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后,天色已晚。
张源又拎了一袋子水果过来,见房门虚掩着,江一眠在打电话,他就轻手轻脚地把水果搁在桌上,然后摘了一串青提去洗。
等他出来,江一眠也打完电话了。
“来,江管家,吃提子。”张源笑呵呵把果盘往茶几上一摆。
“张经理,我这几天吃水果都吃撑了。”江一眠笑,拿起一颗扔嘴里,然后招呼他坐。
“那明天给你买别的,你爱吃什么?”张源认真问。
江一眠笑出声,“我的意思是,你太客气了,以后别买了,水果也挺贵的,省省。”
他笑起来张源都有些恍惚,这温柔好看的模样,跟那天在酒吧徒手碎凳子,眼神能杀人的样子比起来,完全就是两个人。
“你也快吃,别浪费。洗了就得吃完。”江一眠把果盘往张源面前挪了挪。
张源回神憨厚一笑,“嗐,咱对待救命恩人,那可是没得说。心疼钱,可不是我的做派。”
“那也得省省,你还要养家呢,老婆孩子都靠你,别乱花。”
“哎我发现你小小年纪说起话来,怎么这么老成呢?”张源摸不着头脑,“你咋回事?年轻人得有活力,得青春一点儿,别整天考虑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瞧你这优越的外形,啧啧,怎么内心就住了个小老头儿呢?”
江一眠爽朗地笑,“我其实真不年轻。”
“你不年轻,我年轻啊?”张源指着自己脸上深深的法令纹。
“你可以当我少年老成。”
两人说说笑笑聊到快零点,走之前张源非得让江一眠撩起长袖看看伤,见完全恢复了才放心离开。
江一眠洗了个澡也匆匆入睡了。
事情进展已经汇报给秦老爷了。可江一眠总觉得这次的事并不简单,所以明天得安排采购员提前进行下一批的建材采购。有了前车之鉴,为防有失,他得亲自去盯着。
*
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建材被转移出来,给秦家造成巨额损失还不够,没想到这谢家的手竟然都伸到和秦家长期合作的建材企业那儿去了。
众益建材企业的厂区位于宛城,与津城隔了两座城,去一趟挺费时。
这下订单的时候电话里确认得好好的,谁曾想等江一眠一行人飞到宛城,再辗转来到厂区,却被众益的销售经理告知货被人买走了,暂时没货。如果等下一批,最快得一月后。加上运输的时间,要一个半月了。
可真到了那时候又是什么情况,谁又能保证呢?
江一眠问是谁买走了上一批建材,对方说要保护客户的隐私不便告知。于是他只好在电话里咨询了津城其他几家价格偏高的建材企业,依然没货。
这显然是有人控制了建材市场。
不出意外,不止津城和宛城,周边邻近的城市应该都没货了。更远的地方不考虑,因为远途运输不仅时间长,运费也会翻几倍。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一切都是障眼法,其实建材企业有货,只是都压着。
如果江一眠没有预判到后续材料的问题,没有来这一趟,等津海项目开了工,后面的损失会更大。
那些建材企业,完全可以待到秦氏等不起的时候再高价售出建材。延期开工的损失,加上高昂的材料费,项目要进行下去就得大出血。无论是以上哪种情况,这对秦氏无疑都是沉重的打击。
可谢家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实力?
江一眠不想跟这销售经理车轱辘话来回说,要求见他们的厂长和董事长。对方却递过来一张名片,“真是不好意思,厂长出差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是我们王董的名片,上面有电话,你自己联系吧。哦对了,他最近好像都在燕城。”
电话?
都是秦家长期的合作企业了,缺他一个电话吗?
江一眠漠然拨开挡路的名片,领着一行人大步离开。
身后传来销售经理的喊话,“主要你们来晚了一步也没办法,不过我们王董还是很好说话的,这事儿只要他拍板儿,建材一出厂我们立马安排运输。”
这一来一回两天就过去了,秦卫国得知情况后,叫江一眠先回燕城。
翌日一早,他就去办公室和张源交接了工作。张源让他放心回去,说这儿一切有他。
其实张源一开始以为闻远是参与其中的,还担心有其他领导涉事,后来为了江一眠他不得不去活动,才得知没有项目高管参与此事,心里的顾虑落地了,做起事来不再束手束脚。因此有他在,江一眠也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而这天闻远恰好休息,江一眠便没有跟他当面道别,直接收拾东西离开了。
建材的事到了这种境况,已经不适合江一眠以一己之力去办了。这是秦谢两家的博弈,他即使心里有法子,也没必要插手。
对于秦老爷的交代,他做得无可挑剔。及时找回了建材,遏止了谢家的手段,没有闹出偷工减料的负面舆论,也没有人员受伤。无论是报答秦老爷,还是为了留在燕城,这些都已经足够了。
其他的,该秦霄自己出面解决,他不会管。
前世的这个时间段,他在没日没夜地接受特训,不知道这件事的走向和处理结果,甚至从来都没听秦家人提起过。
想来,这事最后是秦家吃了亏搞定的。
不过这都跟他没关系了。
江一眠趁着此行只有自己一人,回程选择坐火车,缓一缓近来连轴转的疲乏。
火车上,江一眠坐在软卧过道的窗边,翻着书页。车厢内很安静,纸张摩擦的声音让人安宁。
很久没有这样静下心来看书了,上一次过着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还是前世在傅家庄园里的时候。
桌面的手机突然震动,是闻远打来的。江一眠这才想起,自己忘记跟人道别了。
他接起电话,没等对方开口便温和致歉,“闻总监,抱歉。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和你打声招呼。”
“……江管家,你,还会来津城吗?”电话里闻远的声音显得失落。
“大概不会了。”江一眠坦言。
重生后选择不一样了,很多事情也都发生了改变。如果多年后,傅承焰依然会带他来津城过生日,那也没必要告诉闻远。
“那……我还能请你吃饭吗?”
江一眠忍不住无奈一笑,怎么就跟吃饭过不去了。
“闻总监,其实你人很好。”江一眠说,“多留意身边人,珍惜当下。”
闻远年轻有为长得也不差,还是高知分子。他手下的小监理中不乏对他暗生情愫的。其他部门里,也有不少人向他投来缱绻目光。只是他眼里全是江一眠,看不见别人。
江一眠无心于他,便直说了。
闻远这次也懂了他的意思,沉默半晌才冒出一句,“江管家,一路顺风。”
江一眠礼貌道谢,然后挂了电话。
据前世对闻远的了解,他后来一直单身,也一直没人知道他单身的原因。
江一眠依稀记得他家里是书香门第,父母都从事教育工作。当时他虽然没说为什么入这行,但提过一句不想一直待在父母身边。
现在想来,他家庭传统,性取向的问题着实不好坦言。
前世的他很孤独,希望这一世能遇到对的人。
江一眠把手机放回桌面,一手压着翻开的书页,一手撑着下颚。眼眸半眯,看窗外慢慢倒退的山野林间。
傅承焰此刻在做什么呢?
他收回视线,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方巾,放在鼻尖轻嗅,没被压着的书页缓慢合上,哗哗作响。
江一眠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傅承焰那夜在秦氏集团从后面抱他的轻浮模样。
随后又想起傅承焰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的一字一句。
如今一个月过去,傅承焰和费洛应该已经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