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 61 章
◎有谁在意◎
***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 站在贫瘠的沙土中居高临下地垂下了眼睛，注视着石狩义平的头顶。
这名在二十年前岁数应该和你如今差不多的咒术师轻轻地抓取了一把手下的流沙，又松开手掌, 一点点任由它们从掌心的缝隙中流淌下去。带来了一点极轻的窸窣声。
“你母亲李子小姐拥有很奇特的术式，术式效果是可以构筑幻境。”石狩义平说, 声音似乎有些感慨, “我们不知道她在失踪前曾为你构筑了怎样的世界, 但那世界似乎与我们存在于不同的时空, 以至于直到十六年后的今天才让我们重新找到了你。”
“幻境？”你眉尾微微扬起来一点，觉得这个术式效果似乎有点耳熟。
“没错。”石狩义平说，“她的确是一位很与众不同的咒术师, 经常会提出一些奇思妙想。除了刚刚你见到的心理辅导室和调休问题以外，我们咒术连内部如今登记在册的100多名咒术师甚至还享有津贴和补助待遇。她当年还曾经提倡过我们回到普通人的社会里重新读书，因此才会有辅助监督拿下心理相关的职业证书——我可以这么说，北海道能有如今的这副景象，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你的母亲。”
的确。
这些术语实在是太专业了, 而且不管怎么听, 都不像是这个世界观之下的人会有的想法。
“那她也是阿依努族的人吗？”
“她不是。李子小姐是来自本州岛的咒术师, 而且在与你父亲成婚以后也并没有改姓，依然还是让我们叫她李子。”
听上去好像更像了。
你沉吟了一会儿，心里不知为何变得有点杂乱。
“那她……他们为什么会失踪？”你说，也学着石狩义平的样子蹲下来，手掌覆上了脚下这片柔软的沙土，一股被阳光烘照过的温暖热意传递到了你的手心，“还有第二次闯进结界的人, 和第一次也是同一个人吗？”
“关于他们失踪的这件事, 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族中有人对她实施的报复。”
“报复？”
“对, 报复。”石狩义平说，“因为你母亲并非是本土的咒术师，身份方面的问题在这之前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所以你应该可以理解这点。她那个时候不被北海道的术师们所接受，在努力克服这一切的过程中与你的父亲相知相恋。你父亲身为老会长的儿子，本应该是最为反对她的人之一才对，然而却被你母亲深深地所吸引，情愿抵御一切来自外界的压力也要支持她，并希冀着和她一起做成这些事。”
“指的是体制上的内部改革吗？”
“不只如此，之前还尝试过想要和北海道的当地官员合作，试图将有才能的术师在觉醒术式的年纪便挑选出来。不过不是让他们加入咒术界，更多的也是一种保护吧。”
这个想法，怎么……
你顿时愣住，脑海里瞬间回想起之前在栃木县的山中所救下的来栖华。
甚至不只是来栖华，还有与她一起被咒灵抓走的两名女孩子，以及像灰原雄兄妹那样从小便饱受咒灵侵扰的“能看得见”的普通术师。
按照咒术界的理论来说，但凡看得见咒灵，便都具有最基本的“成为咒术师”的才能。
而在这之后，能不能拥有术式，又拥有什么术式，那就是天赋与血脉的问题，并不在咒术界招人的考虑范畴里。
之前你就吐槽过了，刨去少年漫画的皮不看，咒术界内部人手稀缺显然是有原因的。
但凡可以保护他们一下呢？
也难怪这会成为加重杰离开高专的一道砝码。
只不过——
你说归说，但也显然仅限于说的范畴，在这之前从来没想过竟然已经有人这么做了。
这可真的是……好酷啊！
你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几乎是有些激动地看向了对方，说：“这也太酷了吧？随便几句话就可以让世界改变这么多，听上去就跟游戏里的GM一样欸！那我要是做了会长，不是也可以和她一样酷了嘛——”
“当然可以了。”石狩义平侧头看着你，因你这多少听上去有些孩子气的话而微笑了，调侃着对你说，“不然你以为老会长为什么这么费尽心思要把你请过来呢？”
“可是这么酷的一个女生，她最后还是消失了欸。”你说，大约是被这样的结局所触动，望着面前满眼的黄沙，竟也难得生出一点有些感同身受的悲伤，“听上去就像是一个童话故事，还是黑/暗/童/话的那种。”
“并不是黑/暗/童/话。”石狩义平说，“这不是有你回来了吗？”
“什么？”
“不管你愿不愿意真的做这个会长，但最起码，你的出现让我们知道你还活着。”
“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吗？”你说，“我一直都活着呢啊。还没有死呢！”
“并没有诅咒你的意思。只是说，就像是故事终章所留下来的一粒火种。你即使只是存在在这里，就已经能让很多人感觉到温暖了——大约是这样的一种象征吧。”
“这话说的我不是很开心欸。”你说，一只手托着下巴，微微挑起眉看向了他，“我就是我，是全宇宙独一无二的高贵蝶蝶，不是什么谁留下来的火种啊？”
“咦。”
石狩义平露出惊讶的表情。
“怎么，怕了吗？”你笑嘻嘻地将手里的沙子往他身上一丢，拍拍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气势很足地叉腰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也不要把我和你口中的这位母亲给认混了哦？说什么我‘之前生活的世界是虚假的’，要是因为这种猜测就小看或者可怜我，那你可是会吃苦头的欸。到时候就别怪我没提醒你啦。”
先不提这人口中的话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呢？
你生活的世界是假的，可你的存在却是真的。
在这之前，你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缺少过什么。也不觉得有什么好自怨自艾。
最起码在这个世界里，你是真的，你所经历的事情是真的，你遇到的人是真的。
而这些人——尤其是你朝夕相处的几名同期和师长，他们所赋予你的包容与善意也都是真的。
你如今已经不再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了。
突然蹦出来一个人跟你说你的过去是假的，那又怎么样？跟你现在的生活有关系吗？
想想还真是很可笑啊。
于是你真的笑了一下，不打算再跟这家伙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当即说道：“我来这里是做咒术师升级任务的，继承北海道只能算作支线——所以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吧，万悲教的事情还有诅咒师，你们这里调查的怎么样了？”
“……是，这一点我也正打算告诉你。”
大约也是没想到你对于这么劲爆的身世消息显得如此无动于衷，石狩义平面上的神色变了变，先是有些茫然，但很快就恢复到了正常的模样。
“从咒力残秽上来看，这次显示对方是三个人。而除了二十年前那道熟悉的残秽以外，还有其他两人的身份没有确定，所以我们暂时还没有贸然行动。”
“残秽去了哪里，已经追踪到了吗？”
石狩义平点点头。
“我就是整个咒术连里最擅长追踪的术师，之前已经定位到了一个地方，就在距离此处二十多公里的一家废弃福利院里——”
“那就先去那里看看吧。”你打断他说，“我去叫上冥冥小姐，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好啦！”
***
“冥冥小姐给你传递的消息，应该是付费的吧？”硝子说，“不然我真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忙啊。”
“不然呢？而且价格还不便宜欸。”五条悟坦荡地说，伸出手对着两名同期比出了一个数字。
看清了这个数字，原本正准备掀开教科书页码的夏油杰的眼睛立时便睁大了。
“这个价格——认真的吗？悟，你真的不是被冥小姐以这个给拿捏住了，而被她给宰了吗？”
“无所谓啦，消息保真就好了。”
“还真是充满大少爷风格的发言啊。”硝子感慨道，“听听，就跟之前替人还五千万的时候一样大方。”
“从这点来说好像也挺好的？”夏油杰说，“不然这种时候就应该反向劝蝶蝶同学赶紧跑了吧？”
“说的也对。不过冥冥前辈传的消息都是什么，不拿出来给我们看一下吗？我记得我们两个好像还是某个人的感情参谋啊。”
“她到了以后就被石狩家的给赶走啦，暂时没说什么别的事情。”五条悟说，“不过有用乌鸦在外面偷偷地监视了一会儿，说那家伙被副会长还是什么的角色给恭敬的请走了，听起来待遇还挺不错的样子。”
“这有点奇怪吧。”硝子说，将喝完的饮料罐子放在了窗台上，抱起手臂往后一靠，“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待遇这么好，不是说北海道那边很不欢迎本部的咒术师吗？”
“这点之前的信息也有提到过了。”五条悟说，“像是有求于人的样子。但具体是什么，得等那家伙回来以后再问问。”
“该不会是看中了蝶蝶同学的术式，想把对方留在那里跟什么部落的继承人结婚生子吧？”夏油杰石破天惊地说道，“我记得这些封建大家族经常发生这种事，北海道那边应该也和御三家里一样吧？悟——要不你来说说看？”
五条悟：“……………………”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你这家伙应该是想和老子打架。”
“咦，原来这种事是假的吗？那当我猜错了好了。”夏油杰从善如流地露出了有点歉意的笑容，“但是打架什么的——虽然我没有那个意思，不过悟想的话，下课以后我随时可以奉陪。”
五条悟挑起眉：“好啊，那就一会儿到操场上——”
“难道夏油猜错了吗？”硝子打断这两个人，将话题扯回了正轨，“除了这个以外，还能有什么去求十六岁的女高中生啊。总不至于是想认她当什么干女儿吧？”
五条悟‘啧’了一声，坐直身体，将手里的纸张对折，低头开始叠起了纸飞机。
“怎么不说话。”硝子说，“不是吧，难道真的有这种事发生过——”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五条悟说，在纸飞机的机头位置上哈了口气，扬起手朝着黑板的方向扔了出去，“不过在御三家里，有才能的女性的确有很多都被送出去联姻做正室了，目的是为了生下更优秀的继承人。”
“哇。”
他的两名同期同时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真是比电视剧还要狗血啊。”两个来自普通人社会的同期如此评价说，“还是那句话，你们御三家真的是活在21世纪的人吗？”
“那是什么眼神啊？”五条悟说，“就是因为家里的那些家伙都太无趣了，所以老子才跑出来到这里上学的啊？别一副问我以后会不会也这么做的表情！”
“行吧，姑且当你以后不会好了。”硝子说，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神色，一如既往露出了淡定的眼神，“那坏了啊，如果真是夏油猜的那样，五条你的对手这不就来了吗？现在买机票飞北海道应该还来得及，夜蛾那边我可以帮你打掩护——”
“我只是随便说一下而已，不至于是真的吧？”夏油杰哭笑不得地说，下一秒面对身边的挚友，神色立马正经了起来，“不过，如果悟真的去的话，那这两天要是有紧急任务我也可以帮忙出。就是你回来以后得还我双倍的——”
五条悟：“……………………”
五条悟走到讲台上将纸飞机给捡起来，看表情似乎是在研究该怎么让手里的这个东西封住两名同期的嘴巴。
过了一会儿，他又把纸飞机给丢开了。
“不去吗？”硝子挑了挑眉说，显然并没有被他刚刚无声的威胁给吓住。又将空罐子拿起来在阳光下晃了晃。晃出的金光扫过了五条悟的眼睛。
夏油杰也以询问的姿态注视着他。贴心的将整理语句的时间给他预留出来，并没有再开口说话。
五条悟将两只手揣进了制服的口袋里，墨镜下的蓝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硝子手里的罐子。
“这不需要我去。”
“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升级任务的事啊。”五条悟无语地说道，“你们不会真觉得那家伙会被强行留在北海道吧？先不说对方有没有这个实力，就算有的话冥小姐那边也会告诉我——不过，我的意思是，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完全不需要我们来担心。”
“你说的是万悲教的事情？”硝子疑惑地说，“还是在说京野凉未啊？”
“都有一点吧。”五条悟说，“那家伙很强，虽然平时看不太出来，但的确拥有很出色的才能。之前在那只臭虫手上吃过亏，这次在遇到的话绝对不可能再发生第二次。而且她对于自己的术式也多少了解了一点了，和交流会的时候感觉不太一样——”
“意思是说，我们刚刚说的话都在瞎扯，单单只从升级任务这上面来考虑的话，包括京野报复的事情在里面，蝶蝶同学都是可以自己解决掉的——悟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夏油杰很认真地通读了一遍五条悟话里的意思，并向对方投去了等待确认的眼神。
五条悟点了点头，说：“就是这样。所以老子才说不知道你们两个在担心什么，这不是完全没必要担心嘛？”
“会担心也是人之常情吧。”硝子说，“不管怎么样，京野那个人在性格方面还是有些过于阴狠了。如果蝶蝶遇到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受伤——”
“不会。”五条悟说，声音莫名笃定。
硝子跟夏油杰对视一眼，纷纷扬起眉毛，惊奇地看着他。
“你怎么这么确定啊？”
“这代京野家的当主有一个妹妹。”五条悟说，从讲台上走下来，把桌面上的手机拿了起来，先是低声嘀咕了一句“说起来忘了跟她说一下了”，然后便将手机的翻盖掀开，快速地按开通讯录在里面翻找了起来。“在大约二十多年前，这名女子刺瞎了哥哥的眼睛从家里逃跑了。从此以后就没有了音信。”
“什么意思？”
他的两名同期面面相觑，并没能理解他为什么突然提起京野家的旧事。
“迷梦、幻梦、幻境，把虚假的东西影入现实。”五条悟重复了一遍自己之前提到过的关于京野家的术式效果，慢悠悠地对着两名同期提问道，“还记得那家伙说的，京野凉未的领域手印是什么吗？”
“是……鬼子母神？”
“没错。”五条悟说，一只手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一下，声音里似乎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
“那个村子里的人也没有撒谎——这个神啊，的确是一位‘爱子之母’欸。”
【📢作者有话说】
来历确实有问题，但你蝶的人格从头到尾都是很坚定的。包括前面跟小五讨论这件事的时候也是如此。
*猜设定活动已结束，红包陆续发放中。作话有过删改，评论区评论与正文无关是正常的，后面看的小伙伴不用觉得费解：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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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第 62 章
◎谁来登场◎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奇怪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五条悟说, “是开天眼了吗？”
就在不久之前你也才刚刚得知了漩涡李子的事，这才多久，五条悟那边就已经连她出身京野家的情报都找出来了。
速度实在是让你叹为观止。
“那是什么？”
“意思就是你很厉害啦。有种全知全能的感觉呢！”
“哈。老子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车子从阿依努咒术连的驻扎地开出来, 沿着山脉线一路驶向了市里，途中经过了一道很长很美丽的海峡线, 平静的海面在蔚蓝色天空的映照下显得静谧而又辽远。像一块蓝宝石一样散发出清透的光华。
这风景让你无端联想到了电话另一边那人的眼睛, 不禁拿着手机将车窗摇下来, 有些喜爱地注视着这一片海洋。
“这里是石狩湾哦。”开车的石狩义平感受到了窗外吹拂进来的风, 腾出空来从后视镜里看了你一眼，很上道的充当起导游的角色，“准确点来说, 我们现在已经在小樽境内了，一会儿要去尝尝寿司吗？”
“任务做完就可以去吧。”你说，将贴在耳旁的手机拿开了一点，“竟然是和你们一样的名字吗？”
“不止如此，就连‘小樽’这个词也来源于我们的语言呢。”石狩义平微笑着说, 从语气里不难听出他对这片土地的归属与认同感, “不过, 这里还是冬天要更美一点。还有可以夜间滑雪的地方哦？”
“这样吗，那真是很不错啊。”你对此表示了赞赏。然后就听见手机那端传来了五条悟不满的声音。
“在跟谁说话？不对——老子在和你打电话，你这家伙竟然把老子晾在这里，自己跑去和别人聊天了吗？！”
音量多少是有点提起来了。从听筒中很轻易地传递到狭窄的车内。
冥冥好整以暇地坐在你旁边闭目养神，唇角闻言弯了弯，带着一点捉摸不透的笑意。而石狩义平则在后视镜中对你的手机投去了审视的目光。
你多少从他这一眼中感受到了什么，不禁觉得十分好玩, 于是一脸纯良的将通话的免提给打开了, 幽幽地拖着语气说道：
“悟啊……”
“做什么？”那边回的很快, 隐约还能听见一点桌椅从地面上被拉开的声音，似乎是从教室里走到外面去了，“我警告你，就算真有什么继承人蹦出来要你留在那里联姻，你也别傻乎乎的就答应了好不好？稍微动脑子想一想啊！怎么可能会突然就看中你——”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石狩家的事情的啊。”你说，看着石狩义平疯狂想要转过来但却在努力克制的后脑勺，忍不住带上了一点笑意，“你也知道漩涡李子就是我‘妈妈’的事情啦？”
“……”
五条悟被你打断，短暂的停顿了一秒钟。
然后他说：“稍微猜到了一点吧。”
“什么？”
“别忘了石狩家的资料是谁给你的啊？之前本来就怀疑你这家伙的来历。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完全查不出身世背景？结果刚好这时候就有人主动送上来了。这不是表现的很明显嘛——”
“那你比我要敏感很多欸。”你说，“我看到的时候其实都没有什么感觉——”
“具体的你回来再跟我说。”五条悟飞快地打断了你，电话那头又传来了开窗户的声音，大约正站在走廊的窗户旁边跟你打电话，听上去似乎时间还很紧张的样子。“总之，如果老子没猜错的话，不排除京野家的那只臭虫会出现在那边的可能——”
“怎么说？”
“还记得栃木县宫山曾经提到过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你说，稍微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下，将视线从海平面上收了回来，“是说咒灵被人投放的事情吗？”
“笨，说的是有受伤的诅咒师在那边躲避的事情啊！”
你咦了一声：“所以那个人难道就是——等一下。”
你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归功于记忆力太好的成就，你脑海里不禁又回想起宫山监督曾无意中提起的另一句话。
“‘好像不只一个人’，‘气质儒雅的年轻男子’……”
你默默地嘀咕了一句，结合今日的所见所闻，不禁隐约的察觉到了什么。
“等什么？”五条悟说，并没有听清楚你小小声的这句念叨，“术式的情报也已经告诉你了，之前又不是没和那家伙打过，别跟老子说你没有信心啊？”
“那倒不至于啦——”你说，“就是觉得这一切事情好像都串起来了耶。像演戏似的。”
“是吗？哦。好像是这样耶。”五条悟模仿着你的语气说，声音突然也有些轻飘飘的，“那没办法，确实很巧合嘛。”
“真的是巧合吗？”你说，目光朝着后视镜中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的石狩义平看了过去，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我怎么觉得——像是被人给算计了似的。”
京野凉未叛逃当诅咒师大概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是消息却似乎是最近才在咒术界里公开的。
如果那天栃木县的山里躲避的人真的是他和……的话，那两次闯入结界中的同一个人是谁，似乎也就不言而喻了。
可是。为什么呢？
你有点不太明白这点。
是那个结界里有什么，亦或者是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对方前去查看吗？
庇佑和抚育生灵的结界……
按照石狩义平的意思，那就是他所以为的，你曾经所“生长”过的地方？
那那家伙该不会是来看你的吧——
这想法一瞬间让你有些毛骨悚然。一种背脊发凉的感觉顿时涌了上来。
你搓了搓自己的手背，将这种莫名其妙被盯上的感觉驱逐了出去。又重新将视线投入了那片蓝色的海洋。
电话那头，有着与海面相似的一双蓝眼睛的家伙似乎是笑了一下。
“是吧，是很奇怪耶。”他故意用一种吓唬你的语气说，“感觉是有什么大阴谋欸，该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就在这时，车子越过海面进入山坳里，在郊区的一座废弃福利院前停了下来。
冥冥睁开了眼睛，用口型示意你下车。你摸了一下自己耳边的蝴蝶发饰，很快便也从车上走下来了。三个人一起踏入了这间尘封已久的房子里。
“不是吧，”你说，“感觉是二十年前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啊。”
“二十年前？”
趁着石狩义平从随身携带的布兜里摸出工具开始撬锁的时候，你跟冥冥一起侧立在门外，简单的讲了一下那道奇妙的结界被人闯入的事情。
“……”
五条悟听完，一时没有说话。你隐隐察觉到你说的内容可能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怎么啦。”
“没什么。”五条悟说，隔了一会儿才回应你的问题，听声音似乎是有些不太开心。
“果然，”他凶巴巴地说，“你这家伙，还是不能让人完全放心啊。”
“啊？为什么这么说？”你眨眨眼睛不理解地道，“悟不是很信任我嘛？之前还说过会在同一条路上追上我——”
“是很信任啊。”五条悟说，面对自己说过的话倒是显得十分坦率，“但就是刚刚才发现，‘信任’和‘能放心’之类的，好像又是两码事了欸。”
“什么意思呀？”
看热闹的冥冥跟听到这话的石狩义平同时朝你的手机投去了目光。然而手机另一头的家伙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沐浴在怎样的视线里，依然振振有词地说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这家伙现在暂时不用懂——”
“差不多可以了吧？”石狩义平说，脸色似乎在应不应该驳斥对方和就这么忍下来之间徘徊了一下，最终十分复杂地拉开门示意你们，“门开好了，我们可以进去了。”
“……………………”
***
刚刚还滔滔不绝表述着某种心意的大少爷似乎被人施了个哑巴咒一样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你没挂电话，跟在冥冥和石狩义平的中间，一身轻松地走进了这家看上去阴森老旧的福利院里。
结果进去的一瞬间你们就被某种术式给分开了。
在你前面进门的石狩义平很突兀的消失了。而回头一看，未曾关合的门板后面也早已没有了冥冥的身影。
“欸——”
你停下脚步，新奇地环视了一圈这家福利院里灰扑扑的大堂。所有的家具都蒙着一层白布。看样子的确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这里居住过了。
“怎么了？”五条悟说。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巨响，深红色的大门从你身后关闭了。
你的刘海被关门时所扬起的一阵风掀起。发饰上的流苏扑簇扑簇的在耳边晃荡。
与此同时，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突然亮起。一道靛色的咒力光芒朝着你心脏的位置打来。被你朝旁边敏捷地扭过身给躲开了。
“我发现，我说的还是挺准的嘛。”你说，微微挑起眉，看向了出现在二楼走廊上的京野凉未。
“演戏的主角什么的——这不就来了嘛。”
***
下一道攻击直接朝着你手中的手机打来。
你在说完这句仿佛大幕开场一般的开场白之后，就被迫终止了与五条悟的通话，在避开咒力攻击以后反手就将手机裹挟上了咒术，金黄色的方块体仿佛燃烧着火焰一般飞向了京野凉未的脑壳。
京野凉未当即用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刀将物体拦了下来。
然而没有用。手机在接触到长刀的一瞬间就发生了爆炸。
又是一声‘砰’声，金黄色的咒力连同星星点点的物体残渣一同掉落了下来。仿佛火星点子一般掉落在了京野凉未的头发与肩膀上。
“啊！！”
京野凉未瞬间像是被你的咒力给烫到了似的，用仅有的一只手臂捂着肩膀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叫。
“咦？”
你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一时没搞明白是自己变强了还是他变弱了。
这家伙之前有这么衰吗？
你快速的结了个手印，召出千纸鹤式神将自己从大厅送了上去。结果这个举动好像让京野凉未误解了什么，他飞快地躲进了身后的房间里进行躲避。于是你只好坐在千纸鹤上朝着他所在的房间丢平A。一道接着一道的金黄色咒力轰然击打在墙面上。不出十几下便直接将房间的墙壁打出了蛛网般的视觉效果。下一秒便直接连同脚下的通道走廊一起坠了下去。
‘轰’——
贴着少儿贴画的彩色栏杆砸在地面，激起了一阵尘土。
你惊讶地发现墙壁后面的所有房间竟然早已被人给打穿了。而京野凉未也并不在你刚刚见到的那个房间里。而是已经趁你攻击墙壁的时候移动到了其他的地方去。
“你这么做显得有点不聪明欸。”
你乘着千纸鹤慢悠悠地飞在水晶吊灯的旁边，原地360度的开始对着这些被打通房间的墙壁进行无差别轰炸。整个人就像是一座咒力无限的人型炮台。单从火力输出上来讲，就已经完全将不能施展领域且状态显然很不佳的京野凉未给压制住了。
不过你很快也察觉到了异常。
“这是幻境吗？”你说，“是你的术式吧。冥冥小姐和石狩先生被你送到哪去了？”
破碎的墙壁缝隙里有一道深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很奇妙的，虽然距离很远，但你却似乎看清楚了他这身衣服的样式。
京野凉未穿着你记忆里交流会时一模一样的练功服。绣着金线的衣摆上展露出一道道熟悉的暗纹。
那是蝴蝶的样式。
意识到这一点，你冷不丁想起他手中那把曾经被你破坏掉的圆形扇子。
他说过什么来着。
那是咒具？
扇子上开阔转圜的红色花纹似乎映照着某种术式效果。而纹样似乎与他现在衣服上的蝴蝶暗纹所重合了。
该不会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吧？
被当做这场二十年之后仍在上映的大戏的对象，你对于这种所有人都在处心积虑向你传递消息的景象感到额外的新奇。
于是你停下了自己的平A，姑且做出一副被他的术式花纹干扰到的样子，想要听听看这家伙接下来打算说什么。
“涡石泥蝶蝶。”
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是京野凉未于幻境之中给自己加上了扩音器，仿佛在你耳边环绕一般地蛊惑道：
“你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来历吗？”
你：哈。
不好意思。不久前已经听说过了。
但你还是做出一副谨慎的样子：“什么来历？”
让你看看这家伙还能给你编出什么花.jpg
“你无父无母，却拥有着强大的术式；明明不会反转术式，伤口却可以诡异的自我愈合。”
“这很奇怪吧？”他说，“你是不是以为这个世界的虚假的，而自己是高出我们一等的‘神明’？”
你：？
傻○。你心想。
落后版本了吧？你蝶早就已经不这么想了！
不过“神明”这个词倒是第一次听到。
这家伙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于是你越发迷茫地看着面前的水晶吊灯。淡金色的眼底浅浅的涌动着一点灯光的色泽。
“在说什么？”
“你的母亲是我之一族的背叛者，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你我互为表亲。”
“嗯嗯。”你点点头敷衍道，“然后呢？”
“然后，只要你现在跪下向我求情，并愿意来给我做侧室生儿育女的话，等宿傩大人复活的时候，我可以饶你一命——”
你：“…………………………”
你震撼地睁大了眼睛：“啊？”
在说什么——
先不提21世纪还有什么表哥娶表妹的习俗，也不提什么侧不侧室——
光说京野凉未的这个脑子。在被你的术式寄生了以后，果然是已经彻底萎缩掉了吧？！
莫名其妙提这个做什么！
“这个很难理解吗？”京野凉未说，“京野家是禅院家的旁支，我母亲是禅院家24代当主的庶妹。你猜我父亲与母亲之间是什么关系？”
“还能有什么关系？”你说，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就是夫妻嘛——”
然而这一瞬间你似乎被什么灵感给击中了。霎那间明白了他说出这句话的含义来。
“没错。”京野凉未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点喑哑的笑意，“京野家代代相传都是表亲结婚，只有这样才能最完整的流传下来我们一族的术式。不只我这样，所有京野家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可只有你是一个例外——”
他说：“你母亲、也就是我那个白眼狼姑姑从家中逃走以后，跟族外的人结婚生下了你。你本不应该继承我们京野一族的术式，可是现在，你却仍然有着和我类似的术式，你猜猜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你顺着他提出的这个问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首先，在北海道阿依努咒术连所出具的官方资料上，疑似是你“母亲”的那位漩涡李子，如今是“已死亡”的状态。
其次，在她“死亡”之前，阿依努咒术连的结界曾经遭人闯入。闯入者还是与天元相媲的、擅长使用结界术的羂索。而这也直接导致了她与你“父亲”的失踪。并且还疑似让你“流落”到了一个“虚假的世界”里。
按照老会长的说法，你体内这个一直未曾命名的生得术式其实是石狩一族的家传术式，名字叫做「万灵沐狩」。
你什么时候像京野凉未所说的那样，“仍然有着和他类似的术式”了？
除非——
你摸了一下自己猩红色的耳饰，又向下滑落，抚上了脖颈间黑色的颈链。
甚至在刚才的爆炸中，你手机上一直悬挂着的金叶配饰也安然的回到了四次元背包里。如今正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样静静地陈列其中。
除非。他说的这种术式，指的是你从穿越起便一直所携带的游戏系统。
迷梦、幻梦、幻境……
京野一族的术式核心是能够将虚假的东西影入现实。
这个意思难道是说——你体内的游戏系统其实并不是系统，而是所谓的来自母亲一族的“术式”吗？
这一点倒是你之前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
你有点惊讶地眨了下眼睛，十分感慨地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姑姑的术式现在就在我的体内了？”
“废话！”京野凉未说，“她人都已经死了，你又不可能继承我们家的术式，所以当然是她将术式以某种手段转存到了你身体里啊！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你暴躁什么嘛。”你叹气，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种说法，但是却分外自然的反问了回去，“可我要是告诉你，你姑姑她其实并没有死去，而只是失踪了呢？这样你还会觉得她的术式在我体内嘛——”
“她死不死的不重要。”京野凉未冷冷地说，“我们这里，曾经有人亲眼见过她为你构筑幻境的瞬间。所以就算她没有死，她的术式却也早就不在身体里了。你就是她的女儿，在她用所有咒力为你所搭建的世界中生长起来的你，就没有察觉到那个世界有什么不对吗——”
世界有什么不对。
那好像确实是有的。
你沉默了一下，眉毛微微皱起来，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你指尖摩挲着黑色颈链柔软的布料，那一日解救来栖华时靛色光芒曾经从你手中闪过的画面一闪而过，“你把我引到这里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啦。该不会就是为了和我求亲吧？”
“开玩笑，谁看得上你啊！”
京野凉未恶狠狠地说。声音似乎撤去了那种空荡的混响感。从某道墙壁的后面传来。
“你母亲藏着你的那道结界是能够抚育生灵的结界。”他说，“结界的中心已经枯萎了，力量显然全部已经被你所吸收。你的身体，如今就是一个可以诞育灵体的器皿，是吞下宿傩手指、复活诅咒之王最好的器物——”
原来目的是这个啊！
你终于恍然大悟，‘啪’地打了个响指，激发了自己寄生在对方体内的咒力。
一瞬间，那道墙壁的后面开始响起了京野凉未痛苦的嚎叫声。
你击穿墙面落到了二楼的地板上，轻巧地避开斑驳的石块走进去，眼睁睁地看见他早已废弃的手臂、头顶、以及刚刚溅到了你咒力星点的肩膀，全部都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萎缩了起来。
虽然还不明白最开始闯入结界的那个家伙为什么会在十六年前动手除去你的“父母亲”，但显然你已经了解到了，对方是真的很想在你身上整出个大新闻。
“还好我早就从悟那里猜到罪魁祸首是哪个孙子了，不然还真有可能被你们给吓一跳欸。”你说着，喟叹着对他露出了满是遗憾的表情，“可惜，我有悟酱欸。你们这出戏的延迟跟他比起来，好像是有点太高了啊？根本就不够看嘛——”
差点就能把你给绕进去了。
或者从本质上来说，你好像也没出来过才对。
当然了——前提得是这帮家伙们对你身世的说法都是对的才行。
不过这一点，对于始终坚信自己记忆的你来说，似乎还是有点难做到的。你的表现从始至终都显得有些过于平静了。
“既然这样，那我呢？”
一道沉冷的声音传来。下一秒，整个由术式所架构的幻境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没过多久就在你眼前轰然破碎掉了。
福利院的大堂恢复到了你最开始见到的样子。墙壁完好无损。水晶灯黯淡无光。
一道巨大的冰锥从一楼直直地刺穿了天花板，以杀意凛然的姿态瞬间穿破了还在地上打滚的京野凉未的胸腹，飞溅的血液如同红梅般乍跃于冰上。
你为这突如其来的迅猛一幕而感到惊诧无比。脸上的表情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冰锥退去。一道身着黑白两色袈裟的身影出现在你面前。一眼看去似乎看不出年纪的诅咒师轻飘飘地从楼下跳了上来。白色与红色间隔的挑染妹妹头下，一双同样血色的眼睛淡然凝望着你。
他抬起手，无视了京野凉未从冰锥上掉下来的尸体。数十道新鲜的冰柱自他身后凝结。很快便像调转枪/口那般全部对准了你。
“那我呢？”他说，漠然重复了一遍刚刚出场时的话语，“现在，应该够看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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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第 63 章【含长评加更】
◎谁又退场◎
是里梅。
你的神情瞬间凝肃了起来。
如果说一开始, 你还不知道京野凉未对你说那些话的目的是什么，可当他被突如其来出现在这里的里梅直接杀死以后，你似乎有些理解他们的计划了。
诚然, 依照他们所说的那样，你与时间线上按理来说已经出生的虎杖悠仁都是被选中的“宿傩受肉/体”。但在这之前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们两人的个人意志力都过于坚定与强大了。
就像是虎杖悠仁可以压制住宿傩的意志一样, 你猜测宿傩一旦在你体内寄生, 大约也会是这样的一个情况。
那么如何才能避免受肉/体影响到诅咒之王本身的复活呢？
当然就是——让你们失去意识, 亦或者是从心理层面上将你们击碎。
涉谷事变时虎杖悠仁所经历过的事情似乎正试图在你这里重演。
而京野凉未大约就是扮演的这样一个角色。
如果你当真是京野家的血脉, 那么你与他之间是血脉连亲。而在之前你如果没有对世界的真假报以疑惑而又随即放下的话，那么你大概率会被他口中所说的话语所震撼到，在他们看来极有可能会陷入一种怀疑人生与质疑自我人格的境界里。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如果将你击败, 又对你强行灌入宿傩手指的话，那么搞不好诅咒之王当真会借由你的身体复活。
不过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你早就已经很轻松地接纳了世界的真假，甚至就连石狩义平口中揭露出的你所谓的身世都并不能动摇你的意志。
你生长的世界是假的，亦或者是你从前所有的记忆是假的, 对你来说都不足以冲击到你。
因为即使那些都是虚假的, 可从中塑造出来的属于你自己的人格, 却无论如何都是真实的。
你从来不会因为这个而去怀疑自己本身的意义。
因此这些对你来说都无所谓。他们这一手算是彻底在你自己身上败了下来。
所以如今他们放弃了这一招，直接选择自己出手打败你，即使是强压着你也要让你成为宿傩受肉的容器，显然是已经发现这些吊诡的手段在你那里不好用了。因此干脆简单粗暴一点。
而不得不说，后面这条计谋看上去更符合里梅的人设。所以前面那个方法的提出者是谁，也就很容易猜到了。
真不愧是全作最努力的大反派啊。
你这么感慨着，瞬间抬起手在自己周身降下一道金色的结界, 结界如同一个四方的咒力屏障一般抵御住了里梅的寒冰攻击。
数十道冰柱重重地击落在你被北海道这片土地所加强过的结界上, 瞬间激发起一阵涌动的烟尘。你在烟尘之中一路扩大结界的范围向后退去, 最终直接从二楼被封闭的窗户里破窗而出，就地一滚落到了草地上。
对方是会反转术式的诅咒师。还是千年以前的那种。
跟京野凉未这种小角色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趁这个功夫，你迅速的点开自己的游戏面板看了一眼，确认自己背包里的药品都很充足以后，这才慢悠悠地起身，将锤子具现在了手里。
小BOSS战欸。
你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眼前四散的烟雾，为这一刻的遭遇而感到心脏砰砰直跳。但你知道你此刻的情绪并不是恐惧，而似乎是别的什么。
烟雾散去，里梅的身影出现在窗边。红色的眼睛有些淡漠的向你望了过来。抬起手又掐了一个手势。
“「冰凝咒法·直瀑」！”
伴随着这句话，冰锥宛如一排直刺般从地下伸出，尖锐的上尾猛然刺向你所站立的地方，顷刻间便在地面凝结出一丛冰瀑般向四面八方伸展的花。
你当即从地上跳了起来，跃至半空中抡起手中的大锤，似乎没有往旁边规避的打算，以锤头悍然向这朵危险的“冰花”砸去。当场便将这冰雕一般的咒术给击碎了。
冰渣碎裂一地。“冰花”的根部被重重地砸进地下，竟直接将原地砸出了一块凹陷。
随即金黄色的咒力光芒爆发出来，沿着这些四通八达的“冰花”根部蔓延进地底，抽丝剥茧一般地追随着地下的咒力痕迹，直直地朝着施术者本人涌去。
里梅反应很快的从窗中跃了出来，岔开腿自二楼落下，和你一起降落到福利院中的草地上。避开了你汹涌而至的咒力攻击。
他微微扬起眉，不辨雌雄的平静面孔上露出一点满意的表情。
“你倒是比上面的那个家伙要有水平一点。”他说，用的是估量物品价值一样的语气，“这倒也不错。盛放宿傩大人的器皿总不应该太差劲。”
“所以你们的目的是真的想要让诅咒之王复活啊？”你的手指在空气里轻盈地转了半个圈，刚刚延展进二楼的金色咒力瞬间转了个弯，宛如追踪弹一般重新锁定了目标，再度朝着里梅所在位置飞射过来。迫使他移开视线朝后瞥一眼后，第二次向一旁跃起躲避。
他长袖一挥，自半空中凝聚出一排冰枪，轰然发射出去击落了你的两道追踪型咒术。随即再次一甩手，毫不间隙的便操控着冰枪朝你射来。
你们两人在摆满了废弃家具的草地型院子里彼此使用咒术互相攻击了一番。最终并没能决出胜负。而你也在攻击与反击的过程中抽空扬起声音对他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带着你们进结界的是那个人吧，一个脑袋上有缝合线的家伙。”
虽说复活宿傩也的确在这人的计划之中，但是你总觉得他的目的并不止如此。
所以你对里梅说：“我怀疑你们都被那个缝合线的坏家伙给骗了欸。我吞下宿傩手指，真的可以复活宿傩吗？”
这一点从逻辑上来说好像是没什么问题的。关键是那个结界——它真的像羂索所说的那样，让你成为了受肉诅咒之王的最佳灵体了吗？
如果你没记错的话。
现在作为未来宿傩容器的虎杖悠仁应该已经诞生了。
既然已经有了保底可以复活宿傩的容器，那么为什么现在又会找上你。
是想加速计划的实施吗？
可是——时机还不对吧。
星浆体死去、天元同化失败、获得咒灵操术、六眼被封印……当这一系列条件达成的时候，才是计划正式开始的时候。按理来说，不应该现在就急着复活宿傩才对。
所以——
你合理推测。羂索应该是向他们隐瞒了什么。
面前的这个狗腿子绝对是被骗了吧？就算这一次的计划没成功，也可以甩锅说是里梅这个实行者实力不济啊！况且有虎杖这个已经诞生的容器在，里梅就算知道自己被当枪使了也绝不可能会和他拆伙。毕竟这两人在这方面还是百分之百的战友。
所以——
还是所以。
眼前的这家伙真是被羂索耍的团团转耶。
就像是一头面前钓着胡萝卜的驴一样，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便尽管往上冲。就连自己被利用这件事都有可能是心甘情愿的。
这也算是另一种模式上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吧。
“还有万悲教的事情，”你说，精密地操控着自己的咒力，让它们像两颗悬挂着金黄色飘带作为尾羽的弹力球一样，自下而上地朝着里梅的下巴冲过去，“当时一直都没有找到杀死藤田家七口人的‘凶器’，而尸体下面却有很多水痕。所以那一家七口是你杀死的，被留在那里的藤田吉智只是给你当了替罪羊——”
“你话太多了。”里梅冷冷地道，在躲开你的“弹力球”之后，一枚手掌大小的冰锥也紧接着擦着你耳边的蝴蝶飞了过去，“容器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对方顾及着你“灵体”的身份，显然只是想将你从这里带走，似乎并不打算“破坏”你。
“你之前有在一旁看到了我和京野凉未的战斗方式对吧。”你无动于衷地说，下一秒包裹着地面石子与土块的“弹力球”便在里梅的头顶炸开了，咒力星光即将落在里梅的身上时，他反应很大的立马召出冰面覆盖了自己的全身，挡住了你刚刚用来寄生京野凉未的手段。你见状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看——你好像很怕被我的咒力碰到欸。”
这两个月里，你在五条悟的激励（？）下自己研究和开发了术式。除了重点研究术式顺转所造成的萎缩效果以外，还有你术式中独特的寄留能力。
就像是你和硝子聊天时所说过的那样，你的术式、亦或者说携带着术式的咒力可以长时间留存在生物体内，因此达成一种视觉上的“永久萎缩”的状态。
可以这么说。只要你的咒力进入了对方的体内，那么无论是普通的「驯化」术式效果，还是“负面+负面”而被强化出的术式顺转，都可以瞬间扭转战局，让胜利的天秤向你这边大面积的倾倒。
除了值得信赖的同期们和与你拥有同样术式的老会长，没有其他人知晓你真实的术式情报。因此里梅显然也是从刚刚你对京野凉未所做的事中看出了什么。所有才表现的这么谨慎。
不得不说，千年的咒术师的确身经百战。
而当你说完这句话以后，你面前人影一闪。原本停驻在半空冰面上的里梅已经出现在你面前。手中拿着刚刚京野凉未曾挡下你攻击的古朴长刀。凛然的刀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划向了你的颈边。
“之前已经说过了吧？”他难掩厌恶地说道，“你话太多了！”
***
利刃的攻击被骤然浮现在你半身的小型结界术给隔开了。
你不再试图从这家伙口中套出情报，当即挥动锤子迎了上去。
尖锐的锤头与刀锋产生了剧烈的碰撞。在不绝于耳的噼啪声中，于空气里交晖出一道道激烈的火花。
咒力裹挟上了你的咒具。金黄色的咒力如同翻涌着的火舌一般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这令里梅的注意力全然被吸引过去了。
墙角边悄无声息凝聚的冰锥飞向你的太阳穴。与此同时他重重地劈砍向你的上肢，抬起腿迅猛地朝你拿持武器的手腕踢去。
三重夹击之下，你条件反射地后仰避开致命的冰锥。紧接着又想收回手。然而手腕一痛。仿佛被踢中了麻筋一般瞬间丧失了力气。包裹着咒力的巨大锤型咒具直接被从手中踢飞，撞碎了院子的白色篱笆，径直飞进了旁边小型树林的杂草堆里。随即又被一整片寒冰给冻结住了。似乎彻底失去了找回的可能。
你心念一动。当即将咒具收回了背包里。只不过还没来得及重新召出来，里梅凌厉的近身攻击便再次逼近。迫使你失去了拿出武器的时机。只好先优先进行闪避。
“你不擅长近身作战吧。”里梅一路压着你从院落中打进了树林里，在你努力招架的过程中，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你进行了一番评价，“肌肉的锻炼有一点，但十分有限。是依赖咒术进行战斗的传统术师。最喜欢的应该是中远距离的小型战场吧？”
说的好像没什么毛病。
之前在属性加点与称号加持下达到了520点的体力条正飞快地倒退，你的耐力也在这种高压的体术打击下开始下降。你轻微地喘起了气，但还是在闪避的过程中扬起眉惊奇地看向他，故意挑衅道：
“干嘛，难道暗恋我吗？对我观察的这么认真做什么——”
“谁对你这种还没发育起来的小丫头感兴趣？”里梅顶着一张相当年轻的脸，口中却吐出了十分具有年龄感的发言，甚至还有些鄙夷，手中的攻击刚刚因为讲话而放缓的攻击一下子又变得猛烈起来，“这是宿傩大人即将使用的身体，我只是帮他考察一下器物的质量问题——”
“那还是不用你担心啦。我觉得我的身体锻炼的还蛮好的耶——”
里梅嗤笑了一下。
“这种事，你说了不算——”
“那谁才说了算？啊对了，”你说，向后跳跃到树杈上，大幅度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你看不上我，但京野凉未好像还说让我给他生孩子耶。那照你的说法，我的身体不也是宿傩的身体？所以他的意思难道是——”
“闭嘴！你这没教养的丫头！”
这话果然激怒了对方。显而易见京野凉未之所以会被毫不留情的杀死，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
里梅当即停住了追击的脚步，之前那种压着你打时游刃有余的感觉消失了。他站在距离你六七米处的地方，冷下脸张开手掌，做出了在掌心中吹动什么的动作。
“「冰凝咒法·霜凪」！”
霎时间，庞大的咒力光芒从他手中涌动起来。飘泊的霜雪连成片被从掌心吹出。很快便化作了铺天盖地般的一场暴雪。晶莹的雪花随着看不见的风飘扬过来。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住了。
从这片雪花中，你感受到一股极致的寒冷。
在这一瞬间，你几乎为这股钻心刺骨的冷意而感到战栗。
你感受到这术式中强大的咒力量。是千百年的锻炼下才造就的强大。就随之而来的杀意似乎也带着凛冬将至般的寒气。仿佛无边的风雪在以暴戾般的形式向你压近。
在等待着风雪靠近的几秒钟里。你的头发被气流掀起。屏住呼吸。双眼骤然睁大。四肢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但你颤抖并非是因为惧怕。而是——血液急剧的跃动之下，陡然自体内狂涌而出的一种颤动的欢欣。
当意识到自己也许真的会被这一招冻成冰雕而永久的冰封在这里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你前所未有的兴奋起来。
你的大脑在这一刻仿佛被开发到了全新的高度，从未有过的绝妙灵感席卷了你的周身。在这样的状态下，你的视野似乎也比以前更加宽广。你无形中似乎可以感受到还有第二种视角，正以一种从上而下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着这场战斗。
‘轰’——
就在风雪即将把你冷冻的一瞬间，你周身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咒力火光。金黄色的咒力瞬间穿破了这层厚重的冰面。在猛然碎裂的冰山碎块之中携带着你一同从树下坠落。
战斗中的第一次。里梅露出了近乎于惊讶的表情。
“我的霜凪，怎么会——”
他低声骂了一句：“该死！那家伙给的情报里没有说这一点——”
“谁给你的情报，羂索吗？”
你在咒力的包裹下悠悠地落回了地面上，忍不住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你依然还是被里梅的冰凝咒法给冻伤了。此时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泛起一阵强烈的刺痛感。
你试图从他那里知道羂索对他说了什么，然而很可惜，里梅并没有给你这个机会。
他骂完以后就立马提刀冲向了你，猩红色的眼睛里带着耐心消退的冰冷与杀意。就这样直直地朝你扑了过来。
从东京到北海道，你依然还是穿的裙子。你的脚腕在刚刚的招式中也被冻伤了。此刻在移动上显然有些困难。
而里梅当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在千年术师全力的提速之下，你大概率很难躲开这一击。
而就在这个时候，夏油杰曾对你说过的话在脑海里响起：
「‘领域展延’可以使领域如流水一般的缠绕在体外……」
那时你们商讨的结果是什么来着？
把术式依附在绕身的咒力里——
是这样没错吧？
在长刀的刀锋碰触到你脸颊的一瞬间，你周身如同先前那样，猛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咒力火焰。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你的咒力就和在姊妹校交流会上废掉京野凉未时一样，仿佛有意识一般的朝着沿着刀锋朝上涌去。里梅察觉到了这一点，反应很快的将咒具丢了出去。但依然还是被火焰般燃烧的咒力不依不饶地燎伤了手指。
——胜局已定。
在极近的距离之下，你弯起嘴角，朝他微微一笑。
里梅的瞳孔骤然收缩。
“「冻星」！”
他大喊。于是一块堪比十层高楼般的锥型冰山自你头顶轰然降落。遮天蔽日般将你拢入了阴影里。
这样的体积，显然是无法依靠咒力来打穿的。于是你连忙向后躲避。
但你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手，而是趁着跃离的时机拼命调动起对方体内的那一点点咒力，嘶声向他喊道：
“「术式反转」！！——”
***
在这之前的两个月里，当你大致研究清楚自己的术式顺转以后，曾思考过自己的术式反转会是什么样子。
根据教科书里写下的设定，负面力量+负面力量，即为术式顺转；而将正面力量灌入进自己的术式里，便是术式的反转。
这抽象的含义实在是很难让人理解。
于是你只好通过自己的认知去思考这件事。
比如说——红的反转是蓝，「苍」的反转是「赫」，负面的反转是正面，那么萎缩所对应的反转应该是什么呢？
——是膨胀。
冰山落地所激起的剧烈颤动中，你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这样说。
于是下一秒，烟雾的那头传来了一声属于里梅的吃痛声。
“嘶——我的手！”
你挥动咒力驱散眼前的尘埃，召出千纸鹤绕开冰山飞了过去，刚好看到了里梅捂住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的这一幕。
“果然——”你说，伸出手摸向脸上被冰山迸射出的碎石所划出的一道伤口，被冻伤的手指沾上了一点血色，有点迟缓和僵硬的在千纸鹤背上抹了抹，“不愧是全宇宙独一无二的高贵蝶蝶，我对我自己，果然还是很满意的耶。”
你简直就是个天才嘛！
“别太得意了，小鬼。”
大约是被你这副轻飘飘的姿态给刺激到了，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十几岁的咒术师身上吃瘪的里梅当即恶狠狠地一甩袖子，手上浮现起反转术式的光芒。
“不过是得到了父母的庇佑，稍微有一些才能的无知小鬼罢了，你那点雕虫小技，不会真以为能伤到我——”
话没说完，他脸上已经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你好整以暇地坐在千纸鹤上搓搓自己的手，心中有点后悔在刚刚的战斗里把手机炸掉了。不然一定可以拍下对方这震撼一千年的难以置信的表情。
“反转术式竟然无法修复——为什么？！”
“怎么样，我就说你被羂索骗了吧？京野凉未的那只手臂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他们两个竟然没一个告诉你的吗？”
“那个口出狂言的小子是羂索带来的！”里梅怒不可遏地说，“他只说过你的术式具有言灵效果，可以驯化一切生灵，没有跟我讲这些——”
“他，指的是羂索吗？”你说，“那他说的倒也没有错欸，只不过呢，好像是对你隐瞒了什么——”
说到这里，你突然一愣。
“……稍微等一下。”你停下了搓手的动作，“他是怎么知道我术式‘可以驯化一切生灵’的？”
一般来说，看过交流会上场景的人、以及咒术界如今的那些高层，都依然表浅的以为你的术式是可以通过言灵削弱人的意志，让人和咒灵变作傀儡为你所用。并不知道什么所谓的「驯化生灵」。
甚至驯化这个词还是你不久前刚从老会长口中听到的。在这之前你连自己的术式叫什么都不知道。可羂索却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对你体内的这个家传术式莫非是很了解吗？
还有里梅——
宿傩还没复活。这人对羂索应该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吧？
为什么会让京野凉未对他隐瞒这么重要的术式情报？他是不打算再跟诅咒之王合作了吗？
不对——也可能是——他不认为以你现在的实力可以杀死里梅，所以才放任里梅来接近你，目的也许是想要从你这里试探出什么东西。
你能让他试探出什么东西？
你对这一点百思不得其解。
“你的术式是依靠咒力来发动的，没错吧？”
就在你走神的这一秒钟，里梅已经快速的施展了一个手印。
“既然这样，只要让你无法使用术式就好了——”
他凝聚着千年风霜的红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你。
他说：
“「领域展开」——”
***
在从未见识过的领域即将铺开的一瞬间，你听到了乌鸦的长鸣。
“嘎——嘎——嘎——”
树林里的叶片开始抖动。你看到无数只黑色的乌鸦从不远处盘旋而来。随即宛如炮/弹一般猛地俯冲下去。
‘砰’！‘砰’！‘砰！’
伴随着乌鸦自爆的声音，里梅尚未张开的领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所打断，随之而来的便是远方传来的一声悠扬的口哨声。
“吁——”
口哨声落下。地面随之开始震动。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生物正奔跑着朝你们所在的方向赶来。脚下的大地因其过于庞大的体量而发出经受不起的震颤。
你在看到乌鸦的一瞬间就知道是谁来了，当即眼睛一亮。
“是冥冥小姐吗——”
没过多久，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便出现在了你们的视野里。石狩义平和冥冥一前一后的骑跨在一只足足有近五米身长的黑熊上赶到了你的身边。
“哇。”你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俩的酷炫坐骑，“这熊——”
至少得有2吨重了吧？你看到地面都被踩塌了啊！——
而里梅显然也意识到你的增援来了，当即便朝林子外面撤了出去，丝毫也不恋战。
“那个是——”
“是诅咒师！”
“拦住他！不能让他跑了！”
冥冥当即从熊背上跳了下来，在乌鸦的环绕中扛起身后的巨斧，便朝着里梅的背影追了上去。
而石狩义平则立马在他逃跑的路线上降下了一道结界术。
下一秒，里梅阻拦你们攻击的术式也随之而至。
“「冰凝咒法·霜凪」！”
风雪梅开二度的从他另一只完好的掌心中涌现出来。一瞬间便将追赶上去的冥冥和其绕身的乌鸦冻成了冰块。以一种举着巨斧颇为滑稽的姿势定在了原地。
“趁现在！”石狩义平维持着将里梅圈在其中的四方结界，急迫地对你说，“忘了我之前告诉过你什么了吗？在北海道这片土地上，你的结界术会得到最大程度的加强——”
结界术。加强。
他突如其来的提醒前所未有的点醒了你，你微微睁大眼睛，在这一瞬间几乎立马便理解了他的意思。
于是你驾着千纸鹤飞到了结界的正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结界里正咬牙攻击界壁的里梅，将冻得红肿地指尖轻轻地合拢在一起。
在这一刻，某种奇妙的感觉福至心灵一般涌入了你的脑海里。
穿越以来的第一次，你说出了自己领域的名字。
“「领域展开」。”
你说。
“——「弱者无为」。”
***
领域展开也是结界术的一种。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你的结界术水平将会得到加强。
熟悉的金色领域从你身后涌出，铺天盖地的朝外蔓延，随之又以一个球形的姿态聚拢。
领域将你和里梅关在了其中。
石狩义平的结界在你领域的压制下轰然碎裂。
而几乎是领域闭合的刹那，里梅脸上的表情便定格了。
他原本正有些急切地攻击着石狩义平降下的结界，受伤的右手拢在袖子里，随着他大力攻击的举动而微微震颤着。
然而这一切都在你领域闭合上的时候停滞了。
他的脸上，所有的表情开始褪去，逐渐浮现出一种你所熟悉的呆滞与空白。
你从千纸鹤上降落下来，站在自己金光灿灿的领域里，无声地注视着对方。
就在领域展开的同一时间，你已经知道自己的领域被加强的是什么了。
‘啪’——
你默默地看了对方一会儿，然后抬出手，打了一个一如既往不出声的响指。
你没有说一句话，但刚刚被你咒力注入过的里梅的右手顿时颤抖了起来，袖子下原本凸起的痕迹一瞬间消失了。就仿佛彻底萎缩成看不见的程度。
然后下一秒。
‘砰’！
右手猛然炸开。宽大的白色袖口瞬间绽放出一片血花。
血花向上蔓延。随之而来的便是接连不断的爆炸声。
‘砰！’‘砰！’‘砰砰砰砰砰！’
‘砰’！！
随着最后一声爆炸声响起，你面前已经扬起了一片血雾。
你静默地注视了一会儿眼前的场景，然后扬起手，撤除了自己的领域。
时间是下午十四点。
明媚的阳光洒落在你头顶，寂静的树林里偶尔有风吹过，带起一阵簇簇的婆娑声。
——这片神奇的土地加强了你的领域，让你原本只有必中效果的领域，变为了如今的“必中”和“必杀”。
术师死去，术式自动解除。
你在解除冰冻的冥冥多少有些诧然的目光中低下头去，看了一眼自己结印的双手。
……这家伙，本来应该可以活到很久以后吧。
你心想。稍微有一点恍惚。
就从刚才起，你似乎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了什么。
改变了什么呢？
“蝶蝶？”
石狩义平有些担忧地走过来，伸出手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你的肩膀。
你被他这一推，终于回过了神来。望着头顶蔚蓝色的天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我知道了。”你轻声说，“……是「命运」啊。”
【📢作者有话说】
剩1，这章好长啊，算加更吧（躺平）
总算是一口气结束了，反派的部分告一段落，接下来可能会进入一点家庭情景喜剧的部分吧（不是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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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第 64 章
◎小叔叔也觉得不行◎
是这个世界既定的命运。
而你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改变它。
冥冥驱散了身边的乌鸦, 蹲下/身，将在无止尽的膨胀爆裂中而变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检查了一下，而后站起来, 对你们二人摇了摇头。
你觉得她注视你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了。
“情况怎么样？”石狩义平说，转推为拍, 安抚地拍了拍你的肩膀, 似乎在担心你会被这场面给吓到。
“您问了一句无用的话。”冥冥说, 将完全没能派上用场的武器背回了后背,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人已经死透了。大约下辈子都没可能被拼起来了吧。”
确实。
你将视线从天空收起，瞥了一眼她脚下的地面。
在经历了一系列被冰山砸、被熊踩、被乌鸦炸，以及又被你的领域向外推开以后。此时的树林已经完全不是你一开始进入的模样了。大地龟裂裸露出地下表层。就在这一片斑驳凹陷的红色土地上, 似乎留下了什么东西。
你轻轻地‘咦’了一声，走上去学着冥冥刚才的样子也蹲下来。发红的手指在已经分辨不出原本颜色的袈裟里摸索了一阵，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大约有成年男子手掌宽的长方形盒子。
“这是——”
盒子上张贴着纹样繁复的封印纸，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将封印撕下以后把盒子打开。石狩义平跟在你身后走了过来。三个人一起对着盒子里的东西发出惊讶的声音。
“是特级咒物, ”冥冥惊讶地扬起眉毛, “——宿傩的手指？”
“不止哦。”你说, 直接将整个盒子都倒了过来，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落在你手上。你举起来展示给他们两人看：“而且，还是三根欸。”
“从数量上来说倒是不算多。”石狩义平评价道，“不过，一般的诅咒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吗？”
“不管怎么说——拿在手上很危险吧？赶紧放回去吧。”
你在冥冥谨慎的提醒中将手指重新放回了盒子里。封印纸已经破了。你简单的在上面加固了一个小型的结界术。打算等回去以后找阿依努咒术连里的人来修复一下。
做完这些以后，你看了石狩义平一眼，没回答他这句话。只是说：“有火吗？”
石狩义平一愣。
“什么？”
“有火吗？”你重复一遍, 指了指他腰间悬挂的之前掏出过撬锁工具的那个小布兜, “这里面有没有打火机啊。”
“没有……”石狩义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我不抽烟。”
“火柴可以吗？”冥冥说，从自己的裙子口袋里摸出了一盒包装精美的火柴来，“是刚刚的温泉旅馆里附赠的东西。出来的时候顺手放在口袋里了。没想到竟然有用处啊。”
“是的哦——可以。”
你回复完以后，示意两人后退。将印有咒字纹的白色小盒子接过来，取出一枚火柴划烧。随即直接将它投入了脚下依然还能辨认出一点人型的袈裟里。
火光燎亮，顷刻间点燃了衣物。一股烧焦的味道难以言喻的飘了出来。让在场的两人下意识抬起手掩了一下口鼻。
你也被熏的眼睛有点难受，于是干脆三个人一起退到了远处幸存的一棵树下。默默地等待火焰燃烧完毕。
“尸体就这么烧掉没问题吗？”冥冥绕了个弯，躲到了远离烟雾的树干后面，“感觉可以带回去让阿依努咒术连那边做个确认。应该不至于会搞错对象吧？”
“我刚刚来的路上就已经确认过了。”石狩义平说，“从咒力残秽上来看，这名诅咒师就是之前打着万悲教圣主名号四处招揽信徒的那名‘仆从’。这一点是绝对没有搞错的。”
万悲教？
你朝石狩义平望去一眼，发现他并没有把结界的事情说出来。心中大概也对这件事有了理解。
意思是能让冥冥这个“本部咒术师”知道的事，只有万悲教对吧？
“诅咒师携带着宿傩的手指，又自称是圣主的仆从……”冥冥悠悠地说，声音里似乎含着点晓悟的笑意，“该不会他的目的是为了复活诅咒之王吧？那还真是有够感人的呢。”
“就是说啊，邪/教害人嘛。”你煞有介事地把话题接了过来，即使知道她在树背面看不到，但依然还是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顺便一说，这家伙刚刚出场的时候还顺便把另一个诅咒师给消灭掉了耶。不久前叛逃了的京野凉未现在也在里面，一会儿我们一起把他给烧掉吧。”
“所以为什么是烧掉呢？”冥冥说，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这么做莫非有什么别的意义？”
“没有哦，就是觉得火葬比较省事嘛。烧了一个不烧另一个，那没被烧的那个绝对会说我不公平吧？而且这么做还很环保欸！”
“那他大概是没机会跟你说这句话了。”冥冥含笑道，“至少也得七十年以后再见了吧？”
你不禁也为她这幽默的语气而笑了一下。
石狩义平低头看了你一眼，没有选择加入这个话题。
他将明显是式神的黑色巨熊收回了体内，温声朝你询问道：“需要我帮你去把里面的尸体处理掉吗？这里应该还要再等一段时间吧。”
“不用。”你说，“我自己去就好。”
可能还是表现的太明显了。说完这句话以后，你明显感觉到石狩义平微微地挑了一下眉。随即注视着你端详了一会儿。很识趣的不说话了。
***
整个处理尸体的过程大约持续了三个小时。中途因为等待的时间实在太久，你还特意叫着石狩义平折返了一趟，让他在你的监督下把京野凉未的尸体运进了树林里，最终还是两具一起同步处理了。
当一切结束之后，时间来到了下午五点多。晴朗的天空黯淡下去。太阳西沉。展现出夜幕前昏然的暮色。
回去的路上，你借用冥冥的手机给五条悟报了个平安。电话那头的神子几乎是接到电话的一瞬间嗓门就提起来了，通过免提下的扬声器清晰的回荡在门窗四闭的车里。听上去像是什么大型问责现场。
“怎么这么慢——”他说，“知不知道再过半个小时老子的飞机就要起飞了啊！你这家伙害我还以为要去给你收尸——”
“是收尸吗？你看起来一副要去北海道那里杀人的样子，脸色也太可怕了吧？”
电话那头又传来夏油杰的声音。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夜蛾“你现在跑过去又能有什么用！”的严厉斥责声。听上去一片乱哄哄的。
“你起开！”五条悟似乎动手在推搡什么人。
“我不起开。”夏油杰顽强地说，声音断断续续的从那边漏了出来，“就算要去也该一起去吧？没道理发生了这样的事却只让悟一个人去面对——而且蝶蝶同学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哇，真的是——”硝子的声音也从听筒里传出来了，听语气似乎是在两名男高中生推搡的过程中跑过来踮起了脚尖，“你确定你没事是吧，蝶蝶？五条那家伙从被你挂电话起就一直脸色不对劲了，下午的课全程都在走神，感觉差一点就要按不住他了啊——”
“有这么夸张吗？”你因为同期们表述出来的场面而惊奇地眨了眨眼睛，慢悠悠地和冥冥一起在冻伤的手上缠绷带，“悟竟然这么在意我啊？不对——不是说好了很信任我嘛，不会觉得我搞不定这边的事吧！我跟你说我今天简直超帅的，不只学会了术式反转，就连领域也升级了欸——”
“这样吗，那还真的很有进步啊——对了。”
‘咔嚓’一声，硝子似乎彻底把手机拿了过来，声音一下子变得比刚刚清晰了很多。她离身后混乱的战场远了一点，在五条悟“给老子回来”的背景音中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就像是也终于放下心来似的，用一如既往平静的语气对你说道：“没受伤吧？”
“唔……”这个啊。
你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又对着车窗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OK绷。
一秒钟之后，你对着车窗里倒映出的正在往你这边看的冥冥眨了眨眼睛，语气轻快地答道：“没有耶！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本蝶超·厉害的——”
“那就好，不然我怕回来以后有人还要发疯——”
“什么？”
那边没回应了。硝子的声音很突兀的就被切断了。紧接着又是一番吵闹的声音。扩音器以一个音质绝对称不上好的水平完整的复刻下了这段刺耳的杂音。当那边声音再次响起来的时候，手机就又已经回到五条悟的手中了。
“所以你这家伙到底为什么现在才来电话！”他说，以一种很火大的语气在电话那边对你问责道。如果不是很了解他的话，那么几乎让人很难发现那点隐藏在火气之下的真实情绪。只会单纯的觉得他在对你发脾气而已。
“不管是什么诅咒师，就算是特级来了都不需要打三个小时吧？知不知道老子以为你被什么人给抓走了啊！害我在这里想这么久——”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竟然还真让他给说对了。
对方确实是来把你给抓走的。只不过并没有抓成功而已。
你看了一下自己已经缠满了绷带包扎完毕的手，好玩的在空气里‘噗噗’拍了两下。
碍于冥冥就在旁边，你并没有把里梅的事情说出来，只有些漫不经心地接话道：“所以悟是打算来救我的吗？不用啦——我现在不管是术式还是领域上，都比你强出很多欸——”
“你说的这个，跟老子要过去见你有什么必然关系吗——都说了别拦着我了，杰！你这家伙到一边吃凉面去！”
听上去好像是又打起来了。
趁这个功夫，你把免提关掉，久违地看了一眼游戏面板右下角显示的时间。
竟然是周五。
于是你把手机又拿了起来。
“明天是周末欸，学校里没课。悟想过来玩的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还可以叫上杰和硝子一起去小樽吃寿司——”
“什么？关他们什么事？”
“就当过来度假了啊，冥冥小姐今天就泡了这里的温泉，你们要是来的话我们可以一起——”
“什——”
“温泉——”
五条悟惊愕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完，就被一旁又涌进来的硝子给挤掉了。她似乎很感兴趣地说：“感觉还不错啊。听说北海道是最适合泡温泉的地方，那里的温泉水还对缓解肩膀痛和腰痛很有疗效——”
“会反转术式的家伙在说什么啊！那种东西你自己就可以给自己治了吧？别找借口啊！”
“悟就算不想带着我们，也不要说这么让人伤心的话吧。万一硝子的反转术式就是治不了自己的腰痛和肩膀痛呢？”
“就是说啊。五条你这家伙还真是出口伤人欸，亏我之前还将蝶蝶对你的情报分享给你——”
“喂！在说什么？老子警告你别在她面前瞎说——”
“是瞎说吗？”
“好像不是吧。”
“喂！——”
“所以到底来不来嘛。”
眼见那边的三个人似乎又要因为某个莫名其妙的话题而重燃战火，你伸出手捋了捋自己耳边垂落下来的发饰流苏，很奇怪地说：
“不来的话，那我就只好和冥冥小姐一起——”
“来！！”
电话那头很快响起三名同期异口同声的声音。
五条悟说：“谁说老子不来了？还有你们两个，既然非要跟过来的话，倒是赶紧去订机票——”
“夜蛾来不来？”硝子说，“虽然这种聚会并不是很想带上他，但鉴于他现在就在我们身后十米远的位置盯着看，要不还是礼貌性的去问一下吧——”
“就算问了他也不会来的。”夏油杰说，“别忘了夜蛾老师是已经结婚的人，虽然长相看不出来但意外的顾家呢，应该不可能跟我们一起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那就不问了吧？”
“我觉得可以不问。”
“行。那就我们三个人去。话说蝶蝶同学——”夏油杰扬起声音对你说，“悟这家伙，他是真的对你很——唔唔唔唔唔！！”
后半部分似乎被人为给消音了。你刚准备问一句“很什么”，结果电话已经被/干脆利落地挂掉了。速度大约跟你下午遇袭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什么啊——”你不满地将手机举了起来，当即再打了回去。结果却显示是占线。
你：“………………”
很好。你现在也体会到五条悟三个小时之前的感觉了。
这帮家伙倒是说好几点以后到再挂电话啊！！
你瞪着眼睛盯着小小的手机屏幕里“五条”的名字看了一会儿，最终只好气恼地把它交还给冥冥。
“结束了？”与你同样坐在汽车后排的学姐兼辅助监督把手机收了回来，饶有兴致地询问道，“怎么，五条家的小子要过来找你吗？还真是一天也分开不了啊——”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你叹气，身子往后靠到椅背上，但面上却是一副与之相反的乐在其中的样子，“没办法嘛，悟酱就是太黏我了，也不能就这么拒绝他——”
“欸——那你们还真是挺般配的呢，再过几年有机会吃到喜糖吗？”
“什么？”
“咳嗯！”
前方开车的石狩义平突然清了清嗓子。
在成功吸引了你和冥冥的注意力以后，他在后视镜里看了你一眼，随即轻轻地皱起了眉。
“‘五条家的小子’，说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六眼’吗？”
“是啊。”你说，“不至于是‘传说中’的吧？要是相处一下的话，会发现悟还是挺‘平易近人’的耶——”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疑惑地说，“是对他感兴趣吗？那等他晚上过来的时候就能见到了，我可以帮你引荐——”
“也不是这个意思。”石狩义平说。方才还浅浅蹙起的眉头随着你轻快的话语而越夹越深。最终向你投去了一个似乎有些不太赞同的目光。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到底想说什么嘛？”
“我想说的是，你在跟这一代的‘六眼’交往吗？”石狩义平手里稳稳地握着方向盘，语出惊人地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劝你最好慎重考虑一下，蝶蝶。”
你震撼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嘴里吐出了一个音节。
“……哈？”
“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石狩义平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原本温和的语气也渐渐地低沉了下来，“我并不希望你与他在一起。”
“当然了，如果可以的话。你这辈子都不要谈恋爱是最好的。这样会从根本上杜绝很多问题。”
你：“……………………”
在说什么。
你惊诧莫名地看着这个人。
什么交往。什么不要谈恋爱。
你们刚刚在讨论的是这个问题吗！？——
【📢作者有话说】
有请一号绊脚石，你蝶の小叔叔发表讲话——
小叔叔说这话其实也是有原因的，涉及到一些黑历史hhhh请大家先不要急着讨厌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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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第 65 章
◎漂浮的灵魂降落人间◎
路过小樽市区的时候石狩义平询问你要不要先吃晚饭。但奈何他之前抛出来的话语实在是太炸裂了, 以至于你看到他的那张脸就完全没有胃口。所以果断的拒绝了他。
“不要。”你说，“悟他们九点之前应该也就到了，我等他们来了一起吃。”
“还是坚持要这么做吗？那好吧——”
石狩义平为你油盐不进的态度而感到有些失望, 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给我等一下。”你皱起眉，对于他之前那番在你面前大摆长辈姿态的话语越想越不满意, 干脆便毫不犹豫地说出来了。
“虽然并不像你说的那样, 但是我警告你, 别以为和我沾亲带故就可以妄想拿身份来操控我。说到底, 我谈不谈恋爱又跟什么人交往，和你有什么关系嘛？别真把自己当成你蝶的长辈了好不好——”
骗骗外人就算了，别真把自己骗进去了。
最起码到目前为止, 你都还没有打算完全接受石狩家呢。
“原来二位之间的关系是血脉连亲吗？”从一大早来到这里就一直在看热闹的冥冥说，笑吟吟地插话进来，搅散了一点你单方面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那难怪会邀请我去族里泡温泉。要不是这层关系的话，应该也已经被赶出去了吧？”
“那自然是不会的。”石狩义平平和地微笑着, 谨慎地避开了直面你话语里的锋芒, 转而专心的对冥冥说, “蝶蝶带来的术师跟其他本州岛的咒术师自然是有不一样的地方，我们当然不能对她带来的人展现出无理的一面。那样可是会被讨厌的啊。”
“说是这样，但现在不是已经被讨厌了吗？”
“是我的问题。”
石狩义平从善如流地向你道歉，明明是在场几人之中最大的那一个，但低头的速度可以说是非常快。
“你误会了，蝶蝶。”他说，“我并没有想要借由亲缘上的关系操控你什么。只是从个人的经验出发, 想要为你避开一些人生道路上的石子而已。”
这还差不多嘛。
你眉毛微微松开一点：“石子？”
“把五条家的六眼比作是石子, 这种话也就只有北海道的人有胆子说出来了吧？”
“这有什么不能说吗？”石狩义平也显得很纳闷, “这么讲的话，御三家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啊。”
“北海道这边的进步的确让我很讶异。”冥冥说，“从这个角度出发，其实我也觉得这边更适合年轻术师的成长。只可惜地盘太小了，能赚到的钱也有限。不然我一定拜托蝶蝶申请到你们这里来当自由术师——”
“就算不申请也没关系的。”这位咒术连副会长客气地说，“我们欢迎与蝶蝶交好的术师来这里进行活动。冥小姐毕业以后想要来这边开展业务，我们也是不会阻拦的。”
“是吗？”听他这么说，冥冥不禁扬起眉梢微笑了。露出了大约是从你见到她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先感谢一下您了。希望以后有机会的那一天，我们可以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你：“………………”
你：？
这话题也是够能跑的了。
“你们两个，突然讨论起这个是不是有点奇怪？”
“奇怪吗？我觉得还好吧。话说回来，五条家的人过来了打算住在哪里。要不要现在就帮他们准备客房呢？”
“不是五条家的人，是我的同期啦。”你说，稍微纠正了一下他对即将到来的三名小伙伴的认知，“把我们安排到一起住就好了，说好了还要去泡温泉——”
“好的。”石狩义平说，“那就在冥小姐附近好了。不过回去以后，可能还要先去见一下会长——”
“要跟他通报一下这件事吗？”你说，淡金色的眼睛没什么感情地望向了他，“可以。刚好我也有一些东西想问他。那就赶紧回去吧。”
淤泥bobi
***
从任务地点返回阿依努咒术连的营地，又是舟车劳顿的两个小时。这期间你不再搭理这两人，任由他们一路上随意的聊着无关痛痒的闲嗑，自己则抱着手臂窝在后座椅上小小的睡了一觉。
从今天一大早就坐飞机来到札幌，期间光是在各个地点之间坐车就消耗了绝大部分时间。下午甚至还和诅咒师打了一架。
你虽然嗑药把自己的四维全都拉满了，但依然还是对无尽的车程感到有些疲惫。回去的路上就连车窗也没有摇下来。也不再看你喜欢的大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京野凉未那家伙下午在你面前叽里咕噜说太多的原因，在汽车的颠簸与迷迷糊糊中，你似乎又梦到了与他初见面时的第一场战斗。
京都高专的森林里，你的领域与他的领域进行碰撞。形形色色的浮世绘高悬在半空中，缥缈的白雾之下，你看到了一些游动着的画面。
动画、漫画、游戏、视频。学校的画面。母亲的身影。喧闹繁华的城市。川流不息的人群。
一幕幕画面仿佛无声的光影在你眼前流动，某一瞬间也让你窥见了世界的边角。
明明跨越了十六年的光阴，但你成长的环境却似乎是定格的。你生活在2021年。却好像也永远生活在这一年。
你在长大。乃至你身边的所有人似乎都在长大。可你所接触过的东西却从来没有变过。始终身处于这时光定格的2021年。
在这之前，你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予逆＾3＾
靛色的光点在你梦中流淌，金色的蝴蝶扇动翅膀飞过，留下一道绚丽而又迷幻的光彩。
迷梦、幻梦、幻境。你在一场被人精心构筑的盛大谎言中生长。无知无觉的度过了悬浮于世的十六年。
当你从这场谎言中脱出的时候，虚假的东西被影入现实。曾经保护你的谎言化作了你的能力，在你最初的懵懂时刻赋予你强大的力量。并时至今日仍安静地守候在你身边。
算了，不重要，无所谓。
你的潜意识在告诉你，不要去探索潜藏于身体里的秘密。
这是否也同样是一种“保护”呢？
有人在盼望你被击碎。而也有人在担心你被击碎。
可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即使如此，你却依然耀眼无比。
不论是十六年前，亦或者是从今往后的人生。
你从始至终都并不孤独。
你在无尽的温暖与爱中被浇筑长大。在包容的善意与从不异样的目光中被接纳、被善待。
如果说五条悟是被这世界所钟爱的天之骄子。那么你也拥有着不逊于他的庞大爱意。
就像是两颗同样高悬在天上的月亮。你们在不同的时空中相互对望。却也共同沐浴着来自天空和宇宙的璀璨光华。即使在这之前从未相见过，却依然还是有着能够吸引彼此的地方。
你对他的偏爱，从一开始就不仅仅只是基于“纸片人”这么简单。
就像是同样也一开始。从来不是因为你是玩家，他们是NPC。
而只是因为——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仅此而已。
你漂浮在自己的梦境中，注视着眼前的蝴蝶越飞越远。
随后，昔日熟悉的世界发出了一阵巨颤。
你从这突兀地震颤中睁开眼，目之所及却是黑色的汽车椅套，以及视角下一点点发饰流苏的金点。
梦醒了。
“我们到了。”石狩义平停好车说，“欢迎回家，蝶蝶。”
***
大约十分钟之后，你们回到了那间悬挂着咒字旗的房间。名为石狩义朝的老会长带着四五名心腹术师，微笑着迎接你们的归来。
“多余的话就不用再说了，我差不多已经知道了。”你说，一抬手打断了老会长明显有话要说的举动，面无表情的将五条悟和另外两名同期即将来这里度假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而不出你意外的，室内明亮的灯光下，老会长身后的几名术师闻言均流露出有些反感的表情。
老会长和你身后的石狩义平则没有说话。
你目光在这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大梦初醒一般的隔膜感渐渐褪去，开始找回了自己应有的情绪。
“不欢迎吗？那怎么办呢，赶紧习惯吧。”你漫不经心地用一种很气人的语气，笑嘻嘻地说道，“要是我以后真的接受咒术连会长的位置，这种事情说不定会变成常态欸。总不会指望让我来适应你们吧？”
你此时表现出的态度和离开前还是有些太不一样了。
老会长顿时看向了自己的侄子。
“抱歉会长，我的问题。”石狩义平大约也没想到自己出于好意的一句话竟然引发了你这么大的反感，此刻也只好尴尬地对自己的养父与叔叔认错，“我说了一些不太合时宜的话，让蝶蝶误会我们的意思了，我这就和她再道一次歉——”
“不是这个问题。”你说，同样也半转过身去，有点冷淡地看着他，“之前冥冥小姐在一边我才没有说出来，但你在结界里告诉我的那些话里，应该有什么隐瞒的部分吧？”
他不认识里梅，也不知晓诅咒师复活宿傩的计划。所以应该跟羂索那边没什么关系。
只不过，你还是觉得这家伙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说——
“你是会长的养子，也是他的侄子。会长为什么会跳过你来选择继承人？只是单纯的因为术式问题吗？”
说实话，这还是石狩义平自己提醒了你。
你从他的言谈中可以感受到，他对如今北海道咒术连内部的风气而十分自豪。甚至隐隐看不太上本州岛御三家的封建做派。
所以你合理的推测，老会长不选他当下一任会长，绝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家传术式”这个原因。
肯定还有点别的什么。
而那点别的什么，说不定就与漩涡李子夫妇当年的离奇失踪有关——
“的确像你所说的那样，没有选义平继任会长，并不只是术式方面的问题。”
老会长喟叹了一声，摆摆手示意被你怼了以后完全噎住了的几名术师退下去了。这些人在路过你的时候表情都很复杂。与其说是生气，倒更有点像是“原来是这种性格吗？”的惊奇。看样子显然还处于对你的适应之中。
‘咔嚓’一声。门被关上。屋子里只剩下你们三人。老会长再次伸手示意。于是你们便放弃了面对面站着干瞪眼的状态，转而一起坐到屋子另一旁的扑着温暖兽皮的沙发上去了。
沙发的扶手上铺设了一些挂饰。你用手摸了一下。有点像一颗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牙齿串联而成的帘子。被以镂空防尘罩的方式安置在了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炫耀什么。
“然后呢？”
“然后，这事还得从当年你母亲与父亲结婚之后不久开始说起。那个时候义平的年纪也和你差不多吧？应该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啦。你们讲故事为什么都这么慢啊？是被人下了什么一口气说完话就会当场嘎掉的诅咒吗？”
“人老了，不中用了。我这不是也在思考该怎么跟你讲嘛。”
老会长摸着自己嘴下一圈须白的胡子继续叹气，似乎是有些对当年的事很难开口似的。
“那就由我来说好了。”石狩义平接话道，脸上的笑容也完全褪去了，“毕竟我是经历者本人，对于这件事情，整个族里应该没有比我记得更清楚的人了吧。”
“好，那你来说。”
于是你的目光又从老会长那里投向了他身上。
石狩义平眉毛微微皱起来，目光并没有躲闪，而是平静地注视着你，深吸了一口气，说：
“我当年，被那个咒术师给骗了。”
你：“啊？”
“那年我十七岁，在去函馆做一级任务的过程中救下了一个女孩。对方跟我差不多大，但是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也在那场任务中被咒灵给杀死了，所以请求我将她带回去。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安置下来。”
“然后呢？”
“然后，她说她不想再在失去亲人的城市里生活，我就询问了她的意见，最终决定把她一路护送到札幌。”
“然后呢？”
“然后把她送到札幌以后我就离开了，临走前将身上所有的现金都给了她，让她拿去当做是重新开始的本钱。并且与她交换了电话号码。”
你发出了连绵起伏的音调声。
“哦——再然后呢？你就被她给骗了？”
好像也不对。
说的不是当时的咒术师吗？也就是羂索。
难道说——
你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悚了起来。
石狩义平在你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耳根也不禁一点点的变红了。他很艰难地朝你点了点头，语气一瞬间变得生硬了很多，失去了一开始那种娓娓道来的从容感。
“然后……因为‘她’可以见到咒灵，在那之后我们又有了几次来往。随着来往增加，我对她的了解与喜爱也日益增长，最终在交往的三个月后决定把她带回族里，让她受到结界的保护，不用再过每日提心吊胆被咒灵攻击的日子。”
“可我没想到的是，这个举动会是我人生中最为错误的一次选择。”
“知奈子——这是‘她’当时的名字——在住进咒术连的几个月中，不出意外的与你母亲和父亲相见了。他们那时正在忙着推进咒术连内部改革的事情，跟当地政府官员的谈判也步入了初期阶段，正是最如火如荼的一段时光。”
“知奈子就像是连中所有的咒术师那样，在知晓了你母亲所做的事情以后对她产生了好奇与好感。而后便试图通过我与她接触。可结果却被你母亲毫不留情地给拒绝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原因。”石狩义平说，“但李子那时说过，要警惕所有脑袋上有缝合线的术师。知奈子因为在那场一级咒灵攻击案中受过严重的伤，脑袋上也有留下来的缝合线。所以那时我想，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被李子讨厌的呢——”
“可结果发现，她的讨厌是正确的对吧？”
听到这里，你大致也猜到接下来的情节走向了。不禁也用手撑住了侧脸。
“是这样。”石狩义平承认说，“总而言之，知奈子‘她’并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精心伪装过的咒术师。从一开始接近我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就已经在她的计划中。而我毫无所觉的将她带进来，让她有了探索结界位置和近距离接触你母亲的机会，因此才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那李子就没有做点什么吗？”你说，“她应该早就知道这家伙很危险了对吧。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一开始的时候，是在族中秘会时语出惊人的提出，想直接杀了她，但是被族里给拦下来了。”石狩义平说，“你也知道，那时候她的事业也才刚刚起步，大家还没有像后来那样那么推崇她。因此反对的声音是很多的。”
“然后呢？”
“然后她又转变了想法，说把她赶出去也可以。理由是北海道内部的秘密应该掌握在阿依努人手中。当然这个也失败了。”
“怎么说？”
“……被我拦下来了。”石狩义平尴尬地说，一只手捂住了脸，看表情像是很想穿越回那时候，给当年的自己来上一巴掌，“所以，那个时候我和他们夫妻俩的关系也闹得很僵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过话。”
“所以你才说什么不希望我谈恋爱之类的话啊？这我懂了。”你说，“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完全不打算让天空再下雨了对吗？真有你的耶——”
“……………………”
石狩义平被你怼哒的说不上话来。他大约也知道自己的理由很离谱，所以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向你露出了讨好的微笑。
“咳嗯。”
老会长清了一下嗓子，适时的在此时插话说：“其实义平他这么多年来自己也没有再谈过恋爱了。当年的那件事，对于他来讲打击的确很大。因此这次找到你以后，他几乎是立马便和我申请，说要主动担当协助者的角色，跟在你身边忙前忙后。”
“说是这么说，但基本上都还是在开车而已啦。”你无情地吐槽说，“我能打败诅咒师，和他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啊。”
“……………………”
石狩义平看上去更崩溃了。再度伸手捂住脸平复了一下呼吸。
“比起那个，他们夫妇两人的踪迹始终都没有追寻到吗？”你说，“还有京野家的那个人说过的一句话也让我有点在意——”
“是什么话？”老会长说，很自然的将答疑的权利接回自己手里，十分和蔼地注视着你，“关于赖朝和李子，很遗憾，目前我们仍然还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只是在过程中意外发现李子所构筑的世界似乎处于时空与空间的间隙里。因此这么多年以后我们才见到了你——”
“这点我大概也已经知道啦。”你说，“我在意的是那个，‘高出一等的神明’之类的，有这种说法吗？”
“神明吗？”老会长露出思索的表情，而后恍然了悟，“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他说，注视着你的眼神开始变得怀念起来：“李子刚到这里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也很奇怪，不管是行为举止还是言谈，都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我记得那时她日语好像也很差没错吧？”
石狩义平点点头：“是这样的。”
“但是你母亲却拥有很奇妙的术式。她利用自己的术式特性进行了一些奇思妙想，通过让人们在环境中与已逝的亲友告别、和放下过往的形式，帮助了一些人成功走出了伤痛。”
“而且她很少会生气。”石狩义平说，“她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虽然脑子里有很多奇妙的想法，但大多也只是出于好玩跟实验。因此和她相处的时候会让你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她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一样。她只是在给自己无所事事的人生找出一些乐趣。”
“从那时起，就有传言说你母亲她身上具有神性，或许是某位降世的‘神灵’也说不定。”
“不过在那之后好几年，这种情况就变得好多了。她好像并不再是出于好玩去做这些事。而是逐渐开始认真起来。”老会长说，“也是那个时候起，我们才放下成见开始接纳她。毕竟她本来就出身于本州岛，行事又多少有些让人摸不清头脑，在那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北海道都没有完全接受她。这大概就是义平向你隐瞒的部分吧？”
的确。
这听上去比石狩义平跟你说的情况要真实多了。
甚至石狩义平还是在挑好听的跟你说。
只不过漩涡李子的这个情况——听上去真的也和你有点相似。
这种从“出世”到“入世”的一个状态，也是因为跟身边的人相处久了，产生了无法再漠然以对的牵绊吧？
不过你是在和同期们的相处中开始改变的。倒是没有她那么艰难就是了。
你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回想了一会儿，石狩义平和老会长对视了一眼，都没有选择出声打扰你。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冥冥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东京来的客人已经到了哦。”她说，声音里带着些惯有的笑意，“不出来见一见他们吗？各位。”
***
沉重的木门打开，你第一个离开房间，从那里冲了出来。
室内温暖的热气在夜色下消弭殆尽。北海道夜间特有的凉意蔓延在空气里。冥冥让开身位给你腾出视野，你清晰的在她身后不远的路口处，见到了自东京赶来手里提着行李箱的伙伴们。
“大家——”
你的眼睛亮了起来。当即朝着他们三个扑了过去。
五条悟跟夏油杰原本正说着什么，两个人之中只有夏油杰背着那个曾经在姊妹校交流会时使用过的黑色背包。听见你的声音，三个人都被打断。叼着糖的硝子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来。两手空空插着兜的五条悟则看着你愣了一下。只有夏油杰微笑着抬起手冲你招呼道：
“恭喜完成任务。蝶蝶同学，很辛苦吧。”
你没空搭理他的话，整个人被巨大的欢欣所淹没。在这分离的十二个小时里，你从未发现自己原来会如此想念他们。
你一路小跑着朝他们张开了手臂。蝴蝶发饰在耳边飞快地晃动着，于月色下倒映出一点点璀璨的流光。
五条悟看着这样的你不禁也愣住了。墨镜之下，即使看不清他的眼睛，你依然能明显感觉到来自那双蓝眼睛的注视。
他的目光从你脸颊上的创口贴一路滑下来，又落在了你伸出的缠满绷带的两只手上，几不可查地停顿了几秒钟。
下一秒，他绷住脸。在你如此热情的迎接仪式中也稍微有些感到不自在似的，将双手从口袋里移了出来，十分勉强地对你张开手臂。
“搞什么，”他说，“才一天而已，至于这么激动吗——”
话没说完，你已经擦着他伸出来的左手火速扑进了硝子的怀抱里。一把拢住棕发少女的脖子，很用力地在她颈边蹭了蹭。
一瞬间，三个人脸上露出了三种神色。
夏油杰率先怜悯地朝挚友投去同情的目光。
“悟啊……”
“……住嘴，你别说话！”
五条悟‘唰’的一下将手臂收了回来，整个人一秒钟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样子，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朝他斜去了一眼。眼色莫名显得有些凌厉。
于是夏油杰好笑地举起手比了个投降的姿势。又在嘴前划了一下，做出拉拉链的举动。
“这是怎么了？”硝子说，一脸感慨地将目光从五条悟红白交加的脸上收回来。作为三人之中唯一的胜利者，她摸摸你的头顶，十分温和地说：“这不还是受伤了吗。手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啦，稍微被冻了一下而已，都是小伤。”
“是小伤也不行啊，有人会因为现在的事加成而跳起来吧？我们赶紧找个屋子进去吧，我用反转术式帮你治疗一下，几分钟就好了哦。”
“好耶！”你说，但是却并没有松开手，依然还是将头埋在她的怀里。
“到底怎么了？”硝子说，温柔地替你将耳边杂乱的发饰流苏拨去，按着你的肩膀想要将你推开，查看一下你的脸色，“总不会是在这里受人欺负了吧？这是在委屈什么吗？”
“不是哦。”
你说，顺从着被她推着直起了身子，在三名同期共同的注视下弯起眼睛，露出一点发自肺腑的开心笑意。
“就是觉得，好像越来越喜欢大家了嘛。”
本就不存在的虚假神明终将落地。
在这一瞬间，你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是漂浮的灵魂降落于人间。
你拉住了硝子的手，眨眨眼睛，对他们三人轻巧地笑着说：“住所就在冥冥小姐那边——我和你们一起过去吧！”
【📢作者有话说】
*因为太相似了。所以被“漫画”中的他吸引，本来也不是偶然。
好啦，结束啦。之前的红包活动截止至本章发出的时间，谜底已揭晓，四位被选中当做答案的老师都将获得500点红包，唯一一名一字不差的那位老师会是1000点。选中这位一字不差老师的小可爱会获得100点。未选对但长评剖析部分设定正确的小可爱也是100点（写的长的也是100点）。其余参与的小可爱每人将获得20点参与奖。大家可以根据自己获得的红包数额来看看谁是对的：D
红包陆续发放中，谢谢大家的踊跃参与，让我们下期活动（可能没有了）再见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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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第 66 章
◎到底行不行呢◎
阿依努咒术连的驻扎点虽然位于人迹罕至的深山里, 但风景却秀美怡人。这里工业化的程度很低。夜间头顶的星空绚亮。皎洁的月光照亮脚下的屋瓦房舍。清澈的湖水映照出璀璨的星河。
安谧的夜风中，硝子向你展示了她在来的路上所沿途拍摄的照片。其中不乏有许多合照跟偷拍的单人照。而一张明显背景是在机场的照片则成功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是在跟悟合影吗？”
你将手机从硝子那里拿过来，借着路边昏黄的灯光查看相片的细节。
镜头大半被靠在前方比剪刀手的夏油杰跟硝子占据了。只在二人剪刀间隙的位置看到了五条悟的半张侧脸。墨镜戴在脸上往这边看。神情是罕见的冷峻与凝肃。即使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对方潜藏在表面下的那一丝难言的焦躁。
“是啊。不觉得表情很有趣吗？说要给他单拍一张但被拒绝了。只好这样来留个纪念了。”
“是挺有趣的。”你说, “而且还蛮帅气的嘛——”
“不愧是基础好感度最高的家伙啊，竟然现在还在被这张脸给骗住吗。”
“什么？”
“没什么。字面意思。”
你‘哦’了一声。
“话说回来, 悟他既然不乐意的话, 竟然没威胁你们删掉吗？”
“说是要用一个星期的高级和牛来换。附加条件是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你。”
“咦。”你奇怪地说, “为什么？”
你还以为你们已经是无话不谈的好伙伴了呢。结果原来还不是吗——
“因为暂时还不想在你面前表现的太明显吧？”硝子说,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们所有人倒是都觉得已经很明显了，只不过还是没有被发现呢。”
“指的是什么？太想见我了吗？”你费劲地琢磨了一下硝子的这句绕口令, 目光不禁朝着身后正与冥冥低声说话的正主那里瞟去。
在刚才热情拥抱的过程中，冥冥十分有眼力见的没有跟过来打扰你们。直到结束以后这才走上来，笑吟吟的与几位学弟学妹打了招呼。
在三个人里，她对五条悟的态度是最为友好的。甚至五条悟一见到她便也主动地走过去了。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后面说些什么。不过似乎相处的很是融洽。
用夏油杰的话来说，这是因为两个人之间存在着某种不可言说的“交易”。
只不过你去问这是什么交易的时候, 他和硝子便都又如同被下了封口令似的, 只说让五条悟自己来跟你解释。他们不方便讲太多。
因此你对这俩人的谈话内容可以说是十分好奇。
闲聊了没几句。没过多久, 老会长和石狩义平也出来了。五条悟跟冥冥分开。你们三个人迎了过去。在北海道微凉的夜晚里进行了一次双方咒术师的伟大会面。不过是非正式的那种。
大约是那双标志性的蓝眼睛与白头发实在是太显眼了，在老会长客气地进行着一些诸如“欢迎你们来到阿依努咒术连，接下来请好好享受假期”的官方交流时，石狩义平全程都站在一旁用一种审视与打量的目光观察着这位六眼的神子。
因为之前被你毫不客气的说过了，所以他打量的目光也显得很谨慎。并不是明目张胆的那种。
然而五条悟的眼睛实在是太好了，又或者是天生对于视线这种东西很敏感。因此很快就被发现了。蓝眼睛当即横扫了过去，在夜色下透露出一股沉静而又冷淡的色泽。几乎没有什么感情。
“那家伙看我做什么。”他说, 双手插在口袋里,“该不会是和你有关系吧？”
六眼的名号在整个咒术界无人不晓, 即使是北海道也不可能不知道他。可石狩义平的目光又与昔日那些出于好奇和警惕的家伙们不一样。非要说的话，大约是一种“倒让我好好看看你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审慎姿态。因此怎么想都只能是与你有关了。毕竟在这之前，五条悟也完全没有见过这人。
“哦，他啊。”你将从硝子手里拿到的两根柠檬棒棒糖分给他一支，一边拆包装一边随意地说，“在担心我们两个谈恋爱的事情啦。听上去很像是那种会抓学生早恋的教导主任欸。不用太在乎他。”
“早恋？那是什么？”五条悟的尾音提起来了，眉头微微上扬，似乎对此感到很有兴趣似的，“而且他竟然还想阻拦这种事吗？这是什么狗血电视剧里的封建大家长啊，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是吧，我也觉得很莫名其妙。”你说，“先不说会不会跟悟在一起这种事了，就算是杰或者其他人的话，我和什么人交往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啊。真把自己当成长辈的话，纯粹是在自作多情嘛。”
而且还是只认识了第一天的“长辈”。
你开玩笑才会去认可他的话。
“没有其他人。”五条悟说，拿着拆好的糖低头看你，“当然了，也没有杰在里面。话说你这家伙到底为什么总是会把他拉扯进来啊？该不会真的对他有点什么吧——”
“嗯？有什么。”你将棒棒糖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因为同期里只有你们两个男生啊，要举例子肯定也绕不开他嘛——”
“是这样吗？这还差不多。”
五条悟像是勉强接受了你的解释。把柠檬口味的糖放进嘴里。下一秒便将五官都皱到一起去了。当场便夸张地大叫起来。
“呜哇——这是在谋杀老子吗？！怎么会有人把这种口味的东西交给我——”
“是硝子给我的哦。”你说，眨眨眼睛感受着舌尖弥漫开的酸味，很无辜地问他，“怎么啦，不好吃吗？我觉得还可以欸。”
“硝子！”
五条悟立马将炮口对准了另一名同期。结果却得到了后者一枚波澜不惊的淡定眼神。
“意见是夏油提的。”硝子说，“我们两个打赌，说想看看从蝶蝶那里得到的东西会不会被警戒。输了的人要把一个星期的和牛晚餐名额交出来，全部补给另一个人吃。”
“那结果是谁赢了呢？”你求知欲旺盛地去看这两个人，“而且既然我是执行者的话，和牛晚餐是不是也该有我一份啊——”
“结果是双赢哦。”夏油杰和气地说，无视了挚友瞬间向自己投来的凌厉眼刀，十分和善地宽慰你，“虽然和牛晚餐的名额没有空出来，但蝶蝶同学如果想要的话，我这份给你也不是不行。反正都是花悟的钱嘛——”
听上去好像还不错啊。你心想。
不愧是大方的夏油杰同学！
你一脸感动地说：“杰，你人真好。从今天起我再也不在心里偷偷嘲笑你晚上一个人在被子里看花仙子的事情啦——”
夏油杰：？
夏油杰眉头跳了一下，保持住了脸上的笑容。
他微笑着说：“稍等一下蝶蝶同学，我怎么不记得我做过这样的事……是谁在背后污蔑我？”
“是硝子说的。”你一秒将睁大眼睛疯狂朝你使眼色的棕发少女给卖了出来，一脸纯良地说道，“还有你在我领域里唱儿歌的事情她也早就知道了，而且还说你一本正经的姿态很好笑——”
“稍等一下？”硝子惊诧，“在说什么！”
“硝子，”夏油杰一只手搭在她的行李箱上，语气分外复杂，“我没想到，你背地里竟然是这么看待我的。我们两个组成的‘五条悟情感参谋联盟’，是不是今晚就可以结束了？”
“这话你得问五条吧？”硝子飞快地说，“喂五条，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来拯救一下你的联盟吗——”
“不救！”五条悟果断地说，伸出手一下一下地开始戳你耳边的蝴蝶发饰，很不走心地表示，“你们两个内讧关老子什么事啊？刚好散了以后把一个月零七天的晚餐钱退给我，一个也不许少——”
“哇五条，我看错你了！这不是用完了就丢吗？还好蝶蝶她现在对你还没那个意思，不然——唔唔唔！”
捂嘴环节在你们四个人里面转了一圈以后，终于轮到了硝子。她很快就被夏油杰拉着往冥冥那边走去了。而留下来的老会长与石狩义平都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你们。
“之前说好了要先吃饭的吧。”你说，将糖果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嚼完了，棍子包好收进制服的口袋里，“你们来的时候吃了吗？要不先一起，然后再去泡温泉啊？”
“可以啊。”五条悟说，盯着手里的棒棒糖看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把它给叼回去了，面无表情地按了一把你的头，“温泉的事明天再说也可以吧？先把今天发生的事都跟老子讲一遍。记得别落下东西了。”
“好哦，那就边吃饭边说吧。刚好硝子也说要用反转术式帮我治这些伤口呢。”
你说着，看向了似乎有些唏嘘的老会长。
面对这位和蔼的老者，你一向还是比较客气的，因此也只是开口询问道：“请问连里有内部食堂吗？要是没有的话我们就一起到市里去吃好啦——”
“……有，我来带你们过去吧。”石狩义平说，在老会长颔首同意之下，又一次主动地站出来，以副会长之身承担了为你服务的职能，“来这边。”
冥冥似乎带着夏油杰和硝子两个人先去住所安置行李了，简单的和你们知会了一声便先行往着另一条路离开。
你和五条悟跟在石狩义平的身边，在与老会长道过别以后，便朝着咒术连内部设有的食堂方向走去。
你们两个走着走着就又挨到了一起，直接退到距离石狩义平身后两三步远的位置上，光明正大的开始说起了小话。而五条悟叼着咬空的棒棒糖棍子，蓝眼睛看着石狩义平的后脑勺，露出了一副很得意的表情。
“我还以为是什么，”他说，“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什么？”
你奇怪地抬头看他，没理解他为什么突然没头没脑地蹦出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什么？就是刚才在说的那件事啦。”
“高级和牛吗？还是杰看花仙子？”
“错，都不是！”五条悟咧开嘴笑了一下。月光照在他浅色的头顶，模糊不清的夜色中，反倒更将他的轮廓勾勒的分外清晰。是个一眼望去十分桀骜不驯的大男孩。
“是谈恋爱哦。”他说，把糖果的小棍揣起来，语气轻浮的回荡在夜风里，似乎还带着点恶作剧一般不明显的笑意，“怎么样，要不要将计就计，来跟老子试试啊？绝——对会看到有意思的场面吧！”
“才不要呢。”你说，“就算不那么做，现在也已经很有意思了啊——”
你觉得石狩义平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也太有趣了一点吧。
“哦。”五条悟的声调降了下去。不过两秒钟，他说：“行吧，那就先不谈。所以你这家伙现在真实的身份是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让我看看我猜没猜错——”
“这个啊。”你说，“其实很简单啦，我是——”
“——蝶蝶是阿依努咒术连的下一任会长，北海道石狩家族的唯一继承人。”石狩义平突然说，打断了你们两人不着调的对话。
他似乎憋了一路似的，在一个十字路口的交界处停了下来。旁边伫立着一盏昏黄的路灯，将他的身型打落出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转过身，在你疑惑的视线下，很平静地向五条悟投去了沉锐的目光。
然而五条悟丝毫不惧怕他。甚至还挑了挑眉。
“哦。怎么说？”
“她以后会继承北海道。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说出这种话的，但是恕我坦诚一句，御三家的那一套在我们这里并不管用。”
“‘御三家的那一套。’”五条悟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似乎将话语里的含义品了一遍，随即好笑似的扬起眉，“哦——你指的是哪一套？”
“与六眼联姻代表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更何况你现在已经是五条家的代行了吧。距离家主之位仅仅只差了一个名号而已。”石狩义平沉声说，“你们御三家是什么样子，可以瞒过非家系的新人术师，但却瞒不过我们。你以如此轻浮的姿态对待她，却还妄想将珍贵的蝴蝶从我们手中夺走吗？那绝不可能！”
你：“………………”
你震撼地看着又一次在你面前语出惊人的石狩义平。
“等一下！”你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都说了我跟悟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啦——”
“你先进去。”五条悟说。
你登时看向了他。
“什么？”
“我说，你先进去，到里面等我。”五条悟抬抬下巴，示意你看向左手边贴着“食堂”标牌的石灰色房子，脸上甚至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这家伙好像有很多话想跟我说的样子。你先到里面去等硝子和杰。我马上就过去。”
你：“………………”
你‘哦’了一声。警惕地看着这两个人。
“真的不会打起来吗？”你说，眉毛忍不住又皱起来了，谴责地看向一脸肃容的石狩义平，“已经说过了吧？不要插手我跟朋友们的——”
“好啦。”五条悟轻轻地在你肩膀上推了一把，打断了你的话。
他伸出手，在石狩义平的目光下，十分自然地捋了一把你耳畔蝴蝶发饰上所悬坠的流苏。于无边夜色中带起一点金色的光华。就像是在刻意展示什么一样。
“不信我吗？”他笑嘻嘻地说道，在收手回来的时候手很欠的用力扯了一把你的发带，“特意跑到这么老远的地方来打架，老子有这么闲吗？”
你：？？？？
你当即一脚踢向了他的小腿。
“好的。”你说，“是来跟我打架的对吧？放马过来吧——”
亏你还替他说话啊！这不是完全错付了吗——
你气恼地仰头瞪着他。而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唇角带着一点恼人的笑意，轻飘飘地垂眸注视着你。两个人都不服输似的彼此对视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直到石狩义平受不了地打断你们。
“差不多可以了吧？”他说，用的是之前撬福利院门锁时一模一样的复杂语气，忍气吞声地看着你，“蝶蝶，你先进去吧。我跟这小子——现在的确是有话要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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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在京东下单了新键盘，希望明天能到吧（双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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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第 67 章
◎喜欢她什么◎
***
话题中的另一位主角一步三回头的走掉了。
灰色石屋的门板开启又合上, 将屋内投射出的光芒重新拢入黑暗里。
道口边只剩下五条悟与石狩义平两个人。
月色铺满了大地。拥有着一头浅色头发的高挑男生将目光从闭合的门板上收回来，转头看向了对面的男人。
“想讲什么？”他说，不论是语气还是姿态都显得很无所谓, 一副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的表情，“现在一口气说出来吧。明天老子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了欸。”
“跟刚刚的话没什么区别。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在装傻？”
“唔, 说的还挺多的嘛。指哪一句呢？”
“御三家, 六眼。”石狩义平提示似的又将他的身份点明了一遍。两个人一个站在路灯下, 一个则站在光与影交界的边缝里。彼此互不顺眼地盯着对方看了几秒钟。
而在这之后, 半张脸沉入在夜色里的男孩子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悠然地说道：
“就这个？然后呢？”
“没错，就是这种轻浮的态度。”石狩义平皱着眉看着他，“如今北海道与本州岛关系见缓, 我并非有意要去批判什么。只是御三家之中大多都是像你一样的倨傲自满之辈，仗着有一些家族与血脉所赋予的天赋便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然后。”
“你身为‘六眼’、以及无下限术式的使用者，自出生起便改变了世界的平衡。世界为了对抗你，甚至不惜增强了诅咒的力量，以至于近些年来咒术师在任务中的伤亡数量直线上升。而这都是天生拥有着与生俱来力量的你无法体会与感知的。”
“然后。”
“然后我想说的是——身为天之骄子的你从小便在众人的环绕下长大, 吃是御三家, 用是御三家, 目之所及还是给予你身份与保护的御三家。他们支持你，奉承你，仰望你。让你在咒术界拥有旁人无可比拟的众星拱月般的地位。你敢说这样的你就没有沾染到一点点御三家内部所盛行的风气吗？这点还是很难做到的吧。”
“嗯……好像有点道理嘛。”
五条悟配合的露出一点点像是在思考的表情。
“还有呢——你接着说。”
“根据我们贫瘠的对于本州岛那边的了解，御三家中的女性大都不被允许读书，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一些走路要跟在男人身后的教育。即使有才能也很少被重视。最好的下场也就是被送去其他两家‘名门’中联姻，成为某一名内定继承人的正室。”
“欸——这不是挺了解的嘛。”五条悟扬起眉梢说，似乎并不以此为忤的样子, 甚至还好心的替他补充了一下内容。
“确实是有这种事啦。而且成为侧室的女孩子好像还更多一点呢。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担心那家伙也遇到一样的事——还是说只是不想让她留在本州岛而找的借口而已？”
“即使她不留在北海道, 也依然是我们一族的珍宝。”石狩义平严肃地说, “她当然可以自由的恋爱结婚，只不过对象是‘六眼’的时候，却不得不令我们谨慎对待。毕竟我们也很担心，刚刚找回的蝴蝶会被骗入笼子里圈养。要知道以她的才能，就算不在本州岛那边接受评级，也依然可以在我们这里有一番大事业。只不过现在她好像——”
“她好像被我们这群本州来的咒术师给骗了——你想讲的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五条悟笑了一下。有点散漫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做出一副为这个结论而伤脑筋的样子。
“说来说去，你们其实不还是想让她留在这里继承北海道嘛——这倒是挺不错的。表明你们还挺信任那家伙。不过说什么‘圈养’之类的……也太难听了吧。老子什么时候这么想过了啊？”
“那你追求她是为什么？”石狩义平反应很快的追问上来，紧皱的眉头并没有松开，似乎对于他的回答早有准备，“虽然蝶蝶听不出来，但我们——还有你周围的那些人已经都感觉到了吧？这种已经将她当做是囊中之物的样子……说实话令我和会长并不是很开心。”
“还能有为什么。老子喜欢她啊？”五条悟坦然地说道，“怎么。才刚把继承人找回来，就要开始拿为她好的名头对她管东管西、指手画脚了吗？那跟在你们口中很差劲的御三家也没什么区别嘛——”
“我已经说过了，这个没有。如果她喜欢的话，我们也是支持她自由恋爱的。只是你是‘六眼’——”
“那又怎么样？”五条悟说，声音一下子变得冷淡下来。
他向前一步，从灯光与夜色的边缝中踏了进来。暖黄的路灯一下子照耀到他的头顶，在他身后拖出了一道极具压迫感的长长的影子。
发育十分良好的少年人大约比眼前的成年男子要高出半个头。他两只手插在制服裤子的口袋里，手肘微微弯曲。保持着这个姿势朝前弯腰。墨镜滑下来一点，露出那双标志性的透亮的蓝眼睛。
那是一双从来不会被周围环境所遮挡的眼睛。此时眼底却仿佛融入了夜色。危险、沉静，但却又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对方。
“那又怎么样呢？”五条悟复述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蓝眼睛直直注视着对面的人，听上去似乎还有些费解的样子，“喜欢她，想要和她在一起，和身份有什么关系吗？她也没有将我当成六眼来看待啊？还是说你们害怕啦。在畏惧着老子的强大吗？担心我对她做一些奇怪的事情，而那家伙又完全不能反抗？”
他说到这里嗤笑了一声。
“那还真是想太多了欸——老子没那个兴趣，而且你们也太小看她了吧？”
“现在被看不见的绳子牵着走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有功夫在这里和我叽叽歪歪，倒是想想办法开展一下家族里的青春教育活动啊！总不能一辈子都是这副样子吧！”
“一辈子都这样有什么不好吗？我们有底气让她可以一生都这样快乐的活下去。可你又能怎么做？”
石狩义平咄咄逼人地说道。他似乎铆足了劲想要打压下面前这名天之骄子的气势。因此展露出与白日里那副老好人样子完全不同的一面来。几乎显得有些刻薄。
“你喜欢她什么？”他说，“我们是不了解她，可你又真的了解她吗？她的过去她的人生，她从今往后将要面对面对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呢？”
“我不知道。”五条悟说，“但老子是没有嘴吗？不能去问的吗？”
他丝毫都不客气地反唇相讥，蓝眼睛在夜幕与灯光之下彰显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色泽，将本就透亮的瞳孔映衬的越发璀璨夺目。
那眼底的光彩无比透彻。就好像完全已经看穿了面前之人的想法。以至于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超然而又漠视的冷漠。夹杂着寻常人都难以企及的、对于自身判断所拥有的强大自信心，以对庸俗言论嗤之以鼻的腔调断然说道：
“更何况，比起你们这些前脚掌都已经探进土里的家伙来说，老子能陪她在一起的时间要多的多。能做的事也很多。”
“知不知道的很重要吗？时间久了不就都知道了？你急什么。反正那个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也不会是你。”
“要我说啊，你们这群人好不容易把弄丢的蝴蝶找回来，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在身后好好地看着她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
“有老子在她身边，就不需要你们来操心了。”
“——这么讲应该听明白了吧？”
五条悟站没个站相的直起身子，对着完全被噎住的石狩义平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还有话说吗？没有我就走了。”他抬起手，跟走到食堂门口正朝这边张望的硝子和夏油杰随意摆一下，漫不经心把墨镜推回了高挺的鼻梁上。“还有人饿着肚子在里面等欸。总得让人家吃饱了饭才行吧？不然岂不是更讨厌你们了嘛——”
“……………………”
石狩义平瞪着面前几乎可以预见会统领未来咒术界的少年，攥紧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三天的旅游经费都由我买单。”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五条悟说，“希望你今晚和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不然以后一旦发生了什么，我们石狩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好好，我知道了啦。”五条悟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转身将他丢下，唇角含笑地大步朝自己的同期身边走去。与此同时也将世俗所定义的光与影都留在了身后。“那家伙能遇见你们也挺幸运的嘛，等回去以后那帮老头子们的脸色估计要更难看了吧？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芋泥啵啵
***
高个子的男生很快走到了石屋的边上。
他的两名同期先是朝他报以疑惑的目光，然后又礼貌性的越过他对着孤零零的石狩义平问了个无声的好。
“在聊什么呢？你跟那位副会长。”
“什么也没有哦。赶紧吃饭吧，肚子饿了耶。”
“悟的表情可不像是什么也没有的样子。总觉得很开心呢。”
夏油杰拉开了石屋的大门，示意硝子先进去。
明晃晃的灯光之下，屋子内部摆放着一排又一排整齐的桌椅。最正中间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一个人。此刻正无聊地吸着可乐往这边看。见到他们进来以后立马兴高采烈地站了起来。
“硝子，来这边——”
“别叫了，我看到了。”
硝子松开门扶手，余怒未消地走了过去。
“还有你这家伙，倒是把刚刚突然卖我的事解释一下——”
“咦，什么事？刚刚有发生过什么嘛——”
“涡·石·泥·蝶蝶——”
“好嘛好嘛，别突然叫我全名嘛。这块苹果派分给你，不要生气了嘛——”
“你以为我是五条啊？这么简单就能被你哄好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硝子还是在她身边坐下了。两个人很快就旁若无人的开始探讨起菜单上的菜品。完全将另外两个男生忘在了脑后。
夏油杰跟五条悟走到了窗口旁边摆放的自动贩卖机前，一人拿了一杯小豆饮握在了手里。
“所以还是说了什么吧。”夏油杰笃定地说，看向身后的两个女生，“和蝶蝶同学有关对吗？”
“算是吧。”
五条悟耸了耸肩，唇角带着点轻松的笑意，斜斜地往自动贩卖机上一靠。有点散漫地笑了起来。
“嘛，真要说的话，感觉还是挺重要的事情呢。”
“能有多重要？”夏油杰奇怪地问道，“总不至于是在谈该怎么跟蝶蝶同学告白的事情吧？”
“不是哦，跟那个比起来还是没什么挑战性的耶。”
“所以到底是什么，你能快点说吗？我这边也肚子很饿的在等着啊。”
“是‘见家长’吧。”
五条悟含笑说道。满意地看到自己挚友一贯平和的面容上愕然睁大的眼睛，仿佛恶作剧成功一般将手里的饮料举起来。
“怎么样？被老子成功解决掉了欸！接下来只要搞定那家伙就可以了，感觉也要不了多久了嘛——”
夏油杰：“……………………”
听到这话，咒灵操使脸上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谨慎地握紧饮料罐没有说话。
直到他的挚友自我感觉良好地将视线飘了过来。
“干嘛。你那是什么表情？”
“……什么也没有。”
“这种时候不应该发表言论支持一下老子的见解吗？杰你怎么吞吞吐吐的啊。在搞什么？”
“……说句实话，身为挚友，这种时候并不是很想打击你的自信心。可如果让我昧着良心说些赞同你的话，那也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夏油杰说完，似乎也想明白了什么，将手里的饮料喝进肚子里，伸出手去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所以吃饭吧，悟，”他一脸安然地说，“这是目前为止，我唯一能对你说的话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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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第 68 章
◎男菩萨◎
“所以蝶蝶同学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北海道石狩家的女儿吗？”夏油杰惊讶地说, 手里的筷子悬停在碗的上方，“这还真是让我没有想到……”
“我还以为悟早就猜到了呢。他没有告诉你们吗？”
“只说了你母亲与京野家的部分。父亲这边大概是还不确定吧，倒意外的很谨慎呢。”
“欸——”你拖长声音, 捧着手里的大猪蹄看向对面的五条悟，“为什么？怕自己猜错以后没面子吗？”
“怎么可能？”十分钟之前还在挚友面前大放厥词的五条悟同学挑了挑眉, 以一种相当不着调的姿态试图在你面前展现出可靠的一面, 语调还显得挺深沉。
“这不是还没确定吗？随便说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引来麻烦啊。当然要一鸣惊人比较好吧！”
“‘一鸣惊人’, 指的是？”
“比如‘咚’的一声从箱子里跳出来, 大声告诉他们来自北海道的反协会联盟就要靠近了！又或者是干脆直接亮明身份，让禅院家的那群人来和你道歉——”
“前面那个就不说了，后面的这个倒是还挺有可行性的, 我觉得可以参考一下。”硝子说，“不过比起这些，我更好奇的是——石狩家什么时候决定正式认回你啊？如果认亲成功的话，现在的姓氏是不是也要改回去了？改叫石狩蝶蝶吗？”
这确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吃着饭的三名同期都将视线投向了你。
“这个我还没想好呢。”你说，“不过名字的话就不改啦。我对现在的这个名字还挺满意的, 都已经习惯了耶。”
不管怎么说, 这是你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在当下确实没有什么更改的必要了。
“这样。”
大家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硝子吃完饭, 将筷子放下，执起你的一只手开始施展反转术式。
温柔的白光笼罩在你的身上，你丝毫不受影响，自顾自抱着猪蹄啃的开心。
如果说阿依努咒术连里有什么是此刻最为吸引你的，那么毫无疑问，就是这里的伙食。
大约是被曾经的掌权者之一给改造过了，你在这里的菜单上看见了许多记忆里熟悉的菜名。因此毫不客气的便当场点了一大堆。尤其在听五条悟说所有的花费都由石狩义平主动来买单以后, 你更是蠢蠢欲动的想直接将菜谱点个遍。最后甚至还认真地思考起把厨子绑回咒术高专的可能。
你的生活技能练到lv.3就彻底停止了, 直到现在也还没开可以制作中华料理的lv.5。
你现在合理怀疑自己的烹饪技能菜单就是都来自于这里。不得不说, 这个游戏系统真的是有点太偷懒了啊。
宿傩的手指也还放在背包里。
趁着硝子给你治伤的功夫，你将漫画和穿越的部分省略了，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被诅咒师视为“天生灵体”的前因后果，然后将手指拿出来给他们看了看。
结果五条悟一下子就皱起了眉。
“这种事怎么不早点说？”
“我忘记了嘛，而且我刚发现这个手指放在我的哆啦A梦口袋里，竟然完全不会被咒灵给发现欸——”
“那种事情谁在乎。我说的是你遇见特级诅咒师的事啊？”
眼见五条悟因为你任务涉险的事又一次陷入了不爽的状态，声音也紧跟着提起来了。夏油杰连忙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蝶蝶同学也不知道会遇到这种事嘛——倒不如说，这种计谋也的确很难让人提前察觉啊？总之从今天起注意起来就好了吧。”
五条悟啧了一声，并没有对你发脾气的意思，果断将炮口转向了身边的挚友。
“杰，这种时候你倒是挺会说的嘛。刚刚干什么去了？”
“刚刚啊，不是在坚定自己的良心嘛……”
“这有什么好坚定的啊？老子的话到底哪里有错了！”
“准确点说，应该是‘哪里都有错’才对吧？具体的硝子应该也能明白。”
“别扯上我。”硝子无情地说，将术式的光芒收了回来，另一只手抚上了你受伤的侧脸，“就在刚刚不久，参谋一号已经宣布卸任了。从今天起五条别想在我这里得到任何人道主义方面的援助——”
“为什么是人道主义？”你说。
硝子说：“因为不是很想尊重这家伙的尊严。”
“哦——”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们俩之间的戏也越来越奇怪了。怎么突然从纯爱频道跳到科幻频道了？下次能不能给我预警一下——”
“是我一个人的频道欸，和悟没什么关系啊。”你说，啃干净的猪蹄丢在空碗里，将手上绷带一圈圈拆下来，语气颇为得意，“而且不觉得很酷吗？这更证明我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谁都没法用这个来把我打倒耶——”
“……确实。”夏油杰说，“听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过看见蝶蝶同学完全没有被影响到，就让我放心多了。”
五条悟一只手拄在侧脸上，静静地看着你拆绷带，闻言不禁嘲笑地勾起嘴角。
“怎么，现在不担心这家伙的性格被影响到了？”
“确实不如悟你那么了解蝶蝶同学。”夏油杰坦诚地承认说，“所以单从这方面来讲的话，我还是很支持你的。不过这一点不能只让我们知道，也要让蝶蝶同学感受到才行啊——”
“感受什么？”
你奇怪地看向这两个人。
“话说回来，今天已经很晚了吧，还要去泡温泉吗——”
夏油杰跟已经帮你结束治疗的硝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张了张嘴，刚打算回答你这个问题，结果却被旁边突然插入的声音给抢断了。
“去！”五条悟斩钉截铁地说道，面色看上去很是庄重，当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为什么不去？这一路坐车过来真是累死老子了，刚好放松一下肩背——”
话没说完，硝子跟夏油杰已经露出了看破不说破的神秘表情。夏油杰和颜悦色地对你说道：
“悟还真是……所以蝶蝶同学累不累？要是累的话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去泡吧，我们先回去睡觉好了。”
五条悟当即瞪大了眼睛。
“喂！杰你——”
“我还好哦。”你说。
在体内另一种术式的辅助下，你状态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
“那就一起去好啦。”你语气轻快地说，也跟着五条悟一起站了起来，“明天还要去小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在那边住一晚。那干脆今天把温泉的事解决掉好了。”
你一边说，一边率先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五条悟很快在你身后跟了上来。
“去小樽吗？去那里做什么。‘情书’——？”
“不是哦，是去那里吃据说很有名的寿司。”
“能不去吗？”他抗议说，“听上去很没有吸引力啊？”
“那你想做什么啊。”
“就没有那种，可以两个人一起去而且还能吃到甜品的地方吗——”
“唔……”你思索了一下，“好像在飞机上的旅游宣传手册上有看到过啊。”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房屋的门口。硝子和夏油杰默契地坠在你们俩的后面。
你伸出手，想要将沉重的门板拉开。但旁边的人快你一步，将门板打开以后直接朝你头顶上一抵，十分自然且又现学现卖的让你先走了出去。
身后的夏油杰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露出牙疼的表情。
出来以后，山间微凉的夜风卷进了脖颈里。昏黄的路灯之下，石狩义平的身影已经消失。你们四个人保持着一个稳定的正方形方队，慢悠悠地朝居住的地点走去。
结果没过多久硝子和夏油杰就加快脚步走到你俩前面去了。还美名其曰是带路。
你走着走着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啊。没带浴衣欸。”
“带那个做什么。”五条悟说，“不是男女分开泡的吗？”
“应该也有混浴吧？”你不是很确定地说，“还有话没有讲完，想借着一会儿的机会一口气和大家说出来——”
“混、混浴吗？”
本应该是话题重点的“什么话”反倒被无视掉了。五条悟脚下一顿，险些当即绊自己一脚，不过好悬是没有发生。
在昏黄色光芒的映照之下，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看错什么，但却觉得他的耳廓似乎久违的又变红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这一瞬间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很快便稳住了自己的表情。
“那就随便穿点什么好了，秋天的衣服应该不至于太透吧——等一下？”
他说着突然一顿。似乎反应起来什么。刚刚还一本正经的表情又飞快地变得不乐意起来。
“‘混浴’。意思是说，杰和硝子也在对吧？那不是也被其他人给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你不解地看着他，但下一秒就自己想明白了。
你哦了一声。
“是说悟的身体吗？那没关系的啦，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你身材好像超棒的欸！”
“这个用你说？”五条悟一秒得意了起来，手又不老实的开始去戳你脸颊旁边的流苏，“从三岁起就开始上体术课了欸，跟你那种抱起来软绵绵的身材完全没有可比性嘛——”
“可是太硬的我也不喜欢欸。现在这样就刚刚好。感觉还可以再精进一下。”
“这个时间长了总会有的啦——不对。还是等一下？”
五条悟扬起眉尾朝你看了过来。
“说的是你会被看到的事啊？为什么突然把话题扯到我身上？”
“我不会被看到的啦，穿颜色深一点的衣服就好了嘛。”你说，“不过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那种会大方展露自己好身材的家伙，似乎在网路上被称作菩萨来着。”
“——哈？”
五条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在说我吗？”
“不，说的是一会儿即将见到的悟。”你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有些好奇地将手往他的小腹处探去，“话说你现在的腹肌有几块啊？之前玩游戏的时候好像也没注意——”
“喂！！”
五条悟一把钳住了你的手。墨镜滑下来一点，露出愕然的蓝眼睛。
“你这家伙——青春期教育果然不合格吧？谁让你乱摸了啊？！”
【📢作者有话说】
你小子，想看没看成，结果自己反被看了吧？
总而言之先在这里谢谢菩萨了（双手合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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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第 69 章【长评加更】
◎什么感觉◎
“所以你想跟我们说什么？”半个小时以后, 硝子手里拿着一瓶波子汽水，坐在温泉的台壁上对你说，“该不会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吧。搞得这么正式吗？”
“这正式吗？”你看一眼脚下的温泉水, 跟她并肩坐在烟雾缭绕的池子旁，身上穿了一件有点大的男士T恤, “没人说大事会选在这种地方吧？不过我也不知道我说的算不算大事啦。就是有话想和大家说。”
“是所有人是吧。那两个家伙呢？”
“杰说就这么光着身子在女生面前有点害羞, 跟悟一起去副会长那里借衣服穿了。”
“欸——我就说让这两个家伙多带点行李的。拿那么点东西, 真以为自己是来北海道做任务的啊。”
“是吧。我也这么说的。”
“不过我有件事还是很在意。”
“是什么？”
硝子伸出手指向了你身上的黑色短袖T恤。
过于宽大的T恤并不怎么合身, 领子的部分也太大了，朝一边歪下去，露出你里面粉红色的吊带绳子。硬生生穿成了一字肩的款式。
硝子很快便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目光。
“这个衣服……绝对不是你自己的吧。别告诉我是从五条那里拿过来的啊？”
“是啊。”
“还真是啊？！”
她当即深吸了一口气, 抓紧手指拿住了手里的瓶子，没让汽水直接掉下去。
“怎么啦。这有什么不对吗？”
“应该说是哪里都不对吧……你到底为什么会穿那家伙的衣服来泡温泉啊？已经进展到这个程度了吗？！”
“因为我没有深颜色的衣服啊。”你把领口拉上来一点，伸出手拨了一下水面，看着水珠飞溅出去，“冥冥小姐带的行李也很少, 和我说是用这里自配的浴袍泡的温泉。也不能穿漂亮的裙子下水。所以就只好这样啦。”
“你们两个, 真的是——”
硝子一脸“你们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 我跟不上”的表情，过了几秒钟才继续道：
“好吧。这么看来五条也不是完全没有得手的可能。话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对五条，到底是什么感觉啊。真的一点窍都没开吗？”
“什么什么感觉？”你因为这个问题而有些迷惑了，抬起眼去看她，“我很喜欢悟啊？这个不是以前都已经说过了嘛。”
“但那个时候不是说也很喜欢我们吗？哦对了还有夜蛾也是。”硝子说，“怎么，现在也还是一样的感觉吗？”
“需要有什么不一样吗？”你越发疑惑了。
“那还是稍微要有一点的吧。”硝子说, 开始尝试着给你举例子, “比如说——有没有在某个时刻觉得他非常帅气, 心脏跳的非常快？又或者说是和他走在一起的时候，觉得脸很热，会不好意思去看他的表情——”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你说，但还是认真地顺着她的话思索了一下，“‘非常帅气’？这不是一直都有的嘛。悟的脸就是很好看啊。”
“还有呢？”
“‘脸很热’……这个不太记得了欸。隐约好像是有一次来着？”
硝子闻言立马精神了起来。
“哦？是哪次。详细给我说说看。”
“没什么好说的啦，就是他身上太热了，抱在一起玩游戏的时候不小心被蒸到了。”
“哦——”硝子的声音抑扬顿挫了起来。
她似乎来了点兴趣，整个人朝台壁的后面蹭了蹭，小腿从水面下露出来，就连汽水也不喝了，捧在两只手里端正地对你询问说：
“还有呢？”
“还有什么？哦，是说‘心跳快’吗？”
你其实很少去注意这一点。
毕竟心跳这种东西只要不是停了，问题就都不大。你从来没有刻意去关注过自己的心跳声。
所以你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起来。
“那看来是没有了吧？”
见你琢磨半天也没能再开口，硝子原本饶有兴致的脸色一点点放缓了下来，没多久就重新恢复成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我不知道啊。”你老实地说，“真的没有吗？”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没有的话就算了，别想了。”硝子说，弯起嘴角笑了一下，再度一撑手臂从台子上滑下来，直接没入了水里，“其实对你来说，没有才是正常的。也不能让五条那个家伙太得意了啊。”
“这样吗？”
你稍显疑惑地说着，心里却不由自主回忆起一些画面。
湛蓝色的咒力如同海平面上凝聚的风暴。又像是暴雨前阴晦下垂的天空。
冰蓝色的眼睛从刘海下显露出来，自眼底爆发出璀璨而又耀眼的光华。
——在过往的某一个时刻，有人曾超越自我的捕获了你。
明烈的阳光下，那道挺拔的身影似乎也微微发着光。
……真的没有过吗？
记忆里躁动的心跳声与现实重合，你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感受到掌心所传来的生命的跃动声。
这么说起来的话，那个时候，好像是——
“喂，你们两个也太快了吧？怎么就自己先泡起来了啊！”
竹子制成的很有古典风韵的篱笆门被人粗鲁的从外面打开，紧接着五条悟跟夏油杰走了进来。两个男生身上穿着相同的灰色浴袍。夏油杰的手里还拎着两条同样款式的，以及几条毛巾。
思路被打断了。你转过头看向他们两个。结果五条悟在注意到你的打扮以后眸光闪了闪——他没有戴墨镜，这样的小神态在失去遮掩以后变得更加明显了。
然后他率先移开了眼睛，一把从夏油杰手里扯下来一条浴袍，手一扬直接兜头丢给了你。
“衣服借到了。”他说，“穿的那是什么啊，不伦不类的。赶紧去换掉啦。”
***
再次换了浴衣出来，温泉的池子已经被两名高大的男生给占领了。
你跟硝子从另一边走下去，两个人都谨慎地没有入水，只撩起水花往男生脸上拨了拨。
“要不还是分开来泡吧，总觉得这样有些怪怪的啊。”
“我也觉得。”你说，“那我就长话短说好啦。”
“蝶蝶同学要说什么？”
大约也是察觉到了你们两人些微的不自在，夏油杰很快从水面下站了起来，也和你们一起坐到了池台的边缘。
‘哗啦啦’——
起身的时候带出了好多的水，仍在池子里大咧咧泡着的五条悟不禁甩了甩头，甩去了头发上被溅到的水滴。同样抄起手臂看向了你。
“是关于北海道的事情。”
“什么？”
“你们刚过来，应该还没有注意到吧。这里的一些规章制度，和东京那里很不一样耶。”
你挑重点的将今天石狩义平说给你的东西也讲给他们听。
除了五条悟有些无动于衷以外，另两名来自普通人社会的同期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稍等一下——”夏油杰说，宛如课堂上举手回答问题那样打断了你，神情不禁有些迷惑，“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蝶蝶同学在遇到我们之前，所有的记忆构成均来自于母亲对吧？所以现在是打算接着完成母亲没做完的事业吗？”
“准确点来说，是我生活的那个世界是由妈妈的记忆构造的，并不是说我的记忆完全来自于她——不过好像也差不多就是了？”
你稍微纠正了一下夏油杰的理解错误，然后说：“也不算是完成她没做完的事情吧，就是单纯的觉得很酷而已。我也想这么做！”
“可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咒术界知识里，并没有关于北海道与阿依努咒术连的部分吧？”夏油杰说，“这是不是代表，她其实并不想让你回来，只想让你以普通人的身份自由的活下去呢？”
“应该是觉得会有危险吧。”硝子说，“你看，这不是一来就立马被坏家伙给发现了吗？”
“这么说的话，那个买单的家伙也很可疑啊。”五条悟趁机也说，很难说他是不是在借这个机会来公报私仇，“突然就蹦出来讲一大堆不允许我接近你的话——哇，该不会是什么敌人的暗线吧？担心招惹上老子以后就没法解决掉你了？”
“这个应该不是。”你说，撩起水往远处泼了一下，回答的是夏油杰之前的问题，“因为结界已经被人给闯进来了吧。担心那个脑袋上有缝合线的家伙在这之后会把北海道变成自己的大本营，所以谨慎起见，就干脆把这一段给抹去了？我是这么理解的啦。”
“说起这个，原来世界上还真有这种奇怪的术式啊。”来自普通人社会的咒灵操使同学发出感慨，“只有脑子就可以换身体什么的……听上去还挺像恐怖片的呢。而且竟然男女都不挑的吗？”
“这种事对于那样的家伙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吧。”五条悟说，语气显得有些恶趣味，“说不定在什么时候还会顶着女人的样子和人生儿育女呢，反正只要为了达成目的，什么都可以做出来吧？”
你：“………………”
你震撼地向手底下的白色脑袋投去肃然起敬的目光。
这家伙——这也能被他猜到啊？
不愧是神子！
“干嘛，你那是什么表情。”
“是佩服你的表情……”你喃喃说，“悟酱，真的好厉害欸。”
“是啊，那还用说——你现在才知道吗？！”
你将浸湿的手从水里拿出来，在他的头发上擦了擦，转头一脸深沉地对夏油杰说：
“是啊，杰，很可怕的哦。你千万要小心一点啊，可别掉进别人的陷阱里去了。”
“是在说我吗？”夏油杰奇怪地说，“我看上去原来是那么不小心的人啊——”
“还有一点——以后再有咒术师或者诅咒师死掉，记得要当场火化，别给这家伙机会。”
“这个还是挺难做到的吧。”硝子中肯地说，“毕竟诅咒师也就算了，咒术师那边还是要考虑家属心情的啊。”
“这样哦。”
趁你点头的间隙，五条悟反手拍了一下水面，溅起的水花立马打在了你的侧脸上。他脸上浮现起报复成功的恶作剧笑容，不以为然地说道：
“但那个人头上是有缝合线的对吧？既然这样还是挺明显的。只要见到就可以一眼认出来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夏油杰谨慎地说，“接下来怎么做呢？要把这件事告诉夜蛾老师和高层吗？”
“最好不要吧。”五条悟说，“本来就看这家伙不顺眼了，再加上一个可以复活诅咒之王的‘灵体’，这下子更该晚上睡不着觉了吧。我们那里的老人可是很脆弱的啊——”
“可蝶蝶现在的身份也不一样了啊。”硝子说，“背后既然是阿依努咒术连的话，协会也不敢太放肆吧？”
“那你也要看看是在谁的地盘——啧。怪不得那家伙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信息都是不想让你离开北海道。原来还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是说灵体的事情吗？这个我还没有告诉他们啦。”你说，“不过留在北海道也不是不行——”
话没说完，三名同期已经一起看了过来。
“你要留下吗？”硝子看看五条悟，又互相看看夏油杰，“那我们岂不是不能再见面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等以后继承这里的时候，肯定要回来参加仪式的嘛。”你说，又将手里的水往五条悟脸上泼了回去，结果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给握住，“而且这片土地大约与北海道术师有什么束缚，在这里我差不多已经接近特级的水平了。这么说的话还有点舍不得走了欸——”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硝子的脸上露出了悟的表情。她可以理解地点点头：“确实，实力接近特级的话，肯定还是在这边更安全一点。真回了东京，保不齐那帮想要复活宿傩的家伙会接着对你做什么。就这样留在这里也挺好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说。
“那是什么？”
硝子和夏油杰以安静问询的目光望着你。五条悟同样也侧着脸看你。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蓝眼睛闪着若有所思的光芒。
“我想跟大家说的就是这个。”你说，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一点点压迫着你脉搏的压力，“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可以改变什么了。”
两名坐在池台上方的同期面面相觑。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你。
“是什么意思呢？”
“一直很想感谢大家。”
“什么？”
“因为在遇到你们之前，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你说着，保持着这个被抓住手腕的姿势坦诚地回视了这两个人。
“明明知道违反了校规，但硝子还是帮我解剖了咒灵，让我研究了自己的术式效果；杰，从一开始就对我很友善，尽心的辅导了我，给我开拓了战斗思路。还有夜蛾老师，在刚刚进入咒术界的时候也保护了我。虽然平时看不太出来，但在交流会之后还是有跟进京野凉未的事情吧？所以很快就促成了协会除名的事情。这一点还是可以感觉到的欸。”
“还有悟。”
你看向了五条悟。
温泉不断上升的热气弥漫在竹子篱笆环绕的空气里，像是一片白茫茫的迷雾般给视野笼罩上一层缥缈的薄烟。
雾气之中，那双即使在宇宙尽头与时间的末日都永不凋零的蓝眼睛，此刻正静静地注视着你。
他拉着你的手腕松开了一点。就像是一个无声的默许。但却又并没有完全将你放开。
你与他对视着，在这短暂的几秒之中，脑海里似乎闪回了很多很多的画面。
那些画面有些是彩色的，有些是黑白的。有些是你曾经无法触碰到的。有些又是在你手边如此鲜活的。
你看着他，耳边不禁回想起硝子之前的问话。
你对他，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悟……鼓励，或者说是激励了我吧。”你慢慢地将自己脑子里的话叙述出来，与此同时却也没有移开眼睛。
相隔这么近的距离，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端详面前的大男孩。即使早在相遇之前你就已经认识他了，可感受到的温度，却不再与往日相同。
“悟很信任我吧，这次北海道的事情也帮了我很多。刚刚硝子问我对你是什么感觉，这个问题好像现在可以回答出一点点了欸。”
“……”
五条悟沉默地看着你。算不上有多宽阔的温泉池里，只有水声静谧的流动。所有人都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他说：
“哦。是什么？”
“是……感谢吧。可能也还有点舍不得。”
你说，然后在他毫无防备的目光中，突然伸出手抱了他一下。将脸埋在了他湿漉漉的后颈里。
“我真的很喜欢大家。”你说，声音有点闷闷的，“也很喜欢悟。”
“所以，我是不会留在这里的。”
“那边等着我去‘改变’的事情还有很多。”
“在看得见的未来来临之前，我是绝对不会丢下你们的。”
“你们尽管放心好啦。”
【📢作者有话说】
我的天每周的漫画剧情都像在坐过山车，但是不管怎么说……乙骨忧太NB！！！！！！（声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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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在2023-11-21 23:00:48~2023-11-22 17:0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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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第 70 章
◎少年当为玉◎
空气里一阵沉默。大约有那么十几秒钟的时间, 你没有听到任何人说话。
这话题是不是太沉重了。还是你太正式了？
你抬起手将脸上的水迹抹掉，心里觉得有些疑惑。
因为坐姿的关系，你坐在池壁上面, 整条小腿都浸泡在温暖的池水里。直起身来时比池子里坐着的五条悟还要高出半个头。
你们四个穿着同样款式的灰色浴袍，但相比起你和硝子, 两个男生因为都下过水的原因, 衣服上有不同程度的打湿。其中大半个身体都还在水里的五条悟是湿的最严重的。发尾甚至还因为你和夏油杰刚刚的举动而在往下滴水。
你从他的颈边抬起头来, 想要去看一下几名同期的表情。手掌搭撑在他脖颈两边的肩膀上, 拇指无意中按在颈侧，感受到了来自于另一个人加速跃动的脉搏。
那是心跳声吗？
你原本打算去看硝子的计划临时发生了改变，奇异地低下头去看五条悟的脸。
而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面无表情地任由你抱住, 原本抄着的手臂在你弯腰靠近的一瞬间就已经松开下落，此时此刻也浸润在池水里。
当他不做表情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往往会显得很冷淡。只不过你在低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却并没有回避，反倒是堂堂正正地也向你回视了过来。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 你看见了他蓝眼睛里的自己。而你也意外的发现, 他其实并不是没有表情, 反倒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迎面击中了一样，以至于一时半会儿还没能做出反应。因此可以称得上是一片空白。
你从来都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在你的记忆里，他总是张扬的，肆意的，永远以自己的节奏向前走着，从来都不理会旁人的。很少有什么事会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像是很少会有人真的会敲击到他的心里。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你直起身，将目光从五条悟的眼里移开, 转而朝身边的另外两名同期投去, “难道不觉得很感动吗？正常来说应该都会哭出来吧。”
“………………”
夏油杰和硝子沉默了一下。
硝子脸上的表情原本有些讶异, 而夏油杰则意外的盯着你们两人看，眼底的神色微微有些错愕，但很难说不是在为你的话而感到动容。
然而现在，这些表情全部都从他们脸上褪去了。他们谨慎地没有出声，在开口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五条悟身上。即使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跟头顶。
你将手收回来，指尖似乎仍然能感受到刚刚的脉搏声。那脉搏极轻极快，但却似乎携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重量，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进了你的心里，几乎与你的心跳声所重合。
你有点迷惑地将目光又转回五条悟身上，不明白所有人——包括你自己——是怎么了。
于是你说：“悟也来说点什么嘛。”
“……”
片刻的沉默。
五条悟说：“什么？”
他似乎终于从脑海里的空白脱离出来，微微抬起脸侧着身子望向你，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仔细研究了一下他的表情，发现他的眉毛有点皱起来了，脸色与其说是无措，到更像是对眼前的事态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沉默。几乎是有点奇怪地看着你。
“感动的话，或者是打破气氛的话。这种时候倒是说点什么啊？”
“这种话你让老子怎么说啊？”他反应很快地跟上了你的逻辑，“完全没办法接话吧？怎么说都显得很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的。”你不理解，“我以为大家都会非常动情地看着我，一边哭一边跟我说‘没想到蝶蝶你会说出这种话’呢。结果竟然完全猜错了吗？”
所有人都不说话。这是你始料未及的事情。
脸上的表情倒是多保持一会儿啊，杰！
“我——”
五条悟卡了一下壳，在这一秒钟些微地停顿了一下。
你看到他皱起的眉毛，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好像让他误会了什么。
“……确实没想到你会说这种话。”五条悟缓缓地说，抬起手抹了一把脖颈处沾上的水。在经过短暂的停顿后，他不管是声音还是脸色，似乎都渐渐平静了下来。“不过就跟之前一样，不是那方面的意思，对吧？所以老子才不知道该怎么接啊！难道我也要说‘谢谢’吗——”
“这种时候，说‘我也是’就可以了吧。”夏油杰一言难尽地看着你们两个，将不争气的目光转移向了自己的挚友，“悟还真是……果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受欢迎对吧？好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事啊。”
“别说的你一副经验很丰富的样子啊！”五条悟当即扬起手泼了好友一身水，自己也起身从池子里站起来了，“又不是真的在表白，对感谢说‘我也是’是怎么一回事啊？你脑子进水了吧——”
你‘咦’了一声，好奇道：“我刚刚在表白吗？”
这话一出，五条悟瞬间不吱声了。
他飞快地看了你一眼，直接也在池子的台壁上坐下来了。带着热气的身体就贴在你旁边。
他灰色的浴袍浸了水变成了深色，你们四个人以‘矮-高-矮-高’的方式错落有致地在温泉水上面坐成一排，于缭绕的雾气里互相对视着，又忽然不出声了。
你拉拉五条悟湿掉的袖口，他猛地将袖子抽回去，两条手臂揣起来放在胸前，抬头看着前方不知道的什么东西，闭上嘴没有理你。
看上去就像是小孩子在一个人生闷气。而你却左思右想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于是你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一人之隔的硝子。
接收到你的信号，硝子说：“怎么说呢……真是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今天晚上就要见证历史了呢。不过你突然讲出这种话，的确是有什么地方变了吧，在这之前有这么感人过吗？”
她说着向夏油杰投去询问的目光。
“好像没有吧。”夏油杰说，“而且‘看得见的未来’什么的……这种措辞稍微有点让人在意。有什么未来是可以被看见的吗？”
“那当然是有的啦。”你说，不再去看五条悟，而是将目光投向头顶的星空。明朗的星河隐藏在朦胧的雾气里，即使触不见摸不着，却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它所发出的光芒。“就像是那颗星星一样，悟和杰以后会成为很厉害的咒术师，没错吧？硝子也会是珍贵的医疗者，被所有人好好地保护起来呢。”
“说是这么说，但加班的人生也是可以预料到的吧？现在都已经开始往我这里送人了，等以后真的考到了资格证，说不定会成为所有人里最忙碌的那个啊。”
“是这样。而且悟跟杰成为特级以后，也会没日没夜的在各个地方打怪兽吧。上面一喊就要到那里去，不然就会有无辜的非术师和等级不够的术师死亡。真是完全不会让人开心的未来啊。”
“哈？我为什么要听上面那些人的话啊。他们让我去我就一定会去吗？”
五条悟高高地扬起了眉毛，对你话语中切实的唏嘘而感到十分不满。同时也有些难以理解。
“我也不知道。但说不定那个时候悟会心甘情愿的这么做呢。因为已经变成懂事的大人了嘛——”
“那这样的未来听上去还真是很不浪漫啊。”夏油杰吸了一口气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咒术界里只有一个特级对吧？而且还是完全不干活的那种。这种情况下谁要是做了新的特级，那么工作量肯定会暴涨的吧？”
“怎么，你不愿意？”五条悟说，“要是老子没记错的话，你的梦想不就是保护普通人吗？真要是有这么一天，不是完全遂了你的愿——”
“说是这么说，但总归还是得允许我抱怨一句的吧。这两者完全不影响嘛——”
“你这家伙——别说的好像自己一下子就可以成为第二个特级了啊？就算从先来后到上来讲也应该是我先吧！”
“哦，原来悟这么急着想去从怪兽手里保护普通人吗？我真是太感动了。既然这样那让你先也不是不行——”
“等等？我没这么说吧？那种事情你自己去做就好了，关老子什么事——”
“北海道这里咒术师加班会有一点五倍工资欸。”你说，然后掰着手指给他们算，“周末的话是两倍，节假日是三倍。虽然大多数高级咒术师都不缺钱，但对于那些家境并不富裕的普通术师来说，这一点还是蛮重要的吧。”
五条悟停顿了一下。他看向你，有些意外地扬起了眉梢。
“喂。你说的该不会是——”
“没错，就是宫山监督那样的咒术师。”你点点头承认道，“虽说当咒术师需要具备一定的才能，但那种‘才能’的下限太低了，有些人单纯只是为了高薪水才愿意做咒术师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之中也有很多人因此而死去了。所以在想——要是早点能让他们赚够了钱改行当辅助监督是不是会更好呢？”
“这一点……提高辅助监督的薪水也可以做到吧？”夏油杰不是很确定地说，“话说现在辅助监督们的工资是多少来着？”
“大家都很忙的样子。应该不会很低吧。”硝子说。
“跟低不低的没关系吧？重点是很忙啊！”五条悟也说，“总之谁都不许在老子睡觉的时候给我打电话除灵，不然就把那家伙在高专门口的鸟居上吊一天——”
“这话说的，辅助监督也不愿意在睡觉的时候上班吧？但是没办法，咒灵实在是太多了嘛。总不能跟咒灵说让它们只在白天杀人，晚上的时候乖乖缩起来睡觉啊。”
“是啊，咒灵实在是太多了。”你说，“简直就像是出门草丛里的小拉达一样，不管怎么打都还会再遇到欸。”
“如果能减少小拉达出现的频率就好了。”夏油杰说，“或者把它变成闪光拉达呢？”
“你这完全是想自己捉闪光咒灵吧？夏油你就这么缺宝可梦啊——”
“没办法啊，我的术式就是这样的。比起低级咒灵，果然还是高级咒灵的优先级更高一点——”
“因为宝可梦这种东西也是会自己刷新的嘛，就跟咒灵一样，永远都捉不完的啦。”你说，“所以就在想，让更多的人来当宝可梦训练师，说不定捉宝可梦的速度就能快一点——”
“意思是让更多的人来当咒术师吗？”夏油杰惊讶地对你说，“没想到，蝶蝶同学会有这样的念头啊。”
“那总比反向操作的人要好一点吧。”你深沉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评价他这句话。
作为你们之中更擅长思考的那个人，夏油杰脸上也很快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差不多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说，沉吟着抬起手抵住了自己的下巴，“蝶蝶同学的意思其实是——想让更多能看得见咒灵的人都加入到祓除咒灵的队伍中来对吧？这样一方面可以减轻现有咒术师队伍的任务压力，另一方面，也可以做到一定程度上的让咒灵‘自产自销’。而且说不定还可以把这些人都吸纳进高专里，让他们学会最基本的控制咒力外泄的能力。这样就可以杜绝一部分咒灵的诞生了。”
“不愧是优等生。”硝子感慨地说，也顺着他的话思索起来，“所以——前面提到的薪资待遇之类的问题，也是为了留住这帮人？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可以既是咒术师、又不是咒术师，只需要在祓除低级咒灵的时候来当咒术师就好了，所以一些基本的福利待遇以及高薪酬之类的诱惑是必要的。不然他们没有加入这个行业的动力。”
“基本上是这个意思啦。”你说，“还有就是——大家其实都挺辛苦的。即使是家系咒术师，这些年也一直在为了祓除任务东奔西走吧？所以也可以适当的安抚一下行业从业人员的情绪——”
“家系的咒术师需要这种东西吗？我感觉他们的情绪价值好像来源于奇怪的地方啊。”硝子说完，你们一起看向了在场唯一一位家系，纷纷露出了打量的目光。
而作为被打量的对象，唯一家系出身的五条悟同学露出了比想象中还要迷惑的表情。
“你们在说什么？”他说，“提高咒术师数量，抑制咒灵增多，这不是天元和上面的老东西们该考虑的问题吗？和你、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准确点说，这其实是咒术界里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去想的问题。”你一脸深沉地说，“只不过咒术界和外面不太一样，所以像悟这样的人基本上没有这种概念吧——”
“而且大多数人进入到这个世界以后也都会被同化掉。”夏油杰似有所悟地说，“大家只会想着该怎么祓除更多的咒灵，将保护普通人作为己任，几乎不会去思索这方面的问题——”
“这么说的话，北海道这边的确很先进啊。”硝子说，“是已经在这么做了吗？”
你摇了摇头。
“还是挺难做到的。不过——副会长他们还在努力吧。”
“那怪不得你对这个新叔叔的态度还可以了。因为两个人都想到一起去了嘛。”
“是啊。本来还想问问悟的，毕竟在当家主这方面他也算是我的前辈了嘛。但现在看起来好像不用问了耶。根本没有我厉害嘛！”
“喂？”五条悟说，很不服气地拿肩膀撞了你一下，“在说什么？谁不厉害了？老子家主当的不好的话，五条家早就已经没有了吧——”
“还真是傲慢的结论啊。”夏油杰说，在五条悟瞪过去的时候微笑着耸了耸肩，“不是很明显吗？五条家跟石狩家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家族。悟在家里的那一套，拿到这边来不一定会好用吧？”
“会水土不服哦。”硝子也说，“毕竟一个还是封建社会，而一个已经和21世纪接轨了。上千年的代沟还真是很难一下子抹平啊——”
五条悟气恼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啊？太瞧不起人了吧？那种事老子也可以做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所以——如果咒术界这边可以跟上就好了。”夏油杰说，抬起头看向了头顶的星空，“如果可以让咒灵变得更少一点，让普通人可以在生活中减轻一些痛苦。那么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且值得去做的事。”
“是啊。”硝子说，抬起腿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撩拨手下的水面，“就是不知道等到那个时候，我的工作会不会变的轻松一点。人数增加的话，总感觉要更忙了啊——”
夜风吹落进来，卷散了一点点潮湿温暖的雾气。你反身撞了一下五条悟，四个人一起坐在泛着热气的池水上，对着星空与月色，说一些关于未来的话。
夏油杰唇角含着一些笑，长久地凝望着远方的星星，似乎心里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没有再开口说话。
硝子一下又一下的拨动着池子里的水花，对于讨论中的景象，没有展露出什么过于向往的情绪，但却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只有身边的五条悟在看着你。
那双蓝眼睛，即使是在昏暗的夜色中也不会被掩盖光华，永远笔直而又坦率的注视着前方，时间所流淌过的所有物质都无法烙进他的眼底。
而他现在在看着你。
“……我对这种事倒是无所谓啦。”他说，也随意地划起了一捧水，任由水滴滴答答地落入了池子里，“不过听上去还是挺有挑战性的。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这么做，应该可以改变一点点能看见的未来吧。”你对于这件事也并不是很确定，只是用与朋友们唠闲嗑的语气，并不正经、甚至还有些散漫地说道，“其实更重要的事情还在别的地方……不过算了，我也就是先想想嘛。具体的等回高专见过天元以后再说啦。”
“你要见谁？”
五条悟扬起了眉毛。语调几乎有些诧异。
“你没听错哦。”你说，“我打算要去薨星宫，见天元。”
你隐瞒了一部分已知的真相，只对他们说道：
“‘复活诅咒之王’，‘不亚于天元的结界术高手’——这种事情和高层说有什么用。要是真想把对方揪出来的话，果然还是得找最关键的那个人嘛。”
“所以我决定了！”你轻快地抬起腿将水花踢出去老远，在同期们或多或少有些惊奇的目光中笑嘻嘻地说道，“我要加快进度，来提前结束这一切啦！”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昨天的正常更新，明天二合一，补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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