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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九章 田月桑时(七)
雁九 / 著 投票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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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湖海又没有盖儿,耗子药也不限购,一个人若是真心想寻死,悄没声赴黄泉的法子多了。
像魏员外遗孀魏陈氏这样的,专选大白天街上正热闹的时候,一身重孝领着稚儿,往车水马龙的积善堂门前一站,当着满街百姓的面儿要悬梁自,这样若能死得成那就怪了。
百姓总是淳朴善良者居多,不少人都赶过去拦阻相劝,又有人问及缘由。
那魏陈氏只掩面哭着先夫,口口声声先夫名姓就
积善堂
听她说得凄凉,孤儿寡母披麻戴孝的也甚可怜,好人没得好报又是坊间顶爱议论的戏码,普通百姓不免动了恻隐之心,纷纷说起自己亲戚街坊或听来的旁人家不平事,这围观者也就越来越多。
府城因建社仓而重新划分了片区,每区都有登州卫戚佥事手下一名百户负责治安,安排专门的兵卒差役日常轮值巡逻。
积善堂
先前有粮铺闹事、饷仓领米这两桩事,这些日子巡逻十分严格,街面上那些小偷小摸、借酒闹事的人被巡卒抓了不少去,都按照犯事严重程度分送去海边儿挖沙或是城外修驿路。
城内治安情况登时大好,百姓们对巡卒的态度也变得又敬又畏,更是懂得了“不许干扰执法”的规矩。
因此一见巡卒们过来,围观百姓便即麻利的散开了去,只远远的站着看热闹,也不往前搭话了。
那魏陈氏原还
那巡卒领队的小旗上下打量了魏陈氏一番,冷着脸道:“你是哪家女眷?何故
魏陈氏立时大放悲声,凄凄切切的调子转了三转,“民妇冤啊……”
小旗立时打断她,喝道:“既是有冤情,为何不往县衙府衙击鼓伸冤?”
魏陈氏被他这一喝,哭腔便接不上来了,噎了两下,柔柔弱弱绞着白绫道:“民妇冤深似海,实没法活了……”
小旗沉下脸来,道:“有冤情直去伸冤,抹脖子上吊有什么用?况且你
魏陈氏又被噎个窝脖,本就是来闹的,自然要拉孩子出来博取更多同情,没真个死了如何会想安置孩子、吓着孩子的问题。
所以被人问到头上了,实是无话可答,她只好掩面不语,作那抽抽搭搭哭泣状。
那小旗环视一周百姓,才又问她道:“听闻,你说你丈夫积德行善,
他这般一说,不少百姓们便开始七嘴八舌应和他,“是啊,没听说去庙里烧香求愿未成,就要
那妇人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慌忙道:“不是,不是,民妇不是来寻什么回报。只是……只是感怀身世……”说着又嚎啕起来,“民妇这命怎得这样苦啊……”
那小旗又冷然道:“你家如何被冤枉,你丈夫被何人横逼致死?为何不报官?”
魏陈氏想假装痛哭到不能自已,避而不谈。
偏那小旗接着道:“你和儿子被撵出门,又是被何人撵出门?是婆母?是族亲?若是被人强占了产业去,更当去报官求知县、知府大人做主!你若
又向左右围观的百姓道:“各位街坊邻居,哪个不知知府大人心系百姓,最是肯为百姓们做主的!”
此时正值府城气象一新、知府大人沈瑞人气高涨之时,百姓立刻七嘴八舌应和起来,没口子的夸沈大人是天下顶顶好的官儿了。
魏陈氏心下暗恨,可不就是这“大好官”将她家害了!
可嘴上是一句也答不出的,也只能继续哭了。
周围百姓这会儿也
不免有那看热闹的闲汉阴阳怪气道:“怕就是个来闹的,恁瞧瞧,想上吊连块垫脚的石头都不寻,她够得着绳圈吗?”
周围百姓看着那妇人娇小的身量,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先前怜悯她的也多半都醒过味儿来。
魏陈氏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也再没脸
巡卒却哪里会让她走了,登时围拢过来,将她去路堵住。
魏陈氏心里着慌,便偷偷狠掐了儿子一把,稚童懵懂,登时便大哭起来。魏陈氏立时跟着哭道:“几位差爷又是何意?可怜俺孤儿寡母……”
那小旗已经走了过来,立
先前粮铺闹事时,这小旗也是参与了抓捕泼皮行动的,因此警惕性非常高,生怕放跑了这妇人,她再往别处挑唆百姓闹事去。因此说什么也要先将人弄走再说。
“既有横死不曾报官,又有强占家产,这般大事怕是府衙才管得,”那小旗特地这般大声说,并不打算按照常规将人送去县衙。
他挥手吩咐身边巡卒道:“去就近车马行借一套车来,咱们分出些人手来,护送这对母子往府衙去。”
魏陈氏如何肯应,可她一双小脚又带着孩子,想跑也是跑不掉的。百般借口拒绝,周围百姓便都鼓噪起来,说她骗子,而那小旗也是态度坚决,半分不让。
城隍庙、积善堂都是车马行的重要站点,巡卒很快就借了车马来,魏陈氏便是想不去都不行了,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车。
周围还有看热闹瘾大的百姓,听说是要去府衙,都忍不住想跟过去看看新知府审案。
那小旗哪里肯依,冷着脸向众百姓表示不许围观。
众人虽唯唯应了,但不少人好奇心重又有俩闲钱,左右公共驿车就
便是那舍不得两文钱还想看热闹的,也远远的跟上了反正巡卒们也是走路护送那妇人的马车,根本也跑不快。
巡卒撵了两回也没撵走,想着寻常县衙开堂审案,便是不许入仪门旁听的,也有不少人
那边小旗早就派了人快马往府衙递信。
沈瑞听了那一句缺了垫脚石,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他早就纳闷那些杂书戏文里动辄就写
他这般想着,便忍不住说了两句。
身边小于师爷最喜玩笑,便笑嘻嘻道:“许是人家门梁低矮,又或寻短见者善跳,也未可知。”
陈师爷板着的脸也绷不住了,不由摇头失笑,无奈道:“野史杂记不足为信。”忙又正色道:“东家,此事颇有蹊跷,这小旗还是莽撞了,不若问这妇人要状纸,查验证据,先放她归去……”
田顺却
魏家一直是重点监视对象,王棍子带着一干人手去了招远县防着流民生变,府城这边的消息网便是田顺打理。
魏家的田亩查得已经差不多了,原本登州地界就有历史遗留问题折亩,三亩折成一大亩就不
又有许多含混之处,诸如有契的两块田不相邻,夹着中间一块田算无主之地,却由魏家一并把控,佃户向魏家交租,魏家只按有契的那两块缴纳田赋,无契的那块便偷税。
这一番清丈下来,魏家光隐匿下来的田亩就有百顷之多,更有登记含混,良田作劣田税的,这些足占了魏家田产的六成。
以匿税论,这样的数额,罚没半数田产是肯定的。若魏员外不死,挨那笞五十,也够去半条命的。
不过魏员外死了,杖笞总不能鞭尸去,但罚没仍是照旧的,可没有人死罚消的说法。
若寻常明白事理的人家,
偏那魏家长子不省事,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又不是毛头小子,却借着家有丧事装起缩头乌龟来。
田顺自然一百个看着不顺眼。
如今这魏陈氏闹这一出,确实是撞上门来魏陈氏之所以寻死觅活的,并不是和两个继子演双簧,而是实打实的被继子撵出门了。
当日魏员外称病时,让继室魏陈氏以祈福名义带着幼子往普照寺住下是为着跑路,没多久,这娘俩就悄没声的套车出了城,往福山、宁海州方向去了。
结果魏员外却没等跑掉便骤然亡故。
魏家大郎并不知道父亲计划,派仆从往寺里报信接继母回来时,扑了个空。
魏家长子、次子都是先头正室所生,二十好几人,都已娶亲成家,儿媳也一样能张罗起葬礼送往来,并不用魏陈氏做什么,况且魏家这边,实没什么人来吊唁了。
因此魏家大郎二郎便根本没派人去找魏陈氏,而是径自搭起灵棚办起丧事,魏大郎更是
魏陈氏大约是
魏家本也不是什么大族,没什么有分量的族中长辈能出来“主持公道”,魏陈氏带着儿子往几家亲戚朋友家里去,也多半吃了闭门羹。
不知道谁人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她便跑来积善堂闹这一出。
田顺恶狠狠道:“那婆娘是姓魏的明媒正娶来的,后娘也是娘,这是不是能告魏家俩小兔崽子不孝?”
大明以孝治天下,
陈师爷道:“若那妇人告继子不孝不悌,确是能将魏大郎治罪的。那妇人焉能不知道这点,却不曾来告,倒选这么个时候往积善堂去闹事,她背后支招之人不知是何居心,还是要查上一查的。”
田顺倒是不好说什么了,还是忍不住嘀咕道:“她能闹出个什么来,就是恶心人罢。魏家
沈瑞摆摆手道:“不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右魏家
又向田顺道:“那小旗颇有急智,是个可用之才。咱们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回头与戚大郎打个招呼,请这人暂往府衙来当差。”
陈师爷皱眉劝道:“东家,是否再缓缓?不将这妇人身后之人钓出来总归是不踏实。这次能教唆这妇人,下次还不知能耍什么花枪。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沈瑞摇头道:“查是要查,但是案子也不等了。眼见流民就要到了,涟四叔也就这一两日就能到,魏家的事儿早日了结了,余下的事儿才好推进。”
陈师爷闻言便也点头不再劝了,转而又向姜师爷道:“烦劳燕兴将魏家田亩卷宗整理出来。”
那魏陈氏这一路上翻来覆去的想了好些说辞,听着外头巡卒与民众对话,她晓得有百姓跟着来看热闹,又觉心里有了些依仗,便准备上堂就先哭,再强化一下弱女子的形象,博些同情。
那亲戚可是说了,只要百姓怜她,都帮她张目,便是官老爷也怕犯了众怒不敢动她的。
结果到了堂上,两边衙役水火棍落地高喊威武,唬得她一个激灵,胆气去了大半,竟是哭也哭不出来了,伏
听得知府老爷问她有何冤情,魏陈氏还哪里敢讲丈夫被逼而死,只颤巍巍说被继子撵出家门,竟是丈夫灵柩也不让她看上一眼。
沈瑞丢下签子着捕快去请魏家一干被告及魏氏族里长辈等证人到堂。
魏陈氏自然恨这找碴毁了自家的沈知府,但现下是更恨半分家产不与她和儿子还将他们族谱除名的魏大郎。
这事做得太绝,族谱除名,还是以“不守妇道”、“血脉存疑”的理由除族,她和儿子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这会儿听得大人要拘捕魏大郎来,心下快意,只想着定要治死了大郎二郎,把家产抓
冷不防上头知府大人忽然问:“你先前说丈夫是被冤枉、被逼迫以至于横死,这不孝的案子是自你丈夫亡故之后而来的,便先审一审你丈夫被逼横死的案子吧。”
魏陈氏刚刚拿定主意要整死继子,忽被问到丈夫,便又懵了,一时应变不及,有些结巴道:“民妇……民妇……因先夫久病,便与先夫商议到普照寺为他祈福,走时候先夫还好端端的,忽然就传来死讯,大郎二郎还不许民妇母子进灵堂,可见先夫死得蹊跷……”
沈瑞挑了挑眉,语带疑惑道:“你既说丈夫久病,病重到需你去祈福,那这传来死讯有何出奇?”
魏陈氏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能说她丈夫是装病吗?
她只得硬着头皮诡辩道:“若是正常病故,如何大郎二郎不许俺们进门看看?街上人都说……”她咬牙道,“街上人都说先夫是气昏过去,大郎二郎不给他请大夫,生生害死他的。”
“街上人说?街上何人说?可有证据?此等言辞做不得证供,你若告两子谋害父亲,须得有实着人证物证才行。”沈瑞沉声道,“你所谓丈夫蒙冤,又是何冤情?”
魏陈氏只觉得后背冷汗都下来了,嗓子眼
“没……没……没有什么……冤情。”她终是低低埋下头去,如是说。
沈瑞沉下脸来,一拍惊堂木,喝道:“既无冤情,何故跑去积善堂喊冤,煽动百姓、寻衅滋事,你可知罪?!”
“民妇……民妇……民妇一时情急胡言乱语……”魏陈氏的眼泪终于下来了,别没等治了大郎二郎,先把她自己折进去呀。
“是先前
“这……这……”魏陈氏还没权衡好,一时答不上来,只得假装伏地大哭,拖延时间,脑子飞快转着,盘算主意。
想着那张吉已是倒了,不若一股脑将错处都推到那边去,反正知府也不能拿了那张吉来对质。
她下了决心,抹了一把眼泪,仰起头来,道:“民妇只
她忽想起最后还卷了一笔银子走的薛管事,忙道:“就前几日,还有个姓薛的管事过来俺家,不断逼迫先夫,生生夺了俺家六千两银子走!”
今日既有许多百姓跟来听审,沈瑞便没有阻止,尤其想
这六千两银数字一出,百姓登时一片哗然。
登州偏远地方,百姓都不富裕,家有六百两的已是富贵人家,这六千两
如今大家都知道这是魏记粮铺的东家娘子,便有人愤愤然喊道:“家中有这许多银子,却把粮米卖得恁高价!合着这贿赂济南府大官的银子都是从俺们苦哈哈身上刮出来的?!”
周围百姓闻言也都愤怒起来,纷纷喝喊。
外面衙役、巡卒皆训练有素,立时上前喝止,很快控制住场面。
堂上魏陈氏听了众百姓的话,也有些后悔失言,但事已至此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那薛管事害俺家甚苦,求大人
她还想着若能将银子一并追回是再好不过,百姓骂算得什么,以后还不是一样得来买她家的粮米。
沈瑞点头道:“若是诓骗财物者,理当问罪。”说着便吩咐一旁文吏稍后向魏家下人问明这薛管事相貌,张
实际上这薛管事行踪都
魏家离府衙不很远,少一时,魏家大郎、二郎、几个仆从仆妇及两位魏氏族中长者就被带到堂上。
魏大郎听闻魏陈氏还敢告他不孝,不由火冒三丈,
当日魏员外要逃是准备留下两个年长的儿子顶缸,根本什么都没告诉他们。
魏员外因是猝死,魏大郎赶过去时,就
魏大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爷子自己想跑不说,把年轻妻子和幼子安排的好好的,却半点风声都没透给自己兄弟,显见是将自己二人作了弃子!
魏大郎自然大恨,和二弟一商量,干脆就
这会儿魏大郎一跪下,便先
这是魏陈氏怎样都绕不开的问题的,她面上抽了抽,只能道:“这都是你父亲吩咐俺的。”
魏大郎语带讥讽,“吩咐恁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儿子带着银两出城去福山?”说着又指着几个男女仆从,让他们禀告府尊大人这妇人素日行径如何。
那几人自然都说魏陈氏素不检点,趁着老爷病重哄骗老爷自己出门,意
魏陈氏气个仰倒,但她所指能为她作证的魏员外几个心腹管事早早就叫魏大郎拾了,魏陈氏没了人证,更谈不上物证,无奈抛开对自己不利的话题,转而指责两个继子暗害了魏员外。
知府大人还没问话,魏家人自己就
素日咆哮公堂也是要被罚的,但今日知府大人似乎没有管的意思,堂下百姓也是看热闹看得更是津津有味。
果然人冲动时就容易上头,堂上吵着吵着真话便被说出来了。
魏陈氏的一切说辞,无论是“魏员外吩咐她出城”,还是“魏员外猝死恐为二子所害”,都是建立
眼见魏陈氏说不过魏大郎,很快就要落成诬告继子。
莫说诬告也同样是要治罪的,这要是被判通奸那她就没个活路了,何况她先前
魏陈氏恨得
她当下便嚷嚷出来魏员外乃是装病,实是外面清丈田亩逼得太紧,魏员外便称病不理事,只盼着济南府来救,不成想张吉那边却不肯援手,魏员外这才安排他们母子出城,是怕日后有事牵连到他们。
魏大郎本不怕她叫破魏员外装病这个事实,他认定人死罪消,魏员外就是杀人放火,只要不是诛九族的大罪就没有让他这儿子替父受罚的道理。
但万没料到魏陈氏又从后往前数,将先头张吉如何逼迫魏员外,魏员外替张吉买了多少地,如何要把良田记成劣田逃税,这二年趁着灾荒又怎么涨的米价,种种不法之事都说了出来,大有要将魏家整个儿坑死的意思。
更有许多事说是魏大郎所为。
魏大郎后悔不迭,忙着往回找补,却哪里解释得过来。
沈瑞等的也就是魏陈氏这实话。
惊堂木一拍,魏陈氏先前大闹积善堂、所谓魏员外被逼横死、状告继子不孝以及魏家隐田匿税、哄抬物价数案并作一案,一并审理。
魏大郎还
他想咬着后槽牙杠上一回,反正自家契被烧了,当初签契按手印的老爹死了,大可以诬府衙文书造假坑害他家。
沈瑞淡淡道:“无妨,便是你信不过县衙都登记的地契,当日封存的魏记粮铺账册还好端端都
有魏记粮铺的账册
至于无契田亩,你若执意说那不是你的,也没有粮账册证明你家了租,那就说明那是无主之地,理当归府县;若你说是你家的,没有契,却了租,还没有缴税记录,那就以匿税论,你家田产半数充公。
魏大郎额角见汗,他远不如其父,既没那般手段,更没那般底气,三两句就没了还口余地。
只得涩道:“家父还
沈瑞气乐了,毫不客气道:“你家若还有证据能证明粮米来源,魏春来早就拿出来了。那你来告诉本官,你所谓再找契书账册,是什么样的契书账册?”
魏大郎张口结舌,再说不出什么来,只剩下盘算着认哪桩罪能多保存家产了。
便只好顺着魏陈氏的话,将魏家匿田匿税、哄抬物价的罪过同样推到张吉身上,口口声声被张吉逼迫。
但就算有人教唆,犯下罪行的到底还是魏家,如何逃得过处罚。
尤其外头听审百姓纷纷喝骂魏家无良,群情汹汹。
那边文吏奋笔疾书,除开将魏陈氏所说记录
沈瑞瞥了文吏一眼,心下呼了口气,递折子时可以附一份卷宗了。
虽然张吉倒了,但他勒索魏家、让魏家隐田匿税供他挥霍的事儿送到杨廷和那边去,杨廷和自能让一力举荐张吉的焦芳吃挂落。
而张吉自己入囊中的、孝敬焦芳的远远多于孝敬刘瑾的,这起子事却落
刘瑾想不到,正
且看岳父大人怎么利用这件事了。沈瑞心道。
堂上过审的人越来越多,案子也越

仆妇下人、普照寺主持等人证明魏陈氏确实是魏员外吩咐出城的,并无不守妇道的行径。
如此一来,魏员外准备潜逃的事也被坐实了,更是间接坐实了魏家有罪没罪你逃什么?

最终案子判定:魏陈氏母子重归本族。魏大郎虽将继母兄弟除族,但事出有因,也多有误会,不予判处不孝重罪,但因有损魏陈氏、魏五郎名誉,仍判他工役一年,不得以银赎罪。
魏陈氏大闹积善堂,其情可悯,但其行仍属滋事,所幸没造成特别恶劣影响,故判拘三月,旬日后可以银赎罪。
魏家匿田、匿税、哄抬物价罪证确凿,魏春来身故,杖笞也就免了,魏大郎、魏二郎或多或少参与其中,分别笞五十、三十。
此外就是罚银罚田:
因匿田匿税,将魏家所有隐田一律充公,并罚没魏家三成田产;追缴近五年内所短田赋商税,并罚银若干。
因灾年哄抬米价,除罚没差价外,另罚米粮若干。因无记录寻不到当初买粮百姓一一退还,便将各粮铺罚银罚米分别入其所
判决一下,外面听审的百姓无不叫好。
当衙役传出魏家罚没的田亩也将用于百姓、明日积善堂立碑仪式上将公布那上百倾田亩的具体分配用途时,百姓登时又是一片欢腾。
随着退堂之后人群走上街头,消息也迅速扩散开来。
翌日,积善堂里里外外人山人海,还有特特从城外左近村镇赶来的百姓,一时热闹非凡。
立新功德碑仪式顺利举行,当众宣布了种种造福地方的工程以及“专款专用”“账目公开”诸制度后,沈瑞依诺向百姓们公布了对于所罚没隐田的处理方法。
蓬莱县所查隐田、折亩田共计四百八十九顷,拟拨百顷为府学、县学等官学的学田,设立各级奖学金制度,鼓励学子勤勉书,尤其是为寒门学子解决生活之忧;
拟设立鲁班学堂,拨百顷为学堂学田,试验田以及学堂开销皆自此出。
虽名为“鲁班”,却并非单纯的匠人学堂,而是仿京中青翼学堂,设立耕种、商事、木匠、织工、船工等多个分类学堂,目前不束,还管一餐饭,若有做工,还付给一定工钱。
继续推进朱子社仓,拟拨百顷田,贴补各地社仓开销。
继续招募各类“专家”和“助教”,拟拨五十顷田,供专家助教一应费用。拟按照贡献为专家助教划分等级,依等级
对外招募医药人才,拟拨三十九顷田,对蓬莱境内各大药铺、医馆进行一定贴补,鼓励医者研医术,设立公益金,定期开设义诊,贴补义诊诊金药钱。
另有百顷田暂归县里,备各种应急事用,若有新设项目,再从此项拨付。
百姓听闻,山呼青天。
有乡绅耆老高呼要与沈青天盖生祠,沈瑞固辞,表示所有盈余银钱不若捐与积善堂,继续造福百姓。
百姓更是感动,此后不知多少人家
三日后,沈涟一家带着松江府一干织匠工匠抵达府城。
鲁班学堂正式挂匾成立。
此时节气已过了立夏,农人耪地也多结束,一时闲下来的百姓纷纷涌入鲁班学堂,有想学份手艺的,有想赚份工钱的,又有干脆就是家里想省口嚼用的,无论哪种,鲁班学堂来着不拒。
沈涟暂代了鲁班学堂的山长。
他也不含糊,走马上任头一桩,便是去游说了府城内几大商铺,签订了“委培”合同,代为培训伙计、账房、掌柜等人才。
随后又去与造船大坞、陆家等海商签订了“用工”合同,定向培养造船、修船工匠,以及水手船工,学成即上岗。
末了,他与雷家签订了共同研
同时,蓬莱织厂也
因府城建了朱子社仓,要向入社的百姓租赁织机,沈涟便准备将织厂化整为零,一方面散户布匹,一方面
其中又有涟四太太支招,让女工们
这一套下来看得沈瑞也咂舌不已,也是服了沈涟夫妇的经商头脑。
有些其实是他前世见过的,随口同涟四叔提了一句,他也不是事事都懂,许多都只描述了一下现象,提个点子。
不想涟四叔却十分上心,研究了一套适合本土的法子来,。
想到沈涟一家就此常驻登州了,能帮他更长久些,沈瑞便也是干劲十足,加快推进他振兴登州的计划。
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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