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阳竟不知道赵启功有什么麻烦,六月五日晚上,
即将跻身上流社会的幸福憋到中午差不多要憋炸了。幸而碰到了“嫖妓惯犯”李大头,便
不承想,晚上一到罗马饭店,没见着约好等候的摄影家边长,倒先迎头撞上了李大头。沈小阳想装看不见,却来不及了,李大头一口一个“沈大笔”地叫着,笑呵呵地迎上来,就差没给沈小阳来个狗熊式拥抱。正揣摸着怎么甩掉李大头时,边长匆匆来了,和沈小阳打了个招呼,说,走吧,二楼,就引着沈小阳往二楼走。
李大头
边长这才注意到了李大头,狐疑地看着沈小阳问“怎么还带了个朋友?”
沈小阳忙解释“不是,不是,边大师!巧了,这位煤炭大王李总今晚也
李大头热情地将自己的名片递给边长“请大师多关照!多关照!”
边长看了看李大头的名片,见名片上面“总”字号的头衔就好几个,还是区私企协会的副会长,也就回赠了一张画了大头漫画像的名片给李大头,还说“李总,以后倒是要请你多关照哩!如今商品社会,没有钱啥事也办不了,前阵子我搞了个摄影展,还是赵省长亲自打招呼,人家才免了三天的场租费。”
李大头更加热情了“大师,以后这种事你只管找我,万儿八千的我赞助了,千万别麻烦赵省长!”向沈小阳一指,“沈大笔知道我的,我这人就喜欢交朋友——广交天下豪杰,沈大笔是我的朋友,我前阵子就送了他台车!”
沈小阳很不满意李大头的虚张声势,瞪了李大头一眼“光说送了我一台车,大头,我帮你处理的烂事少了?再说,这台车是你送给我的,还是借给我的?”
李大头笑道“我还不如送呢,这养路费得我交,修车还得我报销!”
就说到这里,一阵香风悠然飘来,歌星何玫瑰到了。何玫瑰不认识沈小阳,更不认识李大头,于是,又是一番介绍,这回是边长介绍了。介绍完后,李大头又向何玫瑰递名片,何玫瑰显然看不起土头土脸的李大头,没有回赠名片。李大头便像个追星族似的,让何玫瑰
分手时,李大头又把沈小阳拉住了,像打探煤炭行情似的,悄声打探道“沈大笔,你见多识广,你说,这个……这个要是和这个玫瑰小姐睡一夜得多少钱?”
沈小阳差点没叫起来“你以为你是谁?有两个臭钱,就能四处乱戳了!”
李大头挺没趣,讪笑道“你他妈嚷什么?我是开个玩笑,这妮挺撩人的。”
沈小阳没再搭理李大头,到了二楼梅花厅,一心等着晋见大人物赵启功了。
赵启功委实是个大人物,过去是峡江市委书记,现
据沈小阳所知,
现
“倒胃主席”根本不记得沈小阳是《峡江日报》的记者了,只记得沈小阳是省作家协会理事。和沈小阳一见面,就端出一副本省文坛领袖的架子结结巴巴地和沈小阳谈起了省作协的工作,说是现
沈小阳压抑着满心厌恶,带着一脸笑容,一口一个“魏主席”地叫着,极是恭敬。
谈得有那么点投机的意思了,魏荷生四处看看,做贼似的捅了捅沈小阳,把一颗几乎全秃的小脑袋伸了过来“小阳同……同志啊,听……听说,你……你
沈小阳愣都没打,便铿锵有力地辩白道“魏主席,你怎么能听信这种无耻谣言呢?
魏荷生这才弄清楚沈小阳曾是自己的部下,便也装作信了沈小阳话的样子,一口一个“小老弟”地叫着,带着无限深情的回忆说起了报社旧事。很诚恳地表示,像沈小阳这种做着省作协理事的资深名记者,应该给个适当的安排。沈小阳一听这话,弄个小职务的念头便飓风般不可遏制地呼啸着拔地而起。当场激动起来,当场就于激动之中和这位“倒胃主席”同流合污,暗示说,魏主席现
——这电话真打了,几天后
当时,沈小阳尚不知道会
魏荷生马上放下老师的架子,从沙
沈小阳不但站了起来,还敏捷地迎了上去,和赵启功握手“赵省长!”
赵启功一点架子没有,扬起左手招呼着老朋友魏荷生,伸出右手亲切和气地去和沈小阳握手,边握边说“哦,哦,又多了一个文化新闻界的小朋友嘛——是《峡江日报》的记者沈小阳同志,对不对呀!啊?”说罢,看了看身边的边长。
边长热情地介绍说“赵省长,沈小阳不但是《峡江日报》著名记者,现
赵启功笑呵呵地说“我知道,知道得比你这个‘鞭长莫及’要清楚。小阳同志的文章,我
沈小阳连连点头称是,点头称是之际,激动得眼泪差点下来了这好几年过去了,人家一个省委大领导还记着你那两篇狗屁小文章,你能不感动么?!沈小阳便
话一出口,沈小阳就后悔了简直是无耻透顶,峡江干部群众什么时候怀念过赵启功?老百姓都骂,尤其是姐姐沈小兰和红峰商城的群众。说赵启功伟大就更无耻了,连省委书记钟明仁都当不起“伟大”这个词,赵启功如何当得起?!
赵启功却是一副当得起的样子,坦然受之,又过去和魏荷生握手。
魏荷生的无耻则是一贯的,公开化的,是当作一份事业来干的,也真让沈小阳开了眼界。沈小阳注意到,魏荷生两只干瘦如柴的黑手紧紧握着赵启功白白胖胖的软手,结结巴巴道“赵……赵省长,小阳同志今天代表我们大家说……说出了心里话。赵省长,你……你的伟大就……就
边长拍了拍魏荷生的肩头,开玩笑道“算了,算了,魏主席,您老朗诵起来太困难了,还是让我们的玫瑰小姐来朗诵吧!”说罢,夺过魏荷生手上的诗稿,递给了何玫瑰。
何玫瑰接过诗稿,拿起话筒,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朗诵起来“七律《伟大与平凡——有感于赵启功省长的文与人》。作者西川省作家协会主席魏荷生。”
下面的正诗部分,何玫瑰带上了感,节奏也明显放慢了——
风云际会文相重,
诗坛李杜赵启功。
指点江山书大画,
豪情化雨作浪涌。
圈点之处新城起,
挥毫之际文生风。
伟大带来峡江变,
平凡本系一书生。
诵毕,众人即时鼓掌,沈小阳也跟着鼓起了掌,搞得赵启功直苦笑。
沈小阳心里直作呕,表面上却不得不应“好,好,魏老师!”
赵启功却立即阻止道“好什么?!小阳同志,你不要听魏主席的,这诗
魏荷生一点不窘,连连道“赵省长,你太谦虚了,太谦虚了!”
赵启功还不放心,又对魏荷生交代道“魏主席,我可说明了,这首诗不但
沈小阳这才真的从心里服了赵启功赵启功官至副省长,头脑还保持着一份难得的清醒,偏不吃魏荷生的马屁!便诚恳地说“赵省长,这诗不
赵启功这才
大家吃着,喝着,都很茫然的样子,谁也没想起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赵启功微笑着说“你们这帮文化人啊,真是一点环保意识都没有啊!今天是二〇〇〇年六月五日,世界环境日!魏主席,你们《新诗词》这期有没有
魏荷生极是惭愧“赵……赵省长,还真把这事忽……忽略了哩!”
赵启功以商量的口气说“能不能弥补一下呀?魏主席,你带个头,组织一些诗人写点好诗,歌唱蓝天,歌唱大地,歌唱母亲河——当然,还有我们的峡江,谱上曲,让我们的西川玫瑰去唱!用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把环保知识普及好。”
魏荷生连连应着,说是回去就布置这个工作。
何玫瑰也表示说,有赵省长的指示,她愿意为环保进行义演义唱。
边长喝着啤酒,插话说“唱啥呀,峡江美还唱得出来呀?污染那么严重。”
赵启功把目光转向了边长和沈小阳“这个问题我正要说好的要歌唱,要宣传,做得不够的,也要揭露,也要批评。峡江的污染情况可以说是相当严重,你边长这个著名摄影家,你沈小阳这个名记者,就有责任了。该摄的摄下来,该记的记下来,不能视若不见。大家都视若不见,峡江下游的老百姓就要遭殃了,也对不起子孙后代嘛。”
沈小阳心里一热,忙道“赵省长,我三个月前都写过国际工业园对峡江污染的报道,可李东方书记不同意
赵启功很奇怪的样子,看着沈小阳问“为什么呀?”
沈小阳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贺市长只说时机不成熟。”
赵启功把正喝着的一杯矿泉水往桌上一蹾,动容地说“小阳同志,我看不是个时机的问题,而是个责任心的问题!你对老百姓有这份责任心,时机就成熟,没这份责任心,时机就永远不成熟!我们现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过去光听姐姐沈小兰和一些同志讲赵启功的坏话,今天一接触才知道,赵启功竟是这么一个头脑清醒、心里装着老百姓的好领导。
赵启功继续说“如果说我
沈小阳忙解释“赵省长,《天生我材》没……没
赵启功直笑“好了,好了,小阳同志,你别紧张!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不说了!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文章写得很不错嘛,很有感染力嘛,我至今记忆犹新哩,现
沈小阳益
赵启功笑呵呵地摆起了手“什么指示啊?小阳同志,这是什么场合?私人聚会的场合嘛,哪来的指示?我要开口就是指示,还敢说什么话呀!这只是一个朋友的个人意见,供你参考。你自己凭良知决定嘛!”说罢,举起装着矿泉水的杯子,“小阳同志,来,来,敬你这个新朋友小朋友一杯!就为你们记者的社会良知和责任感!”
沈小阳忙站了起来“赵省长,还是我敬您,敬您一心为了老百姓!”
后来,魏荷生凑了上来,和赵启功谈起了办诗会的事,沈小阳才抓紧时间吃了几口能压饿的东西,嚼
出去小便时,沈小阳跑到楼下李大头请客的富贵厅,想借着敬酒的机会慰劳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肠胃。不料,李大头的马仔说,李大头上楼给赵省长敬酒去了。沈小阳的头一下子大了,吓得慌忙往楼上梅花厅跑。
到了梅花厅便看到,万恶透顶的“嫖妓惯犯”李大头真就给赵启功敬上酒了,竟是边长引来的。后来才知道,诡计多端的李大头趁边长上厕所小便时,和边长迅速达成了敬酒的交易。敬酒时,边长
李大头敬酒时,沈小阳装作不认识李大头,李大头也就装作不认识他。
麻烦的事第二天就来了,李大头的马仔借口车辆年检,把借给沈小阳的那台桑塔纳2000要走了。就
李大头极是厚颜无耻,挨了骂一点不气,还嘿嘿直笑,一边笑,一边指着刚挂到墙上的那幅和赵启功的巨幅合影照片说“老弟,你叫吗叫?就凭边大师这么讲义气,给我弄了这么大个活人广告,还连夜帮我洗,帮我放大,我这台车就该借给他使使了,你老弟也使够本了!”还觍着脸问沈小阳,“沈大笔,你是名记者,学问大,你看我用什么广告词比较好呢?是赵启功省长亲切接见我省著名企业家李金石呢?还是……”
沈小阳没好气地说“大头,我看广告词得这样写赵启功省长严厉警告著名嫖妓犯李大头少嫖妓,少造孽,夹起学做人!”
李大头哈哈大笑道“别逗了,我这人皮厚肉粗无所谓,可这么写不是故意污辱省委领导么?”双手抱臂,很是得意地端详着巨幅照片,“再说了,赵省长也不像是警告我嘛,沈大笔,你睁大狗眼看看,我和赵省长多像一个娘的亲兄弟呀!”
沈小阳几乎觉得是自己受了污辱,被迫奋起捍卫省委领导“赵省长真要有你这样的亲兄弟,肯定早跳峡江了!”说罢,再也不理睬李大头了,甩手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