就听说了,赵元慎为了讨夫人欢心,把夫人背负的血海深仇,视为己仇,在此前围剿邪宗时,一马当先,冲锋陷阵,还将大魔头的头颅砍了下来,一路手提着,风驰电掣御剑赶回去,只为博夫人一笑。

    如今夫妻二人感情好得很呢,说是如胶似漆也不为过。

    李锦绣琢磨着,回头大师姐肯定会带两个孩子来,这么久没见了,说实话确实有点想。就问师尊,他可不可以和大师姐私下见面。

    “自然可以。”江寒溯道,“只要赵公子没有意见。”

    李锦绣心说,姓赵的哪里敢有什么意见?大师姐玩他简直比玩狗还要简单。

    只要师尊同意就可以了,其他人的意见不重要。

    他高高兴兴开始给两个外甥挑选礼物,江寒溯说,如果挑不出心怡的,可以带他去玉矿里挑。

    “玉矿是什么意思?”李锦绣惊讶地问,“是不是满是玉的矿山?”

    “嗯。”江寒溯淡淡道,“从前为师替一位修真界的老前辈治过病,他赠了为师一座金矿,一座玉矿。”

    语气平淡到仿佛在说今天又下雪了!

    李锦绣眼睛突然放出金光,不由感慨道:“当师尊的小孩儿,可真幸福啊。”

    有一位医术高明,修为高深,名扬修真界,还富有四海的爹爹,还没出生就遥遥领先无数人。

    李锦绣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立马站在金矿底下,指着肚子里的娃娃,对金矿说:“这是你未来的主人。”

    “怎么,听你这口气,难道当我的徒弟委屈你了?”江寒溯笑问,“还是当我的道侣委屈你了?只要你想要,莫说是金矿玉矿,就是你要师尊的心,师尊也剖出来给你。”

    李锦绣觉得师尊竟学会油腔滑调了,师尊要是能把心剖给他,那他今晚就能挺着大肚子,倒立跟师尊做。

    不知不觉就嘟囔出声来。

    江寒溯微微扬眉,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诡笑。

    当天晚上,他就剖了半颗心出来,施法凝聚成了一颗殷红如血的宝石,以自己的头发为绳索,挂在了李锦绣的脖子上。

    李锦绣又气又心疼,嗷嗷直哭:“师尊!我只是随口一说,何必当真?”

    “你说的话,师尊句句都当真。”江寒溯煞白着脸,笑容温柔,“师尊只希望来日,你厌恨师尊时,看见这条项链能多想想师尊的好,不要总记得师尊的坏,更不要把师尊的脸,扭曲成欲壑难填的恶鬼。”

    “呜呜呜,师尊!”李锦绣心疼地问,“还疼不疼啊?”

    “不疼了。”江寒溯道,“你可还记得,你之前说过什么?”

    李锦绣懵了。

    李锦绣开始慌了。

    李锦绣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开始耍无赖了,抱着肚子在床上翻来翻去地打滚,一边滚一边嚷嚷,说师尊以大欺小,就会欺负他老实巴交。

    总而言之说什么都不愿意履行诺言。

    江寒溯面色苍白,故作虚弱地打趣儿道:“你啊你,怎么又出尔反尔?”

    李锦绣俊脸通红,嚷嚷道:“就耍赖,就耍赖了!”

    他捧着肚子翻坐起来,一头撞在了师尊怀里,一边撞,一边哼哼唧唧的。

    江寒溯胸膛剧烈起伏,立马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阵阵脆响,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小滑头,真是怕了你了。”江寒溯伸手捧过徒儿的脸,心甘情愿接受徒儿的耍赖,伏首吻了吻他的眼睛,嗓音沙哑,“且待你生下孩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希望一切都能如他预料般顺利进行,只要把孩子拿掉,他和锦绣就真的圆满了。

    第8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师尊剖了半颗心给他, 他却别无他物可回赠,只能等临盆那天,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 聊表心意。

    看着师尊苍白到失去血色的脸,李锦绣心疼地捧了过来,轻轻在师尊唇上落下几个吻。

    江寒溯任由他亲, 一动不动,纵然难受煎熬,但还是苦苦压制心底的欲|火,未动徒儿分毫, 抱着徒儿睡了个素觉。

    沈银竹的婚事正在紧锣密鼓筹备中, 要是换作从前, 李锦绣肯定是要帮忙的,但他如今月份太大了, 走路都有些喘, 终日只能待在寝殿里,脚踝处都有些浮肿。

    江寒溯心疼徒儿,早已将锁链解开了, 每日调配好药汤,让徒儿泡澡,又担心徒儿腹大行动不便, 再不小心摔着磕着, 江寒溯要心疼死了,索性就跟着一同进去泡着。

    让徒儿坐在自己的怀里,江寒溯自后双臂紧搂着。

    这种姿势太过暧|昧, 一不小心就容易干|柴|烈火。

    原本李锦绣还很担心师尊会保持不住,就在浴桶里狠狠把他要了, 后来泡过几回后,见师尊都能克制得住,既惊喜又感动,觉得师尊真的有顾虑他腹中的孩子,也有了很大的改变,不再像从前那样欲壑难填,贪得无厌了。

    这种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客客气气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沈银竹大婚当日。

    身为师尊,江寒溯理所应当要出面主持大局的。

    李锦绣看着师尊烨然若神的样子,一阵恍惚,不禁喃喃道:“师尊年轻又貌美,不知道穿上艳丽的婚服,该有多好看。”

    江寒溯微微一笑,捧过徒儿的脸,轻轻落下一吻,“待你生下腹中孩儿,师尊就同你成亲,婚服早已准备好了,我的锦绣会是这世间最漂亮的新娘子,也是独属于我一人的道侣。”

    虽然每天都能听见师尊的甜言蜜语,但李锦绣还是羞得脸色发红,依偎在师尊怀里好一会儿,看见窗外雪已经停了,难得天气晴朗,隐隐能听见峰下传来的锣鼓声,哪怕没有亲自下峰去瞧,也知道此刻是何等的热闹。

    李锦绣是个爱热闹且闲不住的人,如今为了腹中孩儿的安危,也不得不忍着下峰玩的冲动。

    嘱咐师尊不要太早回来,毕竟今天可是大师兄的成亲之日,身为长辈理所应当主持大局,也不要太晚回来,肚子里的孩子会想师尊想得睡不着。

    “是咱们的岁岁想爹爹,还是锦绣想师尊?”江寒溯笑问,握着徒儿温热的手,往自己胸口贴。

    “都有。”

    李锦绣红着耳垂,忍不住又亲了师尊一口。

    将师尊送到殿门口,一直看着师尊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白雪中,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低头抚摸着肚子,李锦绣咬牙,恨恨地道:“小兔崽子!我为了你可是牺牲了好多!和师尊连吃一个多月的素了!到日子了,你可得平平安安,全须全尾地生出来,要不然我和师尊这么久以来的罪,可就白受了!”

    峰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积雪早在昨日就被清扫干净,上山的长阶上铺着鲜红的地毯,两旁还悬挂着同样鲜艳的大红灯笼,以及各色彩带,迎风飘扬。

    今日是灵剑宗首座弟子,与林家大小姐的好日子,与之交好的宗门,家族,早早拿着喜帖入了山,燕雨真负责在山门口接待客人,一把拽住在山上闲逛的小师妹,目光上下扫了几眼,蹙眉道:“今日是大师兄和林姑娘的大喜之日,跟你有什么关系?穿得跟大红灯笼似的,还不赶紧脱下来!”

    “我为大师兄和林姐姐高兴不行吗?”小师妹笑嘻嘻地说,“谁规定别人成亲,我就不能穿红衣服啦?我之前也经常穿啊。”她挣脱了燕师兄的手,目光左右逡巡,像是在找人。

    等燕雨真问她找谁时,她才道:“在找小山师弟啊,倒也怪了,师伯之前说他闭关去了,可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出关?今天可是大师兄的大喜之日,这么热闹,他没理由不出来玩啊。”

    燕雨真觉得有理,这阵子他不是没去问过师尊,可每次都被师尊以闭关为由搪塞过去了。

    倘若不是相信师尊,他都要以为李锦绣是不是又死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大师兄的大喜之日,他们师兄弟四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李锦绣不露面不像话。

    “燕师兄,你说小山师弟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别胡说!他在山上,又在师尊眼皮子底下,能出什么事?”燕雨真语气不悦,冷眼睨着小师妹,“师叔不也还在闭关?”

    “我师尊闭关那是因为他老人家本体是灵鹿,鹿到了冬天可不就得找个温暖的巢穴藏着?”小师妹道,“再说了,今日是大师兄成亲,又不是我成亲,如果是我和阿宣成亲,师尊一定会早早出关的。”

    “那我倒是拭目以待呢。”燕雨真冷冷道,“真希望三师弟还能坚持到那天才好。”

    可千万别早早病死了。

    ……

    待燕雨真寻到师尊时,师尊正在为容成宣把脉,他不敢贸然出声,恭恭敬敬在门外候着。

    待师尊传唤他进来,燕雨真才挪步上前,拱手道:“弟子拜见师尊!”

    “何事?”

    “也没什么事,弟子,不,是小师妹,她方才眼巴巴过来问,说怎么没看见小山师弟。”燕雨真说这话时,瞥了一眼容成宣。

    自从此前燕雨真意图在山洞中,将他拿下至今,容成宣就一直病恹恹的,面色苍白如纸,身形越发单薄,离他八步远都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苦药味,动辄吐血晕倒,连点冷风都吹不得,挺大个男人动不动就染风寒,发高烧。

    他好几度怀疑,是不是那天晚上又发生了什么,莫不是自己好心办坏事,让李锦绣和容成宣又快活上了?

    燕雨真后来细细回味,觉得自己本不该操之过急的。

    就算不动不碰,容成宣这么一副病骨感觉也没几年可活了,就等他自个儿慢慢在病痛里煎熬,到头来被折磨得形销骨立,昔日美貌不再,李锦绣对他的痴迷自然会渐渐淡去。

    他可不相信现在的李锦绣会爱容成宣,爱到能追到棺材里去。

    江寒溯淡淡道:“近日他已经出关了,只不过外面冰天雪地的,他怕冷,遂懒得下峰来跑。”顿了顿,取出一颗丹药,“眼下时辰还早,且再等等。”

    容成宣服下了丹药,向师尊道谢,闻言微笑着道:“今日这样热闹,想来他早就下峰来玩,只不过前面宾客太多,燕师兄不曾注意到罢了。”

    说起宾客众多,江寒溯特意嘱咐燕雨真:“须得仔细核对上山来的宾客身份,切莫让一些图谋不轨之人,蓄意混入其中。”

    燕雨真拱手应是,道:“师尊请放心,弟子早就加派了巡山的人手,纵然今日仙门百家齐聚于此,也必不让一些心思歹毒之徒,有任何可乘之机!”

    “但愿如此。”江寒溯神色淡漠,又转过脸来,温声道,“阿宣,你素有旧疾,此前又落了些伤,一直没能痊愈,血液运行不畅,身体受寒淤血阻滞,为师特为你炼制了活血散淤的丹药,亦有止痛之效,你须日日服用,不可再疏忽大意。”

    “多谢师尊。”

    容成宣接过装有丹药的玉瓶,起身要向师尊行礼。

    却被师尊轻轻按回了床榻上,江寒溯满目温和,“不必多礼,你且好好休息罢。”

    之后与燕雨真一前一后出来,燕雨真嘴里有点酸,忍不住道:“师尊待三师弟真是好,这些年为了治好三师弟的腿疾,师尊费了不少心思。如今三师弟缠绵病榻,师尊心疼他,又为他炼制了好些丹药。弟子是个无福之人,不曾得师尊这般偏爱。”

    江寒溯负手,正拾级而下,镶金边的雪色法袍被风吹得像水波一样流动,竟比还未落地的雪花更加明净轻盈,燕雨真跟在后面,不由看痴了。

    直到听见师尊意味不明的轻轻一笑,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跪下告罪。

    “无妨。”江寒溯笑道,“起来吧,雪天地冷,不必跪着。”

    “师尊这是在心疼徒儿么?”燕雨真脸上流露出了感动之色,刚想再说点什么,远远跑来一名弟子,耳语几句后,燕雨真神情一变,拱手道,“师尊,弟子有些事,须先行一步。”

    得了师尊的允许之后,燕雨真大步流星离开了,隐隐还能听见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你说什么?有人冒充韶白门弟子混入仙山?!今日是大师兄的大喜之日,胆敢有人闹事,不必回禀,直接杀无赦!”

    声音渐渐消失在了风雪中,不知从哪儿吹来的寒风,卷起簇簇红梅,在半空中盘旋。

    江寒溯伸手接过一簇,望着掌心娇艳的梅花,恍惚间眼前浮现出锦绣的脸。

    师尊或许会心疼其他徒弟,但跟锦绣比起来,那几个徒弟加起来也不如锦绣重要。

    风雪更大了,山下热闹的锣鼓声越来越响,李锦绣的心跟猫挠的一样,在寝殿里躺也躺不住,坐也坐不住,恨不得立马换换衣服,跑下峰去好好跟大家热闹热闹。

    可他已经答应了师尊,要老老实实待在峰上的。

    师尊还特意嘱咐他了,说今日外面人多眼杂的,又天寒地冻,怕他受风寒,让他乖乖待在寝殿里睡觉,给他提前准备了一堆小零食。

    李锦绣想出去玩,奈何肚子太大,只能强忍着。

    正睡得迷迷糊糊时,蓦然被峰下的动静惊醒。

    他撑着身子,走到殿门口,远远就看见一片火海,几乎将整座仙山吞没了。

    第87章 三句话不离师尊

    风助火势很快就烧红了半边天。

    李锦绣急了, 心知若是师尊无事,定早早出手止乱,何至于生等着别人放火烧山?

    若是有事……

    不好, 师尊有危险!

    李锦绣再也等不了了,迅速回去换上了千结衣,把过分夸张的孕肚遮掩住, 之后就召唤出命剑来,风驰电掣飞下了峰。

    师尊离开之前,在峰脚又设下了一层结界,能阻止外人擅闯, 哪怕此刻山中火势颇大, 却没有波及李锦绣所处的峰头分毫。

    李锦绣如今拥有师尊半数修为, 这结界根本挡不住他,轻而易举就踏下了峰, 还没来得及打量清楚, 迎面一把血淋淋的大刀就劈了过来。

    铮的一声。

    李锦绣一剑将大刀挡开,都没看清对方是谁,下意识抬腿就踹, 嘭的一声,他听见了骨头寸寸断裂的声音,被他踹飞的修士口吐鲜血, 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 啪嗒一声摔飞出去。

    顾不得惊叹自己一脚的威力如此惊人,李锦绣赶紧低头摸摸肚子,确定肚子里的崽一点事都没有之后, 才大松口气。

    之后再也没敢踹人,只要有人挡路, 就直接一剑扫过去。

    道场上人影憧憧,一片刀光剑影。

    人人眼眸赤红,理智全无宛如行尸走肉,见人就砍。

    李锦绣在人堆里救下了小师妹,急声问:“师尊呢?我师尊呢?!”

    小师妹紧紧捂住手臂上的血口,疼得面色发白,“是御尸宗的余孽!假扮韶白门的弟子混入了仙山,还在饭菜酒水里下了毒!中|毒后神志不清,犹如行尸见人就砍!”

    “好,我知道了,我且问你,我师尊在哪儿?!”李锦绣握着小师妹的手腕,为她输送灵力,一边急切地询问。

    “小山师弟,别管师伯了,师伯不会有事的,你快去救阿宣!”小师妹急急道,“我刚刚看见一群人往那去了!”

    “我师尊……”

    “师伯不会有事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光想师伯?掉师伯眼里了,是不是?

    小师妹咬牙道,“你听我说,阿宣现在有危险!”

    可是师尊更危险啊!

    李锦绣在心里大喊,将小师妹从地上拽了起来,“那你……”

    “别管我了,我不会有事的,你快去!”

    “……”

    李锦绣其实真正想说的是,那你怎么不去救啊?

    你和容成宣才是未婚夫妻,理所应当该你去救,让我去救算怎么个回事?

    但见小师妹面色煞白,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到嘴的话还是吞了回去……一群废物,事到临头还是得靠我一个大着肚子的。

    李锦绣将小师妹放在了相对安全的地方,执剑转身就走,但他并没有听小师妹的话,去救容成宣,而是直接冲向大殿。

    相比于扮猪吃老虎的容成宣,还是散了半身修为,剖了半颗心的师尊更危险!

    可才走至半路,就被一群杀红了眼的修士拦住了去路。

    李锦绣知晓这些人只是中|毒了,又怎么肯痛下杀手?

    一时间竟被包围得水泄不通,他不能下杀手,对方人又多,越打越急,越急剑招越乱,冷汗很快就爬满了额头。

    心里跟有团火在熊熊燃烧似的,满心里想的全是师尊,师尊不能有事啊,若是师尊有个三长两短的,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以后日子要怎么过?

    混乱间他听见了木轮转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熟悉的声音:“小师弟!”

    待他寻声望去,刚好看见容成宣从轮椅上跌了下来,身后数把刀剑砍瓜剁菜一般,追着翻滚在地的人影乱劈一通。

    李锦绣瞳孔骤缩,一时都忘了腹中的孩子了,飞身上前,一剑挑开即将劈在容成宣身上的所有刀剑,而后一把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开口就是一句:“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装什么瘸子?!”

    “我坐惯了轮椅,一时情急倒是忘了。”容成宣面色苍白,说这话时,弱柳扶风一般顺势往李锦绣怀里一倒。唇边满是淋漓的血迹。

    可立马就被推开了。

    狠狠地,毫不留情,一点犹豫都没有。

    容成宣错愕在了当场,心里蓦然生起一个念头,这不是锦绣,绝对不是真正的锦绣!

    李锦绣从来没对容成宣说过半个不字,也从来没拒绝过容成宣一次次试探性的亲近!

    李锦绣才不管他怎么想呢,一心都是你别撞到我的肚子了,要是撞伤了我和师尊的孩子,跟你没完!

    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急急地说:“你给我站好!我数三声就松手了啊……三!”

    根本没有“一”和“二”,立马就松手了,容成宣措不及防,身子摇晃了一下,很快就站稳了,忍不住笑骂了句:“你逗我呢?”

    李锦绣可没有逗他,实在是周围太乱了,他不得不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执剑抵挡。哪有第三只手护着容成宣?

    天色越来越暗,不知何时又下起雪来,洋洋洒洒落了下来,在黑沉沉的夜色,以及冲天火光的包围之下,竟有些像坟头的纸钱。

    明明是大喜之日,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李锦绣心里发狠,在听说是御尸宗的余孽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宿文舟率领门下残徒卷土重来了,若真是如此,小舟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风雪愈大,不仅没能浇灭山火,反而火势更加汹猛。视线受阻,激战之中体力逐渐流逝,死战不是办法。

    须得尽快脱身才行。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耳边蓦然传来一声闷哼,李锦绣猛然转头一看,就见容成宣被人偷袭,喷了好大一口血,浇在雪地里如簇簇红梅,触目惊心!

    本来就常年坐在轮椅上,腿脚不如正常人好,眼下被砍伤了腿,竟直接扑跪在地,怎么都站不起来了。

    李锦绣分|身乏术,连续大叫了几声,让他站起来!

    浑然忘了,他如今的假身份,还用了昔日旧称——“宣哥,起来!”

    “宣哥,快站起来啊!”

    “宣哥!”

    容成宣原本昏昏沉沉,此刻一听熟悉的呼声,立马仰头望去,在一片火海和剑影中,他终于看破了那层伪装,真真切切看清楚了小师弟的脸。

    一瞬间幼年时和李锦绣逃命的画面,和此刻重叠了,容成宣不由心头剧颤,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就像此刻席卷仙山的火海,逐渐蔓延在他心底。

    容成宣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奋力向后挥剑,铮的一声,长剑与劈向他的数把刀剑相接,剑光四溢,虎口瞬间崩裂流血。

    一名修士趁机掠至他身前,当胸一脚猛踢过去,容成宣缠绵病榻多时的病骨,哪里受得住,身子迅速倒退,在雪地中翻滚数圈,才堪堪停稳,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容成宣!”

    李锦绣看得目眦尽裂,到底和容成宣自幼相识,可是点过香,叩问过天地的结义兄弟!

    当年就说好了的,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锦绣,我听说你父母都去世了,我父母死得也早,以后你就是我弟弟,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锦绣!”

    “如果万鬼宗一定要培养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炉鼎,那,那就让我来!让我代替锦绣!”

    “锦绣,我,我真的跑不动了,你先跑,不要管我们了,我替你挡着追兵,你快跑,别回头!”

    “……对不起锦绣,我残废了,你别管我了,就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罢。”

    ……

    昔日种种再度浮现,李锦绣眼眶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他本不该忘记这些的,就算容成宣不爱他,他们也曾经是最要好的兄弟啊。

    蓦然,他看见容成宣的身后闪过一道寒芒,心脏当即狠狠悬了起来,更大声地喊了一声容成宣。

    容成宣像是感知到了,自知躲不掉也不打算躲了,冲着李锦绣笑了笑,就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李锦绣,我跑不了了,你不要救我。

    还用染血的手,给李锦绣指了一条生路——师尊就在那里,只要李锦绣逃到师尊身边去,就一定能活。

    可他却忘了,李锦绣从来都不会抛下他,这一次也不例外。

    等李锦绣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本能地扑了过去,挡在了劈向容成宣的剑下。

    甚至浑然忘了,他肚子里还怀着师尊的孩子,而且即将临盆了。

    目睹这一幕的江寒溯,生生被逼红了眼。

    好好好,看来心里还是放不下容成宣啊,他还当锦绣有多么在意腹中的孩儿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跟容成宣比起来,他江寒溯微不足道,他的孩子只怕也无足轻重!

    李锦绣迅速弓腰,手里的剑已经在方才被人缴了去,此刻两手紧紧护住自己的肚子,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只要长剑别从他肚子里穿过去,那么,他就既能保住容成宣,也能保住腹中的孩儿。

    既没有违背当初的誓言,要永远保护哥哥弟弟,也没有辜负对师尊的一片痴情。

    不足八个月,小是小了点,但人间有句话,七活八不活,他的孩儿还有一线生机!

    预料之中的疼,并没有席卷全身,身后蓦然传来嘭的一声,不等李锦绣回身去瞧,手臂就被容成宣抓住,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容成宣便将他紧紧护在了怀里,并施法隔空抓起李锦绣被缴下来的剑,反手向提剑劈他的修士身后狠狠打去。

    他知道,此人只是障眼法,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却不曾想,李锦绣的剑竟在半空之中,就被一股无形的结界所挡,竟锵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第88章 师尊成功甩锅

    容成宣心神一怔, 望着断成两截,坠落在地的长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可不等他多想,一袭身影蓦然出现在他二人面前。

    容成宣看清来人之后,面色一喜:“小师叔!”

    “这里交给我, 你们先走!”

    容成宣伤了一条腿,自然走不了,李锦绣二话不说,直接抓着他的手臂, 往肩上一搭, 两人冒着风雪, 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是非之地。

    不知走了多久,李锦绣腿脚一软, 突然倒地, 连同容成宣一起跌在了雪地里,久久爬不起来。

    “小山师弟,小山……不, 锦绣,锦绣!”

    容成宣赶紧起身去扶,却见锦绣双眸紧闭, 面色惨白一片, 额头上更是冒出大量冷汗。

    不知锦绣伤到了哪里,容成宣试图检查,却无论如何也脱不掉他身上的衣服, 只能抓着他的肩膀,一声声焦急地唤:“锦绣, 你醒醒!锦绣!”

    “疼……”

    李锦绣迷迷糊糊的,感觉肚子特别疼,应该是动了胎气,不知道会不会早产。

    眼下冰天雪地的,身边只有一个容成宣,难不成让容成宣给自己接生?

    不行!

    如果师尊知道了,他们三个都得完蛋!

    可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意识彻底断开之前,他听见容成宣急急地说,“你别怕,锦绣,我这里有师尊赐的丹药,可以活血化淤,吃了就不疼了!”

    然后下巴一紧,一颗圆溜溜的丹药就被塞了进来,李锦绣想咽,却连吞咽都做不到,身旁传来簌簌的声音。

    容成宣捧起一大块积雪,往自己的嘴里含,待融化成水后,才捧过李锦绣的脸,慢慢吻了下去,李锦绣掀开一丝眼皮,恰好就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吓得他回光返照似的,立马大力推开容成宣。

    两人都摔倒在了雪地里,那颗丹药也在慌乱间,挤进了喉咙里。

    没一会儿,李锦绣就腹痛如绞,然后眼前一黑,就彻底人事不知了。

    “这,这是……血?”

    容成宣愣愣怔怔的,看着鲜血从小师弟的衣袍中淌了出来,染红了一大片积雪。

    一瞬间似明白了什么,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

    风雪愈大,山上的火势最终被扑灭了,好好的一场喜宴,也被毁得一点不剩。

    各家各门都有死伤,一时间整座仙山都愁云惨淡的。

    李锦绣的孩子没保住,醒来后就躺在熟悉的床上,身上被血染透的衣服,已经换了下来,穿着一袭柔软的绸衫。

    手掌抚到肚子上时,原本的圆润不在,已然变得扁平紧致了。

    在他的再三追问之下,师尊才告诉他,那是一个已经成形的男胎,一生下来就是个死胎,师尊怕他看了伤心,就自作主张将孩子火化了,也就是说,李锦绣怀了快八个月,到最后连孩子的一面都没见着。

    他满怀期待,日夜期盼孩子的降生,最终等来的不过是一小罐子骨灰。

    李锦绣崩溃大哭,在师尊怀里哭得泣不成声,直到哭晕过去。

    江寒溯心疼得无以复加,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虽说过程艰辛,但好在拔了心头毒刺,忍一时之痛,总比痛一世要强。

    外面风雪停了,容成宣此刻正跪在峰脚,等待师尊发落。

    江寒溯没有立即发落他,而是留在寝殿中照看锦绣,确保锦绣每次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师尊。

    师尊每一次都会紧紧握住他的手,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说,“锦绣别怕,有师尊在。”

    实则李锦绣伤得根本不重,只是失血过多,又在雪地里冻了一会儿,是江寒溯把他从雪地里抱回来的。

    当时容成宣不知死活的,紧紧握着锦绣的衣袖,被江寒溯拖着在雪地里膝行,拖出了好长一条血路,直到乌时灵赶来,哭天抢地扑在容成宣身上,硬生生扯下了锦绣的一条衣袖,也没能让容成宣松手。

    江寒溯将早就准备好的参汤,嘴对嘴喂进徒儿喉咙里,等李锦绣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就急切询问师尊,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不是他过度使用灵力?还是打架的时候,动作太剧烈了?

    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可师尊缄默不言,只抱着他一遍遍安抚,说孩子还会再有的,让他不要太过伤怀,也许这孩子注定与他们无缘,天意难违。

    “什么狗屁天意!我只知道我辛辛苦苦怀了八个月!眼看着就要临盆了…”李锦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那,那是我和师尊的第一个孩子啊!”

    而且还是在他们最相爱的时候怀上的,明明他和师尊是那么的期待!

    “孩子还会再有的,锦绣,你别哭了,看见你这么哭,师尊的心都要疼碎了。”江寒溯低头亲吻徒儿的眼睛,温声细语道,“只当是可怜可怜师尊,别再哭了。”

    可当李锦绣再一次追问孩子的死因时,师尊又一次闭口不言,被逼问急了,江寒溯才低声说:“要怪就怪师尊,是师尊不好,让你怀孕,却又没有保护好你,全是师尊的错。你有气有怨,就打骂师尊好了,千万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锦绣……”师尊温热的脸,紧紧埋在李锦绣的脖颈间,滚|烫的眼泪淋在他的皮肤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江寒溯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声音却满是隐忍和酸楚,“锦绣,我的锦绣。”

    就是这种反常举动,让李锦绣意识到孩子的死,没那么简单,他恍惚间回想起来,自己晕厥之前,孩子明明还好好的,只是肚子疼,感觉快生了。

    后来容成宣给他喂了一颗丹药,肚子就突然跟刀子乱绞一样疼!

    紧接着一股热|流就从衣袍下涌了出来,是血!

    “师尊!你此前给容成宣的是什么药?!”李锦绣厉声道,“快告诉我!快!”

    江寒溯沉痛地阖眸,长长叹了口气:“那是活血化瘀止疼的丹药,可解阿宣的病痛,可对怀孕之人来说,无异于是,是落胎烈|药。”

    也就是说,容成宣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了给李锦绣止疼,就用师尊赐他的丹药,亲手打掉了师尊和锦绣的孩子!

    得知“真相”之后,李锦绣受不了这个打击,再一次晕厥过去。待他苏醒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容成宣受伤不轻,本就一身病骨,在雪地里跪了不到一天,就晕厥过去了,眼下已经被抬回了自己的住处。

    李锦绣终日以泪洗面,短短几天就瘦了好大一圈,一遍遍抚摸着给孩子准备的小衣服,还有各种玩具。

    往往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江寒溯心疼至极,想尽办法哄徒儿开心,却效果甚微,也想过要把孩子的东西,一把火烧光,眼不见心不烦了,奈何李锦绣死活不肯。

    无可奈何之下,江寒溯只能反其道而行。

    锦绣哭,他就比锦绣哭得还惨。

    锦绣难过不肯吃饭喝药,他就在锦绣面前伤心欲绝到咳出血来。

    总而言之,江寒溯将失去孩子的可怜父亲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一来二去的,李锦绣都顾不得自己伤心了,还得反过来安慰师尊,把师尊之前安慰他的话,一五一十地还给师尊,看着师尊日渐憔悴的面容,发红的眼尾,以及咳在手帕上的大片血迹……李锦绣终于明白,失去孩子,不仅他一个人痛苦,师尊更痛苦。

    师尊同样深爱他们的孩子。

    李锦绣自知不该再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与其这样苦苦煎熬,不如想开一些,珍惜眼前人,只要他和师尊好好的,孩子一定还会再有的。

    便强忍着心痛,主动跟师尊说,把孩子的东西,全烧给他罢,也不枉费辛辛苦苦准备一遭。

    一开始李锦绣蹲在火盆边,一件一件烧,每烧一件都要抱着摩挲好久,后来看见师尊静坐在角落里,垂眸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泪痕触目惊心,再哭时,就落了血泪。心头骤惊,犹如当场被利刃狠狠穿透,后面的东西就直接堆起来,一把火点了。

    两人相拥在火堆前,看着大火一点点把有关孩子的一切,通通吞噬殆尽,李锦绣不知不觉中又泪流满面,生怕师尊跟着难受,索性踮起脚尖,捧着师尊的脸亲吻。

    火星子被风吹了过来,夹杂着峰头飘来的红梅,在两人周身盘旋,李锦绣丝毫没被灼伤,只觉得是他那苦命的孩儿,在天之灵幻化成烽火,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可当李锦绣下意识握紧拳头时,抓住的不过是师尊发冠上垂落下的发带而已。

    李锦绣过不去心里的坎儿,明明他知道容成宣是无心之举,可就是没办法再面对他,无论江寒溯怎么从旁说情,李锦绣都不为所动,甚至还会跟师尊急,大喊大叫不许师尊再提及此人。

    可等李锦绣看见师尊布满难过的脸,以及黯然失色的眼眸时,又懊悔自己为什么跟师尊发火,明明师尊什么错都没有。

    对,不是师尊的错。

    师尊明明下峰前反复叮嘱他了,不让他下峰,是他自己没听。

    师尊心疼自己的徒儿,为徒儿炼制丹药,又有什么错呢?

    再者,御尸宗的余孽已经尽数被俘,即便师尊没跟他提这事,但李锦绣心知肚明,这事铁定跟宿文舟有推脱不开的关系。

    此前在针对宿文舟的事情上,师尊就已经跟他讲清楚了其中利害,说小魔头心术不正,恐来日死灰复燃。

    当时李锦绣觉得师尊心胸狭隘,太过善妒,一根筋地哀求师尊放了小舟,如今师尊真是一语成谶了。

    第89章 与旧爱一刀两断

    李锦绣既希望抓住小舟, 又不希望小舟被抓住。

    江寒溯忙里忙外,处理山中诸事,在一个普通的午后, 他从背后揽住徒儿的腰,抓着徒儿被风吹得冰冷的手,心疼地护在怀里。

    “解决完了?”李锦绣问。

    “嗯。”江寒溯淡淡道, “挫骨扬灰,一个不留,只不过……”他伏首轻轻吻了吻徒儿的脖颈,“那个小魔头跑了。”

    准确来说根本就不关小魔头的事, 江寒溯早已秘密将小魔头丢到了一个他绝对逃不出来, 而李锦绣也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这么说也只是想卖李锦绣一个情。

    万一江寒溯真把小魔头杀了, 来日李锦绣念起旧情来,和师尊生了嫌隙, 可怎么得了?

    区区一个小魔头也配影响他们的感情?

    李锦绣沉默良久, 然后才慢慢推开师尊,在师尊诧异的目光注视下,他转过身来。

    曲膝跪在师尊面前。

    “锦绣?”

    “师尊, 您听我说。”李锦绣推开师尊的手,执拗地跪在地上,扬起脸时, 眼眶都红了, “我知道我现在再求师尊饶了小舟,实属不该,可谁让我欠了他宿家两条命。”

    “锦绣, 你先起来。”江寒溯两手抓住徒儿的双臂,可徒儿却怎么都不肯起来。

    “求师尊答应我, 再饶小舟一次!这是最后一次!求师尊开恩!”

    “你这又是何苦?”江寒溯再次红了眼睛,几乎要落下泪来,弓着腰紧紧抓住徒儿的手臂,“锦绣,这并不是你的错,师尊没有怪你,可冤有头债有主,那小魔头死不足惜!”

    “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可是,可……可我……”他的声音逐渐破碎,声不成声,调不成调,把头脸埋在师尊的怀里,肩膀不停颤动,感觉师尊的手在轻轻拍他的背,眼泪落得更凶了,李锦绣万分惭愧地道歉,“对不起,师尊,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跟师尊道歉之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终师尊还是答应了他,最后饶那小魔头一次,从今往后李锦绣跟他宿家恩怨两清,谁都不欠谁的。

    如若他日再见,定杀不饶。

    李锦绣对师尊既愧疚,又感激,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了纠缠在一起的吻。

    时隔多日,江寒溯终于再一次尝到了徒儿的滋味,他怕徒儿身体不适,一直耐心询问,问他还受得住么,要不要停下来?

    李锦绣心里充满了愧疚感,两臂紧紧抱住师尊的手臂,大力摇头,泪水和汗水四下飞溅。

    任由师尊跟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一样,向他夺命一般疯狂索取。

    再没求一句饶,心里想着,就算被师尊活活弄死在床上,也是该他受的,谁让他对师尊有诸多亏欠,一生一世都偿还不清了。

    事后,两人抱在一起温存。

    江寒溯心疼他的身子,要抽身离去,却被李锦绣制止了。

    “师尊,锦绣从小到大,一直都不是个乖徒儿,让师尊多有费心了。”他将搁置在床畔,很久不用的锁链捞了起来,小的扣在左手腕上,大的直接扣在自己的脖颈上,异常认真地说,“我以后不会再给师尊添麻烦了,我会乖乖待在师尊身边,哪里都不去,我,我再也不要离开师尊。”

    他的眼眶又红了,赶紧抬手抹掉,“我,我不哭了,师尊也不要再难受了,好不好?”

    “好,以后师尊在哪儿,锦绣就在哪儿。”江寒溯温柔地亲吻徒儿的眼睛,喉结又绞紧了,“锦绣是我的徒儿,锦绣是我的道侣……我与锦绣生同生,死同死,再也不会有分离。”

    江寒溯用自己的温柔,以及空前绝后的耐心,将徒儿心里的隔阂,以及心结尽数融化,看着越来越黏自己,一时一刻都不愿意分开的徒儿,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软磨硬泡,用尽各种手段强制徒儿,才能囫囵吃个半饱。

    如今不须他说,徒儿每天都乖乖洗好澡,换上轻薄的衣服,躺在床上等他。

    等看见师尊后,就主动伺候着师尊吃药,江寒溯身体健壮,本不需要吃什么补药,可念在徒儿一片孝心,不管是补药还是烈|性|春|药,他都很乐意尽数吃下去。

    看着徒儿慢慢捻起参片含入口中,江寒溯不禁一阵心疼,握住徒儿的手,低声道:“锦绣,不必勉强。”

    “和师尊在一起,又怎么会是勉强?”李锦绣笑着说,眼里满是温情。

    不止是晚上,哪怕白天也这样。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师徒俩人独处,就心照不宣地直接脱衣服,做尽了恩爱之事。

    哪怕偶尔有弟子上峰禀告,也不消停,江寒溯坐在桌后,衣冠齐整,同素日没什么差别,看起来镇定自若,风轻云淡。

    殊不知桌子底下,还藏了个人,被锁链锁在桌腿上,跪坐在地,跟猫儿一样悄无声息的。

    等那弟子一口气把话说完,便拱手退下了,江寒溯单手撑着下巴,一手伸到桌下,勾起徒儿的脸,低笑道:“你方才听见了吧?你大师兄又要成亲了,这次是回他沈家举办婚礼,你可想同去?”

    “师尊去么?”少年的脸红艳艳的,嘴唇更是殷红如血,娇艳欲滴,看得人心神摇曳。

    “想必是得去一趟。”江寒溯慢慢吐出一句,手掌托住了徒儿的脸,拇指微微摩挲。

    “那我也要去。”李锦绣抱着师尊的腿不放,眼睛亮晶晶地看人,“我不想跟师尊分开,一时一刻都不行,师尊也带我一起去吧?”

    江寒溯故作苦恼:“可是,若是在沈家过夜,只怕就不好与你……”

    “什么地方都可以。”李锦绣往师尊怀里爬,震得脖子上的锁链乱响,双臂勾住师尊的脖子,“只要能和师尊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在此之前,容成宣恢复得差不多了,又一次祈求师尊,与锦绣见一面。

    江寒溯还是很介怀那日锦绣毫不犹豫,扑过去为容成宣挡刀。

    略一思忖,便来试探锦绣的口风。

    锦绣一开始说什么都不肯见,后来江寒溯道:“无论如何,此事总该有个了断。”

    李锦绣这才答应。

    许久未见,容成宣又坐回了轮椅,瞧着更加清瘦,在风雪中似飘烛一般楚楚可怜,面色也惨白一片。

    “锦绣,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但我还是想当面向你道歉。”容成宣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得很,边说边咳,一阵风吹来,扑鼻的苦药味。

    他说了很多,有儿时同甘共苦的经历,也有年少时的酸甜苦辣,说着说着,容成宣就红了眼眶,声音也哽咽了:“对不起,锦绣,可能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但我还是想说,我,我其实一直都喜欢你,非常喜欢!”

    “只不过我当年不够勇敢,我怕被身边的人指摘,怕被世人唾骂,说我是个断袖,为了掩饰我对你的感情,我才刻意接近了小师妹。”

    “我与她之间实则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三年来,我一直都忘不了你,对你的感情就像毒刺一样,日夜不休地折磨我,我好痛……锦绣。”

    容成宣苦苦哀求起来:“你能原谅师兄么?我还想跟你……”

    “我不爱你!”李锦绣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冷冰冰的,“容成宣,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爱你。从前也没爱过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你。当年种种,不过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昏了头,现在我已经清醒了,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我与你永远都不可能!”

    语罢,李锦绣转身就要走,可衣袍立马被人从后面拽住,他一使劲,身后就传来噗通一声,容成宣竟从轮椅上滚落下来。

    两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袍。

    “锦绣,锦绣……”

    “不要叫我锦绣!李锦绣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李锦绣狠狠心,以掌为刃狠狠划了下去,衣袍瞬间撕裂开来,“我与你就此割袍断义!”

    风雪不知何时更大了,容成宣趴伏在地,大口大口往外呕血,他顾不得擦拭,手脚并用往李锦绣的方向爬去,却无论如何也追不到。

    隐隐地,他听见风声中卷杂着李锦绣的声音。

    “装残废骗人,有意思么?”

    渐渐又被风雪覆盖住了。

    可容成宣这次真的没有骗人,他确实残废了,往后余生都只能坐在轮椅上。

    与昔日“旧爱”彻底了断后,李锦绣像是解决了一桩心事一样,回到峰上时,怎么都找不到师尊了,找了很久才在小厨房里寻到师尊。

    师尊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倒是系上围裙,挽起衣袖,一手托着碗,一手握着筷子搅鸡蛋。神情专注,意态可爱。

    锅里炖着排骨,瓦罐里煨着鱼汤,蒸锅里的荷叶饭早就做好了,还呼呼冒着热气。

    李锦绣眼眶一酸,慢慢凑了过去,从背后抱住师尊的腰,把脸贴在师尊背上。

    他什么话都没说,师尊也没有问,两人心照不宣地没再提容成宣。

    抱了好一会儿,李锦绣才问:“师尊,要不要我帮忙打个下手什么的?”

    “不用了,你就老老实实等着吃就好。”江寒溯背对着他,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天知道他亲耳听见锦绣拒绝容成宣的话,有多么高兴。

    李锦绣更愧疚了,自己在外跟容成宣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的时候,师尊正系着围裙给他做饭。

    自己今生何德何能,才能遇见这么好的师尊,师尊待他真心实意,自己若再生二心,只怕天理难容。

    第90章 锦绣得知了真相

    师徒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因为李锦绣的意外“流产”, 而稍有降温,反而越发如胶似漆,恩爱缠绵。

    孩子死后刚满一个月, 江寒溯就急不可耐,再次跟徒儿提起了成亲。

    在他看来只要孩子的头七过了,就可以成亲了, 只是担心徒儿会起疑,所以一直忍着。

    李锦绣倒也没多想,如今和师尊感情正浓,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问师尊, 何时成亲才好?

    是在大师兄和林姑娘的婚期前面, 还是后面。

    江寒溯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可好?”

    说实话, 李锦绣有些吃惊, 唰的一下从师尊怀里坐起来了,旋即意识到自己和师尊还连在一起,又红着脸倒了回去。

    两手抓着师尊的手臂, 李锦绣仰头问:“今天吗,会不会太匆忙了些?”

    自己根本不急,师尊也没必要顾虑他没有安全感, 着急给他名分。

    殊不知真正着急要名分的人是师尊。

    “成婚需要的东西, 为师早就准备好了。”江寒溯怕他起疑,更怕他不同意,推心置腹哄着徒儿答应。

    李锦绣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江寒溯自然知道他担心什么, 且不说锦绣现在的身份是李小山,身体年纪不过十六、七, 实在太过年幼,偏又是个男儿身,一旦公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眼看着沈银竹好事将近,若因此再毁了他的婚礼,江寒溯为人师表,实在于心不忍。

    “无妨,你我可先行私下成亲,待你现在的身体,年满弱冠之后,师尊再给你补一个盛大的婚礼,可好?”

    这样李锦绣就没有顾虑了,当即就点了点头。

    他什么事都不需要做,师尊为他安排得妥妥当当,亲手帮他洗干净,换上华丽的婚服,戴上凤冠霞帔,引着他来到了早就布置好的礼堂前,拜了天地。

    江寒溯打横将人抱回了婚房,喝了合卺酒后,便抽下徒儿的腰带,熟练蒙住了徒儿的眼睛,那酒里下了药,李锦绣很快就面色酡红,四肢无力,只能任由师尊随意摆弄。

    他不喜欢被蒙住眼睛,这样就看不见师尊的脸了。

    “洞房花烛夜确实应当让你亲眼看个清楚,只不过蒙着眼睛别有一番情|趣。”江寒溯温声细语道,“锦绣最乖了,不若这样,师尊用水镜将今夜全程记录下来,如此你日后可随时观摩,可好?”

    李锦绣哪里肯?

    这多羞人啊,赶紧央求师尊别那么做,一时也不敢再提什么要求了,既然师尊喜欢蒙住他的眼睛,那就依了师尊,横竖自己此刻被绑住了双腕,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江寒溯很满意徒儿的顺从,一挥衣袖,床上蓦然多出了一个人,同样穿着婚服,和李锦绣打扮得别无二样,正是锦绣从前的身躯。

    在池塘里浸泡了许久,日日吸收天地日月|精华,如今尸斑淡了很多,又经江寒溯一双巧手精心打扮,此刻美艳无比,如海棠花一般娇艳欲滴。

    若非没有气息和温度,同活人没什么区别。

    江寒溯不肯厚此薄彼,他爱从前的锦绣,也爱现在的锦绣。

    今夜是他和锦绣的洞房花烛夜,自然应该尽享齐人之福。

    “锦绣,我的锦绣……”

    大手轻轻抚摸锦绣的面颊,江寒溯俯身在徒儿唇上落下一吻,之后转头又亲了另一个锦绣。

    李锦绣早已被春|药折磨得浑身燥热难耐,意识溃散,哪里知晓师尊竟行下了如此恶行。

    当师尊唤他名字时,还下意识呜呜咽咽应了。

    稀里糊涂就跟师尊入了洞房,一夜极尽缠绵,一直至天边泛明才沉沉睡了过去。

    李锦绣如今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只想和师尊把日子过好,在没有外人打扰的时间里,他和师尊甜甜蜜蜜,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开心且充实。

    他不是个没有上进心的人,相反,为了能更好地和师尊在一起,他曾经非常努力地修炼,只为了能赶超师尊。

    成亲之后,丧子之痛渐渐被尘封在了心底,李锦绣此前骤然获得了师尊半身修为,一直没能静下心好好炼化。

    如今和师尊新婚燕尔,每天都缠绵在一起双修,像对交颈的鸳鸯。

    李锦绣一味静心修炼,不管山下事,闲暇时就用手巾包着头,在头顶打个蝴蝶结,系上围裙,拿着鸡毛掸子东扫扫,西掸掸,实则这种清理工作只须一个小法术,但他就是很乐意亲力亲为。

    把他和师尊的爱巢精心布置得漂漂亮亮,打扫得干干净净。

    师尊在炼丹,据说又有人远道而来求药,炼药的过程比较繁琐,须得耗时十天之长,而且中途还不能停下。

    一想到十天见不到师尊,李锦绣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撒娇痴缠,也要进炼丹房。

    江寒溯求之不得,一边炼丹一边顺便教锦绣认一认药材,手把手教他如何施法将灵力注入药鼎,又如何控火将鼎中药材的精华剥离出来。

    李锦绣从前对炼丹一窍不通,怎么都学不会,如今重生后,拥有了纯阳之体,倒是一点就透,还能帮着师尊打打下手。

    望着四周成排的柜子,方方正正地贴着药材的名字,随意抽开一个抽屉,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药材,看似随意堆积,实则各个都名贵至极。

    更莫说是把各种名贵的药材炼制成丹药了,往往一丸值千金。

    李锦绣从前没意识到自己的师尊有多富有,只是觉得师尊出手很大方。直到他看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堆着快有他腰高的妖丹,而每一颗妖丹都相当于一名金丹修士的内丹时,才后知后觉自己真是抱了好粗的一条腿啊。

    “你若喜欢就尽数拿走便是。”江寒溯语气淡淡的,像是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简单,“不过是为师此前闲来无事,途径一处妖兽山脉,随手猎杀了几头,剖了几颗而已。”

    而已?!

    这怕不是把整座妖兽山脉的妖兽都杀光了吧?

    李锦绣突发奇想地问:“师尊,如果,我是说如果哈,有朝一日你我的感情破裂了,师尊打算给我多少补偿?”

    是一座金山呢,还是一座银山?

    “一分都不给。”江寒溯半开玩笑地说,“还会打断你的腿!”

    “我就是假设一下,师尊怎么开不起玩笑呢?”李锦绣撇撇嘴。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江寒溯正色道。

    李锦绣怕师尊生气,赶紧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之后就百无聊赖在炼丹房里乱翻,在一个很高的抽屉里,翻出了一颗“锁灵丹”,旁边还放着制作此丹的书,他翻了几页,记录了很多很多药材名,看得眼睛都疼,赶紧翻到最后一页。

    此丹有封锁灵力之效,混入茶水中无色无味,任凭修为再如何高深,都绝不可能察觉。

    倒是样好东西啊,李锦绣寻思着,回头下到师尊的茶水里,等封了师尊的灵力,再把师尊绑在床上好好玩。

    便悄悄藏在了衣袖之中。

    待十天后丹药已成,江寒溯御剑下峰去,李锦绣没跟着,收拾了一盆和师尊昨晚玩嗨了,换下来的脏衣服,跑到峰腰处的小河边洗。

    如今已经开春,天气不那么冷了,河水潺潺,四周还开了一圈不知名的野花,香香的,李锦绣采了一朵小红花,挽在了耳边,然后就利索地开始洗衣服。

    寻常衣服都是师尊洗的,刚开始每次都会把衣服洗破,后来慢慢就好多了。

    今日师尊不在,李锦绣不想被师尊娇养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总觉得自己应该多动一动,否则骨头都要躺软了。

    洗好后刚准备端起盆回去,忽察觉身后有道不善的目光,李锦绣起身回首,寒声道:“是谁?!竟敢擅闯此地,不想活了吗?”

    寻常师尊都会锁峰,未经允许除了锦绣外,任何人都不得踏足,违者当罚。

    师兄们和山中的弟子都很畏惧江寒溯,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师妹也不敢违命。

    “你便是师兄从外面带回来的小山?”

    眼前一晃,一道玄影凭空出现,正是小师叔。

    上回小师叔救了自己和容成宣,李锦绣知恩图报,当即就拱手行礼:“弟子见过小师叔!”

    小师叔眸色沉沉,不动声色打量他一遭,目光落在少年身后的木盆里,一眼就看出那是师兄的衣物,竟连贴身穿的衣服都有,当即就明白过来什么,冷冷一笑:“你们还真是不知廉耻!”

    李锦绣有点懵,以为小师叔说的“你们”,指的是他和容成宣。

    从前小师叔也骂过他不知廉耻,还骂他无可救药啊,屡教不改,顽劣不堪什么的,他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只觉得小师叔啰嗦,倒是不生气。

    “小师叔教训得是!”李锦绣态度恭敬,低眉顺眼的样子,看起来非常乖巧。

    然而落在小师叔眼里,这不过就是他勾引男人的手段而已,冷冷道,“倒是我小瞧了你,本以为你年纪尚小,不足为虑,想不到竟心思不正,连你师尊的床都敢爬!”

    李锦绣大惊失色,下意识仰头想要狡辩,正对上了一双探究的眼睛,心里蓦然一咯噔,暗呼完了,自己彻底暴露了。

    不等他狡辩,小师叔的话就跟刀子一样,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你莫以为自己手段高明,不过是掌门师兄心甘情愿而已!”

    “掌门师兄对你不过只是玩玩。”

    “你的容貌确实不错,还是罕见的纯阳之体,看来在床上的花样定然不少,但比起那个人还是逊色几分。”

    李锦绣糊里糊涂,赶紧打断:“那个人是哪个人?”

    师尊莫不是三心两意,还喜欢了别人?

    “哦?你上山至今,几乎寸步不移待在师兄身边,竟还不知么?”小师叔寒声道,“自然就是三年前惨死师兄剑下的孽徒,李,锦,绣!”

    “……”

    李锦绣突然被贴脸开大了,忍不住尴尬地咳嗽几声,悻悻然地道,“哦,是这样吗?好罢,不过没有关系,我自知出身微贱,高攀不起江宗主,承蒙江宗主不弃,留在身边伺候,莫说是当替身,就是当个炉鼎我也心甘情愿。”

    他假模假样仰头望天,又道,“时辰不早了,我这个小炉鼎还得回去给江宗主做饭呢。”

    李锦绣刚抱着洗好的衣服,准备溜走,岂料小师叔突然出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刚洗好的衣服就这么被打进了河里,李锦绣不由惊呼一声“我的衣服!”

    随即小师叔再度向他出手,他不得不侧身躲避,口中一直唤师叔,可小师叔下手越来越狠,一点情面都不留。

    一边追着他打,一边嘴里发狠地骂。

    不能说不堪入耳,但骂得确实不好听。

    李锦绣尊师重道,不肯跟师叔动手,直到他听见师叔说了一句“师兄竟为了你精心谋划,不惜纵火烧山,凭什么!?”

    如一记惊雷,劈在了李锦绣的天灵盖上,他竟鬼使神差对小师叔用了读心术,意外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一瞬间只觉得丹田气海,如被利刃乱绞,气血逆行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再也管不得什么尊师重道,竟一掌打了过去。

    转身就要去寻师尊,他一定得问清楚!

    身后立马传来小师叔的冷嘲热讽:“你不过就是仗着掌门师兄的偏爱,才敢如此放肆!”

    李锦绣的脚下狠狠一顿,再一转身时,极其凌厉的一剑削了过去,小师叔没有防备,哪里知道此人如此胆大妄为?

    更没想到此人身上有师兄半数修为,自己并非对手,竟被一剑划出一条血口,鲜血如泼涌。

    “这才是仗了他江寒溯的偏爱!”

    李锦绣留下这么一句,就持剑上峰,心里火烧火燎得疼。

    第91章 你从始至终都在骗我!

    一口气冲回了峰, 师尊还没有回来。

    李锦绣握紧剑,独自在走廊底下站了会儿,看着台阶处摆着一盆兰草, 上面挂着个小木牌,写着“江岁宁”,这是他和师尊的儿子, 盆里的土用的正是他们孩儿的骨灰。

    今天天气好,李锦绣一早就把花盆端出来见见太阳,当时师尊正好要下峰,还笑着说, 回来给他带酸酸甜甜的玫瑰青梅。

    师尊温柔的笑脸还浮现在眼前, 李锦绣怎么都无法将师尊那么漂亮的脸, 和一张被嫉妒和占有欲扭曲成的狰狞面孔联想到一起。

    或许,那只是小师叔误会了呢?

    又或许是有什么人栽赃陷害师尊?

    像师尊那样的人, 如何会破坏自己徒儿的婚礼, 还不顾前来参加婚宴的修士们的性命,甚至不惜纵火烧山?

    李锦绣知道师尊善妒,但此刻静下来心好好想想, 又认为师尊不至于行出那等恶行。

    于是乎,他强忍心里的怀疑,把剑收了起来, 佯装没事人一样, 静静等着师尊回来。

    至日落西山时,江寒溯才回来。

    他回来晚了,一则, 治病救人耗费了不少时间,二则, 今日山下最近的镇子上的点心铺,卖的梅子不够好,江寒溯御剑跑了好几个地方,才终于买到心仪的青梅。

    他不爱吃这种酸酸甜甜的小零嘴,可徒儿喜欢,不仅是青梅,还顺便买了一大堆吃的,几乎把点心铺子都搬空了。每一样都是现做的,保管新鲜。

    “岁宁,爹爹回来了。”

    江寒溯上台阶时,顺手把那盆兰草捧回了寝殿,一入门就嗅到了饭菜的香气。

    见他的小徒儿正坐在满是饭菜的桌前,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微垂着头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的。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竟亲自下厨?”

    江寒溯只当是自己回来晚了,徒儿等急了,便上前托起徒儿的脸,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是师尊回来晚了,你饿了可以自己先吃,师尊回来吃你吃剩的就好。”

    李锦绣摇摇头,努力挤出了一个笑脸,见师尊捧着他们的“儿子”,才想起自己忘记收了,赶紧起身把“儿子”放在一旁的空位上,跟师尊洗好手后,一家三口像往常一样其乐融融地吃饭。

    饭菜尚且温热,李锦绣往常第一筷子都是给儿子夹,而师尊第一筷子一定是给他夹,可今日他有心事,一时忘了,两人的筷子就突兀地撞在了一起。

    “怎么了?是不是在生师尊的气?”江寒溯放下筷子,一挥衣袖,便将买来的所有点心都拿了出来,语气愧疚,“都是师尊的不是,说好了午后就回来,却回来得这样晚。”

    李锦绣看着堆满了桌的糕点,几乎要把桌腿都压折了,心里突然酸涩起来,握着筷子的手都隐隐有些抖。

    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故作镇定地摇摇头:“我没怪师尊,只是,只是……”

    他编不出来,只好放下筷子为师尊斟酒,酒里下了药,正是锁灵丹,李锦绣担心师尊起疑不肯喝,索性就直接喂到了师尊的唇边。

    只要是他喂的,哪怕是啃光肉的骨头,师尊都愿意咬一口,这次也不例外。

    江寒溯毫不犹豫就饮下了这杯酒,不出片刻,他就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一点点散尽,意识到这是锁灵丹后,倒也不生气,还笑笑说:“这是新花样么?”

    李锦绣不说话,只定定望着师尊的脸。

    江寒溯隐隐察觉到有些异常,但还是故作不知,又道:“寻常都是师尊绑你的手脚,今日看来要轮到你了。”

    并主动将自己的双手递了上前。

    李锦绣什么也没说,握着师尊的手,起身将他径直拉到了床上,抓起角落里随意放的锁链,卡擦一声,就扣在了师尊的手腕上。

    这是他第一次用锁链锁住师尊,寻常都是师尊锁他,竟一点没觉得怕,反而觉得有些诡异的痛快。

    李锦绣深深凝视着面前熟悉的俊脸,两手慢慢捧了上去,望着师尊翡翠一样通透苍翠的眸子,这里面盛满了温柔,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能把人拉拽至欲|海中,难以挣脱。

    多少次和师尊恩爱缠绵时,明明神智清醒,可只要一对上这双眼眸,就会被深深吸进去,直到被眼睛的主人生吞活|剥一样榨|干。

    “师尊,在这个世间,我最信任的人,就是师尊了。”李锦绣喃喃道,声线都隐隐有些颤。

    他精通读心术,却从来没敢以下犯上对师尊用过——虽说也有部分原因是师尊警惕性很高,自己无法探知——眼下是第一次。

    李锦绣想好了,人还是不能活得稀里糊涂,有些事一定要搞清楚才行。

    若事实证明师尊是无辜的,那就是他对不住师尊,往后会加倍补偿师尊的。

    “锦绣?”江寒溯笑意吟吟地望着他,声音很轻,“师尊真的很高兴,可以成为你最信任的人。”

    他还说,“你可以相信师尊,师尊绝不会骗你。”

    李锦绣嗯了一声,然后慢慢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师尊的额上,心里默默念着,师尊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啊。

    可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

    师尊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像走马灯一样,一桩桩,一件件,尽数展露在了李锦绣眼前。

    他亲手揭开了蒙住真相的白布,将底下那些发烂发臭的烂骨,一根根刨了上来。

    李锦绣只觉得一瞬间如五雷轰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猛然一把推开师尊。

    而他自己也因为惯性,非常狼狈地跌坐在地,脸色惨白无比,两行眼泪唰的一下淌了出来。

    “锦绣?!”

    “不要叫我!你这个骗子,骗子!!”

    从始至终你都在骗我!

    什么孩子?不过就是假孕而已!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江寒溯的谋划,一桩一件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你早就认出我来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把我往你的领域里圈,视我为羔羊一样,作壁上观看着我傻乎乎往你精心布置的陷阱里跳!

    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被你肆意操纵,你把我蒙在鼓里,骗得我好苦!

    “江寒溯!你还是跟当年一样,一点都没变啊!”李锦绣艰难地爬了起来,伸手指着师尊的脸,眼眶早就通红一片,咬牙切齿道,“枉我以为你会改的,还心甘情愿为你生儿育女,想着同你一生一世!”

    “可到头来我才发现,我一直活在谎言中!”

    他的泪水像是决堤一样,簌簌往下掉,悲愤地冲着江寒溯大喊大叫,“你把我当什么了?是你的玩具吗?还是你的禁|脔?你怎么可以把我身边的人,一个个想方设法地逼走?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么在意小舟和阿宣,你却偏偏要设法让我恨他们!”

    “锦绣!”江寒溯神情一变,立马翻坐起来,刚想冲过去抱抱李锦绣,却被锁链捆住,心急之下震得唰唰乱响,看着锦绣这么痛苦的样子,瞬间心如刀绞,沉声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你今日是不是又去见了容成宣?”

    李锦绣摇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四下飞溅,面对着师尊一声声地追问,他崩溃极了,声音更厉:“事到如今,你还要攀扯别人?!”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拿孩子的事来骗我?”他哭着质问师尊,“你知不知道?我是个男人!我下了多大决心才接受了那个孩子?你知不知道我怀孕有多辛苦?”

    “锦绣!”

    江寒溯慌了,这事明明天衣无缝,锦绣是如何得知的?他顾不得身上的锁链,大力拖拽,却怎么都触碰不到锦绣了,反而因为锁链上的符咒反噬,跌倒在地,语气更急,“锦绣,你听师尊好好跟你解释!”

    “没什么可解释的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李锦绣不断后退,身后蓦然撞到了桌子,望着他曾经那么宝贝的“儿子”,想起此前种种,心里火烧火燎的,连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起来。

    一气之下,他抱起花盆猛然往江寒溯面前一摔,碎裂飞溅的瓷片从江寒溯眼前掠去,划伤了他的额头,还有面颊,鲜血很快就涌了出来,在俊美如白瓷般精致无瑕的面颊上流过,像血泪一样触目惊心。

    江寒溯望着眼前的兰草,也是他和锦绣的儿子,他们的岁宁,下意识伸手去捧,可还没捧到就被李锦绣三两脚乱踩狂碾,很快就成了一滩分辨不出原本模样的烂草,混合着泥土,脏得不能再脏了。

    “够了,够了!不要再惺惺作态,假模假样地在我面前演戏了!”李锦绣怒火中烧,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见师尊被锁链困住,跌趴在地,两手捧着脏污不堪的兰草和泥土时,只觉得师尊又在装可怜了,语气更愤,“江寒溯!你就是一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江寒溯仰头,满目悲苦,紧紧握住被踩烂的草,像是在捧着他苦苦爱着锦绣,却被锦绣毫不留情践踏成泥的心,碎瓷片割得掌心渗血,语气更苦,“我就是爱你,喜欢你!我讨厌你看别人,讨厌你身边总有那么多男男女女!讨厌你三心二意,待在师尊身边还念着其他男人!”

    “江寒溯!”少年大喊,“我不是你的玩具,你不能决定我看谁,我喜欢谁!”他抬手拂了一把眼泪,又道,“师尊,你的自尊呢,风骨呢,你的霁月风光,高不可攀都哪里去了?”

    “呵……”江寒溯自嘲一笑,“那些不都被你逼成了妒火?”他望着李锦绣,一字一顿地说,“师尊爱你,从来都没有骗过你,师尊是真的很爱你!”

    第92章 锦绣不要师尊了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花言巧语!”李锦绣厉声打断师尊的话,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江寒溯,从始至终你最爱的都是你自己!”

    他探索了师尊的记忆, 知晓了原来大婚当夜,师尊蒙住他的眼睛,并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情|趣, 不过是方便师尊享受齐人之福!

    那具穿着婚服的惨白尸体,此时此刻正躺在他和师尊夜夜耳鬓厮磨,纠缠不清的婚床下面!

    当那具尸体被李锦绣施法从床底下拖拽出来时,他气极反笑, 眼泪簌簌往下掉。

    在这一刻, 他有些怀疑, 师尊对他的爱了。

    这哪里是爱?

    不过就是为了执念而爱,他们的感情早就被师尊的执迷不悟, 撕扯得面目全非了, 可笑李锦绣是个有眼无珠的蠢货,居然一直以来被江寒溯的假面哄得团团转。

    如今真相都化作一记记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你既然那么爱以前的锦绣, 为什么三年前不跟着他一起死呢?”

    李锦绣通红着眼,一气之下什么狠话难听话,都通通倒了出来, 他是师尊的枕边人, 自然知道师尊的弱点,知道怎么捅刀才是最疼的,“江寒溯, 我真是瞎了眼,昏了头, 被美色|迷了心窍,才会爱上你!”

    江寒溯自知事情已经暴|露,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如何挽回徒儿的心,可不等他开口,李锦绣就当着他的面,掌心聚集灵力,狠狠一掌冲着尸体打了过去。

    “不要!!!”

    江寒溯目眦尽裂,撕心裂肺发出咆哮,下意识扑过去阻挡,可他的双手被锁链紧紧束缚住,一身修为也被锁灵丹锁住,李锦绣出手又快又狠,他根本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费尽心血,好不容易才保存下来的,昔日爱徒的尸体,在他眼前被挫骨扬灰。

    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齑粉,他试图伸手去抓,却根本什么都抓不住,只能无力地伏趴在地,眼眶瞬间就被逼得通红无比,几乎要渗出血来。

    短短片刻,他相继失去了爱徒的尸体,也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江寒溯,不管再过去三年,还是三十年,你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毛病都不会改的。”李锦绣微微仰头,扬手往上抹泪,“既然你两个都想要,那我就让你两个都得不到!”

    说完这些,李锦绣再也没有犹豫,转身大步流星往外走,浑然不顾身后锁链拖拽的哗啦声,以及师尊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一口气就逃下了峰去。

    此地不能再待了,一旦师尊恢复了修为,等待李锦绣的,将是暗无天日的囚|禁,以及更加难以承受的索爱。

    “锦绣,你回来……咳咳咳。”

    江寒溯无力地倒在地上,喉咙蓦然一痒,大口大口的鲜血就咳了出来,染红了雪白的衣领,他顾不得自己此刻如何狼狈,发狠地狂挣锁链,可这锁链是由玄铁所打造,还是他亲手做出来的,坚硬至极。

    钥匙也不知去了何处。

    没有灵力后,江寒溯甚至召唤不出命剑,只能攥紧拳头,一拳一拳往锁链上砸,哪怕拳头血肉模糊,鲜血直流,也根本不停。

    一心一意都是快点挣脱束缚,他得去把锦绣追回来,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挽回锦绣的心。

    他不能再失去锦绣,否则他就活不成了。

    挣得锁链哗啦啦响,哪怕锤碎了手骨,依旧撼动不了分毫,可笑他在修真界,素有玄门仙手的美称,又极其擅长炼药,如今却栽在了他亲手炼制的锁灵丹上。

    殿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鹤归吟进来时,眉头微蹙,一眼就瞥见了瘫倒在地的掌门师兄,不禁冷笑一声:“师兄,这又是在玩哪一出啊?”

    “是你?”江寒溯仰头,冷冰冰地望着面前的师弟,眼里杀意翻涌。

    鹤归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闻言还笑了笑:“是我,怎么了?见到我难道不好么?”

    走了上前,看着师兄被锁链锁住,素来不染纤尘的白衣上,沾了血,又沾了泥,竟有一种被人从高位上拉至了泥沼中的狼狈感,美艳至极。

    鹤归吟哪里见过师兄这般模样,像极了被风雨淋湿的海棠花,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觉得这样更美了,还面露痴迷,抬手钳着师兄的下巴,不由分说托了起来,“师兄啊师兄,你生得这般模样,本就不适合修无情道,现在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既然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懂得怜香惜玉,不若就让师弟好好疼疼你。”

    拇指在染血的唇上微微摩挲,鹤归吟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声音带有蛊惑的意味,“师兄放心,小鹿会好好伺候师兄的。”

    ……

    李锦绣放心不下容成宣,悄无声息站在他的房门口,透过半掩的窗户,看见他一袭玉色绸衣,卧在床上,看着更瘦了,面色惨白,连唇瓣都血色全失。

    小师妹穿得倒是娇艳,一身大红色的裙子,把她衬得跟朵牡丹花一样,正从旁温声细语哄着容成宣喝药。

    通过读心术,李锦绣清晰听见了小师妹的心声。

    【快喝啊,死病秧子!我端得手都酸了!里面可是加了不少迷|药呢,你赶紧喝了,睡你的大头觉,我还约了林姐姐呢,今日就在你房里找找刺激,嘻嘻。】

    李锦绣听得一阵气血翻涌,忍不住一拳头砸在了窗台上,房里立马传来小师妹的惊呼声:“是谁在外面?”

    待看清从窗外跳进来的人是谁后,小师妹明显脸色缓和了许多,“原来是小山啊,怎么,你也是来探望阿宣的?”

    “放心好啦,阿宣有我照顾就够了。”

    小师妹一手端着药,一手很自然地圈住容成宣的肩膀,还把脸贴了过去,看着就像是对恩恩爱爱的小情侣。

    可李锦绣分明听见了她的心声。

    【死残废最近一直拉着张死人脸,跟谁欠了他钱似的,看着就倒胃口。】

    【可怜我啊,年纪轻轻,风华正茂,居然要围在这么个病痨鬼身边伺候……看样子也没几日可活了,不若趁他还没死,多下点药,回头和林姐姐一道儿把他干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住口!”李锦绣实在听不下去了,看着容成宣面无人色的脸,又看了看小师妹人比花娇的脸,只觉得分外刺眼,“你自己不知廉耻便罢,何必还要拉上别人?”

    “我怎么不知廉耻了?”小师妹气鼓鼓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挽着容成宣的手臂撒娇,“宣哥,小山骂我,你快帮我教训他啊!”

    容成宣面无表情,被摇晃了几下,像是风中飘烛,看起来比死人死得更透彻,只有望向李锦绣时,眼里才泛起一丝涟漪。

    “跟我走!”李锦绣大步流星走了上前,抓起屏风上搭的披风,往容成宣身上一披,然后飞快一裹,见小师妹阻止,他也毫不客气,直接施法将她推开,厉声道,“你这个毒妇!”

    小师妹被推倒在地,捂着胳膊娇斥一声:“你竟然敢推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上峰告诉师伯?”

    “若是师伯知道你强抢容成宣,怕是要剥了你的皮!”

    李锦绣现在听不得任何人跟他提及江寒溯,凭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很怕江寒溯?

    羞愤之下,一把将容成宣背了起来,李锦绣冷冷道:“好啊,你现在就去!我倒是也有好多话,想和大师兄说道说道!”

    “你什么意思?”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然是你跟林姑娘之间的好事!”李锦绣落下这么一句,就背起容成宣夺门而出。

    他如今有了师尊半身的修为,一路畅通无阻,根本就没人拦得住他。

    迎面吹来的山风冰冷刺骨,刺得他眼眶生疼,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锦绣,你原谅师兄了,是不是?”容成宣把脸埋在李锦绣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簌簌滚落下来,声音哽咽,“你现在是要带师兄私奔么?”

    “闭嘴!”李锦绣怒斥,“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脚下生风,很快就逃下了山。

    多年之前是他一步一步,把容成宣背上仙山的,如今又是他亲自把人背下来的。

    他再也不要回来了。

    ……

    寝殿里一片狼藉。

    江寒溯换下了脏衣服,特意挑了身锦绣最喜欢的一套,慢条斯理系着腰带,脚下很大一滩血,一把剑直直扎在地上,一旁的血泊里还躺着一只鹿角,同样鲜血淋漓。

    殿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还有一股古怪的气味,隐隐还能听见闷闷的声音,以及噗嗤噗嗤的诡异响声。

    许久未用的木马,此刻正原地跑得风驰电掣,锁链将马背上的小鹿紧紧捆住,鲜红的血从马鞍上淌了下来,地上早已聚集了一大滩。

    “我近来光顾着收拾别人,倒是忘记收拾你了。”

    江寒溯将腰带系好,还特意系上了一个小香囊,这是锦绣此前给他亲手做的,他一直舍不得戴,余光淡漠地瞥了一眼,被琴弦一圈圈把嘴紧密缠绕住的小鹿,冷笑一声,“畜生就是畜生,不分场合地发|情,既然你这么想要,我便把这马赏给你。”

    “你放心,我答应过师尊要善待你,便不会杀你。只不过,这马身上下了咒。”江寒溯道,“五天之后,若你还没死,此事就此作罢,你我还是师兄弟。”

    “若你撑不过去,不幸惨死,那师兄到时候亲自为你挖坟立碑。”

    语罢,他看也不看满眼绝望的小鹿,抬步出了殿门。

    峰下已经乱成了一团,小师妹在人堆里哭天抢地,说小山打伤了她,还强抢了容成宣,哭得梨花带雨,一头扑在林姑娘怀里。

    江寒溯听闻此话,只觉得一瞬间心脏被利刃穿透,痛彻心扉。

    他合了合眸,眼泪慢慢涌了出来。

    锦绣和容成宣私奔了。

    锦绣不要师尊了。

    第93章 他早就爱惨了师尊

    李锦绣知道区区锁灵丹根本困不了师尊多久, 迟早还是会被抓回去。

    但他此刻除了逃跑,好像也别无他路了。

    容成宣不能再留在仙山,否则就算不沦为师尊逼迫他回头的筹码, 也迟早被小师妹暗戳戳折磨死。

    事已至此,李锦绣没有回头路了。

    借用了容成宣的命剑,背着他御剑, 一口气就逃出仙山十里开外。

    容成宣问他,要往哪儿去。

    李锦绣也不知道,天大地大竟没有一处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所,只好说要先去找回小舟。

    他可怜的弟弟受尽了委屈, 不仅背了黑锅, 还被江寒溯驱逐至了蛮荒之地。

    那种鬼地方鸟不拉屎的, 就算是把名门正派的修士丢进去,不出几个月, 也会被里面的妖怪邪祟折磨得发疯。

    如今小舟一身邪|功被废, 还被囚|禁其中,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还有没有命都很难讲。

    李锦绣心急如焚, 只想立马见到小舟,根本没有心思和容成宣解释太多。

    好在容成宣识相地没有多问。

    一路风驰电掣,御剑向西行了足足三天三夜, 终于赶至, 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入口。

    正当李锦绣心急火燎时,一路上都跟死人一样沉默的容成宣突然开了口,“我知道怎么进去。”

    示意李锦绣先把他放下来, 容成宣又道,“我此前在一本古籍中看过, 往西行至天地交接成一线之间,有处荒漠,每至日落西山之时,会凝聚成一团飓风,只要穿过风眼,就能进入蛮荒之地了。”

    眼下已是黄昏,过不了多久太阳就要西沉了。

    “只不过,此番凶险,一着不慎就极容易被飓风绞成血沫,而且,就算进去了,也很难再出来了。”容成宣抿了抿唇,问,“锦绣,你真的确定宿文舟就在里面?”

    李锦绣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危险,那就我一个人进去好了,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十天。”

    他蹲在容成宣面前,伸手轻轻拂掉师兄衣袍上的沙粒,难得展露笑颜,却比哭还要苦涩,“宣哥,就十天,多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要等。如果我进去就出不来了,你就当我和小舟一起死在里面了,往后你也不要再回师门,只当曾经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我,小舟,还有你,依旧和当年一样,是无父无母,相依为命的异姓兄弟。”

    “只是兄弟?”

    容成宣红了眼,喉咙微微哽咽了,下意识想去抓锦绣的手,却扑了个空。

    李锦绣执剑站了起来,望着太阳的余晖一点点散尽,从四面八方刮来的寒风,逐渐汇聚成形,当即紧紧握着剑柄,低声道:“只是兄弟。”

    “既然是兄弟,那自然生同生,死同死。”

    容成宣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从背后抓着锦绣的衣袖,最后的落日余晖洒在他二人脸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身。

    恍惚间又回到了儿时,两人的手不知不觉就紧紧握在了一起,李锦绣虽然比容成宣年纪小,但一直以来都更有哥哥的样子。

    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哪怕全世界的人都嫌容成宣是个残废,是个彻头彻尾的累赘,也会紧紧握住他的手。

    飓风形成,风眼出现的一瞬,李锦绣带着容成宣纵身跳了进去。

    轰隆——

    伴随着一声惊天巨响,两人都被飓风撕扯得浑身剧痛,李锦绣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张简陋的竹床上,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但模模糊糊的,缓了好久才逐渐清晰。

    “我这是……唔。”

    话还没说完,嘴里就不知道被塞了什么东西进来,苦得他俊脸一皱,瞬间弹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吐,就被手臂上缠的绳索禁锢着倒了回去。

    “这是足有九百多年道行的大蟒蛇胆。”宿文舟的脸竟然恢复了,只不过又变成了之前冷冰冰的面容,语气也不好,“便宜你了,你要是敢吐,我就把烧红的烙铁塞容成宣嘴里。”

    “唔!”

    怎么能这么对待哥哥呢?

    但想着这可是九百多年道行的大蟒蛇啊,再过几年可就要化成蛟了,其胆可是好东西。

    虽然苦,但李锦绣还是狠狠咽下去了。

    “小舟,你……唔。”

    还是没说完,嘴里又被塞了什么东西。

    李锦绣瞪大眼睛,看着小舟手里端了个大碗,碗里乱七八糟好多东西,看样子都要喂给他吃,立马紧紧闭上了嘴。

    “你受伤了,很严重。”宿文舟冷冷道,“但我不会炼丹,只能把这些东西一一喂给你吃。”

    “唔,谢,谢谢弟弟。”弟弟人怪好的咧,就是脸臭,说话也不太中听。

    “不谢。”宿文舟面色阴寒,冷冷道,“你若是死了,我向谁寻仇?”

    “唔?”寻仇?

    李锦绣有点懵,寻什么仇?

    他们之间的误会不是早就解开了?

    “你骗我,说好了会去找我,却和江寒溯联手,废了我的修为,将我丢在这么个鬼地方自生自灭!”宿文舟寒声道,“李锦绣!是你先抛弃我的!”

    李锦绣猜想定是师尊在小舟面前说了什么,大概就是你哥不要你了之类的,这种话一般来说都是骗小孩子的,但小舟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小孩子。

    不能让误会继续了,李锦绣想开口解释,可小舟不肯给他机会,一直往他嘴里喂各种可以疗伤的奇珍异宝。

    生怕李锦绣有个三长两短。

    这是间竹屋,看起来挺简陋的,房里就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竹椅子,容成宣此时此刻就被绑在竹椅上,衣衫破碎凌乱,人昏迷不醒,面色惨白。

    “小舟,你,你别管我了,先去看看你大哥!”

    “那是你大哥!”

    “咱们的大哥,你快去看看他,可别让他死了!”李锦绣看准时机,赶紧开口,再不拦着点弟弟,他可能会撑到肚子爆炸。

    就算是再好的东西,也不能毫无节制地喂罢。

    “你这么在意他的死活?那他在意你吗?”宿文舟恼道,“你怎么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小舟……”

    “让我猜猜啊,是不是和江宗主在一起后,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容成宣?然后旧情复燃,红杏出墙?被江宗主发现后,一怒之下追杀你们,不得已才逃到了这里?”宿文舟咬牙切齿的,“容成宣要不要脸!都快成亲了,还勾引你!”

    李锦绣不得不佩服他的想象力,也有点生气地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朝秦暮楚,用情不专之人?”

    “我倒希望你是!”宿文舟恨铁不成钢地道,“要一个是要,两个也是要,再多要一个又能怎么样?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理所应当!”

    他丢开了碗,突然两手抓着李锦绣的肩胛,身子下压,带着十足十的暴戾,“李锦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睁大眼睛看清楚?在这个世间最爱你的人是我!无条件包容你的人也是我!”

    李锦绣苦笑:“你哪里包容我了。”

    “哥哥是在挑衅我么?”

    李锦绣赶紧摇摇头。

    “田间的牛都知道要挑嫩草吃,你却不知道!”

    宿文舟怒火中烧,努力克制住自己,见李锦绣嘴唇干裂起皮了,愤然起身给他倒水。

    李锦绣的伤是在飓风中所受,当时一直护着容成宣,所以比他伤得重些,不过吃了好些奇珍异宝,想来休养一阵子就痊愈了。

    虽然暂且出不去,但想来江寒溯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他居然躲在此地。

    李锦绣心事繁重,每日都闷闷不乐的。

    不知道往后的路应该怎么走,这么躲着也不是个办法。

    宿文舟询问李锦绣的孩子,却从容成宣口中得知孩子流掉了,而且是自己无意为之。

    此话引起了宿文舟的勃然大怒,厉斥道:“你竟然害死了我外甥?!”

    要不是李锦绣拦着,宿文舟怕是要把容成宣锤一顿了,他不想俩人因此争执,就说了实话。

    仅仅是一个“假孕”,就引起两人同仇敌忾的责问。

    “江寒溯真是该死!”宿文舟咬牙切齿,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主意?

    “想不到师尊竟然是这样的人。”容成宣看起来伤心极了。

    不管怎么说,小舟没事,李锦绣大松口气,又趁机跟他解释了一番。

    三人就暂且藏身此地,短暂地过了一阵子安稳日子。

    李锦绣如今自由了,可却开心不起来,他知道师尊肯定在外头找疯了,说不准已经掘地三尺了,找不到他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师尊一旦发起火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近日又噩梦连连,梦里都是师尊,各种各样的师尊,一时梦见师尊躲在角落里默默垂泪,一时又梦见师尊受伤吐血,每次从梦中惊醒时,满头满脸都是汗和眼泪,连枕头都被打湿|了。

    宿文舟看不得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说话直接又难听:“不管你想|操|男人,还是被男人|操,现在都有两个现成的!”

    “能不能不要夜半三更,就大喊师尊?”他又气又嫉妒,“江寒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他都那样骗你了,你还是忘不了他?”

    为了让李锦绣尽快放下江寒溯,宿文舟特意寻来了幻形草,变成江寒溯的模样,恶狠狠地说,“来!他年纪大了,没有用,给不了你孩子,但我年轻,我可以!”

    李锦绣一巴掌把他拍多远。

    当天晚上就坐在房檐上,看了一晚上星星,他不敢睡觉,不敢闭眼,只要一静下来,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师尊。

    他知道的,他早就爱惨了师尊。

    第94章 结局

    原来当一个人真正陷在感情里时, 居然是这样的没有骨气。

    他对师尊百般惦记,千种心疼,朝思暮想, 容成宣都看在眼里,不止一次推心置腹地安慰,但效果都微乎甚微。

    宿文舟没那么好的耐心, 看着李锦绣一天到晚跟失了魂儿一样蔫蔫巴巴的,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

    软得不行就直接来硬|的,竟对他下了药,打算将人就地正法了。

    他觉得李锦绣还是接触的人太少了, 没见过世面, 所以才把一个老东西当宝, 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呢,多睡几个就知道好孬了。

    只要李锦绣跟自己试一试, 保管会沉迷在自己年轻健壮的肉|体中, 无法自拔。

    一旦有了更好的床伴,很快就会把江寒溯那个老东西抛之脑后。

    李锦绣味同嚼蜡,喝着加了迷|情草的野菜汤, 啃着红艳艳的欲|果,嗅着角落里点燃的晒干的黄杜鹃花,好半天都没什么反应。

    宿文舟没喝汤, 也没吃果子, 光是嗅会儿香气,就被迷得有些气血翻涌。

    刻意将容成宣支开了,此刻房里就他和李锦绣。

    看着李锦绣低头啃果子, 雪白的面庞微微有些鼓,还一颤一颤的, 惹得人一阵血脉喷张,喉咙骤缩。

    耐着性子又等了会儿。

    宿文舟热得难受,额上都冒了一层虚汗,又不肯自乱阵脚,一直绷着脸。

    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李锦绣,目光火辣辣的。

    李锦绣察觉到了异样,歪头问:“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

    宿文舟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扑了过来,双手压住李锦绣的肩胛,将人直接摁在地上。

    李锦绣的后背撞到了地面,有些闷疼,意识到小舟又要胡闹了,他也不客气,直接将人推搡开。

    不小心力道重了,将小舟推飞出去,哐当一声撞在了墙上。

    李锦绣起身,面露歉意:“抱歉抱歉,是我下手重了,你没事……”

    “李锦绣!”宿文舟从墙上跌了下来,脸色通红中泛点青,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李锦绣微微扬眉,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奈何小舟弟弟语出惊人——

    “如果你是个男人,怎么,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明明在你喝的菜汤里,加了很多迷|情草!”

    “还有你刚才吃的果子,就连身高十几丈的妖兽不小心咬上一口,都要立马发|情,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却不曾想李锦绣和江寒溯在一起时,日日都要泡药浴,还服用了许多江寒溯亲自炼制的丹药,其体质已经是百毒不侵了。

    等闲的迷|情草,或者欲|果对他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再厉害的春|药他都吃过,之前好一阵子,师尊拿那药让他当饭吃呢。

    不过对于这种下|药的无耻行为,李锦绣还是有些生气,凡事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因此下定决心要给不省心的弟弟一点教训。

    当即就施法将人变成了一只兔子,用绳索绑住长耳朵,直接吊在了房门口。

    宿文舟最讨厌兔子了!

    自从之前误打误撞,按着一只臭兔子干了一夜之后,他看见兔子就恶心,此刻居然被变成了他最讨厌的东西,立马勃然大怒。

    “怎么?我戳到你的痛处了?你莫不是不行吧?”

    李锦绣哪里能跟他说实话?

    再说了,行不行这个问题,也不是靠嘴上说的。

    “难不成是江寒溯对你做了什么?他是不是怕你在外胡来,就把你废了?是不是?”

    “好个江寒溯!为老不尊,心狠手辣!简直罪该万死!”

    李锦绣听不得任何人|辱骂师尊,当即赶紧道:“我没反应是因为我早就发现那什么迷|情草,还有欲果|了,我看似吃了,实则没吃。”

    还装模作样往自己的喉咙处一点,把吃下去的东西又吐了出来。

    “不可能!就算你没吃,那,那难道你都不用喘气的?”宿文舟咬牙切齿,眼底都冒出了条条血丝,“事到如今你还要维护江寒溯!”

    “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

    李锦绣一直以来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如果他知道的话,就不用纠结,也不用痛苦了。

    “啊啊啊啊啊,李锦绣!”宿文舟气急败坏,大喊大叫起来,“我最讨厌兔子了!!”

    “为什么啊,兔子多可爱啊。”李锦绣说着,搬了个竹椅到门口,打算边晒太阳,边和弟弟斗嘴。

    只要有事情做,他就不那么想师尊了。

    “你明知故问!”宿文舟更恼了,“都是你搞的鬼!害我|操|了一晚上兔子!气死我了!”

    嘭!

    李锦绣大受震惊,手里的竹椅落地,满眼惊讶地仰头问:“你说清楚!什么兔子?!你操什么了?!”

    “你说我|操什么了?”宿文舟变成兔子了,还不肯老实,在半空中胡乱挣扎,跟秋千一样狂摆。

    李锦绣静默沉思,许久之后才回过味来——也就是说,自己家的煤球之所以假孕,是因为曾经被变幻成他的样子,被小舟掳走欺负了一夜!

    他之前还以为是燕师兄被欺负了呢。

    得知真相后,李锦绣的嘴角不由一阵抽搐,想着可怜的煤球没准还在仙山上苦苦等着小舟呢。

    仙山上灵力充沛,煤球又得师兄们的偏爱,日常吃的都是灵果仙草,没准哪天就真的幻化成人形了,也不知到时候会不会要小舟负责……

    不过这些问题暂时不用考虑,李锦绣还不知道何时才能逃离此地。

    躺在竹椅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小舟拌嘴,不知何时就睡着了。

    他又做了个梦。

    梦里师尊依旧穿着一身白衣,身形萧索,站在雪地里,肩头和发间落了一层积雪。

    风雪很大,师尊的脸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只依稀能听见师尊的呢喃声,一声声呼唤着锦绣。

    声音悲苦又沙哑,像是哭了很久很久。

    “为什么,哪里都找不到你?”

    “锦绣,你真的不要师尊了么?”

    “师尊什么都不争了,只求在你心里还有一席之地。”

    ……

    “我会一直等你。”

    “是不是只有师尊死了,你才肯原谅师尊?”

    ……

    李锦绣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醒来时天色已黑。

    宿文舟已经被回来的容成宣放了下来,此刻恢复了人形,两人一左一右地蹲在李锦绣身边。

    不知道看了多久。

    “锦绣,你放心,师尊修为高深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是啊,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江寒溯那种衣冠楚楚的伪君子,一定能与天同寿的。”

    宿文舟阴阳怪气的,眼底满是心疼,攥着自己的衣袖,给李锦绣擦脸上的泪水和汗。

    李锦绣神情恍惚,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从那往后,他一直重复做着这个噩梦。

    凡人的梦多是和日常琐事,所遇所见,亦或者所盼所期所恐有关,而修真者做的梦,在此基础上会多一层预知的意味。

    这个梦做多了,李锦绣不受控制地怀疑,师尊是不是出事了。

    他其实早就后悔了,当时为什么把话说得那么难听,那么绝情。

    为人徒弟的,怎么能张口闭口诅咒自己的师尊去死?

    他明知师尊有多爱他,不管是从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师尊都爱惨了,却毫不留情当着师尊的面,摧毁了师尊好不容易才保存下来的尸首。

    还有他们的孩子。

    那盆兰草。

    李锦绣可是亲眼见证师尊曾经是多么珍爱那盆兰草,精心侍弄,把它当人看待,吃饭时有固定的位置,有属于自己的板凳,还有自己的碗筷和汤匙,师尊不仅会给锦绣剥虾,挑鱼刺,同样也会给它分一些。

    这么久以来的相处,李锦绣不相信师尊一点真情都不曾付出。

    那盆被师尊视为孩子的兰草,被李锦绣毫不留情地摔碎在师尊面前。

    师尊当时震惊的神情,苍白的脸,以及沙哑的声音,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李锦绣。

    每一个午夜梦回,他都能听见师尊问他:“锦绣,你真的不要师尊了?”

    “你也不要我们的孩子了么?”

    李锦绣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让宿文舟看不下去了,纵然再不愿意放手,他还是狠心对李锦绣道:“既然你那么放不下江寒溯,那就不要再管我了,滚回他的身边罢,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李锦绣双臂环膝坐在屋檐上。

    头顶繁星璀璨,却没有一颗星星能入得了他的眼,他的眼里,心里,早就被明月占据了。

    宿文舟见他不说话,误以为自己在他心里还是非常重要的,当即心里暗暗一喜,表面却冷冰冰地道:“我放你走你不走,那就别再念着江寒溯了。你如果真的喜欢他那张脸,往后我,我就一直变成他的样子。”

    “你喜欢孩子,那,那咱们就生一个,不,生十个!等孩子多了,热闹了,日久天长你就不会再想起他了。”

    李锦绣还是不吭声,甚至觉得有点烦,把脸埋在了膝头。

    容成宣实在听不下去了,不得不揭开了真相:“不是锦绣不愿离开,而是他走不了。”

    “我知道,他,他心里有我。”宿文舟脸红了,“我也有他!”

    “你还是没听明白。”容成宣又道,“这里进来不易,出去更是难如登天。”

    宿文舟问:“江寒溯不知你们到此?”

    容成宣摇摇头:“若是师尊知道,早就追来了。”

    何至于等这么久?算算时间,已过去三个月了,莽荒之地没有四季更迭,但好在有太阳东升西落,因此可以计算时间。

    三个月时间,足够师尊发疯了,也足够师尊把整个修真界掘地三尺。

    三个月,又三个月,一连过去了好几个三个月,转眼间就过去了三年。

    李锦绣年少时因一时任性,扑到师尊剑上,身死道消,和师尊阴阳相隔了三年。

    三年后借尸还魂,又因为和师尊之间矛盾重重,一气之下再一次逃离师尊,又分离了三年。

    三年又三年,凡人一生不过百年而已。

    爱让李锦绣什么都介意,却又什么都原谅,他开始逐渐懂得了,克制不住才是爱,再清醒的人在爱情里也会犯糊涂,爱人的时候无法保持清醒,再怎么克制也只是饮鸩止渴,被逼到绝境之后就会遭到反噬。

    他已经原谅了师尊,也放过了自己。

    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蛮荒之地。

    就像当初在死溪林里一样,他开始不受控制想念师尊,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但每天都望穿秋水地等。

    他在等师尊找过来。

    在等师尊接他回家。

    只要师尊找过来了,跟他低一次头,说一声对不起,保证以后不会再骗他了,他就顺坡下驴,和师尊冰释前嫌。

    可是师尊一直都没能找过来。

    宿文舟阴阳怪气地说:“没准江寒溯已经把你放下了,如今在外不知如何风光呢。”

    “容成宣,你拧我作甚?难道我说错了么?当初锦绣死后,江寒溯不是跟没事人一样,继续逍遥么,也没见他伤心,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容成宣拦不住宿文舟的嘴,看着李锦绣黯然神伤的脸,终究还是说了实话:“锦绣,师尊没有不在意你。”

    “当年你死后,师尊很气愤,把你逐出了师门,但根本不许任何人动你的东西,也根本不许任何人在山中议论你。”

    “我曾经撞见过很多次,师尊站在你曾经住过的院子里,神情难过极了,我从来就没见过师尊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被人掏空了一样。”

    李锦绣何尝不知道?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师尊是真的很爱他,就算没有读心术。

    ……

    又是一个晴朗的天。

    李锦绣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攀上了最高的一座峰。

    总是异想天开,觉得站得高望得远,说不准哪天就能看见从小长到大的仙山了。

    可眼前云雾缭绕,连绵起伏的山峦在云层下若隐若现,一片苍翠,偶能看见金色翅膀的大鸟,在云巅翱翔。

    躺在草地上,双臂交叠当枕头,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清冷的山风吹拂而来,说不出的舒爽。

    忽听头顶传来轰的一声。

    李锦绣骤然惊醒,就见头顶不知何时形成了一个漩涡,猎猎罡风几乎搅浑了半边天。

    这是飓风!

    也就是说,又有人闯进来了!

    李锦绣吐掉嘴里的草,仰头望着头顶,在看见漩涡中蓦然闪出的一抹白影时,胸口蓦然一热,眼眶紧接着就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那白影越来越清晰,凌厉的剑气宛如流星一般划破长空,嗡嗡的剑鸣声响彻云霄——

    终于,那道白影落地了。

    师尊的容颜一如当年,没有一丝苍老,可他的头发却早已霜白。

    “师,师尊?”

    李锦绣难以置信,怀疑这只是个梦,这种梦他已经做过太多次,每次才一扑到师尊怀里,就会立马醒来。

    这一次他不想让师尊消失得太早,努力克制自己,不许扑过去。

    “锦绣,师尊来接你了。”

    江寒溯冲他微微一笑,上前抱住了小徒儿。

    久别重逢的欢喜,阔别三年的重逢,万般情绪交织,在此刻都化作了温柔如水的,也哽咽至极的一句,“我们回家。”

    第95章 番外

    离开蛮荒之地后, 李锦绣想把宿文舟送回老家。

    一则很久没有回来给养父母扫墓了,二则想把师尊领回去,给二老瞧瞧。

    宿文舟早看透了李锦绣的想法, 气得要命,死活不肯让江寒溯去,在多次正面交锋都没占到半点便宜之后, 就放下狠话,让李锦绣二选一,如果还要和江寒溯纠缠不清,以后就别认他这个弟弟了。

    李锦绣见他如此抗拒, 心里有些难受。

    他是真的很想把自己决定相伴一生的人, 带回去给养父母瞧一瞧。

    既然小舟这么抗拒, 就只好作罢。

    好在师尊不仅没有因为宿文舟的难听话而生气,还反过来安慰李锦绣说, “他尚年轻又一向性格冲动, 想必有时也是无心之言,莫与他一般见识。”

    “我知道。”李锦绣叹气,“可我很多年没有回去看过了。”

    “既然如此, 那你与他一同回去看看罢。”江寒溯轻声道,“我留在此地等你。”

    “可我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李锦绣微微叹了口气,可是知道小舟的脾气。

    一旦自己在两人之间做出了“选择”, 小舟肯定要得寸进尺, 变本加厉,只怕会想尽办法,不惜一切代价, 也要将李锦绣留下来。

    “无妨,师尊等你。”江寒溯道, “三年又三年,我等了你足足六年,只要你还肯原谅师尊,哪怕再等六年,又何妨?”

    他抓着徒儿的双手,拢在自己的胸口,低声喃喃,“锦绣,师尊会一直等你。”

    两人在船舱里的小木头床上相拥而眠,听着外面海浪拍打在船身上的哗啦声,李锦绣一夜未眠。

    翌日就同宿文舟,还有容成宣一道儿坐上了另一艘渔船,一路顺风驶离师尊。

    李锦绣站在甲板上,迎面吹来腥咸寒冷的海风,吹得头发和衣袍都飞扬起来,看着师尊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连船身都模糊在了清晨的薄雾里,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过去这么多年,再度踏入故土,竟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当年李锦绣拜入师门后,每年清明节都会回来一趟,给养父母扫扫墓,蹲在坟前跟二老说说话。

    直到他死后至今,还是第一次回来。

    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去寻,总算在一片野草丛生的荒地中,寻到了二老合葬在一起的坟茔。

    李锦绣没有用法术,直接从附近人家借来除草的镰刀,弯着腰一点点把野草割干净,宿文舟嗤笑一声,阴阳怪气说了声“就你孝顺!”

    然后也拿起锄头开始除草,可他哪里会用锄头,把地刨得一块一块的,刨得不好还不让人说,谁说他就跟谁急眼。

    容成宣如今又能站起来了,只不过终究还是当初跪雪地时,落了点毛病,右腿有点跛,寻常看不出来,可一走快就能看出来了。

    “我说瘸子,我和李锦绣回来是给咱们爹娘扫墓的,你厚着脸皮跟过来做什么?”宿文舟冷嘲热讽,“莫不是不敢跟江宗主待在一起?”

    不等容成宣开口,他又道,“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悲悯仁慈,心胸宽广的江宗主,能把你吃了不成?”

    看似是跟容成宣说的,实则在暗暗挖苦李锦绣。

    在宿文舟看来,不管过去多少年,都无法接受李锦绣和江寒溯在一起。

    甚至还当着父母的坟墓前,再次好言相劝。

    大概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寒溯年纪大了,都能当你爹了,你玩玩他就算了,走什么心的”,又什么“他把你卖了,你还替他数钱”,诸如此类的话,这三年以来李锦绣的耳朵都快听长茧了。

    赶紧把草除干净,李锦绣就放下镰刀,说去附近的镇子上买香烛纸钱,宿文舟怕他跑了,跟盯贼一样盯着他,走哪儿都要跟着。

    容成宣倒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知道如果锦绣真的想走,任何人都留不住的。

    人间的市集热闹非凡,李锦绣揣着临别前,师尊给的钱袋,去了金纸店,宿文舟跟店老板说,要他按照李锦绣的样子,扎一个纸人。

    吓得店老板连连摆手,说他们行有行规的,不能按照活人的样子扎。

    李锦绣怕小舟一言不合又要伤人,赶紧从旁劝道:“你有气就冲我发,别为难旁人。”

    “我有什么气?我哪敢有气?”宿文舟冷冷道,“我不过是想着,往后你怕是再也不会回来给爹娘扫墓了,他们生前是那样地喜欢你,视你为亲子一般,想来在九泉之下,也一直念着你。不若扎一个你烧下去,好好陪陪他二老。”

    李锦绣不可能再也不回来的,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年年回来扫墓。但他没这么说,只是反问:“可我如今容貌与从前不同,他二老未必认得出来。”

    宿文舟觉得有道理,就拿笔画出李锦绣从前的样子,哪知不画不要紧,一画之下,店老板的脸色就变了,惊道:“这这这,这不就是灵剑宗宗主座下的小弟子,那个谁,叫,叫什么李锦绣的?!”

    李锦绣颇为惊讶,想不到自己弑师的恶名,居然都传到了这里来,当即就有点尴尬。

    宿文舟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嘲讽道:“看来某人对你也不过如此,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还是那个人人唾骂的玄门孽徒!”

    哪知店老板下一句话,让两人都大吃一惊。

    “此人虽早就死了,但我也不敢照他的模样扎纸人啊,谁不知道他是灵剑宗宗主最心爱的小徒弟?”

    “最心爱?!”宿文舟骂道,“谁跟你说的?简直一派胡言!”

    “怎么就是一派胡言了?天底下上到八十岁老妇,下到七、八岁小儿,谁不知道啊?”

    店老板很硬气,为了佐证自己的话,还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本书,书皮上蓦然写着《养育徒儿手扎》,翻开来看里面记录的都是一位江姓修士,收养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年幼孩童,收之为徒后,悉心教导十年的故事。

    里面的徒弟叫“金玉”,虽然全书没有透露师尊的名讳,但金玉是李锦绣的字。

    再加上书里有很多师尊教徒儿练剑,认药,还有炼丹的过程,以及徒弟长大后,因为一些误会,一气之下扑死在了师尊的剑上,都与江寒溯和李锦绣之间的过往如出一辙。

    因此很容易就猜出来了。

    李锦绣接过来翻看了几页,书里内容还挺干净,没什么少儿不宜的,只不过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师尊对徒弟的爱。

    在徒弟死后,师尊又是如何自责难过,肝肠寸断的,简直感人肺腑。

    “简直就是不堪入目!”宿文舟气得夺过来,直接摔地上,冷冷道,“大言不惭!老眼昏花的老妇,乳臭未干的小儿,哪里看得懂这些?”

    李锦绣心想,这哪里就不堪入目了?

    按师尊的性格,没整出什么以他二人为蓝本的春宫图,就算不错了。

    哪知下一刻,店老板就从角落里抱了一堆春宫图出来,说都是一些好事之人,以书里的师徒为蓝本,所画的一些插画。

    李锦绣好奇,就翻了几页。

    饶是他这么厚的脸皮,还是羞得脸红了,心里暗暗庆幸,好事之人没敢照着师尊和他的模样画,要不然才是真的不堪入目。

    “操!”宿文舟气得几乎七窍生烟,恼恨道,“简直是不知廉耻!”

    “哎,瞧你说的,这分明是雅俗共赏,你瞧你身边这位公子看得多入迷啊。”

    李锦绣吓得赶紧放回去了。

    买了香烛和纸钱后,就拉着小舟逃之夭夭。

    回到墓地时,就看见容成宣正跟几个孩童玩,好一副悠闲自得,岁月静好的画面。

    李锦绣缓了缓心神,刚凑过去,就看见孩子们围着容成宣蹦蹦跳跳,一边拍手一边唱:

    “天苍苍,野茫茫。李家有个爱哭郎,每天唤师三百遍,一夜哭到大天亮!”

    “操!”

    宿文舟气得面色铁青,冲过去将一群孩子轰走了。

    气急败坏之下,挥着镰刀在树上乱砍乱劈。

    容成宣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也不傻,大致是明白了点什么。

    李锦绣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一埋,羞得都快无地自容了。

    给养父母扫完墓,容成宣突然问他:“你现在还想不起亲生父母的葬身之地么?”

    李锦绣早就想起来了。

    只不过因为和师尊在一起,自认为愧对父母,无颜回去扫墓就是了。

    宿文舟费尽心思,用尽了手段,依旧没能留下李锦绣,只能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容成宣不知该如何面对师尊,暂且就留在了此地,日后走一步算一步。

    ……

    李锦绣心急如焚,插翅一般飞回了师尊身边。

    一路上听了好多故事,都在说这三年以来,江宗主跟疯了一样,掘地三尺寻找昔日爱徒。

    伤心欲绝之下,有好几次都快撑不下去了,弟子们连棺椁都为他准备好了。

    也听说了大师兄和林姑娘和离的事,据说林姑娘竟是个男人……

    还听了好多风言风语。

    看来这三年来发生了很多事,他要当面亲口问一问师尊。

    师尊还站在船上,独自屹立着远眺李锦绣之前离开的方向,也不知他等了多久,发间和衣袍都被露水沾湿|了。

    李锦绣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燥热,扑过去跟师尊抱了个满怀。

    两人在船舱里大做特做了整整三个月。

    “师尊,我听说大师兄和姓林的和离了。”

    “嗯,婚前林羡风和乌时灵在后山的竹林里偷|欢,被你大师兄撞见了。”

    “想不到姓林的居然男扮女装,欺骗大师兄的感情,大师兄真是太可怜了!”李锦绣咬牙道,“小师妹太过分了,明知姓林的男扮女装,还瞒着大师兄!”

    可转念一想,自己也同样瞒着大师兄啊。

    “你应该叫他小师弟。”江寒溯平静道,“他也男扮女装了。”

    “!!!”李锦绣震惊,“那小师叔怎么说?”

    “师弟做错了事,我罚他闭关反省十年。”

    “十年?!”

    “会不会太轻了?”

    “……师叔罪不至此。”

    “是他咎由自取。”

    话到此处,李锦绣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硌到自己,伸手一摸,从师尊怀里摸出了一块圆润的东西。

    “这就是你当年九死一生从御尸宗带出来的宝物琉璃眼,是也不是?”

    李锦绣点了点头,故作轻松地道:“也没那么夸张。”不过他确实因此受了很多罪。

    “为师竟是个睁眼瞎,琉璃眼都送到了面前,还是看不明白你的心意。”

    在徒儿消失后,江寒溯跟疯了一样掘地三尺满修真界寻人。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他苦苦煎熬了三年,依旧渺无音讯。

    就在他绝望之际,鬼使神差取出了百宝箱,抱着躺在了棺椁里。

    本想就这么死去,或许自己死了,锦绣就会现身了。

    却不曾想之前怎么都打不开的百宝箱,竟奇迹般地打开了,一块散发着彩色光芒的琉璃,悬浮在了他面前。

    不仅疗好了他身上的伤,还为他指引了方向,若非如此,江寒溯怎么都想不到,他的笨徒儿居然藏身在蛮荒之地。

    “……啊,木头小鹰,小陀螺,猪头面具,九连环,滚灯……这都是我从小到大送给师尊的礼物。”

    李锦绣抱着百宝箱,满脸眷恋,一样一样拿起来端详。

    虽然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每一样都是他当时最心爱的宝贝。

    那时李锦绣年纪小,爱玩爱闹,还是小孩子心性,总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燕师兄总是笑话他没有品味,还说那些玩意儿不值钱,丢地上都没人要,只有师尊会说有趣儿,他那时天真地以为师尊也喜欢。

    正因如此,李锦绣才会到处收罗小玩意儿送给师尊。

    时隔多年,江寒溯终于亲口从锦绣嘴里,听到了解释。竟一时哭笑不得——原来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心结,原来都来源于师尊曾经的一句“有趣儿”。

    而他却蠢笨至此,明明和锦绣两情相悦,却生生蹉跎了这么多年。

    末了,李锦绣合上了百宝箱,像是把过去所有不愉快的回忆,尽数锁在里面一样。

    摸索着和师尊十指相扣。

    一切心结都在此刻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