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宁十安作势又去挽初酒,初酒慌忙往一旁躲,奈何体虚避之?不及,被她挽了个结实,当下?冒出虚汗,暗自叫苦。
宁十安低声:“配合我,不然我就同他说你欺负我。”
初酒哀声:“宁姑娘,何故如?此害我。”
沐寻冷眸扫来,宁十安掐了一把初酒的腰,他只?得苍白着脸挤出笑容,爆、炸发言:“沐寻,我同?宁姑娘真?心相爱,我早就对她一见钟情,我会对她好的。”
宁十安惊讶的瞧他一眼,不愧是人渣,张口就来。
沐寻一袭黑衣站在街边,神?色同?沉暮的长风一般凉。
宁十安选初酒,自是有考量,她怕选个良人,沐寻真?会送她走,毕竟这?家伙是个好人。
沐寻不语,她便故意:“阿寻,那就告别……”话音未落,人便被扯到青年身边。
青年攥着她的手?腕,眸色沉沉:“你知道他品性不端。”
“他已经改了。”宁十安胡言乱语,“他如?今修为?尽失,无法作恶,他会对我好的。”
宁十安说?完深情望向?初酒,初酒头皮一麻,立刻道:“是的我改邪归正了,我想做个好人,我一定会照顾好宁姑娘。”
宁十安又问沐寻:“阿寻,你怎么看?你会成全我们么?”
阿寻不回应,漆黑的眼睛雾一样看向?她。
宁十安想从他掌心挣脱,他攥着不肯放,“不成,他品行不端。”
宁十安盯着他的眼睛:“阿寻,只?是因为?他品性不端么?”
沐寻:“只?是如?此。”
“若他是个好人,便可以么?”
沐寻抿抿唇,没有立刻回答,他手?指微微用?力,攥得她有些疼,片刻之?后仍旧道:“是的。”
宁十安故作恼怒甩开他的手?:“反正你我今日告别,他品性端不端也与你无关吧?我往后如?何,你无权过问。”
沐寻拦住她:“宁姑娘,何必如?此。”
宁十安叉腰:“沐寻,你才?是何必如?此,你要送我走,我同?意了,你又百般纠缠,你究竟意欲何为??”
“他不会对你好,你不应当如?此胡来。”
他不答,只?坚持说?同?样的话,像这?才?是他不肯放她走的真?正缘由。
宁十安道:“阿寻,跟着你才?是胡来吧?”
沐寻神?色一僵:“的确如?此,但初酒不成,他只?会伤害你。”
宁十安尚未回应,一旁听了许久的初酒忍不下?去,挤上前:“我怎么就不行?你又好到哪里去?”
沐寻冷眸扫向?他,初酒缩缩脖子,仍旧大声道:“你不就是觉得我人品差,不会对宁姑娘好么?谁还不能改邪归正了。”
他说?着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张羊皮卷,当着两人的面摊开,咬破指尖,以血书之?【绝对不会伤害宁十安】,羊皮卷在他落下?最?后一笔时散发出猩红血光,随后“嗡”的一声灵力大涨,初酒将羊皮卷塞给宁十安,又对沐寻嚷嚷:“现在呢?你还有什么话说??”
契约在沐寻眼前完成,他自然知道有用?,宁姑娘同?初酒一道望过来,在等他回答,他想要思考,却发现脑中空荡荡,本能回道:“这?又能保证什么?”
这?话激怒了初酒,他眼眸一眯,“你明?知道能保证什么,我同?宁姑娘两情相悦,你究竟为?何阻挠?还是嘴上说?着希望宁姑娘离开,实则想将她困在身边?”
宁十安在旁悄悄鼓掌,趁机点头:“对啊对啊,沐寻你到底什么意思?”
初酒混账发言沐寻并?不放在心上,但宁十安在一旁附和便叫他心烦意乱,伸手?想将人拽过来,宁十安往初酒身后躲,固执:“我要同?初酒哥哥在一起。”
烦闷的脑海中宛若落下?雷击。
初酒又来质问:“你说?话啊。”
宁十安跟着学:“你说?话啊。”
沐寻头痛,只?同?宁十安道:“你怎会喜欢这?种人……”
宁十安未回答,初酒抢先:“这?种人?我怎么了?我为?她洗心革面不行么?同?你比起来,我有血有肉多了吧?”
宁十安必须承认,初酒表现太?好了,饶是情绪稳定的沐寻,也隐隐有爆发的征兆。
初酒难得有如?此机会,持续输出:“你凭什么管着宁姑娘?她愿意同?谁在一起不是她的自由么?你既不喜欢她,又为?何不肯放她走?你倒是给她一个合理的理由。”
宁十安叉腰,昂起头:“对啊,合理的理由。”
两个人吵得沐寻头疼,可他却无法给出答案,便顺手?去摸自己的剑,初酒脸色一白,往后退了两步,宁十安跟着要退,被沐寻握住手?腕,稍一用?力拽进怀中,打横抱起,这?便往客栈去。
初酒犹豫再三,抬脚跟上,沐寻会怎么做,他可太?好奇了。
·
宁十安被沐寻一路抱回客栈房间,她想他定然是在意她的,兴许功成便在今日,于是道:“阿寻,你究竟如?何想?”
沐寻将她搁在椅上,与她相对而坐,直截了当:“宁姑娘,我不同?意你与初酒在一起。”
“理由。”宁十安严肃道,“别同?我说?他人品不好,我既愿意同?他在一起,这?些我便不介意。”
沐寻微愣,思虑后才?道:“为?什么不介意?他很恶劣不是么?”
“与你无关。”
沐寻强硬:“宁姑娘,我不同?意你与他在一起,无论如?何,他不行。”
宁十安火大:“沐寻,你凭什么?”
沐寻凑上前,压迫力陡增,宁十安本能的后缩,脊背压在椅背上,她被他看的汗毛直竖,强作镇定:“你做什么?”
沐寻扫过她的红唇,又盯着她的眼睛:“他可以亲你么?”
宁十安:“既然决定同?他在一起,那当然可以。”
沐寻便道:“我不同?意。”
宁十安:……
宁十安恼火,她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往自个儿面前扯,昂着下?巴,半眯着眼看他:“你凭什么啊沐寻。”
他沉默,幽暗的眼神?深海一般,宁十安脖子都昂酸了也没等到他下?一句话,烦闷的正欲开口,他却俯身亲了上来。
宁十安猝不及防,亦无路可退,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被迫接受了这?个吻。
宁十安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搅浑,鼻端满是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她原本应该用?力推开他,可他一靠近,她便手?脚发软,全都由了他去。
片刻后,他终于肯放开她,宁十安这?才?捡回混乱的意识,她红着脸冲他喊:“你不能如?此。”
沐寻却道:“宁姑娘是在欺负我么?”
宁十安一怔:“我何时……”
“是宁姑娘先来到我身边,是宁姑娘说?无论如?何都可以,是宁姑娘不肯走。”沐寻盯着她的眼睛,“是宁姑娘说?我即便失控也没关系……”
“可为?何,又不行了?”
这?家伙说?话间又凑近,宁十安本能的往后缩了缩,低声道:“人的想法会变,从前愿意,不见得一直愿意。”
“是了,所以我劝自己放手?,我想宁姑娘离开我会更好。”沐寻顿了顿,“可宁姑娘随意找了初酒,同?初酒在一起会更好么?”
他说?的认真?,目光满是疑惑不解,宁十安忽而沉默,他的确一直在替她着想,他不放心她同?初酒在一起,这?让她觉得自己很卑鄙,但转念一想,她不也是为?了他能拥有感情么?早点完成任务,对大家都好。
宁十安清清嗓,一字一句回:“会更好。”
沐寻神?色陡然一沉。
宁十安才?不管,接着道:“你说?我欺负你,你何尝不是欺负我呢?你说?过吧?你不会喜欢我,我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事到如?今又算什么?”
沐寻终于显出几分狼狈:“至少不能是初酒……”
“不是初酒就行?那好,我现在就去张贴招亲启示,我就在这?守云城找个相公。”
沐寻眉心皱起:“你……”
宁十安道:“你不是一直想给我找个良人么?你去给我拟告示。”
沐寻抿唇不语,宁十安轻笑一声,推开他起身,“你不拟,那我自己写。”
手?腕被青年扣住,他低声:“别……”
宁十安晃晃手?腕,他不肯松,她气笑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沐寻垂眸:“宁姑娘,别……”
“别什么?”宁姑娘佯装不耐烦,执意挣脱,“别耽误我寻良人。”
沐寻攥的紧,宁十安无法离开,手?腕的皮肤便泛起挣扎的红,青年平静的神?色下?是深不见底的黑,他抿抿唇,终于道:“别招亲。”
“哦,为?何?”
“我想宁姑娘留在我身边。”青年望向?她,终于找到了混沌中的真?正缘由,“我不想宁姑娘同?别人在一起。”
宁十安几乎要尖叫出声,他终于说?了!他终于在乎自己了!苍天啊,她等这?一天多久了!宁十安属实兴奋,但知道不能表现出来,压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声。
“为?何不想?你不是不会喜欢我,也不会在意我么?”
“我不知道。”青年陷入迷茫,“但我不想宁姑娘走。”
宁十安试探:“你喜欢我?”
沐寻没有回答,他想自己那浅薄的情感称不得喜欢,但那不是宁姑娘的问题,是自己的问题,他无法做到常人那种喜欢,他不配说?喜欢两个字。
宁十安见他不答,作势欲走,他便拦在她身前,终于道。
“宁姑娘,我在意你。”
青年垂眸,视线落在姑娘白皙柔美的脸上。
“我不知道这?在意有多少,能否让你不伤心,但这?是从前绝无仅有的。”青年英俊的脸上神?色依旧寡淡,唯那双翻涌着黑暗的眼睛透漏出不同?寻常的情绪,“我不想宁姑娘同?初酒过于亲密,不,应该是,我不想宁姑娘同?除我以外的人过于亲密。这?叫我难受。”
宁十安便问:“那你要如?何?”
沐寻沉默许久才?道:“宁姑娘愿意同?我试试么?”见宁十安不语,他又道,“我知道如?此甚为?冒昧,若姑娘不愿,我便送姑娘离开,姑娘想要如?何便如?何。”
宁十安没有立刻回答他,她盯着他的眼睛,尝试看出更多的情感,但那双眼睛始终淡漠,情绪波动并?不大,想来这?在意于他来说?,已是极为?难得。
任务进度不出意外涨了一大截,宁十安挺满意,便道:“好啊,那试试。”
青年闻言望向?她,略一停顿朝她走来。
“宁姑娘。”他在她身前站定,低声同?她道,“有件事,我想了一整天。”
宁十安仰起头,好奇:“什么事儿?”
他伸手?扣住她的腰,俯身亲了下?来。
第32章
进度涨了一大?截,但到顶还有一段距离,得继续努力。
宁十安站在?兽棚外,日光微晒,她眯着眼,鼻端皆是草木饲料的味道。
她想起方才沐寻在客栈亲她的模样,她以为他该是意乱情迷,可最?终他放开她时,那双眼睛清清浅浅,并无沉迷深陷。
他该死的清醒。
倒也在?宁十安意料之中?,他哪有那般好攻陷,如今在意已是极大的进步。
他伸手轻抚她的发,同她低语。
“抱歉宁姑娘,我恐怕无法做得更?好。”
·
沐寻在?兽棚内检查兽车,若状况良好,便回沐府,初酒有伤在?身,无法逃走?,只能被?迫与两人一道。
宁十安抓了一把草料喂棚内的雪兔,初酒跟上来,在?她身边蹲下。
“他在?意你?”
宁十安头也不抬:“与你无关。”
初酒伸手摸了摸雪兔的脑袋,笑道:“怎得如此无情,我帮了大?忙不是么?甚至还写了契约。”
宁十安不同犯罪分子客气?:“都是你应该做的。”
“不过我的确没见过他如此状态,倒是稀奇。”初酒斜睨着她,“但你知道,他不会爱人,那在?意算不得什么。”
宁十安:“我自是知道。”
“他即便在?意你,也还是同从前没分别,他永远不会像常人那般喜欢。”
宁十安当?然知道,沐寻本就情感?淡漠,即便在?意也难抵挡缺陷,不能以常人要求之。
她瞪向初酒:“我不在?乎。”
初酒与这姑娘打?过不少交道,知她性子倔,如今亦生出几分好奇,试探道:“他那般冷血,有什么好,我都写了契约书给你,你还不如同我……”
宁十安啐了一口:“你想得美。”
说话间沐寻已将兽车牵了出来,他走?到两人身边,抬脚将初酒踹开,这才俯身凑近宁十安。
“宁姑娘,可以走?了。”
初酒被?踹的扑倒在?草料上,雪兔蹦蹦跳跳在?他头顶,他气?的吐出一口草屑,骂道:“沐寻你疯了么!”
沐寻冷声:“离宁姑娘远点儿。”
初酒恨得牙痒痒,偏打?不过他,只得忍气?吞声。
宁十安见初酒狼狈,忍不住笑出声,随后打?算往兽车走?,沐寻却伸手来抱,宁十安诧异:“我自己可以。”
沐寻英俊的脸淡漠依旧,却仍是伸手将她打?横抱起:“我们在?一起了不是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宁十安愣住。
初酒亦满头草料的说不出话,比宁十安还要震惊。
宁十安被?沐寻抱回兽车上,坐下来整个?人都是懵的,而初酒也被?勒令立刻上车,他垂头丧气?的坐在?另一边,目光愤恨的瞪向沐寻。
沐寻抬手摸剑,他又认怂的收回目光。
兽车即刻启程,赶往沐府,妖兽吃饱了灵物,干劲满满,一路风驰电掣,是以车内也颠簸异常。
宁十安靠着厢壁,身体也不能稳定,沐寻适时揽住她的腰身,将她紧紧的扣在?身侧。
初酒在?一旁看的直翻白眼。
车内停止颠簸,沐寻也没有松手的意思,他仍揽着她,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这会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包糖青梅,递给她:“要吃么?”
宁十安没想到他还顺手买了这个?,伸手欲接,他却撑开牛皮袋口,自己取了一颗,递到她唇边。
宁十安茫然的眨眨眼。
青年?垂眸,眼睫轻眨:“有糖渍,脏手,我来。”
宁十安更?茫然了,望着他不知所措。
沐寻理所应当?的道:“我们在?一起了,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么?”
啊?他不是不会么?他不是冷漠么?他不是即便在?意也不可能对她好么?
宁十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直到糖青梅被?喂到唇边,青年?温声道:“宁姑娘。”她才就着他的手,吞下了那颗糖青梅。
甜滋滋的,格外好吃。
初酒掀开车帘,怒道:“妈、的,我要吐了。”
沐寻根本不在?乎,他待宁十安吃完,又取出一颗来喂,修长的指压着圆润的绿,温柔漆黑的眼专注明朗。
宁十安含着糖青梅,脸颊鼓鼓,被?他看的微微发烫,她吞下这颗糖青梅,正要说什么,沐寻却忽而道:“别动。”
宁十安本能的听?了,问他:“怎么了?”
沐寻低眸看向她唇角:“沾了糖粉。”
“哦。”宁十安顺手欲抹,手腕忽而被?他轻柔按住,紧跟着他便俯身下来,用舌尖卷走?了那沾染的糖粉,湿软一触即走?,宁十安宛若雷击般挺直了脊背。
“啊、你、这……”她语无伦次。
沐寻偏过头,黑眸清亮:“怎么了宁姑娘?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么?”
宁十安涨红着脸说不出话,的确如此,但也不是,他怎么能,啊这这这……
初酒在?一旁看的分明,手直抖:“沐寻你有完没完?”
沐寻并不理会他,兽车轰隆隆前行,他垂首看向红着脸的可爱姑娘:“宁姑娘,我想亲你。”
他不问可以么,他直接说,宁十安脑袋“嗡”的一声,忙道:“初酒还在?这里?呢,不、不……”
初酒自然受不了这个?气?,他大?声嚷嚷:“对啊,我还在?这里?呢,沐寻你别太过……”他正说着,眼前蓦然一黑,便什么也看不见,张着口舌,亦发不出任何?声音,只余听?觉尚在?,这是五感?封印,沐寻这混蛋!
初酒气?得抓耳挠腮,却无法做出有效的反抗,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宁十安的低语:“阿寻,别,初酒在?呢。”
沐寻却道:“我封了他五感?,他看不到也听?不到。”
什么听?不到,他明明听?得到,沐寻分明是故意的,是了,他方才一定听?见他在?兽棚同宁十安说过的话,故意报复他,这个?混蛋!
初酒气?苦,又听?见那细微的唇齿相?依的声响,整个?人都气?炸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生气?。
姑娘细弱的声音传来:“阿寻,我……”那声音很快便消失,紧跟着便是衣衫摩挲的声音。
初酒气?得胃痛,蜷缩在?一处,片刻之后,终于?重见光明,他破口大?骂,却发觉仍然无法出声,吚吚呜呜半天,对上青年?漆黑的眼,又只能偃旗息鼓,憋屈得很。
再看那娇美动人的姑娘,此刻嘴唇红肿,发丝凌乱,还被?扣在?青年?怀里?。
初酒胸腔一阵翻涌,只觉凭什么,这冷血的家伙怎能拥有这样的姑娘?他不该是孤家寡人一辈子么?他这种性子,姑娘怎会愿意同他在?一起?
他根本就不懂爱,亦不懂如何?照顾……
黑衣青年?冷漠的扫他一眼,便又去亲怀里?的姑娘,姑娘想要后退,被?他扣住了脖颈。
初酒的眼前又是一黑,视线再次被?遮挡,脏话全都涌上喉间,化成了痛苦的吚吚呜呜。
·
宁十安被?亲的脑中?一片浆糊,手脚发软的伏在?青年?胸口,他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摁在?她的后颈,将她压向自己。
每每她想要逃离之时,便会被?他压回去,最?后只得由着他乱来。
宁十安羞愤难当?的想,好在?初酒没有五感?。
兽车就在?这一路旖旎中?回到了沐府,从正门直接冲向兽棚。
守在?门前的几人早在?之前接到通知,早早前来等?候,当?中?的年?轻姑娘眉头紧皱,身侧的尤师兄道:“寻仙君回来了,阿岚可以放心了。”
那姑娘正是沐府三小姐沐岚,沐寻的义妹,曾照顾沐寻数月,却未曾赢得他一点儿真心,最?终失望而去。
那时她伤透了心,但亦宽慰自己这人并无感?情,并非针对她一人,稍有释怀,此刻再次看到沐寻的车辇,心中?五味陈杂,她不断同自己说,他就是如此,他不爱任何?人,情绪才得以和缓。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兽车前,那车帘终于?掀开,她看见熟悉的黑衣,挤出笑意正要叫“阿寻”,却见那素来不与人亲近的二哥抱着一个?姑娘出得轿来。
笑意僵在?脸上,沐岚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尤师兄亦惊讶:“寻仙君回来了,这是宁姑娘么?”
宁十安捡回力气?,从沐寻身上下来,她在?轿中?便拒绝他抱,是他执意如此,这家伙拗起来根本不听?人劝。
沐寻道:“是宁姑娘。”
沐岚的视线忍不住落在?宁十安脸上,她听?说过这个?姑娘,那时还与阿斐吵了一架,掐指算来,这姑娘也在?阿寻身边待了些时日,按理应该受不了才对,怎么会……
她又想起阿寻方才抱着姑娘出轿,一定是误会,阿寻待人向来宽厚,定是这姑娘伤到某处,他才如此做,她收起仓惶神色,这才想起正事,忙道:“阿寻,快与我去镇灵阁,阿斐与众位师兄弟都被?困在?其中?。”
沐寻闻言拧眉:“怎么回事?”
沐岚示意沐寻同她走?,沐寻回头望了一眼宁十安,宁十安挥挥手,叫他不用管她,青年?便快步离去。
剩下的尤师兄叫人将初酒绑了送进地牢,这才带宁十安往内里?走?。
宁十安见四周空荡荡,两人所去的地方也不是沐寻的别院,便问:“师兄,发生何?事?”
尤师兄叹息道:“镇灵阁某件镇压之物忽而爆发异动,弟子们前去查看,结果被?魔气?侵染,纷纷自杀身亡,正值紫微宗前来游学,府里?大?乱,阿斐忙带着弟子前去镇压,结果纷纷被?困。”
宁十安抬头,察觉一片雾蒙蒙,“那我们这是去哪?”
“魔气?一直在?四散之中?,府里?哪儿都不安全,若是孤身一人待着,被?侵染自杀便没人能救,还是同大?家一道的好。”
说话间尤师兄已带着宁十安到了镇灵阁附近,这里?聚集着不少弟子,各个?神色凝重,沐寻正在?前方,镇灵阁大?门洞开,内里?传来一阵阵血腥气?。
宁十安透过破损的门洞看到,镇灵阁中?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弟子,鲜血流了满地。
尤师兄低声同她解释:“那镇压之物乃一只佛手,不知怎得突破封印,越是靠近越被?其吸引,甘愿成为信徒为其献身。”
“佛手?”宁十安偏过头往里?看,果然在?中?间见到一只莹白剔透的骨手,单手竖起,成无畏印。
阁中?弟子见到那只佛手,都无法控制的朝其靠近,旋即自杀在?其之前,沐斐亦受佛手影响,艰难抵抗之余,持剑挡在?佛手与弟子中?间,竭力阻拦。
众弟子被?佛手吸引一步一步向它靠拢,无法反抗只能苦苦支撑,绝望落泪之际,忽有人抬脚走?进阁内。
一身黑衣,神色平静,正是沐寻。
沐斐松了一口气?,忙道:“阿寻,救人。”
众人难以抵挡的佛光下,青年?闲庭信步,面上无一丝艰难之色。
沐府弟子们皆凄然望向他,紫微宗前来游学的弟子也听?过他的名号,知道这位仙君冷漠又温柔,忙不迭哭喊:“仙君,救我。”
沐寻一一扫过,发觉众人四肢皆燃起荧光,那荧光随着时间增长占据更?多的身体,令他们心神混沌,正是这物在?控制他们,于?是手起剑落,将近处一位弟子四肢斩断,鲜血喷涌而出,那弟子哀嚎惨叫,其余弟子皆惊骇的望向他。
沐寻冷声:“阿斐喂他们生骨丹。”
生骨丹虽然珍贵,但不能同弟子们性命相?比,沐斐立刻从储物袋中?倒出生骨丹,喂给那位失去四肢的弟子,他痛的昏死过去,但身上荧光却也清除殆尽。
沐寻提剑看向下一位,那弟子涕泪横流:“仙君不要,我还能坚持。”话音未落,左腿已被?斩断,痛的他当?场惨叫,但他只侵染了左腿,比前一位好些。
黑衣青年?提着染血长剑,往弟子中?间走?去,所有弟子见他如见阎罗,比被?佛手控制还惊恐,有大?胆的反抗道:“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你是不是图省事才如此对待我们?”
回应他的是斩断双手的剑光,他痛的咬到舌头,尚未来得及说话,一颗生骨丹已经喂到口中?。
所有弟子瑟瑟发抖,不敢再言,无助的等?待着阎王落下的剑光。
沐斐跟在?沐寻身后,安慰众人:“大?家莫慌,阿寻的判断向来是最?准确的,他说要砍断手脚便一定需要砍断手脚,这是最?好的办法,有生骨丹,大?家修养数月定能恢复。”
话说如此,但众人还是害怕的蜷缩起来,流下了比被?佛手控制更?多的泪水。
片刻之后,阁内的弟子们均已脱离控制,稍微健全的弟子便将残缺厉害的弟子们带出。
佛手还在?散发出莹白的光,沐寻想将之摧毁,却发现无法靠近,略一思量,伸手拉过封印盒勉强将此物盖住。
他出得门来,笼罩这镇灵阁的灰雾已散开些许。
众弟子见青年?解救了被?困之人,又感?激又恐惧,被?控弟子抬出来各个?不省人事,这仙君提着滴血的剑,全然不受影响,当?真冷漠无情,令人害怕。
宁十安在?弟子中?间,见沐寻出来,正欲冲他招手,一抬手,便见手掌散发出莹白的光点,她瞳孔一缩,这不是佛光么?再低头看自己双脚和另一只手,竟也开始散发出荧光,糟了,她站的如此远,怎会被?控制?一定是修为低下的原因,她欲哭无泪。
就这短短的一瞬,她已然僵硬的朝阁中?走?去。
宁十安惊慌失措,方才沐寻的处理方式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她亦知道他的判断向来正确,呜呜呜,她太倒霉了。
周围弟子自然发现了她的异动,尤师兄惊慌失措,他选的位置已经够远,怎么也想不到竟让那姑娘染上佛光,一时歉疚连连。
而不远处的沐岚也发现了这一状况,但问题不大?,沐寻在?这儿,这姑娘就不会出事,阿斐还有多余的生骨丹,不过是受些苦罢了。
思虑间,沐寻果然朝宁十安走?去,一时间众人下意识的都望了过去,被?冷漠的未婚夫斩断手脚可太惨了,有的不忍看便闭上眼。
宁十安控制不了身体,一步步朝前走?去,很快便与迎面而来的沐寻撞上,他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控制在?自己身前。
宁十安呜声道:“你快些砍吧,我能承受。”
他俯身看她:“你害怕么?”
宁十安发抖:“不怕。”
他安抚的揉揉她的脑袋,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害怕的话,我想别的办法。”
宁十安痛苦的睁开眼:“啊?”
众人皆惊讶,一时鸦雀无声。
沐岚忍不住喊道:“不应该砍断她的手脚么?别人都是如此处理,为何?她例外?”
沐寻温声道:“她是宁姑娘,我在?意她。”
众人:???
宁十安:???
宁十安在?众人诡异的眼神中?几乎想要遁地而逃,她虚弱的攥着沐寻的衣襟,求饶道:“大?哥,快带着我走?吧,求你了。”
第33章
宁十安闭上眼,装死?般的将?脸埋进沐寻胸口,事情已?经往她猜不透的诡异地方发展,这家伙简直是疯了。
沐寻将宁十安抱回自己别院,院落荒草丛生,他放下?宁十安,改而牵住她?的手,将?石凳拂扫干净,这才叫她?坐下?。
他坐在?她?对面,见她?面色古怪,便问:“宁姑娘,是我做的不好么?”
宁十安不知道要如何说,纠结半天?道:“阿寻,你为何……”
沐寻了然:“你是想问佛光入侵的事儿?”
“嗯。”宁十安点头,“真的需要砍断手脚么?”
沐寻很快答道:“砍断手脚是最快最好的方?式。”
“那为什么我……”
“你害怕,我们便慢慢来?。”沐寻道,“你同别人不一样,我在?意你,我可?以慢慢替你治。”
宁十安甚至怀疑自己出现幻觉,沐寻怎会说这样的话?又怎会待她?如此不同?
宁十安戳戳他的脸颊,指尖传来?温软的触感,她?喃喃道:“你是真的沐寻?”
沐寻望向她?:“是真的。”
真是不可?思议,宁十安不理解:“可?你不是不会待人好么?”
“这算对你好么?”
“算啊。”
青年偏过头,眼神温顺:“我心里有?宁姑娘,想让宁姑娘减少恐惧,便如此做了。”
暮色柔和了青年的轮廓,减弱了他的锋芒,便显得五官过分?英挺。
他委实动人。
宁十安宛若被蛊惑,凑过去轻轻啄了他的唇瓣,意识清醒后脸一红,快速后退,磕磕绊绊:“啊、我、我……”
青年眼角微弯,是从未有?过的模样。
“宁姑娘也想亲我?”清朗的声线丝竹一般,他靠近,“太好了,我也一整天?都在?想这种事儿呢。”
·
院落中的藤木灯重新亮起,荒草在?微风下?轻轻晃动,像是遥远的旷野。
宁十安动了动身体,青年便垂首来?问:“不舒服么?”
宁十安眼睛漾出水光:“一定要如此么?”
眼下?她?正?被沐寻抱在?怀中,他则坐在?宽大的竹椅上,黑色的衣袍与?她?的长裙杂糅在?一处。
“你被佛光入侵,不如此你会被控制。”
“话是这样没错,但有?必要如此亲昵么?”
“没必要。”青年望向她?,顿了顿,“但是我想。”
宁十安哑口无言,她?从未想过这家伙告白之后竟会如此……
罢了,她?放弃挣扎:“佛光入侵要如何治?”
沐寻顺着她?纤细的手腕下?滑,将?她?细长的食指捞在?掌心,荧光已?经遍布她?的手,沿着手臂逐渐向上蔓延。
宁十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沐寻凝出一把小巧的灵刃,在?她?指尖轻轻一划,细弱的刺痛转瞬即逝,血珠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沐寻垂首,将?冒血的指尖含进口中。
宁十安:!
温热的触感酥酥麻麻,叫她?不知所措:“啊,你这……”随后她?便惊讶的看到身体中的荧光随着血液的游动而游动,随着沐寻的动作,那些荧光便进入了他的体、内。
他在?替她?清除佛光。
青年垂首在?她?身前,她?便只能看见他漆黑浓密的眼睫,她?忍不住想,这人若是有?感情,该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
血液流失愈来?愈多,她?逐渐丧失了力气,因着身体泛冷便往他怀里钻,他抬眼,停下?了动作。
“明日再继续吧,约莫要持续五日才能清除干净。”
宁十安担忧道:“那佛光进、入你的身体,不要紧么?”
沐寻盯着自己泛起荧光的手:“暂时不受影响,但太多恐怕不行。”
宁十安这才明白他为何说斩断手脚是最快最好的方?式,镇灵阁那般多被控制的弟子,只他一人清理佛光根本来?不及,恐怕救不了一两个?,其余的便自杀身亡了。
可?为何只有?他不受影响呢?沐斐修为亦不低,当时在?镇灵阁也寸步难行,难道是因为他缺失情感么?
·
五日后,宁十安体内的佛光清理大半,只余轻微,影响不大,沐寻便去镇灵阁查看佛手,宁十安见院落荒芜,去往花铺,打算挑些花种回来?翻新院落。
佛手事件后,府中忙碌许多,药房灵池都打开权限,让弟子们随意进出疗伤。
宁十安穿过中心广场往花铺去,甫一出现,便察觉四周探究的目光比上次回府还要密集,定然是因为昨日的事儿。
宁十安不想多管,往前走便是丹药房,丹药房后则是花铺,丹药房前排着不少弟子,身着不同修炼服,黑青色宁十安认识,乃沐府弟子,暗紫色则没见过,想来?是紫微宗的弟子。
宁十安走得近了,便听几?人交谈。
“我看那沐寻就是存心报复吧?明明有?更好的方?式,为什么要斩断人手脚?”说话之人愤愤不平,正?是紫微宗弟子。
沐府的弟子道:“也不能这样说,寻仙君一视同仁,所有?的弟子都是如此,也不是针对你们紫微宗。”
紫微宗的弟子冷笑:“一视同仁?那女人又要如何解释?她?凭什么不被斩断手脚?”
沐府弟子道:“我们也不知道,从前并未发生过这种事儿。”
“沐寻向来?冷漠寡情,大家才相信他的判断,如今他有?所偏向,那判断便也不一定准吧?”
沐府弟子沉默,他们对这事儿摸不着头脑,便无法反驳。
“我们紫微宗前来?游学,你们却如此待之,怕不是包藏什么祸心?”
沐府的弟子同沐寻其实并不亲近,对于?他的大多做法并不了解,亦有?不忿之人,只是沐斐不许他们多言,才时常沉默,如今紫微宗弟子提起,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其实我也不理解,大家都如此惨烈,为何那女人不用,寻仙君不是一直一视同仁的么?”
“可?那女人是寻仙君的未婚妻。”
“未婚妻又如何?寻仙君没感情,未婚妻同别人有?什么区别?在?寻仙君眼中,都是一样的份量。”
紫微宗的弟子冷哼一声:“我看他就是假借佛手之名坏我紫微宗元气,但轮到那女人又下?不去手便暴露了一切。”
宁十安原本要走,听到这里停下?脚步,大声道:“别胡说八道了。”
众人一怔,纷纷转身看向她?,紫微宗的弟子认出她?来?:“你是那个?女人。”他上下?打量她?,露出愤恨的神色:“果然不用砍断手脚也能治好,沐寻果然是故意的。”
宁十安生气:“救了你们性命还诋毁他,真是狼心狗肺,就应该让你们死?在?佛手前。”
“被斩断手脚的又不是你,你当然替他说好话,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为何要斩断我宗弟子手脚?”
宁十安道:“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你是如何好的?”
“他替我治的,他花了五日将?佛光引到自己体、内。”宁十安昂起头,“我侵染不深尚需如此,你用你愚笨的脑袋想想,救镇灵阁那般多人要花多长时间?”
紫微宗的弟子一滞,仍嘴硬道:“我怎知你说的真假?”
宁十安冷笑:“首先我说的是真的,其次,这事儿需要真假?你们本来?要死?了,是他冒着被佛光侵染的风险进去救了你们,你是要命还是要手脚?”
宁十安怼的紫微宗弟子说不出话,他憋了片刻,叫道:“被砍断手脚的是我们,你当然如是说,倘若被砍断手脚的是你呢?”
宁十安道:“那我也感激他。”
紫微宗弟子阴沉着脸:“你别嘴硬。”
“我嘴硬什么了?”宁十安怒目而视,“是你们狼心狗肺才对。”
紫微宗弟子被她?激的上头,抬手拔剑,宁十安也不甘示弱,当即在?脑海中叫系统。
【把我所有?的积分?兑换成引雷符,我炸了他们。】
系统忙不迭的去翻,紫微宗弟子已?经提剑上前,宁十安亦要上去硬碰硬,刚有?动作,腰便被人扣住,旋即向后一扯,撞上坚硬的胸膛。
那紫微宗弟子才冲到一片,便被无法抵御的灵压扫向一旁,狼狈的摔倒在?地。
宁十安匆忙回头,便对上青年漆黑的眼。
“阿寻,你怎么来?了?”抱着她?的人正?是沐寻。
沐寻放开宁十安:“怎得如此生气?”
宁十安抬手指向紫微宗弟子:“你救了他们,他们却诋毁你。”
青年扫过安静如鸡的弟子们,神情不变,并未有?什么触动。
宁十安便想起他不太在?乎这种事儿,她?气不过,转身走到紫微宗弟子身边,大声道:“给寻仙君道歉。”
那紫微宗弟子摔的灰头土脸颇为狼狈,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开口。
沐寻则安静的站在?宁十安身后,并不关注场上的动乱,视线落在?姑娘因为气恼而微微炸开的头发上。
宁十安不肯退步,她?今日非得讨这个?公道:“你若不肯道歉,那便叫你紫微宗尊者来?,让他评评理。”
场上顿时骚乱起来?,有?劝宁十安顾全大局息事宁人的,有?劝不要伤了两宗和气的,也有?看宁十安不爽小声腹诽的。
宁十安丝毫不在?意,只盯着那紫微宗弟子要他道歉。
沐岚听到动静匆匆赶来?,便见宁十安气势汹汹的吵闹,而黑衣青年则默默的站在?她?身后。说起来?,这种事时常发生,阿寻救人无章法也不解释,常有?被救者责怪他不近人情,质问他是否别有?用心,他从来?不在?乎也不放在?心上。
沐岚起初还为他打抱不平,可?他自己都不在?乎,她?便渐渐也放弃,他不在?乎嘛,便不会伤心,不会伤心便无需维护。
沐岚毕竟是紫微宗弟子,不想事情闹大,便走向沐寻,轻声道:“阿寻,这事儿闹大了对两宗不好,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三言两语,你劝劝宁姑娘,叫她?回去好么?”
沐寻视线里的宁姑娘气得脸颊涨红,舌战紫微宗众弟子,一步都不肯退后。
青年眉眼温柔:“我的确不在?乎。”
沐岚松了一口气:“那你快叫宁姑娘停……”
“可?宁姑娘生气了。”沐寻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宁十安,“她?不想停,那便不停。”
沐岚闻言怔住,不可?置信:“那你就由着她?胡闹,把事情闹大?”
沐寻:“是的。”
沐岚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宁十安吵得脑袋头要炸了,转头冲沐寻喊道:“阿寻,你来?。”
沐寻乖乖应声:“哦。”
青年毫不犹豫走到宁十安身边,姑娘气到叉腰:“让他道歉。”
青年便抬手摸剑,语气渐冷:“道歉吧。”
他抬手摸剑的一瞬灵压陡升,那群紫微宗弟子无法承受纷纷坠倒在?地,只得狼狈道:“是我等失言,还请寻仙君恕罪。”
沐寻侧眸看宁十安,轻声问:“行么?”
宁十安冷哼一声:“算他们识相,我们走。”
宁十安推着沐寻从一帮在?恐怖灵压下?无法起身的弟子中离开,顺便还同脸色苍白的沐岚打了声招呼,后者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以后遇到这种事,要反抗知不知道?”宁十安边走边絮叨,“不能叫人这样欺负了去。”
彼时正?值午后,树影斑驳错落,青年黑眸若含星光,望着喋喋不休的姑娘出神。
宁十安见他不答,凑上去问:“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青年含糊:“知道。”
这家伙根本就不在?乎,宁十安气笑了:“知道什么啊。”
青年想了想,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知道宁姑娘待我好。”
宁十安一怔,侧眸望去,便见他笑意浅浅。
忽而微风起,吹乱碎发与?裙摆。
第34章
佛手尚未解决,沐寻便将宁十安带到了镇灵阁,镇灵阁守门的弟子恭敬行礼,让两?人进入。
宁十安第一次近距离接近佛手,那是一只晶莹剔透的骨手,正被封印盒盖住,气息无?法外?露,可封印盒已?然?微微发抖,摇摇欲碎,想来坚持不了多久。
沐寻在佛手附近布下结界,掀开封印盒,室内灵压顿时紊乱起来,宁十安感到一阵呼吸不畅。
沐寻轻拂她头顶,灵力微风般将她包裹,身体重新轻松起来,沐寻便又去研究那只佛骨手。
佛骨手蕴涵磅礴灵力,沐寻尝试数种术式都无?法摧毁,只得将掌心置于佛手骨之上,佛手骨顿时散发出莹莹白光,那些白光很快便落在沐寻指尖,旋即水一般消融,他的掌心很快变的莹白一片,这是佛光侵入的模样。
随着佛光脱离佛手骨不断被沐寻吸收,阁内令人恐慌的灵压逐渐降低。
宁十安在一旁悄悄打?量,白色的骨手看上去温和异常,竟莫名让她生出一种亲切之感,她急忙摇头,将脑海中怪异的感觉驱散。
沐寻侧眸:“怎么了?”
宁十安便道:“没什么,我还是去别?处吧。”
·
宁十安刚出镇灵阁,便见前方浩浩荡荡吵吵闹闹,正是方才那群紫微宗弟子,首位是一位身着紫衣的尊者,应是紫微宗的天?相尊者,而对面则是沐斐。
天?相尊者怒气冲冲:“沐斐,沐寻究竟意欲何为?”
沐斐笑?:“阿寻自然?是救人。”
“救人?我看是杀人才对,如此做派,是瞧不上我紫微宗么?”
沐斐神色不变,始终温和有?度:“尊者哪里话,阿寻性子单纯,绝无?此等心思。”
天?相冷哼一声:“性子单纯会在丹房威压我宗弟子?”
沐斐惊讶笑?道:“威压?阿寻竟有?长进了,叫人欣慰。”
天?相气极:“你!好好好,既然?如此,我们这就?走,请我师尊前来讨回公道。”
沐斐不客气:“我镇灵阁原本相安无?事,乃是你宗弟子擅自闯入,惊扰佛骨,才酿成大祸,若论公道也该是我来讨吧?”
这话怼的天?相无?话可说。
沐斐便软下来,又安抚道:“阿寻绝非有?意针对,您回去略一思量便能明白,那的确是最好的办法,若仍心中积郁,我给您赔个?不是,可好?”
天?相并非想不明白,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如今沐斐给了台阶,便不再纠缠,带着弟子们离去,沐斐侧眸过来,瞧见宁十安:“宁姑娘怎么在此?”
宁十安走到他身边,好奇问道:“斐仙君,冒昧问下,这骨手是何来历?”
沐斐道:“多年前我曾闯入秘境,意外?进入上古宗门,得这一副佛骨,察觉到磅礴灵气,便带回收于镇灵阁。”
“这佛骨属于一位无?上圣者,名唤玄无?,乃天?才修者,堪破大道,肉身成佛,承世间烟火,庇护众生。”
玄无??宁十安似是隐约听过,街上常卖的话本上便有?这位圣者,什么无?欲无?求,大爱天?下之类。
宁十安谢过沐斐,仍旧去往花铺,沿途便在想,玄无?圣者肉身成佛,佛无?七情六欲,佛爱世人,这听上去,竟同?沐寻有?些相似。
而那骨手人人皆受影响,唯沐寻不受,会不会有?某种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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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在花铺挑选花种,挑完已?至傍晚,沐斐差人送信,他在中心广场设宴,请宁十安务必到场。
宁十安起身赴约,走到中心广场时,便见弟子们皆在其中,原是近日事故频发,沐斐想着驱驱晦气,顺道安抚一下众人。
中心广场热闹非凡,四周放置的长桌上皆有?仙酿灵果,糕点菜肴,弟子们可随意取用。
宁十安一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因着丹房的事儿,这目光并不友好,宁十安不在意,沐斐在远处招手,宁十安便穿过人群走到主桌。
主桌坐着数人,有?今日见过的天?相,几?位紫微宗弟子,再就?是沐岚与沐府诸位。
沐寻并不在其中。
沐斐道:“阿寻还在清除佛光,片刻后?便会赶来。”
宁十安挑了个?空座坐下,众人瞥她一眼,有?人便道:“宁姑娘可否给在下解惑?”
这人是沐府弟子,瘦高个?儿,左眼有?一条疤,宁十安有?些眼熟,恍然?间想起这是她第一回参加夜宴见过的人,这个?男人一心想成为沐寻的侍从,还为他挡过刀,眼睛上那条疤便是因此而来,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未能引起沐寻一点儿注意……
宁十安知道来者不善,仍旧道:“请说。”
刀疤男直截了当:“众所?周知,寻仙君没有?感情,我曾经那般努力,也未曾接近过一点儿,我想知道,宁姑娘究竟如何令寻仙君改变。”
宁十安严肃:“当然?是毫无?保留的爱他。”
刀疤男:……
众人:……
有?人愤愤不平:“说的谁没有?付出过似的,这位眼睛受伤的师兄,曾为寻仙君挡过一刀,这位师妹,曾在仙君受伤之时悉心照顾数月,更不用说岚小姐,更是倾其所?有?,你又凭什么?”
宁十安虔诚:“凭我一颗真心。”
众人:……
这家伙真是油盐不进,那人一拍桌子站起来:“别?演了,你敢说你真的喜欢寻仙君,绝不会失望受伤么?”
宁十安眼神坚定:“当然?是真的,也会失望受伤,但失望受伤就?要离开么?你们的喜欢太浅薄,我对寻仙君的心天?地可鉴。”
“你就?是天?地可鉴寻仙君也不会动摇分毫,你是不是给他下药或者种蛊了?”
宁十安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绝不会做如此下作之事。”
沐岚一直望着她,此刻才道:“宁姑娘,我不信。”
宁十安:“哦。”
沐岚道:“你若真喜欢阿寻,便会期待回应,而阿寻无?法给予这些,我们都试过,便知那如何伤心,你能情绪稳定在他身边这般久,只有?一种可能,你并不喜欢阿寻。”
宁十安想,这姑娘真敏锐,大抵也是真喜欢阿寻,不然?不会如此伤心,说起来,越喜欢阿寻,便越期待回应,便越无?法靠近他,只有?她这种有?所?图谋的人才能忍受那些。
沐岚目光忽而犀利:“宁姑娘,你在阿寻身边,究竟在图谋什么?”
宁十安自是不认:“我没有?图谋,我只是单纯喜欢寻仙君罢了。”
沐岚涵养用尽,阿寻可以不喜欢她,但她不能忍受阿寻身边存在这种别?有?用心之人。
“宁姑娘,既然?你如此说,那你敢不敢贴真言符?”
真言符?这玩意儿那么稀有?沐岚究竟哪里弄来的?不过这东西贴在身上需要受者完全敞开灵府接纳,得心甘情愿,不然?便不起效用,好是好,弊端也挺大。
沐岚逼问:“你敢么?”
数双眼睛望过来,宁十安当然?不敢,这不得把真话全都吐个?干净,她只得装作镇定,正要找借口推辞,有?人从暮色中走来。
一身黑衣,眉目俊朗,正是沐寻。
他一走近,众人的视线便全落在他身上,可他浑不在意,只看向宁十安一人,旋即走到她身边坐下。
沐岚目睹这一切,掩下不甘,咬牙道:“宁姑娘,阿寻正好来了,你敢不敢当着他的面做这件事?”
宁十安想,那还用问?肯定是不敢啊,他才在意她两?三天?,被他知道真相岂不是完蛋?她故作沉思不予回应。
沐寻便问:“发生何事?”
“我怀疑她居心不良。”沐岚直视青年平静的眼睛,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直说,“阿寻你应当知道,没人能在你身边停留,可她却适应良好,显然?不正常。”
沐寻转眸看向宁十安,后?者一个?激灵挺直腰背,他道:“的确不正常。”
沐岚见他肯听,立刻道:“不错,阿寻可有?察觉出什么?”
沐寻点头,看向众人:“她比寻常人更喜欢我。”
沐岚:……
众人:……
沐岚恨铁不成钢:“阿寻你清醒一点,你从前不是如此模样,怎能轻易被她蛊惑?”
沐寻道:“怎是蛊惑,没人比宁姑娘真挚。”
宁十安悄悄抬头,正巧沐寻望过来,青年温声:“对么,宁姑娘?”
宁十安心想,这个?小傻瓜哦,随后?快速点头:“当然?当然?。”
沐岚气到头脑混乱,“阿寻你莫被这个?女人骗了。”
沐寻顺手将桌上的糕点取给宁十安,“宁姑娘不会骗我。”
宁十安心虚,闷头吃糕点。
“好好好,既然?如此,宁姑娘敢不敢贴真言符?”
宁十安尚未回答,沐寻道:“宁姑娘当然?敢。”
宁十安呛到,顿时咳嗽起来。
沐寻取来水,送到她面前,宁十安咕噜噜直灌,掩盖慌乱。
“那好,就?让宁姑娘当着众人的面,贴真言符。”
眼看沐岚取出真言符就?要走来,沐寻却又道:“但宁姑娘不需要。”
沐岚气急败坏:“怎么就?不需要?”
沐寻目光清澈:“宁姑娘待我的心不需要借助外?力来证明,我都明白。”
沐岚:……
她二?哥一定是疯了,疯的彻彻底底,她气道:“你一定会后?悔的。”
沐寻:“不会。”
“你!”
沐寻起身,牵住宁十安的手:“宁姑娘,夜深了,我们回去休息。”
宁十安忙丢下糕点和茶杯,拍拍手上的糖粉跟上他。
沐岚怒不可遏,连唤数声阿寻,青年却始终未曾回头。
·
宁十安同?沐寻转入小径,中心广场的喧嚣已?在身后?。
小径静谧,枝影婆娑。
宁十安小心问:“阿寻,你为何不让我贴真言符?”
沐寻道:“因为不需要。”
宁十安干巴巴:“啊,对……”
青年又道:“宁姑娘如此单纯善良,同?旁人都不一样。”
宁十安汗流浃背,快别?说了,求求了……
“我知道宁姑娘比任何人都喜欢我。”月色下的青年温润若玉,“宁姑娘也是我这些年唯一在意的人。”
青年眼眸一弯:“我全心全意信任着宁姑娘,宁姑娘的爱是我见过最纯粹的东西。”
宁十安:……
她该下地狱吧……救命……
第35章
坏了,这家伙竟如?此纯爱,看着他满是信任的黑色眼睛,宁十安只觉自?己真该死。
不能心虚不要心虚,他越爱她?离开才越痛,越痛才能打破先天缺陷,都?是为了他,她?没有?做错!
宁十安安慰完自?己,沉重的心才略有?放松,一抬头,又同他清澈的目光相撞。
那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哦,她?还是该下地狱!
宁十安默默流泪。
·
接下来几日宁十安没出门,用讨来的花种翻新小院,沐寻则日日去镇灵阁化解佛骨的佛光。
这日,宁十安已翻新了大半院落,院中一改颓靡,郁郁葱葱,夕阳西下的时候,沐寻回到别院。
宁十安丢下花铲,欢喜的上?前招呼,青年却略过?她?,径自?往书房去。
宁十安一头雾水,追上?去扯住他的衣袖,“阿寻,你怎么了?”
青年没有?焦距的眼睛望过?来:“宁姑娘,何?事?”
语气冷硬一如?从前,这家伙像是又变回了先前冷漠的样子?。
不对劲,宁十安拽着不让走:“你究竟怎么了?”
沐寻轻易便从宁十安手中挣脱,不欲与她?纠缠,转身便进了书房,徒留下宁十安风中凌乱。
不对劲啊不对劲,早上?出去还好好的,没道理这时候忽而起变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
就在宁十安胡思乱想间,青年却又重新走了回来,宁十安茫然抬头。
“宁姑娘抱歉,我?方才受到了佛光影响。”冷漠消散,青年在她?面?前重新变得柔软,“现?在好些?了。”
佛光会让他丢失情感?是了,那佛骨是玄无?的,玄无?正是一位成就大道,无?情无?欲之人?,沐寻吸收了他的佛骨,便也吸收了他残余的神识,被他同化。
不能如?此,她?好不容易才令他有?了情感,绝不能再走回头路。
“阿寻,你能不再吸收佛光么?”
沐寻道:“众人?皆受佛光影响,若不将之摧毁,迟早还会发生自?杀事件,如?今只有?我?不受影响,便只能由我?来处理。”
“可是我?怕你……”宁十安拽住他的衣袖,“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我?问过?阿斐,无?人?可以接近,亦没有?属性相克的法器。”
言下之意就只能是他,宁十安忧虑重重。
沐寻道:“我?知道宁姑娘担心什么,我?每日少炼化一些?便是。”
这哪里放心得了,眼看任务就快成了,宁十安嘀咕:“不放心不放心不放心。”
“我?保证,一定在可控范围内。”青年揉揉她?的头发,“我?也不想忘记宁姑娘。”
·
即便沐寻如?此保证,宁十安还是忐忑不安,攻略沐寻有?多难她?心里清楚,都?不知道如?何?阴差阳错走到这一步,绝不能前功尽弃。
在沐寻清除佛光的白日,宁十安去了藏书阁,她?想了解玄无?的过?往,藏书阁在镇灵阁前方,宁十安取出沐斐给的令牌便被放进阁内。
光线透过?木窗,漂浮的尘埃青烟般缓慢旋转。
宁十安抬手拂开,仔细检索木架上?的古朴书籍,藏书阁面?积颇大,一排排书架望不到头,宁十安半个时辰后才在角落找出一本勉强相关的上?古修仙漫谈,打开封面?,烟尘呛的她?轻咳一声。
宁十安找了个角落盘膝坐下,一页页翻开,上?面?记录的宗门多半已经消失,流传至今的已成顶阶仙门。
就在宁十安仔细检索的时候,耳边忽而传来细碎的交谈之声。
“你们说那女人?究竟有?何?本事?”
“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你们再不忿,寻仙君可是真的将她?放在心上?了,酸有?什么用。”
“谁酸了,我?才不信寻仙君真的喜欢她?,等她?的手段失效了,我?看她?还怎么嚣张。”
“那你们说,她?的手段什么时候失效?”
“我?听说佛光有?去除污秽的作用,就像之前被控的弟子?们自?杀,也是因为被祛除了杂念,只想献身于?圣者。寻仙君近日不是在清除佛光么?他不会被控制,但佛光亦会对他产生影响,有?可能那女人?下的药或是种的蛊会被驱散,届时就会变回从前的寻仙君了。”
“若真如?此,那就太好了,看那女人?还如?何?在沐府立足。”
宁十安听了个真切,她?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这也正常,沐寻从前高不可攀,如?今只对她?一人?特殊,自?然会引起不满。
她?想也许佛光清除的是七情六欲,去了七情六欲,才能心无?旁骛的入道,只不过?弟子?们承受不了佛光的威压,才被控身死。
手中的书册正翻到一个上?古宗门,名唤星云宗,而星云宗的宗主便是玄无?,宁十安打起精神,一字一句看去,星云宗乃是当时的名门大宗,门徒众多,宗主更是天纵之才,修为远超同阶修者,为人?热忱,正义善良,受众人?敬仰。
后魔族入侵,玄无?率弟子?迎战,虽艰难险胜,但星云宗损失惨重,玄无?更是销声匿迹。
宁十安想,玄无?堪破大道成圣应在星云宗覆灭之后,书册上?仅此一点儿相关,宁十安合上?书册,离开藏书阁。
出得藏书阁,那望来的目光愈加大胆,宁十安不予理会,往镇灵阁去,沐寻仍在阁中,她?便在外?候着。
“宁姑娘在这儿做什么?”熟悉的声音响起,宁十安抬眸,发觉是沐岚。
她?尚未回应,沐岚冷笑:“是担心阿寻恢复正常么?”
宁十安道:“从前那样叫什么正常?”
“总比现?在好。”
宁十安吵架从不输:“我?觉得现?在比较好,他在意我?,我?在意他,多好。”
沐岚气得不清,她?双眸冒火:“你等着,阿寻若恢复从前,我?第一个将你赶出沐府。”
宁十安嬉笑:“阿寻才不会变回从前的样子?,阿寻会永远在意我?。”
沐岚咬牙:“那你最好祈祷,否则我?们走着瞧。”
宁十安根本不怕:“走着瞧就走着瞧。”
沐岚气得拂袖而去,周围弟子?不友善的目光便密密麻麻的望过?来。
宁十安叹了一口气,嘴上?硬,心里可没那么轻松,这次回府沐寻给她?拉满了仇恨,如?今她?能在沐府好好待着纯粹靠沐寻庇护,若沐寻真丢失感情,她?日子?定然艰难,还要重新攻略,想想就痛苦。
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儿发生!
宁十安思虑间,沐寻已经从镇灵阁出来,略有?倦色,但目光温和,宁十安急忙跑过?去,拉着他的手上?下检查,发觉荧光并不多。
沐寻不动?,任她?看,“放心,佛光没有?影响到我?,我?答应宁姑娘的一定会做到。”
宁十安严肃:“那就最好了。”
·
接下来几日,沐寻一直控制得很好,只消再两日,佛手骨的佛光便会被清理干净。
今日,沐寻又去了镇灵阁,临行前宁十安严格叮嘱:“绝对不能被佛光影响,不能一次性吸收过?多。”
沐寻点头:“知道了,宁姑娘。”
宁十安恶狠狠:“你若是变回从前,我?真的再也不管你了。”
沐寻乖巧:“知道了,宁姑娘。”
宁十安目送他走,暂时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沐寻应当不会乱来,只要好感度不清零,她?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获得财富、修为,走上?人?生巅峰。
宁十安喜滋滋的在院中修剪花木,料理完一圈已是暮色时分,是时候去镇灵阁接沐寻了,虽然每次接沐寻都?要拉一波仇恨,但只要沐寻在意她?,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宁十安丢下花铲,清理干净脏污,正要起身,脑海中忽而“嗡”得一声,整个人?都?向下坠去,“吧唧”一声,宁十安摔了个结实,她?“哎呦哎呦”的爬起来,忽而察觉不对,抬眸四?望,发觉四?周比方才黑了许多。
再看天空,不知何?时已遍布乌云,这是怎么了?
心脏不受控制的急速跳动?,令人?心悸的感觉一波波传来,她?下意识的望向镇灵阁方向,只觉那里存在着令人?惊惧的东西,只望一眼,便惊骇的无?法动?弹。
一定是镇灵阁出事了,沐寻还在那里!
宁十安顾不得腿软,立刻望镇灵阁去,出了别院,再到中心广场,这才发现?弟子?们都?惊慌失措的满地乱窜。
她?艰难穿过?人?群,朝镇灵阁方向去,沿途遇见沐岚,被她?一把抓住,沐岚脸色苍白,大声道:“镇灵阁危险,宁姑娘回别院躲避。”
宁十安忙问:“发生何?事?”
“玄无?的头骨不知为何?突破封印,出现?在佛手骨旁。”沐岚脸上?血色全无?,“明明在手骨之后,阿斐已经加固了封印,寻常弟子?根本无?法破除。”
宁十安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这简直糟糕透了。
“好在这几日阿寻清理佛光,不允许弟子?靠近,弟子?们才没有?被控制。”沐岚道,“已经紧急疏散弟子?避难,宁姑娘也莫要靠近。”
宁十安道:“那阿寻……”
“阿寻正在思量破解之法。”沐岚道,“头骨佛光正在扩散,不加以处理便会酿成大祸。”
宁十安道:“处理的方式不就只能是吸收么?”
沐岚深深看她?一眼:“的确如?此。”
吸收的多了便会丢失七情六欲,沐寻会变回从前,她?的任务进度会清零。
她?得见沐寻。
“宁姑娘,我?不会让你去见他,我?不能让你影响他。”沐寻看出她?的意图,直接道,“来人?,送宁姑娘回别院。”
宁十安表示抗议,沐岚却根本不理,两位师兄蛮横走来,直接将她?请回别院。
心悸之感愈来愈强,镇灵阁方向只剩沐寻,他应当还在布置结界阻止佛光扩散,但结界只能做短暂阻挡。
两位师兄守在门外?,宁十安被看管在其中,不行,她?得出去。
宁十安唤出系统,询问有?否隐匿身形的东西,系统翻了一炷香,找出一枚隐匿符,宁十安使用积分兑换,这便贴着隐匿符悄悄出了别院。
一路小心翼翼,好在越靠近镇灵阁越空,快到镇灵阁时已空无?一人?,系统说这隐匿符有?短暂的护盾,可以保护她?不受佛光侵扰。
宁十安穿过?空荡荡的石阶,终于?来到镇灵阁门前,那里正站着一个黑衣青年。
她?走到他面?前,仰脸去看他,青年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默默望着镇灵阁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十安正要出声,他却忽而朝她?望来,眉心微拧,试探般朝她?伸手。
被发现?了,这家伙真敏锐,宁十安便轻咳一声:“阿寻。”
沐寻便道:“原来是宁姑娘。”
“是我?。”宁十安低声问,“这般多佛光,阿寻也无?法抵挡吧?”
沐寻道:“是的。”
宁十安深吸一口气,问道:“阿寻打算如?何?做?”
沐寻低头看她?,他伸手触碰她?的脸颊,旋即扣住她?的后颈,叫她?仰起头来,他俯身轻触她?的嘴唇,撬开她?的口舌,细致的吻她?。
宁十安伏在他胸口,乖乖由着他。
青年半敛着眼睫,将姑娘的表情尽收眼底,她?今日很乖,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轻颤,格外?惹人?怜爱。
他知道姑娘来找他做什么,她?这些?天的担忧都?写在脸上?,他知道她?喜欢自?己,他知道她?讨厌自?己变回从前,他也不想,可眼下这佛光,并没有?其他办法……
他松开她?,她?望过?来,眼眶红红的,鼻尖也通红,她?在努力隐忍着什么。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他也知道自?己答应过?她?,但如?今只能抱歉。
心像是无?止境的往下坠,沉重又荒芜,没有?着落,这是难过?么?
他便觉得呼吸也有?些?困难,姑娘道:“阿寻……”
他不敢听,他怕看见她?失望的眼睛,于?是逃避般的道:“宁姑娘……”
姑娘又唤:“阿寻。”
他只得看向她?。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开口:“阿寻,即便你变回从前,我?也不会离开你。”
“抱歉……嗯?”他一怔,没有?反应过?来,宁姑娘说什么?
姑娘用力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带着细微又克制的哭腔:“我?不会离开你,就算从头来过?,也不会离开你,我?宁十安说爱你就爱你,无?论如?何?都?爱你。”
他愣住,脑海中一片空白,宁姑娘竟不是来劝他的……
他不可置信:“这就是你今日来想同我?说的话??”
“是的,我?知道你要救人?,我?知道你不会选我?。”姑娘望着他,又脆弱又坚定,流着泪嚷嚷,“但没关系,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剩下的我?来努力。”
“阿寻别怕,无?论你做什么,我?永远都?在!”姑娘握拳,咬牙切齿,“宁十安永不放弃,永不气馁!”
她?明明很伤心,却嚷嚷的很大声,她?像是在劝自?己,可字里行间,却全是对他的在意,她?在安慰他。
她?冒着被控制的风险,辛苦来到这里,是为了安慰他。
沐寻鼻端莫名一酸,他猛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怀里的姑娘娇娇软软,眼泪蹭在他胸口。
他抬头,望见月光。
他垂首,那月光已穿山越海,被他抱了满怀。
那是他从未遇过?的温柔。
第36章
宁十安知道攻略沐寻没那么简单,先前的一帆风顺只是因为没有遇到需要抉择的事儿。
总有那么一天,总有那样一件事,会打破两人之间的平衡,给两人的相处带来危机,佛骨正是这样一桩。
宁十安的眼泪为任务进度而流,她同沐寻告别,青年?回头望她一眼,略一停顿,随后走?进镇灵阁。
空气中佛光浓郁,她不敢停留,借着隐匿符往别院去。
沿途空无一人,弟子们早已撤到沐府边缘。
宁十安站在?中心广场,看?着黑暗寂静的沐府,怪异之感忽而涌上心头。
佛手骨的出?现是紫微宗弟子的鲁莽,可佛头骨依沐岚所言,沐斐已经加强封印,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定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这人的目的是什么?要沐府弟子的性命?可自从佛手骨事件后,沐寻一直在?处理佛手骨的佛光,镇灵阁根本没有弟子靠近,这人即便强行取出?头骨,也?无法?伤人,那他的目的便绝不在?此。
从结果来看?,头骨出?现,沐府弟子无一人伤亡,唯有沐寻为了?阻止佛光扩散,必须强行吸收更多佛光,而他吸收太?多佛光,也?不会被控自杀,只会丢失七情六欲。
宁十安一怔,这人的目的是让沐寻恢复从前?
这人很了?解沐寻,知道他不会置沐府弟子不顾,亦知道他即便明?白是阴谋也?会前去救人,甚至在?知道沐寻对她在?意?后,选择了?一个微妙的难题。
【沐府全宗弟子的性命】与【同宁十安在?一起】,孰轻孰重?一眼便知,更何况是由沐寻来选,结果一目了?然。
什么人会如此做?难道是沐岚?或是看?她不顺眼的沐府弟子?亦或者根本就是针对沐寻,如同初酒一样,对他有着某种企图。
无论如何,这件事需要告知沐寻,宁十安转身返回镇灵阁,待她回到阁前,便见沐寻正孤身站在?镇灵阁外。
他方才不是进阁内了?么?怎么又在?外面??
宁十安上前,刚一靠近,沐寻便敏锐的望过来。
她便问:“阿寻,你在?这里做什么?”
青年?目光幽深:“我在?想,如何不离开宁姑娘。”
嗯?这家伙在?说什么?宁十安惊讶道:“阿寻,你……”
沐寻站在?黑色的风中,语调缓慢。
“起初,沐府弟子的性命与离开宁姑娘相比,并?不算艰难的选择。”
“只要吸收佛光,便能保住弟子们的性命,而离我而去,对宁姑娘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我想,这是迄今为止最简单的选择。”
“可当我进入镇灵阁,准备处理佛光时,我才发现,我做不到。”
青年?黑漆漆的眼望过来,掩着深不见底的海。
“我告诉自己应该处理佛光,可我做不到,我便意?识到,原来我不想离开宁姑娘。”
宁十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家伙在?说什么?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觉?还是被佛光入侵,神志不清?
宁十安错乱间伸出?手,轻触他的额头:“阿寻,你病了??”
青年?攥住她的手,沉声:“没有。”
没病怎么胡言乱语?
青年?视线越过层层佛光,又转回宁十安的脸上。
“我方才站在?佛光前,心里想的却全是宁姑娘。”
“我不想成为不喜欢宁姑娘的沐寻,不想对宁姑娘视而不见,不想宁姑娘另觅良人。”
“我想同宁姑娘在?一起,我喜欢宁姑娘。”
青年?说完后,对面?的姑娘显然受到了?惊吓,她愣愣的看?着他,一时不知做什么反应。
青年?伸手轻触她的脸颊,俯身去问:“宁姑娘,你还好么?”
宁十安终于在?这时候反应过来了?,沐寻长进了?,比方才更有感情了?,呜呜呜……
“阿寻……”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声道:“我不能没有宁姑娘。”
宁十安哇哇大哭:“我也?不能没有你……”的好感值!
她趁着这个间隙偷看?了?一眼任务进度条,竟然涨了?一大截,真是令安高兴。
沐寻只以为她的眼泪是为自己而流,心中柔软,轻拂她的发,安慰道:“宁姑娘莫哭,我以后会待你好的。”
宁十安喜极而泣,呜了?会儿抬起头:“可佛光要怎么办?”
沐寻道:“再想别的办法?。”
宁十安便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沐寻道:“我也?如是想过,但头骨一经放出?,便会产生威胁,如今只我一人不受影响,便也?只能由我处理。”
“以佛光扩散的程度,约有五日便会笼罩整个沐府,得在?这之前想到办法?。”
五日?
沐寻道:“我们先离开镇灵阁,我去通知阿斐带着弟子全部迁移到山下的永沐城中。”
·
很快,偌大的沐府便只剩下宁十安与沐寻两人,佛光如今还只影响镇灵阁附近。
宁十安的隐匿符失效,但在?别处倒也?不影响。
两人坐在?空旷的藏书阁中,一本一本翻找古籍,试图寻找玄无的过去以及控制佛光的方法?,从日暮翻找到天明?,也?未能找到一丝儿线索。
宁十安盘膝坐着,打了?个呵欠,晨光从木窗照进来,暖洋洋的。
沐寻坐在?她对面?,一半身子融进暖光,他递过来一本书,指着摊开的那页道:“你瞧瞧这个阵法?有没有用?。”
宁十安“哦”了?一声接过,一字一句读过。
沐寻原本同她一道看?册子,忽而出?声:“宁姑娘。”
宁十安茫然抬头,他便这时候亲了?过来。
宁十安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退,靠在?了?木质书架上。
沐寻半敛着眼睫,低声同她道:“宁姑娘莫动,书架受力会倒。”
如此高大的书架砸下来可是惊天动地,更何况分门别类的书籍会混乱成一团,搜寻起来难度陡增。
宁十安好不容易才将?沐寻攻略到如此地步,当然不能功亏一篑,只得挺直腰背,虚虚靠着,靠自己的力量艰难撑着。
偏这家伙蛮横,纠缠着她意?识混乱,想要推开手中却还攥着那本阵法?书,本能的攥紧,也?想不到扔开,便被他欺负了?去。
青年?沉溺于此,伸手揽住她的腰,愈加过分,整个身子都压了?上来,宁十安不敢向后靠,为了?保持平衡,便只能往他怀里钻。
嘴唇被啄吻的红肿,他松开她,沿着她的脖颈吻下去,宁十安大脑一片空白,得了?间隙低声唤:“阿寻……”
回应她的是脖颈上微微刺痛的吻痕,领口?被拨开,吻便一一落在?锁骨上。
宁十安呼吸急促,眼中泛起水光,她低低唤:“阿寻……”
沐寻便抬头又吻上她的唇,将?那些碎语全堵在?口?中。
待他放过她时,宁十安几乎融化在?他怀里,他倒是平静,垂眸替她整理领口?。
宁十安红着脸:“阿寻,你不是来找破解之法?的么?”
沐寻将?她凌乱的衣衫规整好,又将?她纷乱的发别在?脑后,盯着她因为害羞而泛红的脸颊,这才道:“我已经看?完了?,藏书阁里没有。”
“没有?”宁十安扬了?扬手中的书,瞪向他,“那你叫我看?这阵法?是什么意?思?”
沐寻取过那本书,随手丢掉:“为了?亲你。”
宁十安:……
沐寻将?她抱起,起身往外走?。
宁十安便问:“这次去哪里?”
沐寻道:“去下一处寻找破解之法?。”
·
宁十安盯着曾经来过的寒泉,没好气:“这就是你说的下一处破解之法??”
沐寻坦然:“对,寒泉有凝神静气之效,泡一泡,兴许能想出?办法?来。”
经过方才的事儿,宁十安颇为怀疑:“真的么?”
青年?平静温和,看?上去正正经经:“自然。”
“那你自己去泡,我在?岸边等……”
宁十安尚未说完话?,整个人已经被他抱进了?寒潭中。
冷意?瞬间将?她包裹,她冻的意?识不清,只想抓住身边的男人取暖。
青年?好心的将?手臂借给她,助力她攀上自己的身体,随后带着她一路进到最深处,懒散靠在?潭壁上。
宁十安瑟瑟发抖,抱着他才能驱散冷意?,她咬牙道:“阿寻,你是故意?的。”
青年?拨开她湿漉漉的发,低头亲吻她冻得发白的嘴唇,眼眸弯弯:“我只是想抱宁姑娘,我有什么错?”
他更加肆无忌惮了?,从他在?镇灵阁前表白后,他愈发的大胆。
“宁姑娘不是一直喜欢我么?喜欢到不能自已的程度。”
宁十安不能否认,含泪道:“当、当然……”
“那既然两情相悦,这一切不是理所应当么?”
宁十安冻得口?齿不清:“是、是……但……”
话?尚未说完,腰带蓦然一松,她冻得根本没办法?反抗,甚至远离他都做不到,想出?声阻止,他却俯身堵住她的口?舌。
他将?她圈在?怀里,手指一件件剥去她的衣衫,先是外衫,紧接着是单薄的里衣,最后只剩下勉强蔽体的肚兜。
他的手伸进去,掐住了?她的腰,旋即往上。
温柔与冰冷相触,宁十安呜的一声,溢出?了?泪花。
他将?她试图推拒的手反剪在?身后,用?散落的衣衫缠了?,将?她压在?潭壁上,俯身去亲她的锁骨,一路向下。
宁十安承受不住,连连唤道:“阿寻……”
青年?抬起头,见她皮肤通红,眼角泛起泪花,瞧上去迷乱又可怜。
他将?她重?新揽进怀里,亲了?亲她滚烫的脸颊:“宁姑娘,下次再继续。”
第37章
宁十安被湿漉漉的抱回别院,她一整天头脑昏沉,哆哆嗦嗦伏在他胸口。
无人的沐府四下寂然,只余微风掠过树梢。
沐寻将她放在床榻,抬手剥她的?衣衫,宁十安急忙摁住:“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沐寻便退至屏风后,待她换好才重新出来,见姑娘仍在发抖,便问:“冷?”
宁十安怕了?他,忙摇头:“不冷。”
他握住她的?手,冰冷渗人,于是?道:“只牵手可以么?”
只牵手可以,他别?像方才……这?事儿不能想,一想脸颊便烧的?通红,又冷又热,实在难受。
“阿寻,泡了?这?般久,你可想出什么了??”
沐寻望着她,目光幽深:“想了?很多。”
竟想出来了??宁十安大喜:“什么?说给我听听。”
沐寻默了?默,盯着她的?视线逐渐灼热:“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宁十安蓦然住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家伙说的?是?什么,她怒目而视,“我说佛光!”
沐寻恍然:“哦,没想出来。”
宁十安:……
沐寻解释:“认真想了?,但没那么容易。”
宁十安斜睨着他:“就有时间想别?的?。”
沐寻毫不遮掩:“其他的?时间都在想别?的?。”
够了?,她说够了?!这?家伙真是?……宁十安不想再同他这?个,转移话题:“对了?,初酒呢?也?同大家一起撤离了??”
沐寻道:“我问问阿斐。”
沐寻传书给沐斐,因着距离并不远,一刻钟后,便收到了?回信,沐斐清查人员后,发觉当中并没有初酒,许是?事出突然,将他忘在了?牢里。
宁十安立刻道:“我们去看看。”
地牢离镇灵阁不远,这?时的?佛光已经扩散到了?地牢上?方,初酒若仍在牢中,怕是?会受到影响。
宁十安刚准备用积分兑换隐匿符,沐寻抬手在她身上?落下屏障:“这?屏障坚持不了?多久,我们看完速速离开。”
两人从森严的?大门进入,沿着狭窄的?小道一路往下,沐府的?地牢已经许久不用,此刻只关了?初酒一人。
两人从小道甫一进入地牢,便闻到一股血腥味,再向?前,便看见了?倒在干涸血泊中的?紫微宗弟子,他已死去多时。
而正对面的?牢房中却空无一人,锁头打开胡乱堆在地上?,没有打斗的?痕迹。
宁十安检查完所有牢笼,肃目道:“初酒逃走?了?。”
初酒则俯身在实体旁,检索过后道:“这?名弟子身上?只有一道致命伤,且表情轻松,更?像是?被控后自愿被杀。”
“初酒控制了?他?”宁十安猜测,“初酒控制他打开牢笼将自己放走?,随后杀了?他。”
“可他明?明?被困牢中,又如?何做到?”宁十安不解,俯身在尸体旁的?沐寻却盯着一处一言不发,宁十安走?上?前,“怎么了??”
沐寻不语,宁十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见尸体的?胸口上?用鲜血歪歪扭扭的?写?着。
【宁姑娘,若沐寻选了?沐府弟子,你便来找我,我比他待你好多了?。】
字里行间满是?戏谑,宁十安甚至能想象到初酒那嬉笑的?模样。
沐寻黑眸深沉,掐诀起引火诀,将尸体与血液一道灼烧干净。
宁十安担忧的?看向?他:“阿寻……”
青年直起身,神情从容安定:“宁姑娘放心,这?种事不会影响我。”
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宁十安便接着想眼?前的?事儿。
“照这?样看来,佛手骨意外被紫微宗弟子取出,之?后我们带初酒回府,在众人忙于清理佛光时,初酒趁机控制了?来地牢的?紫微宗弟子,命令他给自己打开地牢,并去镇灵阁取出佛头骨,随后离开。”
沐寻拧眉:“可他为何不受控制?”
宁十安想:“他身上?宝贝很多,兴许有什么古怪的?东西,你别?忘了?他还有个厉害的?主人,只靠一些古怪的?龟甲,便令翠儿有了?卜卦能力。”
沐寻点头:“这?倒也?是?。”
如?今初酒逃了?,两人只得另寻他法?,距离佛光扩散还有四日,时间仓促。
两人出了?地牢,沐寻便带宁十安穿过中央广场,往西侧去,不多久便到了?一桩雅致的?院落。
花木繁盛,郁郁葱葱,想来受到了?很好的?照料。
宁十安隐约记得这?是?沐斐的?宅邸,沐寻带她进去,一路穿过中庭,又从后院走?出去,竟来到了?悬崖边。
靠近云蔼朝霞的?地方,有一方凉亭,置着厚绒毯与红木案几。
宁十安随沐寻走?到近前:“这?是?……”
沐寻同她坐在绒毯上?,远处天高云阔。
“从前我想不通的?时候,便会到这?里来。”沐寻望向?没有尽头的?远空,“亦或者是?做的?事太麻烦,兜不住了?,便也?躲在这?里,阿斐会替我处理。”
宁十安想,他这?性子,倒的?确会遇到很多麻烦事儿,帮了?人也?不被感激,甚至心生怨恨。
“我从小到大便一直如?此处事,若被人找上?门来,不紧急或是?不重要,便不在意。”微风掠过青年的?额发,露出他温和的?眉眼?,“宁姑娘见过那种模样。”
宁十安便想起在银鱼岛时,他被人欺负也?不反抗,因为情感缺失,感觉不到愤怒,生命中的?事儿便只剩下是?否值得。
“后来被阿斐瞧见,阿斐说,你以后完成任务,到我那里躲几天。我说我不在乎,阿斐说他在乎,那之?后我便常来这?里,后续的?处理全是?阿斐承担,无论我惹了?多大的?麻烦,阿斐从来不叫人打扰我。”
宁十安:“是?了?,上?回紫微宗的?人因为佛手的?事儿找麻烦,也?是?斐仙君将他们打发走?的?。”
“阿斐很可靠。”沐寻道,“所以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我们来此静坐,兴许可以觅得一丝线索。”
彼时日光正好,长?风掠过山涧,白云缓缓游移,视线尽头亦是?远空。
宁十安应了?一声“好”,但大脑实则空白,她甚至不知道佛光是?什么,又要如?何清除。努力半天空空如?也?,在这?暖风和煦的?时节里,生生把自己想困了?,但身侧青年目光沉静,一副认真模样,她也?不好意思?睡,于是?硬撑着发懵。
虽想坚持但她很快摇摇欲倒,就在她眼?皮打架实在撑不住的?时候,青年伸手将她捞进怀里,眼?睫半敛,盖住眸中碎光:“宁姑娘睡吧,我来想就好。”
宁十安便当真窝在他怀里睡着了?,一觉醒来,发觉天空布满晚霞。
她扒拉着他的?手臂直起身子,他垂首:“醒了??”
“嗯。”宁十安带着将将苏醒的?鼻音,“我睡了?这?么久。”
“不久。”青年递来一杯水,宁十安想接,他却微微后撤,将水杯递到她唇边,宁十安懵懂间便就着他的?手喝了?,青年盯着她微微晃动的?发丝,目光愈发温柔。
宁十安清醒了?些,想从他怀里爬开,他却扣着她的?腰要她坐下,“宁姑娘如?此便好。”
宁十安便只好坐下,她背靠着他的?胸膛,头顶越过他的?下巴。
晚霞愈发艳丽,整片天空被侵染成了?暖橘、酱紫与墨蓝,或轻或重,揉成一团。
身后的?青年揽着她,并不出声,宁十安便问:“你想了?一下午,想出来了?么?”
青年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未曾。”
宁十安忧心忡忡,藏书阁与地牢都得不到线索的?话,恐怕空想亦是?无用。
“宁姑娘,我想……”
“嗯?”
“若是?实在想不出来,不如?换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
“不如?来想想,倘若我真的?变回从前,要如?何快速想起宁姑娘。”青年的?声音听上?去沉稳可靠,“比如?更?刻骨铭心一些。”
宁十安还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青年的?手指便轻巧的?扣住她纤细的?脖颈,微微用力,迫使她侧仰起脸,随后俯身吻住了?她。
宁十安整个人都被他锁在怀里,双手本能的?抬起,被他另一只手扣住,按在裙摆间。
他的?吻从来温柔到蛮横,闯进去便失去控制,她喘、息不得,却也?无法?出声,只有零星的?单音破碎坠落。
扣住脖颈的?手向?下滑,探进里衣深处。
宁十安慌乱后退,却已被抵在他胸口,退无可退。
腰带散落,他的?手贴上?她的?皮肤,这?次游移向?下。
宁十安瞳孔一颤,呜咽求饶,他放开她,吻掉她的?泪花,宁十安意识混乱,气力消散:“阿寻,别?,别?在这?里……”
青年哄她:“没有别?人,整个沐府只有我们。”
只有他们,也?不能在这?儿……
青年却再次覆住她的?口,不给她丝毫退路。
他的?手沾了?寒泉水,冰凉彻骨,叫她颤抖不休,可那些呜咽又被他尽数吞进口中。
她逃脱不得,只得承受,这?叫她慌乱又无助。
直到她脱力伏在他胸口,才模糊见对上?他的?眼?。
那里终于不再是?一片死寂,而是?沾染了?浓郁的?情意。
一杯水被递到唇边,青年修长?的?指压着琉璃杯,“宁姑娘渴么?”
宁十安瞥见,方才作?乱的?正是?……
她整个人都烧起来,将脸闷进他胸口,闷声道:“不渴。”
青年的?手指落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宁姑娘一定累了?,好好休息。”
还不是?因为他!宁十安气得抖了?抖脑袋。
青年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儿故意:“宁姑娘,刻苦铭心么?”
真是?该死的?刻苦铭心,宁十安咬牙切齿:“一点儿也?不!”
“哦。”青年轻笑了?声,凑到她耳边,低低道:“别?担心,我们还有三天。”
宁十安:!!!
她恼道:“你到底要……”
青年正色:“还有三天来想,如?何驱除佛光。”
宁十安:……
他最好是?!
第38章
某种?角度来说,沐寻最近在?自我攻略了,他的好感度每日都在增加,冷漠日渐消融,看过来的眼睛里常含浓郁情意。
宁十安盯着快到顶的进度条想,倘若没有佛光事件,再过些时日任务必定成功,如今便不好说了,真让他恢复从前状态,攻略成功还不知要花费多久,她不能允许。
距离佛光扩散还有三天,宁十安一大早起来,发觉沐寻不在?身边,稍作梳洗便拉开房门,一出门便被?满园招摇的花枝晃花了眼睛。
浅金色的晨光下,院中种?满了异色灵种?,比先前她种的还要多数倍,灵风带着甜蜜香气吹过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青年的掌心?,那里正有一簇盛放的月季。
“是你种?的?”宁十安惊讶的走上前,“什么?时候?”
沐寻将月季搁回,将挽起的宽袖放下,从来清冷的他在?晨光中显出少?有的暖色。
“昨夜去花田找来的,你常去那儿,我猜你喜欢。”青年从花丛中走出,“你往后?同我住在?这院子里,不能教你总看见一片荒芜。”
往后?么??他们哪来的往后?……
没时间伤感了还得找方法?,宁十安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拖往镇灵阁。
“好看是好看,还是先想想如何清除佛光吧。”
青年盯着她握住自己的手腕,温顺道:“好。”
两人在?镇灵阁里窝了一天,镇灵阁里分隔成无数石台,每一座石台下都有镇压的灵物,宁十安顶着沐寻给的屏障,穿行?在?其中,屏障破损便立刻找沐寻修补。
可即便如此还是一无所获,她用尽气力后?看见沐寻正望着一个石台发愣,便跟过去瞧,入目是一块红宝石。
“深海灵物,你喜欢么??喜欢的话我拿出来送你。”沐寻上下打量她,眼眸一亮,“挂在?脖颈间好么??”
叫他想清除方法?,他在?这里做这些,宁十安恼道:“不要,我不喜欢这种?东西。”
沐寻便来哄:“莫生气了宁姑娘,我在?想的。”
虽然?如此,两人一直在?镇灵阁待到?晚上,仍旧未能想出有效的方法?,只好回到?别院。
这一觉睡去,便只剩两日,宁十安心?里烦闷,夜半时分,被?屋外的沙沙声惊醒,扭头看身侧,空无一人,这家伙又跑到?哪里去了。
宁十安掀被?下床,拉开房门,月色下果然?见青年正坐在?石桌前,背着着自己忙些什么?,她吧嗒吧嗒走过去,大声道:“阿寻,你半夜不睡觉,到?底在?做什么??”
青年松开捂住掌心?的东西,夜色下,正是那块红宝石,同先前灵台上镇压的不太一样,似是被?他雕琢了形状。
“雕好了送给你。”他的瞳孔浮现细碎的月光,微笑着望她。
宁十安无奈:“阿寻,不如想想如何清除佛光,这些以后?再做来得及。”
青年执拗:“我想现在?做。”
“你不去睡觉?”
“你先去,我很快就来。”
宁十安劝不住,又困倦的要命,只好自己回去,模模糊糊睡到?天亮,这时青年乖乖睡在?身侧。
宁十安抬手轻拂他眉眼:“阿寻,别忘记我,别丢失情感。”
沐寻睁开眼,亲了亲她的脸颊:“不会的宁姑娘。”
宁十安便问:“那你想到?办法?了么??”
青年神色一僵,歉疚的移开视线。
宁十安气呼呼:“那还不快些去想!”
沐寻乖巧:“好。”
·
两人把沐府能去的地方都去了,甚至连后?山祖宗坟地都去了,但?是佛光的特性始终无法?解。
宁十安气馁时,沐寻过来握住她的手,宁十安只当他有了想法?,喜道:“阿寻想到?什么??”
沐寻指指墓地,期待:“我们以后?埋一起好么??”
宁十安甩开他的手,气闷的不想说话。
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两人于暮色沉沉之际回到?别院,宁十安盯着沐寻:“阿寻,你究竟有没有好好想?”
沐寻回道:“当然?,我不能离开宁姑娘。”
这件事上,宁十安显然?更为焦虑,沐寻想不出法?子,到?时照常清理佛光,不过是丢失情感变回从前,并无什么?损失,辛苦攻略的只是自己。
但?若真想不出法?子,她也不想逼迫他,罢了罢了,他才拥有情感几日,全?凭本能做事,由得他开心?好了,只希望他能记得这几日甜蜜,到?时快些想起她,莫叫她太过疲累。
想通后?宁十安便不崩溃了,而沐寻正将书房的书籍全?抱出来,堆在?石桌上,一本一本翻找。
宁十安走上前:“罢了,阿寻,莫劳累了,想不出便想不出吧,我会陪着你的。”
沐寻闻言抬起头,将身前的书拂开,唤:“宁姑娘来。”
宁十安上前,他扣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搁在?石桌上,两只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圈在?怀里。
沐寻仰起脸:“宁姑娘低下来些。”
宁十安俯身,他便细细啄吻她。
满园花木芬芳,余晖漫天,碎金跌落在?四处。
宁十安迷蒙间睁开眼,便见青年正望着她,眸中沾染余晖与沉醉,混合成动人的神色。
“宁姑娘,我喜欢你。”
·
沐寻热衷于在?任何地方亲她,她不阻止,便更近一步,她若拒绝,便佯装听不见更近一步,直到?她羞恼难当,他才遗憾住手。
两人为了寻找线索逛遍了整个沐府,线索一点儿没找到?,但?沐寻几乎在?每个地方亲了她,甚至是沐斐的书桌上……
现在?宁十安无论走到?哪里,脑海中便是那些暧昧难当的画面,想想便浑身发烫。
今日已是最后?一日,今夜子时,沐寻便要去清除佛光,清晨宁十安起来,沐寻又不在?身侧。
宁十安拉开门,他正在?院中石桌上打盹,她上前轻点他的肩膀。
“阿寻,怎么?在?这里睡?”
青年醒来,望见她,眼角一弯:“宁姑娘。”
脸颊上印着书卷的印字,宁十安伸手戳了戳,沐寻道:“看晚了。”
宁十安便问:“看出什么?来了?”
“合籍大典好麻烦。”
合籍大典?这家伙都在?看什么?闲书,等他丢失情感,不把她赶出去就不错了还合籍。
沐寻伸手将她拽到?身边,小心?问:“半年后?好不好?”
半年后??宁十安盯着他期待的眼睛,还以为这家伙好感值快到?顶了,会迫不及待,没想到?还选了半年后?。
反正他丢失感情,如今说的话都不作数,宁十安敷衍道:“好哦。”
沐寻仔细看她的表情,问道:“宁姑娘喜欢我么??”
一腔努力快要化为乌有,宁十安实?在?积极不起来,公式回答:“喜欢。”
青年听不出来,抱她入怀,低语:“我也喜欢宁姑娘。”
·
子时乌云盖月,佛光几乎扩散到?了整个沐府,宁十安身上一直笼罩着沐寻的防护屏障,被?佛光侵蚀破损便及时修复。
宁十安知道这事儿怨不得沐寻,他已经待自己很好了,反正再努力便是。
“阿寻,没关系,即便你恢复从前,我也不会走的。”
沐寻俯身亲了她一口,笑:“宁姑娘,我不会忘记你的。”
他倒是轻松,宁十安眼见他走向?镇灵阁,在?踏入的一瞬,他回头瞧了她一眼,冲她笑笑,转身消失在?荧光点点的夜色中。
宁十安在?门外等,没有新?的方法?,结果也不会改变,她默默叹了一口气,便见夜空中的荧光流水一般朝镇灵阁涌去。
沐寻开始清理佛光了。
天空银河一般璀璨,荧光散落若星子,游移间拖着转瞬即逝的长尾,若不是佛光杀人,倒真是绝美景致。
宁十安仰头瞧,被?这浩瀚的星空震撼。
约莫半个时辰,所有荧光都汇聚在?了镇灵阁,黑夜恢复宁静与空旷。
完成了,不知沐寻如何,宁十安快速走到?镇灵阁大门前,朝里唤道:“阿寻。”
无人应她,鼻端蓦然?飘过一股血腥儿,阁内只有沐寻一人,怎么?会……
宁十安瞳孔一缩,立刻冲进阁内,于黑暗中四处查探,终于在?佛头骨后?方找到?了青年,他胸口被?一柄冰剑贯穿,双眸紧闭倒在?血泊中。
怎会如此,宁十安慌忙跑到?他身边,将他抱进怀中,碎不成句:“阿寻,阿寻……”
青年面色苍白,没有苏醒的迹象,宁十安哆哆嗦嗦去探他的鼻息,探来探去探不到?,这家伙该不会……该不会死了吧?
宁十安头脑空白,忽而想起,若他死了,她任务失败,该踏入新?的循环了,现在?没有系统音,他一定还没死。
她小心?翼翼的将他抱进怀中,她对他的喜欢虽然?都是演的,可相处这般久,她也舍不得这孤独善良的青年,她不想他死,视线蓦然?模糊,她低声问:“阿寻,你到?底怎么?回事,究竟为何如此……”
青年双眸紧闭,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宁十安擦擦眼睛,小心?割开他的衣衫,试图查看他的伤口,却?忽而发觉他身体上竟然?还有两道伤痕,像是新?伤,一深一浅。
这几日她不记得阿寻有受伤,这伤痕是哪里来的?
宁十安越看越觉得奇怪,再联想到?今日之事,忽而顿住,难道说……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冰剑上,这是阿寻的术法?,阁内空无一人,阿寻又是中了自己的术法?,难道说他是自杀?如若是自杀,那便是受佛光影响,可阿寻明明因为没有七情六欲不受影响……
等等,从前阿寻的确没有七情六欲,可这几日阿寻对她的态度一日比一日热切,分明已经拥有了对她的情感,难道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被?佛光控制,导致自杀?
阿寻对她的情感竟已强烈到?会被?佛光控制?宁十安打开好感度,确实?已经接近顶峰,这样说来,倒的确如此。
那另两道剑伤呢?也是受控留下的?又是什么?时候?若是前几日,那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控制,为何还要硬来?
宁十安正胡思乱想,怀中青年忽而咳了一声苏醒过来,宁十安喜极,叫道:“阿寻。”
青年将视线转向?她,声音极轻:“宁姑娘。”
“阿寻,你是不是被?佛光控制才自杀的?”
“嗯。”青年低低应了声,用染血的手指掐诀,贯穿身体的冰剑终于消失,宁十安小心?将他扶起,将他带回别院。
沐寻躺在?床上,稍微恢复了一些气力,宁十安给他喂了水,又从药房取了药,坐在?床前替他清理伤口,一边清理一边问:“阿寻,你什么?知道自己会被?控的?”
青年盯着她发白的小脸,缓声道:“在?阿斐后?院凉亭那日,我忽而灵力紊乱,于是设法?令你陷入昏睡,之后?我便不由自主?往镇灵阁去,我便知道佛光对我有影响,但?不多时我便摆脱控制,重新?回到?凉亭。”
宁十安手上动作不停,擦拭血渍、伤口、再细细一层层上药。
“那两道伤是什么?时候?”
“一次是第三?日夜半,一次是第四日夜半。”
宁十安想起来了,这两日他都没在?床上睡,第三?日夜半她忽而惊醒,发觉他在?院中忙碌,走进发觉他在?雕刻红宝石,所以那时他是因为被?控受伤在?疗伤,红宝石只是借口。第五日清晨她发觉他在?院中打盹,也是因为被?控受伤,可他告诉自己看书看晚了,都是借口。
宁十安将这些事儿串联起来,有所明悟,闷声道:“所以你其实?想到?办法?了。”
“嗯。”沐寻垂眸打量姑娘神色,发觉她一丝儿笑意也无,抿抿唇接着道,“在?凉亭那日便想好了。”
“先前紫微宗弟子被?控,救下之后?并没有丢失情感,那我既然?拥有对宁姑娘的情感,在?吸收佛光之后?应该也能保有这些情感才对。”
“但?原先那点儿在?意太过浅薄,吸收佛光只会被?佛光净化。”
“可我后?来发现,我一天比一天喜欢宁姑娘,受控程度也一天比一天深。”
宁十安看出来了,第二次的剑伤比第一次深很多,显然?受控程度更高,她的进度条也说明了这点,沐寻一天比一天喜欢她。
“我便想,我拥有对宁姑娘的强烈情感,便能吸收佛光后?仍旧保留这些,但?我又只拥有对宁姑娘的情感,同常人相比仍有缺陷,便能在?最后?关头苏醒过来。”
“正好可以解决佛骨问题,我只要在?最喜欢宁姑娘的时候清除佛光即可,我知道会受控自杀,亦知道会在?某一刻清醒,但?只要在?尚有一口气之前苏醒,护住心?脉,便能活下来。”
宁十安盯着他鲜血淋漓的伤口,冷声:“你就没想过在?前几日清除佛光?”
沐寻察觉到?姑娘生气了,解释道:“那时不成,我刚发现自己喜欢宁姑娘,尚未拥有太多常人的情感,若是清除佛光,便会忘了宁姑娘。”
“忘了就忘了啊,忘了再想不就行?了?何必冒这种?险?”
沐寻望向?她:“并未冒险,我知道能够苏醒。”
宁十安终于按捺不住,气道:“能够苏醒就不叫冒险?命悬一线谁能保证一定能活?”
沐寻本能的察觉不能再多说,便抿唇不语。
宁十安看着他虚弱的模样,愈加生气:“明明可以轻松解决的事情,为何要如此惨烈?像从前那样吸收佛光不就好了,我答应你不会走了,你在?固执什么?!”
青年默了默,低声道:“我觉得宁姑娘很辛苦。”
宁十安一怔。
“喜欢我对宁姑娘来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宁姑娘虽然?没说,但?我也察觉到?宁姑娘近日的疲惫。”
“我便想,若我变回从前,宁姑娘一定会更加辛苦。”
青年小心?翼翼凑近她,染血的指轻触她的脸颊。
“若是宁姑娘累了,换我来爱你好不好?”
宁十安眼圈蓦然?一红,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
第39章
宁十安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没想到他竟然察觉。所以他说到合籍大典的时候,问她半年后行不行,因为他知道自己会受伤,这伤口要许久才能愈合。
她从前想过,阿寻要是?有感情,温柔起来该是什么模样,如今她知道了,那温柔叫她落泪,叫她不知所措。
【可是?阿寻啊,我没有真正的爱你。】
这话不能同他言说,她觉得自己没错,可又不对,那复杂的情感叫她蓦然委屈与难受,她伸手捂住脸,眼泪便一直掉下来。
沐寻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虚弱的安慰:“宁姑娘莫哭了,我不要紧,很快就会好?。”
宁十安不说话,哇哇哭。
沐寻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宁姑娘甚少如此,便有些慌乱,“宁姑娘对不起,我不知会令你?如此伤心,只是?看着凶险,你?瞧我不是?好?好?的么?”
越哄姑娘便愈伤心。
那仿佛是?悲伤,但又仿佛不是?。
·
佛骨解决后,沐府重新热闹起来,一切又恢复从前。
沐斐来看过沐寻,送来不少疗伤丹药,约莫半月后,沐寻在宁十安的照料下恢复了些许行动力,只是?身体?尚虚弱,仍需静养。
宁十安端着汤药喂沐寻,后者靠坐于?床榻,精神?好?了许多。
“阿寻,初酒取出佛头骨让沐府陷入险境,是?为了让你?吸收佛光,从而变回从前,可他为何要如此做?”
沐寻含住汤匙,将浓郁的药汁一饮而尽,缓了片刻摇头。
宁十安又喂过去?一勺,分析道:“他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处?他总有目的,难道同?他的主人有关?”
沐寻又摇头。
宁十安怒目:“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沐寻吞下药汁,慢吞吞:“恨我的人很多,目的各不相同?,委实难猜。”
这倒是?,依这家伙的性子,得罪者不知几多,宁十安抓住他的手,隐约见内里光点游动,担忧:“这佛光会对你?有影响么?”
“暂时没有。”
“说来说去?,还是?得找到初酒,没想到竟叫这家伙跑了。”宁十安愤愤不平,“明明已经身受重伤,竟然仍能逃脱。”
沐寻却道:“他似乎早有预谋,在守云城时,他明明没有反抗能力却一直跟着我们,被我抓进沐府丝毫不慌,像是?早就预知了沐府的动乱。”
“他如何得知?”宁十安惊讶,“难道有内应?”
“不尽然,他的主人轻易让重月拥有了许愿卜卦的能力,自己拥有也不足为奇,掐算出沐府出现动乱,命他趁乱做些事不算太难。”
宁十安严肃道:“这样说来,初酒与他的主人的确是?在针对你?。”
沐寻点头:“待我好?了,我们去?找初酒。”
宁十安从兜兜里掏出一枚八卦甲,指着其中的一个方位,笑眯眯:“我知道,找重月算过了,初酒就在这里。”
沐寻笑:“宁姑娘委实可靠。”
宁十安将八卦收起来,昂起脖子:“那当然。”
沐寻凑上去?亲了她一口,温声道:“宁姑娘,待初酒的事儿解决了,我们成?亲好?不好??”
青年的眼睛熠熠生?辉,是?从未有过的期待与光彩。
宁十安偏过脑袋,冲他甜甜一笑:“好?。”
·
又是?一月过去?,沐寻已恢复大半,两人便离开沐府按照重月的指引去?找初酒。
数日后,兽车终于?来到了八卦指引之?地?,东方位的一个中型城池——银缎城。
城中富庶,旅者繁多,熙熙攘攘行于?宽阔的城巷之?中。
宁十安与沐寻到的时候,便见人潮皆手持白色桔梗,向一处汇聚,宁十安询问路人。
“今日是?玄无?大人的祭日,大人生?前喜欢这种花,每年到这日,前后三天城中都会举办祭礼。”
玄无??宁十安惊讶的与沐寻对视,初酒躲在这里,定有什么目的,两人随着人潮走向城池中央,那里伫立着一座石像,石像是?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性修者,容貌儒雅,目光慈悲。
人群将白色桔梗捧在他脚下,虔诚叩首。
宁十安与沐寻站在角落,望见前方白色的桔梗花海浪一般。
祭礼还在继续,宁十安身侧的姑娘朝着石像叩拜,泣不成?声,宁十安待她擦干眼泪起身离开时才拦住她。”
“敢问姑娘,你?们拜祭的这位玄无?尊者有什么过往?”
那姑娘见他们一副旅者模样,便道:“二位可知百年前的银缎城守城事件?”
这段过往宁十安在史?书上看过,当时魔域大举进攻,进攻突然又由年轻天才的魔尊晏昭带队,一路摧枯拉朽,轻易便闯进腹地?,直到遇到银缎城,仙府弟子在宗主的带领下拼死?守城,才将晏昭拖住,最终等来援军,但仙府几乎全军覆没,宗主身先士卒,亦陨落于?此。
姑娘道:“守城的仙府名?唤星云宗,陨落的宗主便是?这位玄无?尊者。”
宁十安眉心一拢,惊讶道:“那银缎城是?……”
“当时的银缎城毁于?一旦,如今的银缎城是?在星云宗的旧址上重建而成?,城主正是?星云宗幸存的大师兄祝长生?。”
银缎城便是?星云宗?初酒来这里做什么?他可以不受控制的接触佛骨,难道他与玄无?有什么关系?
姑娘愤愤不平:“玄无?尊者大义,救黎民于?水火,若不是?那个男人,他又岂会……”
身侧有人拦住:“莫说了莫说了,城主不让提这种事儿,这也是?玄无?尊者的遗愿。”
姑娘后半段的话便堵在喉间,同?宁十安施了一礼匆匆离去?。
那个男人?宁十安尝试问了几个人,却无?一人肯说,只得作罢。
两人离开中央广场,寻了客栈住下,入夜时分,沐寻带着宁十安去?城主府打探消息。
夜月隐于?云层,巍峨高耸的城主府守卫森严。
沐寻将宁十安护在身侧,两人静立屋檐,等待巡视的守卫离开。
宁十安眺望远处,抬手指向一栋古朴的小楼:“那似乎是?祭堂,兴许有星云宗的宗谱之?类,我们去?看看。”
沐寻亦察觉到小楼的重要,带着宁十安避开巡逻,轻巧的摸到小楼近处。门?前亦有守卫,略一靠近,便察觉到厚重的防御结界,宁十安想起自个儿的隐匿符,如今她积分不少,便兑了两张,给她和沐寻一人贴了一张,两人这便大摇大摆的进了堂内。
礼堂内布满白烛,苍黄的火焰不住跳动,正前方则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牌位。
宁十安仔细辨认,发觉最上面的是?玄无?,而玄无?之?下,则摆放着六个牌位,分别是?玄无?的六位弟子。
宁十安皱着眉思索:“玄无?一共几个亲传弟子来着?”
沐寻在身后道:“九个,守城站中死?了六位,还有三位存活,一个是?大师兄祝长生?,一个是?七师兄李又澜,还有一个则是?小弟子初酒。”
宁十安惊讶回头,便见沐寻正仰头看面前的壁画,宁十安跟过去?,果然见壁画上正画着星云宗的盛景,宗门?弟子繁多,遍布四处,最上方则是?几位亲传弟子的拜师画面,九人对着玄无?叩首在地?,旁侧一一标注姓名?,正如沐寻所说。
宁十安指着最后一位道:“这个是?初酒?”
壁画上几位弟子皆叩首,容貌也与本人有所出入,辨认不清,沐寻猜测道:“应当是?。”
初酒竟是?星云宗弟子,那他所谓的主人是?谁?祝长生??宁十安拧眉思索,那为何针对沐寻?难道沐寻同?星云宗有什么关系?
两人正在祭堂翻找,门?外忽而传来脚步,沐寻伸手将宁十安捞进怀里,藏进阴影处。
很快有两人推门?而入,一一将怀里抱着的香火点燃,虔诚的祭拜。
烛火跳跃下,宁十安看见两位清秀年轻的小弟子,他们拜完,又仔细整理一番牌位,忙完欲走之?际,其中一人抬眼看见壁画,恼怒道:“到底是?谁还要将他刻在上面,赶明儿我一定要求祝师尊将那混蛋去?除,他根本不配做师祖的弟子。”
祝师尊?应当指的是?祝长生?,这两位应对是?祝长生?的亲传弟子。
另一人道:“你?可别胡说,叫师尊听见了罚你?。”
“我当着师尊的面也敢说,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儿,凭什么不能说?”
另一人道:“这是?师祖当年的吩咐,师祖不想追责,你?是?要忤逆师祖么?”
“师祖心善不计较,但是?星云宗因此遭逢大劫,连师祖他老人家也殒身于?此,他却活的好?好?的,凭什么还要保全他的颜面?”
宁十安竖起耳朵,捕捉到了关键词儿,他还活的好?好?的?玄无?的九位弟子一共活下来三位,初酒与祝长生?显然不是?这两位弟子讨论之?人,那只剩下李又澜,难道今日那姑娘所说的男人就是?李又澜?
“若不是?他背叛,师祖又怎会身死?,星云宗又怎会……”
“好?了好?了,快走吧。”
待两位小弟子离开,宁十安与沐寻从暗处出来。
“看来当年的守城之?战还有些变故,这李又澜似乎做了什么。”宁十安道,“不过暂且与我们无?关,我们还是?得先抓到初酒,但初酒竟是?祝长生?的小师弟,祝长生?应当会竭力保护这位仅存的小师弟吧?”
沐寻道:“的确棘手。”
宁十安忽而道:“初酒看着如此年轻,竟然有一百多岁?”
沐寻道:“守城之?战后,幸存的星云宗弟子亦深受重伤,于?冰川之?地?沉眠休养,近些年才重新出世。”
宁十安恍然:“怪不得。”
祭堂内再无?其他线索,两人出了祭堂,原本打算离开,宁十安忽而瞥见方才那义愤填膺的小弟子正在不远处神?情纠结的徘徊,那里正是?祝长生?的住处,大抵像他说的那样,想跟祝长生?说,又不敢,于?是?门?前犹豫。
宁十安便戳戳沐寻:“给我找件府里杂役的衣服。”
·
宁十安提着一只一人高的竹扫帚,扯了扯衣衫,这便低头朝小弟子走去?,擦身而过时故意撞在他肩上,小弟子忙道:“抱歉抱歉,你?没事儿吧?”
宁十安低头行礼,这才道:“无?碍无?碍,也是?我昏头了,这几日尊者祭礼,我光顾着骂李又澜那个混蛋,忘看路了。”
小弟子一听这个来劲了,激动道:“没错没错,都怪他,府里人人不让提,我都要憋死?了。”
“没错,要不是?他当年……”宁十安故意开个头,小弟子一听便自顾自的接了下去?。
“要不是?他当年背叛师祖,星云宗何至于?此。”小弟子气的脸颊涨红,“九个弟子中,师祖最喜欢他,不然也不至于?将请援军这般重要的事儿交给他,可谁知他半道得知父母家人被晏昭控制,竟在胁迫下硬生?生?停下脚步,放弃大家,城中弟子等不来援军,只得苦战,师祖更是?为了守城,自爆灵府。”
“虽说他父母家人被擒,晏昭以死?威胁他,但他不想想,他即便答应晏昭,往后还有好?日子过么?整个城池的人甚至修真界都得为他的选择陪葬。”
“李又澜就是?罪人。”
小弟子气的脸颊通红,宁十安跟着附和几句:“对,没错,罪人。”
小弟子接着道:“后来师祖自爆灵府,重伤晏昭,魔族大军退去?,救下了李又澜几位家人,师祖弥留之?际同?李又澜道,既然选择救活家人,那从今往后便别顾流言蜚语,好?好?活着,别辜负自己的选择。”
“李又澜假惺惺的哭泣,带着家人隐退,自此消失。”
“我们替师祖不值,师祖却道,那种情况下,怪不得他,罢了罢了,往后不必再提。”
“你?说可恨不可恨?”
宁十安配合:“可恨可恨。”
两人正说着,有人从正门?走出,轻咳一声。
小弟子听闻这声咳,脸色一白,立刻转身行礼,苦哈哈道:“师尊。”
看来来人是?祝长生?,宁十安自然配合的低头行礼,月色下,她看到一双墨靴。
墨靴很快走到近前,颇为无?奈的声音落下:“阿玉,怎得又在乱说。”
阿玉不服气:“我没有!”
宁十安悄悄打量祝长生?,温文尔雅,翩翩君子,并未有修者的冷漠与高高在上。
祝长生?无?奈:“当年李师弟接到指令便御剑出城,他是?我们当中遁术最厉害的修者,晏昭察觉,派人追击,他拼着重伤杀出重围,前往最近的仙门?求援。”
“李师弟不畏生?死?,有勇有谋,晏昭拿他没办法,于?是?设法抓了他父母家人一共十九口,每当围堵到李师弟,便送他一截断肢,甚至用传影虫记录他们满身鲜血的痛苦与求饶。”
“晏昭说,只要你?停下,我便放你?家人平安离开,我们不过要小小的银缎城,打完我们便不会再前进,并不会对灵域造成?什么威胁。”
“李师弟自然是?不信的,在这种情况下,李师弟一边崩溃一边坚持,每日都在接受非人折磨,很快精神?便承受不住,但仍咬牙前进。”
“直到五日后,晏昭送来了他父母的全身血肉,同?他说,李又澜,你?父母还没死?呢,只要你?停一停,停一停他们便能活。”
“李又澜,只要你?停一停,你?的父母便不用这么痛苦。”
祝长生?神?色哀伤,叹息道:“李师弟停下了。”
一席话说完,阿玉和宁十安都沉默了,饶是?愤怒的阿玉也说不出话来。
祝长生?道:“阿玉,若是?你?,在这种情况下,你?会做何种选择?”
阿玉张口欲言,可话到口中又吞进腹中,几次三番,无?法言语。
祝长生?抬手拍拍阿玉的肩:“所以往后莫再胡说,师祖既然命大家不再提及,自有他的道理。”
阿玉点头称是?,宁十安亦点头行礼。
·
出了城主府,两人回到客栈休息,第二日祭礼仍在继续。
祭礼的队伍愈来愈长,白色桔梗花铺满整个城池,像漫无?边际白色的海。
沐寻出门?寻找初酒的踪迹,宁十安则停留在客栈,她坐在大堂,懒散的望着长街上虔诚的队伍,正在胡思乱想,忽有人走到身边,轻笑一声。
“别来无?恙啊,宁姑娘。”
宁十安抬头,瞳孔一缩,正是?初酒。
第40章
初酒这人,宁十安始终摸不透,看?上去并不强,但古怪却一丝儿不少。
初酒在她对面坐下,自在的摸过茶壶给自己倒茶,慢悠悠:“宁姑娘莫担心?,我同你签了契约,不会伤害你。”
他不伤害不代表不会叫别人伤害,宁十安才?不信,他能从沐府逃出,看?来比她认为的还?要厉害许多。
“你来做什么?”
初酒饮一口?茶,舒服的吐出一口?气,“宁姑娘来银缎城已有一日,以姑娘的聪明,也该打听到我李师兄的事了吧?”
“你说李又澜?”
初酒高?兴的拍拍手:“宁姑娘果然厉害,那一定也知道?我星云宗往事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哎,说起我李师兄,真是叫人唏嘘。”初酒叹口?气,表情却看?不出丝毫悲伤的样子,“李师兄曾是师尊最喜欢的弟子,他聪明有天赋,进门晚,修为却进境极快,就连祝师兄也不是对手,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善良热血,爱好打抱不平。”
“全星云宗上下,没有不喜欢李师兄的,直到出了守城那件事儿。”
“李师兄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受折磨,停下了送信的脚步,银缎城死伤惨重,师尊自爆灵府,艰难守城。”初酒神色冷下来,此刻才?显露出一丝儿真心?,“师尊为了救他父母,耗尽了最后一丝灵力。”
“我问师尊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师尊道?,又澜已经做出了选择,如果父母没了,他便再也没有支撑,会痛苦一生?。”
“我作为被?遗弃的一方?,很难不怨恨李师兄,我能理解他的选择,但依然难以释怀。”初酒垂下眼,身体微微发抖,“但师尊不会,他总是竭尽全力替别人思考,他知道?李师兄这件事不会被?人原谅,于是命令所有人不得讨论此事,还?叫祝师兄帮助李师兄带着父母避世。”
他忽而抬起目光直视着宁十安,笑了笑:“后来我便失去了李师兄的消息,直到前些?时日与他重逢。”
宁十安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拒绝:“与我无关。”
“怎会无关呢。”初酒盯着宁十安的表情,凑近她低声道?,“我遇见他的时候,发觉他丢失了感情。”
宁十安冷笑:“你想暗示我什么?你的意?思是沐寻是你的李师兄?”
初酒摆手:“我可没这样说,我只是提供些?信息给你罢了,我那位李师兄,在做出选择后一直痛苦,待他赶回银缎城后便看?见满城尸体,从那时开始人便不太正常,时常陷入梦魇。”
“后来带着父母隐退,彻底消失,没想到前些?日子再见,竟丢失感情和记忆,成为了全新的人。”初酒笑,“倒是聪明呢,抛开那些?过往,成为了全新的人,过新的生?活。”
宁十安望着他不说话。
初酒便笑:“虽然丢失感情,但一如既往的爱管闲事,还?是曾经那样善良。宁姑娘可觉得有些?耳熟?身边有这样的人么?”
宁十安:“少来了,我不会信你的鬼话。”
“哦,可能年龄对不上,但姑娘看?我年龄对的上么?”初酒将自己那张年轻的脸凑过去,“我师兄当然也一样,银缎城守城事件,李师兄也不过十来岁,是个热血少年呢。”
他说的有板有眼,但宁十安哪能轻易相信。
“即便沐寻真是李又澜,你告诉我意?欲何为?”
初酒道?:“他遗弃我们,害死师尊,我的确痛恨他,想杀他,但后来想起师尊教诲,不想违背他老人家的遗愿,既然李师兄选择遗忘,那我应该帮他一把。”
“但宁姑娘在他身边一天,他便多想起一分,等他彻底恢复情感,便是回忆起从前的时候。”
“李师兄一旦回忆起从前,便会再次陷入噩梦与痛苦之中,日日消沉轻生?,宁姑娘这般喜欢他,应当不想看?见这一天吧?”
见她沉默,初酒又道?:“李师兄从前最喜欢助人,善良正义,如今的他失去感情,忘掉痛苦,却没有忘掉最初的真心?,对他来说岂不是最好?”
“一个无私的拯救他人的强者。”初酒盯着宁十安的眼睛,“这是李师兄最希望成为的吧?对我们所有人都好,师尊想必也很欣慰。”
“一个无私的拯救他人的强者?”宁十安笑出声,“一个工具究竟有什么好?”
初酒笑意?僵住。
宁十安道?:“无论阿寻是不是李又澜,他都不应该成为这样一个只有利他性的工具,他应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选择即便再艰难也应该由自己做决定。”
“所以宁姑娘执意?要李师兄想起从前么?即便他自己刻意?遗忘?即便这会让他陷入痛苦?”
宁十安没回应。
初酒道?:“你有没有想过,若他想起从前,不堪忍受,自杀呢?即便不死,却丧失所有斗志呢?你只想赌他爱不爱你,可他想起从前,神识崩溃,还?会在乎爱不爱你?”
宁十安冷声:“用不着你管。”
沐寻道?:“我只是想劝姑娘不要做傻事,我也是为了他好。”
“你是不是为他好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宁十安嗤道?,“你一看?就没安好心?。”
“星云宗因他损失惨重,师尊因他丧命,我的确不喜欢他,但我在帮他,不是么?”
宁十安强调:“让星云宗损失惨重,让你师尊丧命的是晏昭。”
“宁姑娘置身事外,当然可以如此想,我若不是亲身经历,恐怕比姑娘还?豁达。”初酒嗤笑,他忽而扭头看?向长街,随后起身,同宁十安笑笑,“宁姑娘好好想想。”
初酒身影在瞬间消失,沐寻很快从客栈大?门进来,他环视一周,问宁十安:“跑了?”
看?来他察觉到了初酒的出现,宁十安点头:“刚走,许是怕你。”
“同你说了什么?”
宁十安望着他,略一思量,干脆道?:“他说你是李又澜,承受不了星云宗和师尊的陨落神识崩溃,于是舍弃记忆和情感,麻木的活着赎罪。”
沐寻:……
他沉默片刻,神情复杂:“你就直接这样告诉我?”
宁十安道?:“对啊,不然呢?”
“你就不怕我承受不了么?”
宁十安道?:“应该不会吧,阿寻很坚强的。”
沐寻:……
他默了默,走到她身边:“即便坚强,这种事也很难承受吧?”
他罕见的哀怨,宁十安便笑:“那你是不是嘛?”
沐寻便道?:“我不知道?,我没有这方?面的记忆,我只知道?自己是被?阿斐捡回沐府的,自那后便一直留在沐府。”
“那你觉得自己是不是李又澜?”
沐寻瞧她一眼,迟疑:“我不知道?,从初酒的描述来看?,倒是有些?像。”
“这样说来。”宁十安想起从前,“你倒的确经常陷入梦魇,你那些?梦魇都是什么?”
沐寻细细回忆,神情平静:“很多,岁岁,曾经救过的人,还?有起火的村落。”
“起火的村落?是什么?”
“记不清了。”
起火的村落倒是从未听他说起过,兴许同他以前接过的任务有关,待回沐府后问问沐斐,如今之计,还?是应当搞清楚他是不是李又澜。
宁十安不耽搁,拽着他往外走,“那我们去打听打听李又澜的生?平。”
沐寻乖巧的由了她去,姑娘兴致勃勃的在前方?带路,情绪没受到丝毫影响,他黑眸微垂,颇有些?困惑。
宁十安停在一间杂物?摊铺,顺手买了几只锦囊,这才?旁敲侧击的提到玄无之死,摊主义愤填膺,同她怒骂李又澜,宁十安借机询问。
沐寻在一旁站着,卖糖水的年长妇人唤道?:“年轻人,要买糖水么?”
沐寻想了想,买了一杯,又扭头看?看?宁十安,后者专心?致志的打听李又澜,他这才?问:“您好,您知道?什么是爱么?”
大?婶:……
因为他买了一杯糖水,大?婶虽觉着他古怪,仍热情的试图分析:“那玩意?儿吧,可能就是愿意?付出吧。”
青年握着糖水,看?上去乖乖巧巧,微垂着眼睫,表情有些?受伤,“如果真的喜欢的话,会时刻担心?他吧?”
“那当然会啊。”大?婶道?,“我家那老头有点儿头疼脑热的,我也担心?的不行呢。”
“倘若更严重呢?危机到生?命之类的。”
“那就更担心?了。”大?婶道?,“吃不下睡不着。”
青年看?上去更哀怨了,“倘若一句都不问呢?”
大?婶道?:“那应该就是不喜欢吧,喜欢的话无论如何都会放在心?上,怎么忍得住不闻不问。”
青年掀起眼睫看?了看?身边情绪饱满的姑娘,低声道?:“一点儿也不受影响呢。”
这么重要的事儿……若换了是他,定会担心?宁姑娘的……
他悄悄望她,愈望愈哀怨,可姑娘丝毫没察觉,他原想问问她为何不担心?,但又忐忑她说的话自己接受不了。
宁姑娘时常表现的很喜欢他,很爱他,他也能感受到,但有时候他又觉得好像不是,就比如现在。
她没有一丝儿犹豫,毫不担心?他会因此崩溃,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李又澜啊……
姑娘问的差不多,回来拉他的手,他将糖水递给她,她笑眯眯道?:“阿寻还?想着我。”
【可你并没有想着我。】
他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来,任由她拉着手,委屈巴巴的跟着。
姑娘似是察觉到什么,扭过脑袋问:“阿寻怎么了?不开心?么?”
【你不担心?我,是不是不喜欢我?】
他想这样问,但最终只是摇摇头:“没有,我很好宁姑娘。”
算了还?是不要问了,宁姑娘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他已经很麻烦了,不能再用这种小事儿烦宁姑娘。
可还?是很难受。
他不行了,他还?是想问。
宁十安总觉得身后有一道?阴郁的气息,冷飕飕的,她扭过头,却没有旁人,只有青年因为她的突然回眸吓了一跳。
青年看?上去同平常没什么不同,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她便问:“阿寻,你还?好么?”
青年默了默,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很好,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