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定格在少年惊惧和慌乱的脸上。
“妮妮!”
那位少年露出她从未见过的神情,用她从未听过的焦急语气唤她,她能看到他眼底的惊惧。
“不要!”
“妮妮!”
意识开始模糊。
耳旁依旧是他的声音在回荡。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伤心。
好难受。
像是泡在水里没法呼吸,四肢无力,全身都很难受。
有黏腻的气味悠悠传来,妮妮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澄澈天空让她恍然一瞬。
身体轻飘飘的,妮妮过了好几秒钟才惊觉自己竟然在水中,周围嘈杂的声音传入耳朵,妮妮眼前浮现最后少年略带绝望的目光。
少年惊慌的说着什么。
只是那个时候她快死了,一个字也没听到。
快死了。
对……
她,她已经死了。
为什么活过来了?我没有死吗?是奇犽救了我?还是亚路嘉?
妮妮一脑袋的问题,半晌终于从躺着的海面站起来,迎着阳光,刺的她看不清眼前的场景,只好低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依旧是奇犽买的短袖短裙,此时衣服破破烂烂的,脚上鞋子也没了,站在水里,放眼望去,碧蓝澄澈的水。
妮妮没有见过真正的海。
只听说过,并且在少年的画上见过。
她意识到,她在海边,海水没过她的膝盖,她刚刚就躺在海上。
人居然可以躺在海上。
眼睛适应了阳光,妮妮放眼望去,沙滩上有游玩的人群,开心的笑着,追逐打闹着。
奇犽呢,奇犽在哪。
拿出甲壳虫手机,还好它防水,之前奇犽给买的,他说这样就算她走丢了,只要打电话给他,他就会很快找到她。
可是……
没有信号,不在服务区。
怎么会这样。
妮妮抬步往前走,她鼓起勇气,走到离她最近的女人面前,小声的问:“你好,请问你见过一个白色头发,大概这么高的,十几岁的人吗?”
短发女人的眼神从可怜逐步转换成困惑。
可怜这个小心翼翼拉着她衣摆的小姑娘看上去很落魄,困惑于小姑娘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懂。
她说:“小姑娘你别急,慢慢说。”
妮妮愣住。
这个姐姐说话她听不懂。
她开始着急,用手比划比划,对方依旧没明白她的意思,眼神也变得怜悯。
妮妮觉得头很晕,口干舌燥,那股强烈的,从小伴随她的绝望感又来了。
明明认识奇犽之后这种情况少了很多。
妮妮不懂现在是怎么回事。
奇犽,奇犽,你在哪?
妮妮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恍惚惊觉于这个世界的陌生。
她看到有人在玩手机,打电话,可是她的没有反应。
天逐渐黑了下来。
周围人群吵吵闹闹,说的全是妮妮听不懂的话,衣服上的水干了,只有破破烂烂的衣服和露出的脏兮兮的皮肤显示此时她的无助。
有人问她需不需要帮助,但她听不懂,只能再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好冷啊。
“小姑娘,一个人吗,要和我回去吗?”
面前一位穿着民族服饰的女子拦住她的去路。
妮妮听不懂她的话,只觉得她很温柔,长发女子朝她伸出手,她便被女子温柔的笑所蛊惑,将手放到她手上。
女子带她来到一间很漂亮的房间,给她吃的,帮她换衣服,准备拿去洗。
她抱着衣服,这是奇犽买的,她不想扔,女子以为她是聋哑人,便做出洗衣服的动作让她理解,她也用动作表示自己洗。
女子这里很温暖,建筑是她没有见过的建筑,她坐在木制的走廊上坐着,看着院子里的风景。
有漂亮的花,漂亮的人。
妮妮心里记挂着奇犽,第二日表达了自己想走的意愿。
女子笑的很灿烂,从她手里洒出什么。
妮妮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醒过来,听到女子和陌生男人的声音。
“这个妹妹这么漂亮,还是个雏,当然得多要点。”
“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片刻后,有人走到妮妮身边。
妮妮终于意识回笼,睁开了眼睛。
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他的眼神让妮妮想起从前那个男人,害怕的往后缩了缩,男人伸出手想摸她的脸,被她拍了出去。
“有意思,就喜欢有点脾气的。”
妮妮就是不懂他们说的话,也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
好难受,好恶心,好想吐。
厌恶感一下达到巅峰,与此同时,在男人看不到的妮妮身后,一只有着三只眼睛的巨大“妖怪”突然出现,妮妮冷着脸,在男人再次碰到自己前,目光微冷,从她身后,黑影若隐若现。
巨大的妖怪抬抬手,将他拍飞到墙上。
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妮妮摸了摸妖怪。
奇犽说,这是她的念能力,她的念能力是情绪具现化的念兽,但她控制不住它们出现和消失,总是在某种情绪达到巅峰,各种各样的念兽自动跑出来,有些很快消失,有些能陪伴她一段时间。
她最近正在学习怎么控制因为各种情绪导致具现化的念兽,控制它们出来控制它们消失——在她情绪趋于平淡的时候。
被骗了。
妮妮想。
得回去把衣服换回来,身上这件华丽的衣服,大概是那个女子换的。
那个女子回来拿钱,妮妮没有费心找她,身后的念兽便出手了。
“还我,我的衣服。”
女子也听不懂她的话。
最后还是拿回了衣服,妮妮换上自己的裙子,孤独的离开。
她终于明白。
这个世界,没有奇犽。
她来到另一个世界了。
亚路嘉说过,世界之外还有世界,她不是没死,只是死了转生而已。
她的少年,她的全部,全都没有了。
妮妮走在陌生的世界,一次次相信别人,一次次被欺骗。
异世界……
不怎么美好。
妮妮只能来到无人的森林,与世隔绝。
她找不到心心念念的少年,也找不到回去的办法。
逐渐被绝望侵蚀。
————
“仙台检测到大面积……特级咒灵?”
甚至没有个数字,而是用大面积这个词来形容,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大面积?
为什么忽然这么多特级咒灵?
因为夏油杰刚好出国,国内目前唯一一个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又是个行踪飘渺不定的,最后这个任务只能由他来接。
“任务不需要祓除,只要救下森林的那个人,虽然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特级咒灵没有伤害这人,但不能肯定以后也不会,悟,尽量快点。”
因为特级咒灵太多,任务不是祓除,不说五条悟现在不是特级,就算真的是唯一的特级咒术师过来,面对这么多特级咒灵也不一定可以全祓除。
只要将那个少女带回来就可以。
仙台某个森林里,据检测和监控显示,有个少女驻足于这边,她饿了会吃果子,渴了就喝河水,已经在森林里生活了一段时间,看到人就跑,常常坐在树下,一坐就是一整天。
直到前两天,忽然出现数不清的特级咒灵。
意外的是,没有伤害那个少女。
因为总是抓不住少女,也没有收到失踪报告,搞不清楚少女的身份,在这之前也就任由她去了,这回因为咒灵的出现,一定要强制性将她带出来。
————
妮妮开始害怕人群。
他们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一次次的欺骗她,一次次的伤害她,让她开始害怕异世界,她只能来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可是,很孤单。
她会坐在石头上看天空看一天。
也会在下雨的时候坐在河边淋一天雨。
她找不到回去的方法,也找不到奇犽。
有时候想,为什么不会死呢?
要是死了就好了。
可是,可是万一呢,奇犽说过,她要好好活着,不要想去死,只有活着一切才有机会。
因各种各样的情绪被催生出来的念兽包围了她,它们不会伤害她,但它们也不会和她说话,像个呆呆的人偶。
下雨了。
妮妮坐在树下,曲着腿,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天空,十几只念兽遍布她的周围。
忽然间,念兽纷纷窜动,妮妮没有动,但她从念兽身上感受到不安,让它们离远些。
“别害怕。”
她对念兽说,也对自己说。
有人过来了。
妮妮垂下头,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双脚。
“你。”
有少年的声音传来,妮妮抬头看去。
像是有无数的风吹来,也像是有无数的花在一瞬间盛开,妮妮脑海空白一瞬,紧接着被无边的酸涩蔓延,眼睛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奇犽……”
奇犽,奇犽,你是不是终于找到我了。
“跟我走。”
五条悟抿了下唇。
他有把握对付这些咒灵,却不好在普通人面前做什么,奇怪的是,这些咒灵为什么没有攻击他,甚至一些杀气都感觉不到。
五条悟有预感,特级咒灵的出现很有可能和她有关系。
少年一开口,妮妮就明白了。
眼泪滚落下来,慌乱的擦擦眼睛。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视线内的少年脸上是她陌生的神情。
奇犽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不是奇犽。
他说的话,她也听不懂。
但他和奇犽好像,像到她很想哭,她好想和奇犽说:你终于找到我了。
可他不是奇犽。
五条悟就看到少女越来越伤心的神情,紧接着,意外横生,从她的身侧,一只也有着特级水平的咒灵悄然诞生。
“……?”
不会吧,这些咒灵,都是从她的负面情绪诞生的?
五条悟第一次见这么奇怪的事情。
他亲眼看到一只陌生的特级咒灵诞生,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此时才注意,少女体内磅礴却混乱的咒力。
“你可真是个人才。”
五条悟扯着嘴角感叹一声。
这样也不是事,如果和他想的一样,更加不能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她太奇怪了,想必得带回去给夜蛾老师交差。
也是为了保护她。
“我说,跟我回去。”
他和奇犽很像,妮妮也愿意和他多说话,她仿佛可以透过他看到奇犽。
她实在,太思念奇犽了。
她指指自己的耳朵,“我听不懂。”
“哈?你不是霓虹人吗?说的哪国语言?老子听不懂啦,老子的意思是,跟——我——走——”
少年指指自己,又用食指和中指做出走路的姿势,一字一句的说:“跟我离开。”
妮妮一下懂了。
她擦干眼泪,笑了一下。
几乎一瞬,所有的念兽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出现在少女肩膀上的粉红色小花,小花念兽摇晃着头,冲五条悟笑。
五条悟:“!!”
“好。”
精致柔弱的少女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