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医院走廊里,真田弦一郎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今天一天,他的心情宛如坐过山车。
——上午,幼驯染被蛇咬了。
还好,蛇没毒。
众人松一口气。
——别不过可爱女友的坚持,幼驯染来医院检查了。
结果这一检查居然就发现了大毛病。
——隐性的格里巴利综合征!
瘫痪病啊!
搞运动的人最害怕的一种病啊!
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过,幸亏发现的及时,目前并没有任何神经方面的恶化,可以提前进行免疫治疗,不用太担心...”
——隔着门,听见医生的话,大家愁眉苦脸的表情这才稍微缓和。
太好了。
虚惊一场。
没什么大事。
切原赤也:“所以要感谢那条蛇啊呜呜呜!”
丸井文太:“部长这段时间不用训练了,羡慕。”
仁王雅治:“蛇恩人呐,蛇恩人。”
柳莲二:“据传闻说,有的蛇带有上辈子的记忆,会知恩图报。”
胡狼:“快别说灵异事件啦...柳生要吓晕了啊柳生比吕士!”
虽然大家在插科打诨,但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空气也一下子就松弛了。
真田原本忍不住想教育大家一顿,但又憋住了。
算了。
一旁的青学哼哼唧唧,“别一不留神冠军就被我们抢走了!”
真田抱臂回击:“哼,放心吧,立海大的胜利绝无死角!”
在一场幼稚的口水战开始前,不二周助来到病房前,轻轻敲了敲门。“爱梨?”
现在她应该在努力地安慰幸村吧。
即使没什么危险,但任谁检查出这种风险病因,大概都会情绪不稳。
所以不二周助想把妹妹先带回家,等幸村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后再说。
结果,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却是幸村精市在哄慰爱梨的声音。
不二周助:?(恍惚)
怎么反过来了。
门被打开,在病床上躺着休息的不是幸村,而是爱梨。
正啪嗒啪嗒难过到掉眼泪的,不是幸村,是爱梨。
被抱着哄的那位也不是幸村,还是爱梨。
幸村正用纸巾给爱梨擦着泪珠,耐心柔声地哄慰。
“爱梨再哭就不漂亮了哦。”
团子脸继续猫猫流泪:“呜...可我还是忍不住,一想到幸村学长生病了,就好难过......”
在大家眼里,只能看见幸村似乎用脸轻轻贴了贴爱梨的脸,语气温柔,
“那也不哭了好吗..学长好心疼。”
其他人:......
牙好酸。
...到底他们两个谁才是病人啊?!!
本来他们还有点在意部长的情绪,结果现在,大家又变成了路边那被踢了一脚的单身狗。
被踢的嗷嗷叫!!
不二周助面无表情地把门关上。
整个过程用时不过一秒钟,就无情地阻隔了其他人看向室内的视线。
当然,他自己也看不见了。
——当然了!!!妹妹和男朋友亲昵贴贴的画面,他当然不想让这么多人围观!!!!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这些红着脸望天望地的青涩少年们。
“刚才的画面大家都忘了吧,呵呵。”
众人:好冷...
...果然眯眯眼都是怪家伙。
不二周助最后看了一眼病房,垂眸。
尽管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刚才看见爱梨哭的惨兮兮的眼泪,不二周助确实相当的惊讶。
他的爱梨确实是个贪哭鬼。
但印象中她还不曾会因为什么事情就哭成这样,一副怎么哄都哄不好的样子。
没来由的,不二周助忽然就想起小时候,爱梨生病的那一次了。
大概是十岁的时候吧,有些记不清了,不二周助慢慢下楼梯。
爱梨从小身娇体弱。
生病的时候也不哭不闹,是了...她一直都是个乖孩子。
因为是有点严重的流感,虽然危及不到性命...但。
那个时候,看着昏睡不醒的爱梨,全家人都围在床边,像笨蛋一样,莫名其妙全部哭的很惨。
(嗯对,也包括他)
不二周助一个人走在走廊上,看着自己颀长的影子。
在无人之处,他终于肯露出难以言明的怅然。
心口复杂,闷然失落又喜悦不安。
直到现在才终于有了「妹妹是真的有了喜欢的男孩子」的这种实感。
她会全心全意地开始为一个男孩哭泣。
大抵最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就是不愿意对方受一点点苦吧。
在不幸降临时,另一个旁观的人,总是会先比当事人更快地感受到那隐痛的到来。
并为此流下珍贵的泪。
这样想着的不二周助,是一个人默默离开的金井综合病院。
算了,他笑着想。
掉眼泪的爱梨其实一点都不好哄。
就全部...都交给那个家伙吧。
·
病房内,听见外面那群人走远的脚步声,幸村才凑近爱梨,低声说,
“你哥哥走了哦。”
“他把你丢给我了。”
爱梨:呜呜呜呜呜呜
还是在哭哭哭,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而且颇有些越哭越难过的样子。
幸村失笑。
但正因为他知道爱梨哭泣的原因,所以,心头慢慢涌出一阵甜蜜和失重感。
他凑近紧紧盯着爱梨,声音淡淡的,“如果幸村学长真的要死了,爱梨会更伤心吗。”
怀着一种温柔的歉意,问出这种可怕的话。
看着爱梨惊恐的表情,他如愿以偿地想,幸村精市确实是个不够绅士的坏蛋,故意在这种时候,还说这种会让她哭的更惨的话。
结果就是爱梨哭的更惨了。
——最后还是他来哄。
但是哄的心甘情愿。
即使解释过很多遍病情并不严重,也说过死不死的只是他在开玩笑,可女孩就是不看他。
“幸村学长刚才只是骗你的。”美少年漂亮的脸凑近,语气放的最可怜了,“看看我嘛?”
不看,头扭到另一边去了,头发上的蝴蝶结还很不客气地刮到了他的脸,嘶...有点疼。
幸村想笑。
色/诱卖脸这招都没用了。
拉过少女的手,放在他眼睛上,让她用手心去戳他的睫毛,“给爱梨玩学长的睫毛哦。”
自作多情!她才不玩!手甩开他,动作气鼓鼓的。
“给爱梨唱歌?”
“给爱梨买好吃的?”
“给爱梨..”
不听不听不听不听!
还真难哄啊,幸村想。
软的不行就..
略微垂眸欣赏了一会爱梨哭成花猫的小脸,幸村思忖,“再哭就亲你了。”
“唔...?”
爱梨哭的鼻尖红红,此刻突然被幸村轻轻地放倒在病床上,眼睛还很茫然。
她还很生气呢!
怎、怎么就被床咚了......???
下一秒,都没有提前问,少年温软的唇瓣就不管不顾地凑过来,温热的触感传来。
她被床咚了!
脸被亲了!
还不止一下!
他还在吮她粉白脸蛋上滚落的泪珠。
少年躬着背按住她,也能把爱梨整个人全部遮在身下,第三人根本看不见。
动作温柔又强势,让人没办法跑掉。
...爱梨浑身僵硬,没敢再哭了。
幸村:满意。
然后继续亲亲。
...
等幸村从她脸上慢慢离开,爱梨已经变成了一只烤熟的虾,浑身冒着热气。
她脸蛋的颜色比之草莓,还要可口。
整张脸上,他刚才亲过、咬过的地方都变得热乎乎的。
湿漉漉的睫毛卷翘,脸蛋色雪而掺粉。
如春日里的抚子花。
这张脸蛋漂亮到无以复加。
是他的。
爱梨一抬头,就看见幸村学长正幽幽地盯着她。
他一副要吃小孩的表情,蓝紫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问,“不哭了吧。”
是威胁!好害怕..
她当然不能再哭了。
再哭就要继续被他咬脸蛋了!
爱梨摸着自己的脸,委委屈屈地点头,“嗯嗯..”
但还是发自内心地撇嘴,“幸村学长好讨厌..”
哄不过就亲亲。
耍赖皮。
幸村(遗憾):早知道再多亲几下了。
“随便你怎么说,爱梨不生气了好吗。”她哭的红红的眼睛又被少年亲了好久好久。
“学长要心碎了,很后悔。”
爱梨嘴巴一撇又想哭,她决定要好好据理力争一下,“那、那也是幸村学长先胡说八道的!”
她决定也要效仿一下,“嗯!如果爱梨也马上要死掉了,幸村学长会不会...”
“很难过”三个字还没说完!唔唔唔...爱梨突然睁大眼睛。
因为她的嘴巴被幸村用手捂住说不了话了...
幸村的表情很是严肃,对她少有的疾言厉色,“——不、可、以这样说话。”
那幸村学长为什么就可以说,她就不行呢,一点都不公平!爱梨委屈地想。
她气愤地一下子张开嘴巴,咬了咬幸村学长的手掌。
没想到,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幸村飞快地把手缩了回去,动作似乎有些狼狈。
他整个人有些僵硬,不复刚才的游刃有余,眼睛直直地盯着爱梨,又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
最终只能说一句,
“..别咬。”
哼!他终于知道害怕了?爱梨一脸稀奇又得意洋洋地看着幸村。
但一想到自己的脸不知被幸村咬了多少次,他这才只被咬了一口呢!爱梨又气鼓鼓的。
手心湿漉漉的,幸村无言地看了一眼被她咬过的地方。
酥麻的感觉,像电流窜过。
总不能他也咬回去吧。
那会火上浇油。
笨蛋还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惹火的事,就一个人在那里得意起来。看着爱梨洋洋自得的脸,幸村忍住好笑和气恼。
少年凑上去保证,以后他再也不说那种话了。
“真的吗?”爱梨的眼睛委屈地眨呀眨。
直击灵魂的可爱袭击。
幸村又被击中了。
每一次都。
“真的。”
他真心实意地忏悔,“再骗爱梨,幸村学长是小狗。”
发自内心的。
“好吧。”
爱梨这才扭扭捏捏地不那么生气。
她原本很委屈,想去义正言辞地谴责幸村今天的行为。
但一想到他现在已经是个病人了,爱梨又开始飞速地心软。
算了...她要体谅幸村学长。
病人可是很可怜的——这也是她刚才一直哭个不停的原因。
爱梨觉得生病是一件很大的事。
“很小的时候,爱梨在福利院,就有小朋友生病死掉了...”爱梨一直还记得呢。
她撇了撇嘴,所以她一点都不希望幸村学长生病。
一想到幸村学长生病了,心里就好疼。
幸村心疼地吻了吻女孩小小的额头。
“学长知道了。”
“学长不会有事的。”
幸村开始懊悔自己多言。
他小心又仔细地观察爱梨的表情,发现她并没有因为提到从前的福利院就开始伤心,他才略微松一口气。
不二爱梨是小时候被领养的孩子,这不是什么秘密。
幸村也早都知道。
但确实没想到,会因为今天的病就勾起她的回忆。
女孩是被很多很多的爱包裹起来的存在,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承载人们温暖美好的祝愿。
福利院也一样。
他收集过爱梨和福利院的合照,每一年都有。
每一张都是幸福、纯真的爱梨。
所以幸村猜测,她在福利院过得也很满足。
但少年始终不曾开口询问过——或许爱梨已经忘记了。
或许他更想听爱梨自己说。
少年思索着这些,却突然听见爱梨问他。
爱梨还是没忍住,咕哝,“为什么差点就发现不了病了,幸村学长还一点都不害怕呢。”
接下来的预防治疗,好像也很费时间...万一呢,幸村学长就不害怕吗。
她一边好喜欢这样的幸村学长,一边又有些疑惑。
即使被查出潜在的病,少年的情绪还是十分的稳定。
反而是爱梨一直在哭个不停。
随后还是他在反过来安慰爱梨,连病床也被爱梨霸占着,床边的草莓也被幸村洗好后,一个一个殷勤地喂给她吃。
究竟谁才是病人
幸村微愣,随后轻笑。
其实他一开始,情绪也并没有很稳定。
大概是觉得太戏剧化,从确诊再到听完医生的话,幸村的眉眼有一瞬间的恍惚。
蛇咬过的伤口所给予的痛感,突然又被放大。
性格里的沉稳与冷静,驱使着他飞速地用大脑理清思路,分析利弊,理智看待,最终得出「没关系,并不危险」的结果。
——但难免还是有些恍惚,觉得不真实。
顺风顺水又完美无缺的人生被豁然揭开一个小小的口,从中露出一点惊心动魄的岔路,呈现出了另一种触目惊心的可能。
是啊,少年目光迥然。
不可避免地会去想,如果今天没有去草莓园,没有和爱梨在一起,没有遇见那条蛇,一切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他就会遭遇人生中的第一份挫折,承受起命运不公的拨弄。
真的生病了会怎样呢...幸村不敢细想。
总之会很糟糕吧。
只要一想到爱梨,这份后怕才越来越失重。
「还好发现了」
渐冻人。
瘫痪症。
自己会变成这样?
不。幸村冷淡地掐断思绪。
在明知道不可能的情况下,还做出这种根本不会再发生的假设,并不是他的风格。
但胸口处袭来的情绪,却奇怪又沉重,仿佛他真的亲身经历过这个可怕的假设那般,这让幸村难得有些错愕。
但是他这种人情绪向来不喜外露,有时候,越是情绪不稳,他的表情反而越是冷静到异常。
不过......身侧传来的动静。
是爱梨。
当时,在候诊室,他的衣摆正被爱梨的小手紧紧地揪着。
听完医生的话以后,少女白着一张小脸,一副马上就想哭,但又不得不强忍着的可爱表情,委委屈屈的,脸蛋也圆鼓鼓。
双手正无意识地把他的衣角打着结,又拆开,打结,再拆开。
他愣了愣。
没忍住,低头笑了出来。
只是觉得,她委屈巴巴的脸,和她经常发的那张笨兔子哭哭的表情包,居然一模一样。
被喜欢的人这样热切注视着的感觉,是如此美妙。
此刻,我对她来说是全世界最重要的。
幸村贪婪地想再多得到一些。
于是,心底的那股恍惚和沉闷,一下子就消失了。
“呜...好困呀...”爱梨咕哝的声音使幸村收回思绪,“累累的...”
女孩昏昏欲睡又强撑的表情太可爱了。
当然,你整整哭了一个小时都不带停,能不累吗。
幸村这样想着,对着身下爱梨红扑扑的脸蛋,忍住想亲她的冲动,他给出答案。
“学长...确实不害怕吧。”
甚至他觉得自己十足的幸运。
但今日这份幸运,似乎并不来源于他自身。
他从不觉得他是个幸运的人。
爱梨不解,努力地睁开快要睡着的眼睛,“...为什么?”
“爱梨?”
头一歪,真的轻轻睡过去了。
幸村不动声色地把毯子捻过来,随后盖住爱梨露出的那半截雪白的肚皮。
不能又着凉了,这个小笨蛋。
又用热脸巾轻轻擦干爱梨哭过的脸,帮她敷好眼睛。
做完这些,幸村凝视着她。
“..因为,爱梨是学长的小福星哦。”
我喜欢的女孩子,是上帝最眷顾的小孩。
那么..被她偏爱的我,也一定因此受到了神明的一丝眷顾,才变得如此幸运吧。
所以,只要有爱梨在,我就不害怕。
更谢谢你能来到我身边。
“爱梨今天开心吗。”
睡得迷糊的女孩嘟起嘴,咕哝,像呓语,“不开心。”
“这样啊,学长今天很开心。”
明明是惊险如过山车的一天,也差点被告知自己可能患有重病,但他却觉得今天充溢着让人头晕目眩的泡沫般的幸福。
开心到不敢细想,幸福到摇摇欲坠,像危楼。
“是今年,第二幸福的一天。”
“第一幸福的日子,是爱梨说喜欢我的那天。”
病房里,少年慢慢地躺在了爱梨身侧,
在女孩听不见的时候。
蓝紫色的眼瞳平静,又有点被冲淡的燥动狂热。
“请永远喜欢我吧。”
他轻轻地说,
“幸村学长不能没有爱梨。”
·
会做到的,他想。
幸村精市从不枯等,只是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