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云漠抓完兔子、下锅,照例吩咐霍莉看火,当着玛雅姨妈的面就要出门。
玛雅姨妈:“……”
得寸进尺的狡猾小家伙!
她犹豫了一瞬,叹了口气,选择妥协,“注意不要走得太远,不然容易迷路,拿上打火石。天黑前回来,离冷水河主干远一点儿……”
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让玛雅进一步认识到,这个姑娘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坚强,也更有主见。
她有着超越年龄的坚定意志和生存技巧,虽然不知姐姐姐夫当年到底是怎么培养的……
但或许自己不该像普通人对待晚辈那样横加干涉。
类似提醒的话玛雅不敢说太多。
因为她也年轻过,知道年轻人心里总有点儿热烈的倔强,说得越多,反而容易激发她们的反骨。
但不说,她又实在放心不下。
云漠惊喜极了,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安全第一,一定早去早回!”
玛雅姨妈比她想象的更加开明,也更大胆。
这无疑是个好现象。
昨晚没下雨,也没冒出来新蘑菇,之前剩下那些都有些老了,不采也罢。
不过云漠带了点兔子下水和一个鱼篓。
鱼篓是用昨天新发现的一种深紫红色水生藤蔓编的。
这种被云漠命名为十二柱藤的植物扎根水中,却依附在水边大树上生长,表面有12根凸起的柱状棱,直径3公分左右,最矮的也有2米多。
中空,能很轻松地从中间破开,轻盈,却长有非常细密坚韧的丝状粗纤维,相当结实。
她将它们劈成约莫一指宽的片,编了个上窄下宽的筐,又在边缘处向内插入许多削尖的十二柱藤的薄片,在中央汇聚成内开口的“盖子”。
带来的生兔子肉就丢到“筐”里,肉味儿会随着水流飘出去老远。
这么一来,鱼虾能进却不能出,简易的鱼篓就做好了。
之后就等待鱼儿自投罗网了。
河对岸的植被更茂密,资源也更丰富,云漠下到草丛中仔细寻找,挑有动物啃食痕迹的野菜挖了几种。
春天,正是吃野菜的时节。
带回去挨着尝尝,如果好吃的话就尝试种植。
同时,她在林地中设下陷阱,希望能多抓几只野兔、野鸡、野鸭,甚至是更大点的动物。
老祖宗说得好,家里有粮,心里不慌,现在她们带来的面粉和土豆等存粮日益缩减,麦种却还在育苗,收成未知,云漠就很有危机感。
兔子总有抓完的一天,甚至不等抓完,它们就可能感知到危险搬家了……
日常采集又太不稳定,总要想点法子。
前面几天她们一直在浩瀚森林之外活动,接触的多是灌木和草地,倒没觉得怎样。
可这两天云漠跨过冷水河支流,真正踏入了森林边缘地带,才终于真正意识到“浩瀚森林”名称的由来:
这片森林太大了,森林里的植被体型也太大了!
几人合抱粗细的巨木随处可见,枝桠高耸入云,遮天蔽日……站在树下的云漠被对比的活像一颗豆芽菜。
这还只是最外围呢!
云漠百感交集地抚摸着粗糙的树皮,精神力发散出去,刹那间,仿佛穿越岁月长河,碰触到了几十甚至上百年前的时光。
你们多大了呀?
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又曾经历了什么,见证了什么呢?
云漠可以根据木系魔法元素的浓度判断植物健康状态,像现在这样专注时,也能感应到部分植物的情绪。
就像手下这棵大树,是平和的,平静的,宽厚的,如山,似水,让人本能地感觉到安心。
这并非某种语言的交流,更像是更深层面、更高维度的精神类感知。
云漠像交朋友那样,挨着几棵大树一一“交流”,最后意外又不那么意外的发现,即便是同一品种的大树,大家的性格也有细微的差别!
其中有一棵树枝桠格外茂盛,性格也更外向,是今天最积极反馈的。
云漠甚至从它的回应中分辨出一点类似“欢迎”“喜悦”的意思。
哇哦,它非常友好!
这个发现令云漠喜出望外,短暂地休息过后,又努力与对方交流,还试探着帮忙拔草。
没了可恶的杂草抢夺养分和阳光,大树更高兴了!
云漠累坏了,也开心坏了,魔法真有趣!
但这种兴奋在她第一次收鱼篓时荡然无存:
她被电了。
被一条圆头圆脑的鱼电了!
其实地球上能放电的动物不在少数,比较知名的就有象鼻鱼、电鳐、电鳗等,个别威力还不小。
但这次不一样。
云漠眼睁睁看着那个球一样的灰褐色生物从网球大小膨胀成一根明亮的紫色茄子,原本安静的空气中突然浮现出许多紫色波纹,迅速向它聚集,空气中发出熟悉的“噼啪”声……
看似漫长的过程实则只有不到两秒钟,毫无准备的云漠还没意识到自己脑袋炸毛了就被蓝紫色电流击中,整条手臂都麻了,鱼篓拿捏不住跌回水中,险些被冲走。
不过这个动作,也恰恰帮她躲开了紧随其后的另外几道电击。
她摸着仍在隐隐发麻的手臂,久久不能回神。
这不是寻常的电鳗一样的本能攻击,而是一次临时起意、临时蓄能,具有相当主观能动性,甚至可以短时间内反复实施的……魔法!
一条鱼用魔法攻击了我!
“哈!”云漠直接因为无语笑了出来。
这听上去太荒谬了!
不,她早该想到的。
既然精灵和人类可以掌握魔法,自然也会有别的魔法生物,不是吗?
不太妙……
这真的不太妙。
一条魔法鱼的威力就这么大,如果是其他体型更大的动物呢?
会不会有会飞的老虎,能喷火的狼?
春天要来了,动物活动必然更加频繁,如果领地中出现大型魔法生物,现在的我们能够对抗吗?
答案不言而喻。
云漠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刹那间,对于魔法的渴望压倒一切。
她虽有木系魔法元素亲和,但苦于无人指导,只能自己摸索。好像能模模糊糊捕捉到一点关键,但关键时刻却总被挡在门外,令她无比抓狂。
如果说之前云漠还能克制,告诉自己“慢慢来”,那么今天的电击彻底粉碎了这种侥幸:
危险随时可能降临,不会因为你的弱小就延迟。
她渴望力量,渴望强大!
哪怕冒险也在所不惜。
而实际上,她的行为已在遵循本能:
云漠甩了甩仍在发麻的胳膊,面无表情瞥了眼随着水流上下浮动的鱼篓,翻身上马。
马儿像一艘小船,载着云漠在丛林海洋中穿行,迎面而来的风扬起她的碎发,周遭景物飞快地向身后掠去……
“哒哒!”
“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急促,她跑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云漠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渴望着什么,也非常清楚这种行为潜在的风险,但现实所面临的困境却不得不让她冒险。
这种紧张和期待,甚至是亢奋和恐惧相交织的复杂情感紧紧缠绕着她,血脉偾张。
马匹狂奔之下的时速是马车的几倍,距离冷水河主干要三四日车程,那么全速跑马呢?
也不知跑了多久,一直跑到马儿身上出了一层汗,太阳也快到中天了,云漠才停下来。
她看见了一只美丽的生物。
最初云漠不太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因为对方站在高高的树冠上,阳光从其背后斜着洒落,笼罩出大片阴影。
不是人类,哪怕没看清,云漠也有这种直觉。
直到对方从几十米高的大树上一跃而下,飞一样迅速逼近,云漠再次肯定了这种猜测。
它穿着绿色和褐色交杂的精致织物,身量纤细高挑,气质出众,浅碧色的长发像极了初春时节萌发的嫩柳,又像新芽上的露珠,在落日余晖下闪闪发亮。
云漠亲眼看着对方轻轻一跃就跳过宽阔蓬松的树冠,精准地落到下方枝桠上,轻盈得像一片叶子。
然后又是两下,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十多、二十米的阻碍,安静而优雅地落到云漠面前,短靴上甚至没有沾染一滴露水。
哪怕脚下满是坚硬蓬松的落叶,也没发出半点声响。
就像一台精密的反重力仪器,仿佛只是点了点脚尖,风妈妈就温柔又纵容地将它送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云漠瞠目结舌。
尖耳,绿发,美丽又清新的容貌……精灵?!
哪怕双方有世仇,现在也敌我不明,云漠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种族的确是造物主的宠儿。
来者看上去实在美丽非凡,空灵又优雅。
不过精灵不是住在冷水河对岸吗?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哦,不对,严格说来,这一带属于“停战协议”中各族共有的开放区,精灵们自然也可以随意出入。
但……对方为什么出现?
云漠非常肯定,只要精灵想,就可以完美藏匿行踪,根本不可能被察觉。
云漠一路狂奔,确实存在着向精灵求学的心思,但对方出现得太过突然、坦荡,又让她本能地生出叶公好龙般的踟蹰。
要主动开口吗?
对方应该没有敌意,因为□□的马儿一点儿都不紧张。
云漠没有贸然上前,精灵也没有动作。
双方都保持着相当的冷静和克制,相互打量着,审视着。
云漠脑海中疯狂划过各种有关精灵的描述,其中大多数来自近期玛雅姨妈的恶补:
好奇心重,喜欢追逐美丽闪亮的事物,因战争原因讨厌人类,但对木系魔法师除外……
木系魔法师!
云漠心头微动,平复下呼吸,开始召唤木系魔法元素。
果然,对面的精灵有反应了。
感应到空气中的元素波动,这只女性精灵表情明显柔和许多,上前一步,右手向前划出漂亮的弧度,手指轻轻点在左肩上,微微颔首示意。
云漠有些惊讶,眨眨眼,有样学样还礼。
精灵微笑起来,翡翠绿的双眸中波光粼粼,美得像日出时第一缕晨光照射下的露珠,令云漠一阵晕眩。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有人会将容貌视为一种武器。
太有冲击性了。
紧接着,精灵以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它摊开右手,露出掌心的种子,云漠看得见的绿色光点蜂拥而至,种子瞬间发芽、抽条、蜿蜒,萌出绿叶和红艳艳的小花。
不过几次呼吸,那枚干巴巴的种子就化作一个由枝叶和小花编织点缀而成的花冠!
木系魔法!
一切变幻都清晰地映入云漠眼底,她看得入了迷,发了痴,仿佛正在经历一场绚烂的美梦,不由沉醉。
魔法世界第一次真正向她敞开大门,如此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