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三个火葬场
“嘭——!!!”
墙内砸出一个巨坑, 溅起泥丸无?数。
兄妹俩当即看去。
赤无?伤刚爬起来,就迎接了两双一模一样的猫猫瞳,前?一双眼尾略微狭长, 眼圈泛着淡雀舌的青, 底色沉了一些花影, 后一双则是更圆更亮,活溜溜转着,仿佛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
莫名有一种汗流浃背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赤无伤不禁想起自己到过清虚天?的一些记忆。
当时郑阴萝还是个小矮萝, 穿着绒绒胖胖的, 像一碗炸开了流心馅儿的金雪团儿,趴在少年神主的膝头上, 也?是睁圆了一双圆滚滚的猫石眼儿瞅着他。
神祇得?圣显身, 就没有难看的,而这对?兄妹俩是整个神洲都认可的美人胚子,大小双倍的美色冲击震撼着小凤凰的心灵。
幼小的它几乎忘记了郑小魔头的欺压, 晕乎乎地想——
要是有凤凰嫁給了这对?美人兄妹, 以后生的小凤凰那该有多?好看啊,有兄妹俩这种得?天?独厚的底子镇着, 都不用担心往后的美人血脉了。
而金乌飞,玉兔走,那被神主抱成一团的软绵家伙, 转眼有了一段瘦软的少女窈窕腰, 颈后系带的那两枚小哑铃铛, 似澄亮的糖丸, 滚到她双肩支起后, 后背自?然而然显出的一条小玉山脊。
他眼神飘忽。
但凤凰圣族也?是出了名的美人控,他克制不住祖宗遗留下来的可恶天?性, 又悄悄瞥了一眼。
阴萝逮住他这一眼,当即告状,“哥!他偷看我!这个小色胚!家法伺候他!”
赤无?伤:“?!!!”
在大家长面前?,他顿时就软了双膝,嘭的一声跪下来,羞愧认错,他竟然被这一条小母蛇的玉白腰给迷了眼!
他下贱!他是个淫凤凰!他忏悔!
李瑶功随手拿过一张软毯,丢到阴萝身上,将她从头到脚都盖住了,一个鼻孔也?不给留。?
这男人突然火气怎么这么大哪?
阴萝挣扎了半天?,才冒出了俩鼻孔儿喘气,“臭鸟你怎么来了?”
“喔!这个啊!”
赤无?伤顿时想起自?己的目的,整个人都兴致高昂起来,“小爷是来落井下石的!怎么样,被那个太监抽的爽不爽?痛不痛?哈哈哈,小母蛇,你也?有今天?啊!”
他听到这条小母蛇被抽了,那叫一个扬眉吐气,简直无?法按捺心中?的激动,冒着被妖魔皇子们发现的风险,也?要亲力亲为爬一回墙,证明他雪上加霜火上浇油的决心!???
阴萝的俩蛇鼻孔都怒得?出不了气。
“我让你雪上加霜!霜你个大头鬼!”
阴萝伸腿,脚掌猛地蹬他脸上。
“小爷接!”
少年皇子双膝爆发顶起,腰腹一拧,他双手就如剑鞘一般,稳稳合住了阴萝的脚掌,脚趾头离他的脸只有半指远。大概是为了女扮男装,这爱俏的小蛇姬没有涂任何丹蔻,皮白带着一点儿青青血管,似新摘蒂的糖心软儿梨。
他抱怨道,“小母蛇,你除了会踩脸耍赖还会什么啊?”
阴萝挑了挑眉,嘴角闪过一缕恶劣的笑容,小脸当场垮下,“哥,他摸我脚脚!”
我还会狐假虎威哩!?!!!
小凤凰吓得?本能甩飞她的脚,咚的一声,结结实实磕了个头赔罪。
他可以跟郑阴萝打个天?昏地暗,但神主为诸天?至尊,却不是他能挑衅的,偏偏这个小坏胚子,每次都要扯着她哥的虎皮来恐吓他!
“哈哈,好,好,磕得?好,再磕一颗,我就原谅你啦!”
阴萝得?意拍掌。
赤无?伤后知后觉想起,他们进入了一场六界潮海,神主那是什么身份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清醒过来,拍了拍膝盖站起来,没好气瞪了阴萝一眼,“小爷稀罕你的原谅!”
当哥的端来一个黄地粉彩攒盘,专门用来待客。
李瑶功笑容和?善,“多?吃点。”
噎不死你们。
赤无?伤顿觉后颈凉飕飕的。
阴萝一瞧,里头是冻糕,油糕,糕粑子,全都不是她喜欢的,但郑夙说了,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让人知道她的喜爱与偏好,所以哪怕再不情愿,阴萝也?捻起一块冻糕慢吞吞吃了起来。
趁着李瑶功转身,她实在是吃不下,转头就塞少年嘴里。
少年凤凰:“……”
不是。
这郑阴萝是有什么毛病吗,每次她不爱吃的,背着她哥就塞他一鸟嘴!
赤无?伤想喷她脸上,但想起她那后背的血肉模糊,他又愤愤噎了下去,凤凰族对?吃食很是挑剔,但不知道他是不是被郑阴萝塞惯了,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吃了一遍,胃口?被养得?极好,树皮子都能吃。
冻糕太过厚实,他想喝口?茶水缓一缓,手边就多?了一盏茶杯。
少年凤凰连灌好几口?,刚想展示一下他凤凰圣族的礼仪,就听那人淡声——
“不用谢,鱼缸水管够。”
“……”
郑阴萝这个哥怎么比神主还可怕啊。
等李瑶功曳着刀袖,姿态优雅地离开,李降戾凑近那张松鼠葡萄小塌,“这李七好像看小爷不顺眼。”
阴萝笑嘻嘻,“他是看所有妹夫都不顺眼。”
少年凤凰点头认同,“天?底下的大舅哥,都是这样的。”
等等。
他才反应过来,瞪直了一双流光星目,“什么妹夫?你可别乱说!小,小爷才不稀罕你这条小母蛇呢!”
“喔。”
阴萝偏揭他伤口?,“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畜生,小雄鸟,那么无?师自?通,抓人家的唔唔!”
少年男子的掌心宽厚,蓬勃,炙热,夹带着三分的汗腥气,死死捂住了阴萝的嘴,他整张脸都激红了,连带着脖子也?没逃得?过祸害,仿佛烧了三天?三夜的窑,阴萝还能看到那蒸出来的热气。
他咬牙切齿又恼羞万分,“都说了,那是天?乾子作祟,算不得?数的!你,你还脏了小爷的手呢小爷还没跟你算账!”
本来那段记忆他都强迫自?己忘了,她非得?提起来,他,他自?己都没那样摸过自?己!
他特别强调,“小爷,小爷喜欢的是雌凤凰,不是有鞭的那种,你让小爷感到恶心你知不知道吗?!”
“哼……恶心?你敢对?我说这两字?”
少女公?主翻了翻身,那颈带的小金铃也?随之滚到她锁骨,她的面孔突然迫近,与他鼻尖相抵,瞳孔被筛了一层琥珀糖霜,他倏忽僵住,“蠢鸟,你被我玩了那么多?年,姑奶奶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只是一个吻就可以为她去死的纯情蠢凤凰,也?好意思跟她过招?要不是她不在神洲,这头蠢凤凰还能被一个偷了她脸的小婢女钻了空子?
少女公?主好玩似捏住他耳朵,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
雏凤凰立即奓毛。
“啊啊啊郑阴萝你闭嘴你闭嘴!!!”
啊啊啊他听到了什么!郑阴萝这个坏胚子!她哪里学来的艳词浪语!
小凤凰双眼瞪大,纯洁的少男心灵当场寂灭,他痛苦捂住耳朵,“小爷没听见小爷没听见小爷什么都没听见!!!”
这诸天?帝姬轻蔑又傲慢,掐住他一块颈肉,继续魔女低语,“你听见了,你会永远记住那句话,没准以后咱们真?的龙凤联姻,珠珠还嫌姑奶奶长得?少,不够喂珠珠呢,你说是不是哪?”???!!!
郑阴萝太可怕了小爷顶不住了!
赤无?伤被调戏得?就差没翻鸟肚皮了,他再也?受不住这种折磨鸟的氛围,尤其郑阴萝那戏谑的眼光,他总不能比她还不要脸展示自?己吧?赤无?伤恶狠狠瞪了她,如同一阵飓风跑出去,又轰了一声穿墙而过,扬起漫天?粉屑。
在外等候的扈从:?!
不是说要偷偷地探病吗?这都要宣告得?人尽皆知了吧?!
他们连忙追上去,“殿下,殿下,您别跑啊,殿下,您头顶叠了一块粉砖啊,殿下,您脸怎么这么红?!”
“闭嘴!!!”
转眼,阴萝被禁足半月,三皇子李承苍到北道赴任,四?皇子李潜声则是被恩准出府。
李潜声的谋士乌先生叹息道,“这北道大行台,终究落到了三皇子的手里,我等一切运作却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无?妨,都是兄弟,日后我也?要仰仗三哥。”
“您还是太仁善了,这天?家可没有兄弟。”聊到这里,乌先生眸光闪烁,手指擦过喉咙,“这小韩姬突然崛起,未免没有李七的授意,我们要不要?”
李潜声则是拭着清寒腰刀,“不必节外生枝,她惹上了宴享,这个疯子出手从不落空,迟早也?是他的腹中?红肉,如今有人正?等着我们出错呢,少做不如不做。”
“小韩姬的确是有的受了,落到宴享手里,还不如自?行了断,省得?被他折磨得?不像人鬼。”
乌先生有些避讳,压低了声。
“那位……是否真?的被妖皇丹反噬了?”
若是真?的,那可是他们进攻的大好时机,错过未免可惜。
李潜声没有正?面回应,反而说,“今日文会宴,可筹备好了?”
“您放心,都招呼着呢,您难得?办一次文会,当然要风光这仙都穹灵顶一些时日。”乌先生笑道,“不过府上没有女主人,还是有一些冷清的。”
李潜声颔首,“我知道你的意思,她已经有了坤血,再过一年罢,还是太小了,承受不住,若是此时成婚,怀上更容易难产,我那些兄长小弟,可不是什么善茬,过早争夺,她很难活过二十岁。”
李潜声仿佛想起了什么,又道,“再派一队应星,护她周全,这个李瑶笙……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他心头始终萦绕着一丝警惕。
“您是说小韩姬?那您真?是多?虑了。”乌先生说起自?己的情报,“自?从被那位赏了一百九十八鞭后,小韩姬如今可是吓破了胆儿,从不敢出宫,偶尔还做一些梦魇,嘴里都是父皇我知错了,中?庸,哪怕一时出头,那也?只是个庸才罢了,殿下还是将对?手放在天?乾之上。”
乌先生促狭,“不过,您今天?最重要的,是怎么在盛开的小花苞前?,把持自?己。”
李四?:?
很快他就知道原因?。
文会宴上,芍药盛开,李燕嫣也?换回了女装,只见她红纱遮脸,身上则是穿了一套胡姬服,小露一段雪白肚皮,肚脐眼儿还挂着红宝石,她在水中?央的小舟上摆弄腰肢,翩翩起舞,跳起了拓枝舞。
“……好!跳得?好!”
“太美了!太美了!”
“美人儿我要跟你一度良宵!”
众人趋之若鹜。
皇子们同样是看直了眼。
李燕嫣有些担心自?己会暴露,但看到四?哥那欣赏的,略带一丝痴迷的眼神,她又觉得?这半个月的苦功都是值得?的。
这一支舞,是她为四?哥而跳的。
她来了地坤之水,心中?情思同样如春水一般涨满,偏偏她来了几次,四?哥都是不解风情的样子,害得?她很是生气,今天?她特意下了血本,就是要一举拿下四?哥,让他标记自?己成结!
李燕嫣已经不想做这个束手束脚的九皇子了,她要做四?皇子妃!
小舟慢慢靠岸,人们争相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扶她下船。
李燕嫣咬着唇,水眸看向李潜声。
最终,李潜声朝着她缓缓伸出手,低沉道,“到我这儿来。”
砰!砰!砰!
李燕嫣心跳如擂鼓,她没有丝毫犹豫,就将自?己那一只小手放在了四?哥宽大干燥的掌心上。
“刺啦——!!!”
一支燃着符箓的火箭穿过纱幔,凌厉又霸道钉穿了俩人的掌心,血色溅起。
“谁?!”
李燕嫣起先是错愕,紧接着掌肉被穿透的疼痛激上头颅,让她爆哭出声。
“啊,啊,啊啊啊啊——!!!”
“啊,好吵。”
那射出一箭的罪魁祸首正?脚尖轻点,落在了那一座浩然亭的顶珠上,戴了一顶貂尾小纱冠,脸颊两侧各自?缀着一枚金片小蝉,周身环绕着翠池狮子锦的粼粼光晕,比日光还要让人晕眩。
“早知如此,这一箭就该钉穿你的舌头的呢。”
阴萝拔起箭,瞄准李燕嫣的嘴唇,恶劣无?比,“小废物,不会穿束胸也?就算了,连话也?不会说,那要你这舌头又有何用呢?泡酒我都嫌弃太蠢了嘻嘻。”
小八皇子喝斥,“李瑶笙,你在搞什么啊!你不要命了是吗?!”
“什么李瑶笙?我不是李瑶笙。”阴萝摇晃着小貂尾,“李瑶笙被一个小废物的臭脚拖下水,正?在禁足呢,你们看见她跑出来了吗?没有对?不对??至于我嘛,我是替天?行道的小金蝉,叫我蝉蝉大人。”
众人:“……”
睁着眼说瞎话到这个程度的,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此时医使赶到,见到俩人被钉穿的手掌,还吸了一口?冷气,“何人如此歹毒?这符箓上掺杂着的,是百倍的销恨散!”
李燕嫣强忍着疼,“什,什么销恨散?”
医使顿时有些同情,“就是祭品的意思。”
“啊?什么祭品?”
李燕嫣还有些傻。
她平常就不怎么关注功课,别说是禁忌的药方,她连一些流通的常识都不懂,本来就是嘛,那一连串长长的名字,她看着都困,她日后只想做皇子妃,又不是那些低贱的女医官,加上又有皇兄们的保驾护航,他们说嫣儿只要做快活的嫣儿就够了,李燕嫣就更加没有负担地躺平了。
所以当她听见销恨散时,并没有感到害怕。
但是。
周围人群的眼珠逐渐被血红覆盖。
祭品!祭品!美味的祭品就在眼前?!
“李瑶笙你疯了啊?!!!”最先一声暴喝的是五皇子李漠北,他已经快控制不住原形,“快交出解药!!!”
“唉呀,说了,人家叫蝉蝉大人,李瑶笙是谁呀?人家不认识的嘛。”
蛇蛇的本性是什么呢?
蛇蛇报仇,一日都晚,她已经晚了半个月,不好,很不好。
本来大家女扮男装嘛,你不揭穿我,我也?懒得?理你,谁知道你这么笨的哪,明知道是女孩子,还跑去满是男人的学宫沐浴,怎么着,您的雌性魅力是无?处安放了吗?非要让天?下人都欣赏一下您那独一无?二的束胸了吗?
还敢祸水东引!我引你个万道昌隆!
阴萝可不是能背锅的,谁敢让她背,她立刻就能架起大锅把她给煮了!
什么女的,什么怜香惜玉,在蛇蛇这里,只要是惹了我的,都得?给我去见一见阎罗小圣君!
“吉时已到!”阴萝捏着娇嗓子,“还请诸位新郎,好好分享你们的新娘哪。”
滴答。
滴答。
滴答。
不知道是谁的涎水滴在地上,水声越来越响。
李燕嫣惊恐瞪大了眼。
原本面前?是一个个风流俏皇子,可就在这么一个刹那,他们人形崩坏,竟然撕扯出了一颗颗异形的头颅。她脸色刹那惨白,“四?,四?哥,他们,他们怎么变成这样?!”
结果。
她转过头,同样是一双猩红得?近乎恐怖的妖魔眼眸。
他手背青筋暴起,突然张开嘴,朝着李燕嫣咬了下去。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
阴萝双手交叉,抵着下颌,笑得?很甜,“啧啧啧,哥哥们隐藏得?够深的哪,想必都是饿坏了吧,多?吃一些吧,她可是你们精挑细选的十胞胎新娘呢。”
她这边正?看得?热闹,忽然被人捏住手腕。
赤无?伤提着一盏孤灯,急急地说,“不行!快停下!郑阴萝!丹参在我这里的魂灯要灭了!她竟然双体双魂!”
蛇蛇懒得?理他。
“郑阴萝!你有没有听见?!郑阴萝!!!”
“听见了呶。”
阴萝也?冲他软软一笑,随手猛地抡起一巴掌,嘭的一声,袖袍翻飞,将他扇得?偏过头去。
“你真?舍不得?,你跟她殉情去!蠢货!笨鸟!再说一句话我扇你一掌!让你净说蠢话!”?!
少年皇子被她扇得?愣了一会神,他单手扶着半脸,嘴唇微张,像是一头冒出泡儿的鱼儿,还没吐完泡呢,就被潮水冲得?当场窒息。
“郑阴萝你滥杀——”
“嘭!嘭!”
“郑阴萝你无?耻——”
“啪!啪!啪!”
扇完左脸扇右脸,只一会儿,少年帝子那一点小奶腮高高肿起,尽管过了一百多?年,但小时候的耻辱感与恐惧感仍旧强烈影响着他,当凶恶蛇姬扬起手,又要落下,他刹那梦回幼年,死死绷紧身体,“郑阴萝你再打小爷,小爷,小爷铮铮铁骨——”
这铮铮铁骨的帝子呜咽一声,他又气又急,想扬手回击。
阴萝主动送上脸,阴森森地警告。
“你打,你打,你敢抽我一巴掌,姑奶奶就敢日得?你鸟肚皮翻翻!”
怎么,怎么这么坏种?!
少年帝子打也?不是,不打也?是,他红了眼,手掌举在半空,他被气急了,身体不争气,滚落晶莹珠珠。
“不准日小爷,否则,否则小爷定教?你碎尸万段呜呜都肿了小爷都不俊了怎么见人哪呜呜混球郑阴萝我要告诉你哥哥去你又欺负我!!!”
第82章 第三个火葬场
蛇蛇简直是?怒不可遏, 小冠的貂尾都被气得直立冲天。
这?祖宗太奶奶又要发飙了!
赤无伤本能护住头颅。
“你个蠢鸟!你还敢跟我哥告状!你鸟命不要了是吧?!”
蛇:“啪!啪!啪!”
鸟:“嗷!嗷!嗷!”
“姑奶奶让你告状!让你告状!让你告状!”
蛇:“嘭!嘭!嘭!”
鸟:“呜!呜!呜嗷嗷!”
阴萝:“……”
阴萝愤怒插腰,“你鬼哭狼嚎个什么!!!你是?鸟不是?狼你尊重过你的族谱吗!!!”
赤无伤:“……”
有道理?。
他清了清嗓子,“那……啾?”
眼神清澈却愚蠢。
阴萝:“。”
怎么会有这?种笨鸟!蠢鸟!
气死蛇蛇祖宗啦!!!
阴萝两只手轮流上场, 几乎舞出了残影, 最后她觉得实在不解气儿?, 四肢捎带着脑壳都派上用场,连带着纱冠后缀着那一根小貂尾,都恨不得甩成一条花鞭, 给凤凰的小翘臀来上一记温柔的鞭策!
“呼, 呼,呼——”
阴萝很久没这?么扇巴掌爽过了, 气息都在喘, 她一只脚恶狠狠踩在对方的后脑勺上,这?蠢鸟头发?太多,她差点?没滑一跤!
可恶, 这?只蠢凤凰, 不知道她有踩鸟的习惯吗?
怎么能把头发?养得这?么滑这?么稠!她茬了腿儿?会很没面子的!都是?他的错!
此时?蛇蛇气性上头,看什么都不顺眼, 姑奶奶的蔑视无所不在。
“不准告诉我哥!否则姑奶奶大火麻油爆炒了你!”
少年哪里能招架这?一套蛇祖宗的暴走靓靓拳,从原地站立,到屈膝下蹲, 再到双手抱头, 缩成一团刺猬球儿?。显然也是?挨打出经验了, 知道在姑奶奶郑阴萝面前, 怎样才能最大程度保护自己。
这?又?让阴萝怒火中烧。
这?小子挨打都不忘把魂灯搂入怀中, 不让它破碎,怎么着了呢, 面对一个偷了她容貌的小废物,才见了三面,就已经一见钟情,终生不娶,非卿卿不要?了吗?!
啊啊啊。
气!死!蛇!啦!
其实还真?不是?。
赤无伤小时?候被阴萝暴揍惯了,有时?候饭都没吃两口,就要?被她拎出去小树林,他都习惯把口粮搂进怀里了,免得被这?姑奶奶糟蹋坏了,他挨了打还没有吃的,那他得多冤啊!
但他显然是?理?解不了祖宗的怒气,所以当阴萝说,“蠢鸟,我给你一个机会,要?么,你杀了这?个害我背了黑锅挨了一百九十八鞭的蠢货,摔碎你那宝贝小魂灯,要?么,我们决裂。”
“……什么?”
他茫然伸出一颗脑袋,虽然脸被抽肿了,但轮廓还是?好看的,线条流畅,骨骼分?明。
这?也是?蛇蛇容忍他多年犯蠢的原因。
谁不爱笨蛋美人呢?他只要?哭得足够可怜美丽,珠珠又?足够晶莹剔透,她就会高兴不已。
“我说,杀人,碎灯,姑奶奶我就原谅你这?些时?日的犯蠢!”
阴萝娇蛮地指使,“把你这?丑女灯,现在,立即,不准犹豫,给我摔了!!!”???
赤无伤迟疑了瞬,“郑阴萝,你又?在发?什么疯?”
这?是?凡人的魂灯,跟神族的不一样,它若是?摔碎了,相当于本命魂魄的消散。
他带着丹参私奔的时?候,对方央求他偷了这?一盏本命魂灯出来,还将?它郑重交付到自己手上,这?也让从来没有开过情窍的凤凰帝子有一丝感?动,觉得对方对他用情至深,这?么重要?的命门都坦诚给他了!
他也答应对方,要?保护好这?一盏魂灯,永生永世,都不会让它破灭!
“你迟疑啊?哈,你竟然迟疑了。”阴萝胸腔鼓动着怨气,讥笑道,“行,是?姑奶奶自作多情了,就当是?这?么多年的情谊都喂了一个偷脸丑奴了呗?行,行,赤无伤你真?行,你要?这?个丑女是?吧,那你就要?去吧!”
蛇蛇气得团团转,突然伸手,从自己的发?辫里,抽出一根最细的,指尖一划,就断了开来。?
赤无伤眨眼,回神。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夹带着几分?说不明的恐惧,猛地厉喝,“你干什么?!”
满神洲的帝姬帝子,只有他跟郑阴萝是?同一轮日月里诞生,长生周他们也是?一同举办的,当时?的记忆他到现在还清楚!
因为!
郑阴萝那个坏种,她爬到他身上,把他给尿了!!!
不仅如此,他好不容易留长的一条长生辫,也被她那一只肉窝胖手抓到嘴边,啃得满是?蛇涎,滴滴答答的,宾客散席了都不肯放开,害得他哭了很久,后面是?哥哥们轮流哄着他,才将?那一条长生辫绞断,给了郑阴萝玩去。
长生辫是?他们凤凰圣族的一项传统,出生,成冠,大婚,生育,子女嫁娶,寿终正?寝,每一段刻骨铭心,都要?留长一根长生凤凰辫。
待到圣魂归天,他们的长生辫会与爱人伴侣结成双心辫,寓意着永不分?离,来生再续。
他的五位哥哥们基本都留了两根长生凤凰辫,只有他!
一!根!都!没!有!
“啪!”
阴萝那一根墨青色小辫扔到他脸上,切口处整齐锋利。
“还你的长生辫!以后!都给姑奶奶!”
“滚!远!点?!!”
神洲因果交结,每一物的赠取都流转着微妙的命运,阴萝这?些年跟死对头交缠得最深,是?因为她长生周里要?走他的小辫。
从小到大,不管世情如何变化,他们都在冥冥之中牵系在一起,这?也是?为什么前一身里,供她从蛟龙匣里破局的,不是?她哥,也不是?那老狐狸,而是?一向?跟她阵营对立的死对头。
阴萝心里惦记着她那美人哥哥,却也隐隐察觉到,如果前一身继续前行,那么跟她成婚的,十有八九会是?这?头蠢凤凰。
不然她欺负蠢鸟,那五个黑心凤凰为什么只是?教训她,却没有阻止他们的往来?
或许他们早就知道——
凤凰台前,龙凤命运早已谱定?。
可那又?怎样?
姑奶奶不要?就是?不要?!
“你!郑阴萝?我!这??怎么?”
少年帝子慌乱起来,抓着那一条细软稠密的小辫,烫嘴又?烫手,神情失去了往日的骄傲与肆意,只剩下无穷无尽的茫然失措。
他还没有发?现,眸底的波光都仿佛碎了一般,粼粼透着泪海。
蛇蛇尖酸刻薄回应,“这?些年你不是?一直觉得姑奶奶欺负你吗?你很委屈吧?你很受不了吧?行,你跟你的柔心顺意小婢女恩爱万年去吧!姑奶奶我呀,掺合不起你们的感?动天地的真?爱!我滚就是?了!哼!”
“不是?,郑阴萝,你什么意思?!”
“你回来,你给小爷说清楚!!!”
蛇蛇:哼!臭臭鸟只配看见我一去不回的蛇屁屁!
阴萝从浩然亭飞跃下去,她摘起一朵水生墨旱莲,丢进湖中心,卷起层叠水花。
所谓凤凰乘风,蛟龙入水,在云雾雨泽之间,就是?苍墟龙蛇族绝对的主场!
我言之法!承水!
阴萝稳稳立在墨旱莲上,小纱冠束起她半边黑发?,剩下半边垂在肩腰之后,随着天风飒飒飞扬,她指掐法决,在她身后,云水蒸腾流转,垒砌一处磅礴的云雾宫观,瞬间演绎中庸五景图录。
起始!自然!真?身!教法!衔玉!
少女公主掌心相合,五气朝元,结出了一枚光芒沉暗的黎色玉,她手指顶起黎色玉的正?面,倏忽一抛,张嘴凶恶咬住,众人的耳膜几乎是?仓促掠过一声泠泠碎玉声,半座仙都穹灵顶被墨云吞噬。
请我雷部大帝!御我碧霄焚海!
天!地!云!水!妖!
大景!围术!
刹那。
以这?一朵精巧墨旱莲为界,几乎抽净了湖中大水,万丈狂澜平地卷起,伴随着天地云水妖的雷蛇游走,轰然冲向?远处的一座府邸。
“嘭嘭嘭——!!!”
最外围的一处水榭被冲垮粉碎,卷绞进了部分?生灵,凄嚎的面孔甚为可怜。
蛇蛇没有停手。
阴萝心中存着苍生的火种,但她的苍生道跟别的神祇有所不同——
若我立于此世,我当大于苍生!
唯我神台鼎盛,庇佑万道,苍生才能传承万载!在此之前,挡我神台春秋无敌的,皆是?我敌!
我生,苍生也生,我死,苍生尽毁!
这?是?一种极为霸道峻戾的苍生道法,稍有不慎,就会神台崩毁,万劫不复,这?也是?阴萝能比同辈更快进境的缘故,所谓一日千里,都是?她豪赌而来的。
江双穗这?个小凡女领悟到的,所谓的苍生道,不过是?挑捡一些天地俊杰来救赎,也就是?说,她救赎的是?她未来的夫君,是?跟她有爱恨情仇关联的,跟苍生一点?屁屁的影子都没有关系!
如此浅薄的神女道都能得筑神台,简直恶心鬼扯!
多少神祇的清苦修行,都比不过这?随便捡个家伙然后谈情说爱的鬼救赎,我呸!
“我神世郑阙当前,这?小蠢货也配称神女?”
阴萝又?想起她被剜神徽那一幕,纵然她是?故意的,可这?个小蠢货竟然也敢吞她功行,真?是?死活都不知怎么写!
“死罢,蠢货神女,你的第四世,该闭眼了!!!”
阴萝冷眼看着李燕嫣被咬得浑身不似人样,她跌跌撞撞朝着墨旱莲跑来。
“救、救命!有妖魔!仙人救命!!!”
她被吞咬掉了一只眼珠,鲜血淋漓,视物模糊,根本看不清阴萝的面容,还以为是?哪里的降世贤者。
李燕嫣虽为地坤一景,却没有任何法力,根本穿透不了这?一层水雾结界,她发?了疯地拍打着,却被游走的雷蛇烧得浑身抽搐,口吐血沫。
她凄惶大哭。
“救我!救我!你不是?仙人吗?!你不是?神女吗?你怎么能!怎么能看我死啊!啊啊啊!!!”
“撕啦!”
有一头面相丑陋、品阶低下的妖鬼窜出来,咬住了她的脸皮,活生生撕掉一块血肉。
“啊啊啊啊啊——”
越来越多的影子叠着李燕嫣的身后,如同墨雨浇淋,她表情痛苦又?绝望,隐隐夹着一丝愉悦,肚子竟然隆起一座高高的小山丘。?
这?怎么回事?
阴萝单手举起,遮住了半边法眼,隐约窥见她的腹部不停蠕动着苍蓝异物。
“原来如此。”
蛇蛇:我懂了!
她就说嘛,弹幕里说的什么团宠文、甜宠文,根本都不存在,当一个平平无奇、毫无特色的普通女主被众多出色男人围绕跟争抢,不用怀疑,你已经被盯上了!
而被盯上的,可能是?你的心脏,你的身体,甚至还有你的腹中子宫!
这?李燕嫣此世的身份只是?冒脸顶替的流亡女,要?说多出色,当然是?没有的,你看她在社稷学宫还敢大大咧咧沐浴,还能蠢得丢了一条束胸就能知道,不要?对她的脑子抱有过多期望!
她吸引众皇子的原因,是?腹中却长了一颗浮罗界珠!
每孕育一胎,就能将?浮罗众生的运道吸纳为己用。而那些妖魔呢,又?可以通过吞噬子胎,来壮大己身。
通俗点?说,就是?母孕子嗣,子吃万物,父再吃子,再反哺给母,母又?生万子。
啧。
真?是?好一个闭环呢。
阴萝见过人间吃紫河车来补气养血,以为够反胃的了,没想到这?界妖魔的城府与狠心更胜一筹!
难怪她说,江双穗这?个小凡女历了九世劫,十胞胎也生的不少了,但竟然没一个是?存活到第九世的,原来都进入了情郎的口中,助他们得道了。
自然,这?母体也能得到反哺,可能还会滋养神魂。
不过是?这?种吃了孩子都能转世相爱的狗屎虐恋……嗯,尊重,不理?解,但祝福!
“啊,迟了一步。”
二皇子李圣乐懊悔无比,他也没想到府上潜伏的,三分?之二都是?妖魔两界的同道,还有四分?之一是?鬼界的魑魅魍魉!他们根本抵挡不住浮罗界珠的诱惑,迫不及待就动用自己的邪念,在李燕嫣的腹珠产界子!
其余皇子神色同样不愉,本来一分?七子,他们勉强能和平共处,但李燕嫣都成了众妖魔鬼怪的口食了,他们怎能下得了嘴?
就在他们犹豫之际,水狱后伸出一只嫩生生的手,佩着一只玛瑙胎质的桃纹蝎子镯。
她掐住李燕嫣的喉颈。
“……嫣儿?!”
“呃,呃啊,放手!!!”
李燕嫣这?会儿?反而不想着跟阴萝求救了,她拼命往影子身后躲去,向?这?些“父亲”寻求庇佑,手指扶着孕肚,眼尾潮湿鲜红,甚至还透着几分?亲近的味道,“杀……杀了她,我,我就是?你们的了。”
显然,她对阴萝的见死不救很是?不满,邪念催化了她心底最深的欲望,她势必要?除去最让她不舒服的东西。
“这?么快脑子就产了蛆虫吗?看来这?群妖魔给了你很大的底气。”
蛇祖宗冷笑一声,调子娇柔。
“小蠢货,答应我好吗?下一世不要?投胎了,你投胎一世,我就杀你一世,你投胎千千次,我也能杀你万万次,想靠着生子宠爱,喝我血肉飞升,天底下哪有这?种美事?我抽筋拔骨都不足泄恨!!!”
阴萝手掌爆发?力劲,正?要?往旁边一拧。
坠儿?面容涨红,眼神却愈发?崩溃。
“不——!!!”
她还不想死,她还没有成为皇子妃,她的孩儿?还有那么多那么多没生出来!
“皇,皇兄,救、救命!”
她疯狂地摆头,声嗓凄怜。
一缕锐利的风割开了阴萝的食指,溅起一滴血珠。
“得、得救了?”
阴萝受疼松手,坠儿?扑向?重重影子里,咳嗽个不停,还不忘回头记住救命恩人。
血珠滴落的瞬间,映出一张棱角分?明的少年脸庞,额心环着两条交错而过的藏黑细编带,高挺鼻梁,唇偏红菱形,翘耸而蓬乱的半高马尾,颈骨修长,仿佛一尊精雕细琢的纯白?象牙,双耳则是?佩下一枚束金镶玉的镇风吉牌。
俊的、烈的少年意气扑面而来。
他提着一盏雾蒙蒙的四角灯,光源只堪堪照亮少年那玉青山一般的手背。
是?六皇子李降戾!
坠儿?内心不可抑止漫出一池春水,潮热使得她摩擦双腿,释放出更加甜腻的信香。
“六哥!六哥呜呜!!!”
而阴萝低头,凝神瞧着手指的一道伤口。
这?蠢鸟,竟然,为了,废物,伤她?!!!
哈!哈!好笑!真?好笑!
“都、都说了,小爷答应她,要?,要?保她一命的,这?凤凰一诺,不能失约的。郑阴萝,就这?一次,你放过她,小爷,小爷什么都答应你,成不成?!”
见她阴着奶脸,少年皇子心底也有些慌乱,他不敢迟疑,捧起阴萝手心,利用春生物之术,治愈那道伤痕。
皮肉渐渐长出,盖过那一道血红荆棘。
他松了口气。
他偷看了阴萝一眼,微不可闻噘起了唇,做贼般吹了一口气。
痛痛,飞走,快好,快好。
“刺啦!”
伤口又?被无形拉开,鲜血再度渗出。
“怎么回事?!”
他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地,施展春生物术,但那一道半指长的伤口,始终结不了肉痂。
他这?才想起哥哥说起过的,关于春生物的心瘴,他忙对阴萝说,“你不要?抗拒我,这?样是?会治、治愈,不了的……”
他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韩姬公主身后是?弥漫欲出的湖泽波涛,紫金雷蛇在她眸星猖狂游走,尾尖曳着一缕撕破天地的寒光,她脸盘两侧的薄片小金蝉被水汽笼罩,湿淋淋着贴肤,这?两双蝉眼衬着猫瞳,非人非妖,非神非魔,阴晦得冰冷。
她一字一顿地说,“真?,恶,心。”
少年马尾心头骤然一紧,仿佛被人劈砍下数块连心的血肉。
郑阴萝骄横跋扈,满嘴都是?恶心小废物,赤无伤平时?被她奴役使唤,也听得惯了,甚至还觉着有一两分?属于郑阴萝的亲昵,唯独这?一次,他听出了那不同寻常的厌恶感?。
阴萝抽出自己的手,少年马尾紧紧攥着不放,张了张嘴,嗓子却是?哑的。
“就,就这?一次,我,我不再帮她了!”
他低下头颅,马尾也跟蔫了似的。
“你,你别生气。”
“生气?我为什么要?为蠢货生气?”
阴萝冷笑,猛地甩开他,桃纹蝎镯愈发?殷红刺目。
“你最好就像那九天神祇,伟岸若天神,英勇又?不凡,对她嘶吼着,你以为你接受的是?谁的爱,然后在这?水火里,救她千千万万次,哈,我郑阴萝算什么?我只是?一个为了活命就丑态百出的小恶蛇罢了,是?我蠢哪,我高估我自己,也高估了你!”
“什么从小一起长大,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百年千年的情分?,有个蛇屁用啊,来个天降之女,你照样死心塌地为她背叛我!”
“不是?的,郑阴萝,我没有背叛你——”
阴萝撕开那一条肉痂,凶狠又?厌恶,驱逐春生物跟他的气息。
赤无伤倏忽顿住,仿佛天灵盖被射穿了一支火箭。
他哀求道,哭腔若隐若现,“郑阴萝,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他又?咬咬牙,“小爷给你磕一个,成吗?”
“哈!”
阴萝掷地有声。
“你错?你有什么错?是?我,都是?我!我骄横野蛮,我争权夺利,我野心最肮脏,我不是?那种普照六界的救世神女,我救赎不了你千疮百孔一身脾气,我会杀很多很多挡我路的蠢货,我没有母性,只有兽性!”
“我还长了两根蛇鞭,我的灵神不男不女不正?统,我让您这?个高贵帝子从头到脚都恶心,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吧?”
赤无伤顿感?窒息。
“不是?的!郑阴萝!我没有——”
他想说它们并不恶心,他只是?,他只是?还没有习惯它们的恶劣与凌厉。
“你闭嘴!你不准说话!!!”
祖宗哪里肯善罢甘休。
“你高贵,你爱世人,你还超爱她啊,你对我委屈求全做什么啊?!你去啊,你现在就去找她成亲,我决不会——”
“阻拦你们半分?。”
她还扬了扬手,轻蔑道,“我祝你们连生十胎,神凡之恋永世圆满哪。”
赤无伤被她逼得快疯了,他被郑阴萝骂过,踩过,但这?一次祖宗发?飙实在出乎意料,他手足无措,都不知道作何反应,原本止住的眼泪又?禁不住往下流淌,如同两道银亮潺潺小溪。
“郑阴萝,你,你别这?样,你打我,骂我,都好,你别……”
凤凰帝子哽咽,眼圈湿红,分?明是?一双瘦硬的少年掌心,却怯怯牵她那蝴蝶似的小袖衣。
“别推小爷走。”
阴萝却薅过他那一把黑松松的半高马尾,口吻阴冷狠毒,“你给姑奶奶听好了,日后你们赤望帝廷若想同我昆吾联姻,让你哥哥来,赤大,赤二,赤三,赤四,赤五都好,我要?他们,一根也好,五个也行!”
“唯独你!给我!滚!”
第83章 第三个火葬场
阴萝转身要走, 蝴蝶小袖衣被紧紧攥住。
“松手!”
李降戾低着脸,看不清神情?,眼泪却如银线爆开, 从他的?下颌滴到她的?掌背, 连带着那一只玛瑙血桃纹蝎镯都仿佛被水洗了一遍。
“你不松是吧?”
“嘭嘭嘭!!!”
阴萝眉目凶戾, 反手就砸在了旁边的一座巨石上,桃蝎镯毫发无损,但他的?半边手掌被棱石砸得血肉模糊, 白骨裸露, 突兀挂着一缕肉丝。
少年帝子死死抓着她,不肯放手。
他跟郑阴萝也翻脸过的?, 好几?次都动用到了双方的?家长尊者, 哥哥们一言不合就开打,昆吾与?赤望险些开战,但都没?严重到这一次, 她竟还他长生辫, 还直言不讳地说,她要他哥哥, 却不要他!
纵然他在外人面前再不承认,但诸天的?确是默认——
他会是郑阴萝的?凤凰小郎君,未来是要跟郑阴萝一同执掌神洲尊朝。
而此前一切的?经历, 都不过是为了最终结局做好铺垫。
神祇天生没?有?姻缘红线, 但各族对于自己的?命运都有?隐约的?察觉, 他很小就察觉到, 他会是郑阴萝的?。但兄长们没?有?告诉他, 如果郑阴萝生气了,不要他了, 他该怎么做?
“真是一出好戏。”
争执的?中途,插进了一道粗哑浑厚的?嗓音。
五皇子李漠北受到了销恨散的?影响,显露了腹山蜘蛛八部王侯的?真身。
“你们神族都玩这么花的?吗?”
那一身华服早就撕碎,块垒分明的?褐色胸肌佩着一圈琅琊王玉,而双足则是化作刚硬锋利的?八部步足,自腰身之下,盘踞着一座楼船大小的?黑金蜘蛛妖身,双臂赤红粗壮,纹着一圈墨青纹路。
八部王侯抛着一枚玲珑水晶骰子,“不如二位,都来做我的?盘中餐,也省得死别生离,你们意?下如何啊?”
李漠北在仙朝潜伏十九年,头一回被逼得显出了妖形,还饮了荤血,破了功行,他怎么能放过这一对送上嘴边的?帝子帝姬?
神女之血,天生本?源,最适合他们妖魔进补。
阴萝的?猫瞳竖起一根黑线。
妖部共有?六千九百部,王族录有?二十六部,腹山蜘蛛争强好斗,个性?刚烈,是其中出尽风头的?超品王侯。
“你祖宗让你插嘴了吗?骚蜘蛛精儿,天天除了爆衣露腿勾引女孩儿,你还会做什么啊,除了胸一无是处的?美色废物?!”
爆衣?
露腿?
这都什么?!
李漠北都被气笑了。
他们八部王侯,在妖世当界也是闻风丧胆的?存在,还爆衣露腿,当他们是楼子里卖笑的?水鸭呢?!
“死到临头,话还这么多。”李漠北轻挑浓眉,“小神女,你那神主哥哥,没?教你怎么侍奉妖族哥哥吗?关?键时刻,可是能保命的?。”
早在他们争吵的?时候,李漠北就听?到了郑阴萝之名。
如果换一个帝廷之女,他可能都不会这样熟悉,毕竟神洲三万九千域,单是一域,就有?百位千位的?帝姬!
而郑阴萝这个神洲小煞星,凶名早就传遍妖世之塔!
这条粉紫小奶蛇常常带着一张扁蛇肚皮,光顾他们妖世的?前哨,四岁就把他们的?蜂使、蝶使、蝉使、萤使等,全都吃了遍,就连他三妹,八部琅琊王姬,妖世第九美人,他们部中第一美蛛,只因为吐了个彩丝儿,就被这神洲小煞星捉了回去!
干什么呢?
她竟要他阿妹日?夜吐丝,给她做一条斑斓蛛丝裙!
何等的?残暴无道!
何等的?下贱无耻!
最可恨的?是,他九岁的?妹妹被放回来后?,整只自尊心高的?蛛都变了,成日?里嚷嚷着要快些长大,要做那郑阴萝的?妖妾,与?她共享长生大道。?!
当时整个蜘蛛王室都震惊了,这神洲究竟是什么吃蛛的?可怕地方!
连蛛脑都给洗得不成蛛样了!
“我哥怎么教我,就不劳您这八条腿的?骚蜘蛛指教了。”阴萝也是个顶坏的?胚子,她最知道怎么揭妖痛处,“不过八部小天王,汝妹也到了待嫁之年,嫁妆可是为她准备好了呀?我跟白额姬都约好了呢,她要做我的?小蜘蛛妾儿呢。”
她又掩唇窃笑,“唉呀,都是一家蛇蛛了,我得叫您一声骚舅哥吧?”
李漠北:?!!!
岂有?此理!
拱我家的?美蛛儿还敢贬老?子骚气?!
李漠北冷笑,“你还是省着声儿,应对求饶吧!”
楼船般的?蛛身冲着她扑杀而来,步足之下的?生灵躲闪不及,被卷成一滩血红肉泥。
“大舅哥可真是狠心呢,白额姬知道了咱们反目成仇,该多伤心哪。”
阴萝一脚踏碎墨旱莲,从他黑金背甲踏过去。
李漠北摔她下去,寒声冷嗤,“杀了你,白额姬就永远不会知道!”
“姑奶奶我也正有?此意?呢嘻嘻。”
阴萝唇心无声卷动,脸颊的?蝉眼闪烁着幽光。
我言之法!大雾!云雨泽!
阴萝眸星涌动着漩涡残骸,她双指一弯,挟出两枚墨玉飞蝗,藏进了湖岛水雾。
“噗哧!!!”
大雾四起,周围只有?一些哀切的?叫声,李漠北谨慎搜寻着那坏东西的?声音,忽然左耳擦过一道风声,他凶狠掐起螯肢。
“坏东西死吧!!!”
那细微的?嗡声这一刻突然轰鸣,墨玉飞蝗砸进李漠北的?双眼。
“啊啊啊我的?眼睛!!!”八部小天王晃动庞大步足,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嚎,“死……该死!该死的?郑帝姬!!!”
他失去了双眼,几?欲发疯,手臂一扬,抛下那枚时常在手心里把玩的?骰子,不详气息弥漫到阴萝的?每一寸肌肤。
二皇子李圣乐明哲保身,隐在一扇金窗前,可惜轻叹。
“这么快就使出须臾之间,还能怎么玩哪。”
须臾之间,定你生死,就是这一枚玲珑骰子的?威力,它原本?被供奉在暮夜金庭,为妖世不可多得一件运数法器。大点为死,小点为生,显而易见的?,五皇子李漠北心高气傲,被墨石伤眼,绝不会让这神洲帝姬多活一瞬!
却见那小貂尾在空中如陀螺一般旋转,翠池狮子锦的?光耀仿佛要绞碎日?光。
在骰子还未落地前,她张嘴凶狠一叼,脸颊擦着板石而过,眨眼就开了一道血口。
他们:?!
这样也行?!!!
阴萝单手撑地,并没?有?擦拭脸颊的?伤痕,她表情?恶劣,吐出一朵粉紫喉花,舌尖托着骰子嚣张送出来。
经过她落地姿势的?调整,点数正是小数。
“大舅哥,迟早我们都是要成为一家的?,这场观潮,不如您就做我的?踏脚石吧!”
她舌尖又是一卷,将?骰子凶猛吐射出去,哗棱哗棱滚落一地,还滚到了蜘蛛腰身的?腹下地带,而李漠北尚且处在失明状态,根本?看不清点数,步足有?些仓惶拨弄骰子,根本?不敢让它停下。
他暴怒出声,“你休想!老?子死在这儿,八部妖庭将?视你为永生之敌,我阿姆他们都不会把妹妹嫁给你这个小畜生!”
阴萝:?
喂喂。
搞清楚欸,你才是妖,老?娘可是神身!
什么小畜生嘛,人家可是人见人爱的?俏蛇姬!
俏蛇姬用须臾之间牵制住了五皇子,一个纵跃,落在了这座府邸最高的?一处小浮屠塔。这些妖魔真有?意?思,披着一张人间俊美的?皮囊,供奉着袅袅冰片檀香,双手却沾染着世间至恶。
她从上至下俯瞰府邸情?形。
底下已是一片炼狱。
原本?是个清谈至圣的?文会宴,再看点歌舞,喝点小酒,写?写?小诗,又是太平无事的?一天。
阴萝其实是搞不懂李燕嫣这个猪脑子欸。
呸!辱猪了!
牙豚都比她聪明,还能给她写?文章!是个好猪猪!
之前李燕嫣在社稷学?宫丢了束胸,死不承认女子身份,要拖她下水,好啦,她当了一回替死鬼后?,这蠢货又穿上了露肚脐儿的?胡姬服,撅着小屁股来给一群妖魔跳舞,你女扮男装啊蠢货,你这是要干嘛的?呀!
阴萝想起来就生气,她挨了一百九十八鞭,到嘴的?大行台也飞了,人家倒好,高高兴兴,涂脂抹粉,跑来这里跳开屏舞呢!
阴萝眸中闪烁着凶光,她可是将?她的?紫腰殿抵出去,才从黑市里换到了销恨散,千万千万不要辜负她的?苦心!
“刺啦!”
风声乍起,后?背涌上杀机。
阴萝手撑那一道被雨水冲淋的?屋脊,又像一只冲锋小陀螺,卷着狮子锦就飞了下去。
与?来人擦身之际,余光照出一双套着薄黑手套的?大掌。
“郑阴萝当心——!!!”
赤无伤本?想奔来助她,却被二皇子李圣乐一个折扇止在原地。
后?者笑吟吟道,“凤凰圣族帝子,苍墟龙蛇帝姬,真是令人艳羡的?青梅竹马呢,不过很可惜,因为这个莽撞的?小帝姬,你们今日?就要葬身此地了,在下会为你们准备一具合棺的?,喔,你放心,四个人也装得下。”
“你找死!!!”
郑阴萝骂我天经地义,你算什么东西?
圣族帝子在郑阴萝以外的?家伙面前,又换了一副戾气十足的?面孔,眼角泪痕还没?干透,战意?却盘满了胸垒,他摘下腰侧的?一支桐花覆盖的?凤凰翎,华彩灼灼流光,锋芒锐不可挡,顷刻就割开了他藏身的?金窗,气势凌然镇压。
“……嗯?”
李圣乐脸色微微一暗。
都说神洲四大天骄,郑阙萝姬,赤氏桐凤,白宫小山君,以及李门四剑女,前两者都在百岁幼龄,在他们妖世,都是还在抢着奶喝的?小崽子呢。
没?想到这俩一个阴险毒辣,一个战力无双。
而阴险毒辣的?小蛇姬在坠落的?中途,两指挟开,蝴蝶刃一般剪开对方的?掌心,周正清淡的?香墨里掺杂着浓烈的?血腥味,腰间的?龙血玄黄佩似激流一般,冲撞着她另一只手背,男声沉落如重水。
“神世,郑世,帝姬?果真是你,郑阴萝。”
是李四,李潜声!
他定力显然强大,并没?有?像五皇子暴露真身,而嘴角那一抹擦开晕染的?血迹,像胭脂一般暧昧又诡艳,彰显着妖魔独有?的?狩猎痕迹。
“叫你祖宗干嘛?!”
阴萝凶着一张奶脸,她上朝金阙,下覆昆仑,架住一柄清寒腰刀,穗丝刷过她的?颈侧,立即留下一团爪状花纹的?伤痕。
李潜声忽然俯首,半露手背的?黑薄手套劈开她的?双腿。?!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阴萝属实没?想到,长了一张冷峻端正的?脸,居然做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蛇蛇不得不原地劈了个叉儿,她顺势乘风,蛇行盘起,对方反手一扔腰刀,冲着她阙廷轰然直落,她腰才顶到一半,察觉凶险先机,当即挪出一颗蛇脑袋,腰身也跟着旋转,而下一刻李潜声面孔鬼魅般欺近,伟岸胸肌紧促起伏,凭借着逆天的?轮廓,顶起了她的?下颌。
“逮住你了,小猎物?。”??!!!
嘶嘶嘶!
什么可恶又可爱的?硬东西顶住了蛇蛇!
这就是大胸男人的?贿赂吗?真是阴险!
阴萝甩了甩脑袋,试图分析她什么时候辜负了这一具伟大的?美胸。然而她的?仇人遍布六界,真让她一个个记得,那也太难为蛇蛇的?小脑壳了,于是她毫不客气,“你谁啊,能不能有?点礼仪,到处撒尿算怎么回事?”
李潜声狭长双眸涌动着暗潮,“郑帝姬可真是贵神多忘事,这么快就忘记璎珞庭是怎么来的?。”
喔!
蛇蛇悟了!
“你就是那个在外头乱捡蛇回家还乱脱衣服趁蛇之危搂搂抱抱纠纠缠缠的?九头元圣是吧臭九头看招!!!”
元圣单手擒住了阴萝的?青绿鞭,声音沉峻清晰。
“若非我妖九,你这条蛇早就被我妖界兄弟,叼去做蛇母了。”
阴萝嘴角轻翘,不屑得很,青绿鞭狠勒他胸口,“说得好像你叼你祖奶奶回去,不是要我做蛇母似的?。”
她一只冬眠的?蛇蛇招谁惹谁了啦,找了一块风水宝地美美地入睡,醒来发现自己被九颗元圣头给盘了。
她:?
懵,且,怒。
这会吓出蛇的?终生阴影的?好吗?!
而且向来是蛇蛇盘万物?,哪有?别人盘她的?道理!
关?键是她刚化灵,冬眠苏醒后?,自然而然显露人身,还被这九头元圣捏了捏小屁股,对她认真说,“太小了,该多长肉肉。”
气得姑奶奶当场暴走,打塌了那一座富丽堂皇的?洞穴,还顺手抢走了一座妖界的?璎珞庭。
蛇蛇好气,统统把不听?话的?抓来给她挖矿!
“现在做,也不迟。”
元圣毫不掩饰对她的?觊觎,冲着其余皇兄皇弟扬声,“浮罗界珠归你们,这小蛇母,是我妖九的?了。”?
你说是就是啦?
阴萝咣咣赏他两掌。
这妖九,九灵元圣,首部妖庭的?第一王太子,指骨戴着一枚硬戒,稍微顶擦脸颊,眼里罕见流露出一丝笑意?。
“重逢礼?本?殿允了。”
阴萝又咣咣想赐他两腿,被元圣眼疾手快擒住了脚踝,他还不忘招呼从头到尾都在看热闹的?小八皇子,“小八,快去帮你五哥。”
小八皇子趴在屋檐,瞅着阴萝,噘着嘴来了一句,“这家伙比我还幼呢,也不知道魔种看上你什么。”
蛇蛇怒极,“这小蠢货又是谁啊?!”
小八皇子扬起一双粉润的?水杏眸,“我乃,极皇宫的?新少?皇,魔种的?小弟弟!神女!受死!”
然后?他啪唧一声,从屋檐跌落,摔在阴萝的?脚边,鼻头霎时红了,呜呜痛哭,“好痛!好痛!破皮了!”他眼珠又乱眨,朝着阴萝张开小臂,“除非嫂嫂抱我,我勉为其难原谅嫂嫂弑兄之举!”???
蛇蛇狂翻白眼。
元圣无奈摇头,他转头又去揽了一眼外围,最岌岌可危的?,当属直面凤凰帝子的?二皇子李圣乐,扇子都被烧了半截,而五皇子李漠北,生生挖出了双眼里的?墨玉飞蝗,步足飞快抖动,根本?不敢让骰子落地。
“噼啪!”
鞭风卷过他的?颈肉,元圣回归李潜声的?身躯,他单手擒住软鞭,妖世王太子语气透了一点纵容,“与?我们结盟,这观潮我妖世可以分你一扇气运,但你要乖一点。”
阴萝回他一条小粉尖舌,“乖你个老?母!呕呕呕!”
谁要结盟?这都是我的?!
李潜声没?有?生气,反而有?些趣味,“天法祖大人怎么能把你养得这么娇恶?”
是的?,又娇又恶,好像一个任性?到了极致的?可爱孩子,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害怕,仿佛周天万物?都是她手心的?玩具。
恐怕也只有?神洲那一处春水繁锦地,才能养出这一身奶糕娇皮。
而这奶糕娇皮拥有?着最险恶的?心肠,“我哥不仅养我,还教我,上位者,从来无需动手,就能千里之外,收割想要的?头颅,嘻嘻,九头,你想不想要试试看哪?”
她语带蛊惑,娇得让人头皮发麻。
李潜声则是不动声色环视四周,就见她变脸似地落下了一阵珍珠小雨,唇珠被沾染得水亮可亲。
他:“……”
突然就想起了被这个奶皮蛇开了三箭的?惨痛记忆。
“呜呜,这大妖怪,八条腿,好可怕好可怕,人家心肝都要被吓破胆儿了呢。”
阴萝双手挽着一截青绿染血的?软鞭,还张嘴咬了半段,本?来想装可怜,但鞭子太腥,都是一股蜘蛛骚味,她嫌弃呸了一嘴,尽管面带凶恶煞气,哭腔却是娇滴滴的?,“有?没?有?人哪,斩了这八条蜘蛛腿儿,给我沾了甜酱吃。”
她指根软白,勾着唇珠轮廓,“作为奖赏,蛇姑奶奶赏他一个甜到晕头的?亲亲唷,是亲亲唷。”?!
小八皇子立即不哭了,“嫂嫂等我,弟弟这就弑兄夺吻。”
赤无伤正应对这二哥李圣乐,冷不防听?见阴萝这一声,气到鸟腹内伤,回头吼道,“郑阴萝你又不是不能以一敌三你搞什么献吻啊?!”
“略略略,姑奶奶就喜欢耍着你玩,不行啊?”
“哗棱——!!!”
锁链绞动碰撞的?声响,只在眨眼之间,李漠北的?蜘蛛妖足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银芒。
妖足齐切。
骰子落地。
“——不,不!!!”
在一阵惊恐的?嘶叫声,阴萝闻到一股腥风,她面前也多了一道秀挺的?身影,肌肤苍白得仿佛不见天日?,嘴唇染着妖异暗沉、没?有?一丝光亮的?口脂。
“奴婢已斩八足,公主这一吻可还做数?”
蛇蛇:“……”
又是这头骚猫!
阴萝不太情?愿,她真的?不吃死太监这一款妖艳贱货,甚至还有?些厌恶与?排斥。
于是故意?为难,想要让对方主动毁约。
她轻飘飘道,“作数的?呀,不过赏赐么,都要跪着领赏的?,宴先生伺候父皇多年,竟然不知么?”
嘭!
阴萝脚背一重,竟然跪上了一双纤细却坚硬的?男子膝骨。
殷红蟒袍似一池血红芙蓉,长在她的?脚边,这权势滔天的?妖相宴享戴着貂铛,坐着华服凶蟒,玺彩画一般华彩耀眼,偏像一头娇娇纯情?的?家猫,手腕缠着重重的?锁链,疯狂蹭着阴萝的?小腿,兴奋得微微低喘。
“公主请赐奴蜜吻!!!”
第84章 第三个火葬场
阴萝是骑虎难下。
哦不, 是骑死太监难下!
本来?嘛,她嘴里就?没几句正经话,要是老实了, 那她还能算是一头幼奸巨猾的小?蛇蛇吗?
对, 她哥老奸巨猾, 她势必要继承这优良的天神家风!
所以呢,蛇蛇只?是想过?个嘴瘾,转移下这九颗脑袋的注意, 她再趁机搏杀那一头暴衣巨蛛, 谁知道喔,这死太监哗棱一下就冒出来?, 又哗棱一下切了她大舅哥的八部步足, 快得她都还没反应,人?就跪她脚边哗棱一下索吻了。
纵然?蛇蛇再不情愿,也知道众目睽睽之下, 她的誓约若不履行?, 将来?她为尊者之时,追随者怎么会?愿意为她肝脑涂地?
可恶!
淑女一诺, 抵赖不了!
阴萝噘嘴,拎起宴享随身的那一条链鞭,指尖还微微刺痛, 她仔细一看, 这每一节细链都嵌合着一朵银色莲苞, 当它收割血肉性命, 花苞绽开, 莲瓣如?尖锐锯齿,层层绞杀, 鲜血盛满花碗。
阴萝不小?心碰了一下苞儿。
它羞答答地开了,莲蕊甚至还朝外扬动,涩涩吮吸她的手指。
蛇蛇:?
不是!
这莲花怎么比蛇蛇的嘴还不老实呢?!
宴享愉悦无比,“此链鞭名为鸳鸯浴红衣,最爱饮血,它是奴婢的一截断骨所制,同样承载了奴婢所有的欲望与杀戮。”
阴萝:!!!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锁链!
她手腕一绕,链鞭就?将他整个脖子都圈了起来?,好似锁骨前长了一池银色莲花,虔诚又血腥供着一尊妖异,而那略微尖锐的花苞刺进皮肤,渗出一树星星点点的红梅。宴享笑而不避,任由自己像犬猫一样,被拴住最紧要的命门。
直到?这一位神家天女,带着几分抗拒的小?表情,噘嘴亲了下来?。
啊。
分明是那样傲慢和敷衍的,他浑身却为之震颤。
“嗡——!!!”
双耳轰鸣,血液沸热,全都随着一声?开战的鼓鸣,冲上他那一颗等待百年的血红头颅。
将那些肉啊,灵啊,肮脏啊,阴暗的难泄啊,不甘的等待啊,全都绞碎成齑粉。
宴享也是第一次做太监,他进宫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侥幸,将自己的情海切割得干干净净,他知道他要往上爬,身体容不得一丝出错。
不像那些怀着某种复阳意图的小?太监,还给自己留了半段,趁着年岁小?,可以吃一些补羹,慢慢养回来?,宴享就?不止一次看到?,这些小?太监仗着养回来?的玩意儿,偷吃婢女与宫妃,把她们欺负得眼泪涟涟,好不可怜。
而宴享不需要这一份虚假的慰藉。
事后也证明他这一份决断是多么正确,他仪容若姣女,得到?不少上位者的宠爱,她们想要他当宠奴,当妓儿,后来?得知他不行?,便对他拳打脚踢,骂他阉狗。为了报复他,想看他出丑,还不惜给他下药,要他在大庭广众下自渎。
乱世之中,就?是这么一条轻贱又脆弱的生命呵。
所以他掌权之后,就?乐意将上位者调教成温顺的狸奴。
他想。
他不行?,还疯了,若来?日重逢,这不会?吓坏他的神女吧?
他本想藏好自己的暴戾本性的,想做一头小?乖乖,但她来?得太迟了,迟到?他都快不耐烦了。
索性他也不装了,什么狠的,丑陋的,都往她面?前倾泻。
神女应当是不太喜欢他的,可那又怎样?
宴享这百年间伺候过?不少城府深沉的人?物,君王太后,文臣武将,对人?心的把控洞若观火,他总能捏住那一丝很细的情绪,再以此要挟,达成他的目的。
他终于亲吻到?他的经年。
神女赐下来?的是一块湿软的糖。
宴享迷乱地想,她今早定是享用了一碗热牛乳,舌尖煎出几分甜,厚,蜜,稠,浆,正好用来?喂他这么一只?挑食又暴食的奴猫。
他不禁高高昂起这一段颈子,将青筋伸展,绷拉到?极致,可还是不够,不够,不够接近他的神女,于是他一吻一抵,一吻一顶,本是跪着仰望的姿态,被他顶起了膝盖跟腰身。
阴萝伏低的脑袋也被寸寸顶高。
蛇蛇:?
敲!
怎么能这么主动呢?
她努力抽回小?蛇信,被他一直追逐着,含着不放。
宴享起先还有些含蓄,只?是小?小?张开了唇缝,矜持抿了一抿神女的味道,等他意识到?对方只?是想蜻蜓点水,就?夺回了控制的权柄,狠狠冲撞上去?,谁知道下一次这种好事还要等多久呢?
他现在就?要尽情地要!
脸皮算什么?
他连命根子都不要了,还在乎什么贞洁廉耻?
宴享完全顶起了腰背,他双掌还捞起阴萝脸颊,把她抻着颈,吻得天昏地暗,一发?不可收拾。阴萝的腮肉都被吸酸了,分泌出多余的蛇涎,他却仿佛发?现了什么,拼命吞咽甜液,身体正在颤烈叫嚣着——
填满我!
用您的傲慢,厌恶,冰冷,蜜甜,尽情填满我!
“呜!呜啊!”
阴萝只?要回避,他甚至还发?出一些幼嫩的、可怜的、仿佛没有母亲被彻底满足的啼哭。
阴萝掌心兑了一张离符,使劲拔他头颅,都拔不开,感觉自己快被吸成一具蛇干了,她双手干脆抓住锁链,狠狠勒他颈圈,莲苞却在兴奋颤栗,溢出血一般的甜浆来?。
“找死!!!”
旁边踹来?一脚,将宴享踢到?三丈之远。
气浪掀起一双束金吉牌,长长的雾青色穗子拂过?少年的喉颈。
“呼、呼哧——”
李降戾的气息还没喘匀,他又急又气,抓着阴萝怒吼,“郑阴萝你以后敢不敢玩这种啊?什么脏的臭的你都敢亲你也不嫌得病!!!”
说着就?举起他的刀袖,使劲擦着她的嘴唇,擦得鲜血淋漓,破了一层嫩皮。
身后还有蠢蠢欲动想要偷袭的妖魔,被他一拳锤爆,血泥爆溅,这凤凰帝子声?嘶力竭,还带着哭腔,“滚滚滚!没看见小?爷忙着哄祖宗吗?!再碍小?爷送你上西天见圣佛真经呜呜!”
妖魔:“……”
我们被锤爆了都还没哭呢!
阴萝呸了凤凰一嘴血沫,姑奶奶的脾气比他还大。
“人?家再有病,也不会?学你私奔,谁知道你有没有被小?丑女摸过?抱过?亲过?哪?!”
宴享唇角溢出一缕凄美的血,声?音也凄美柔弱,若无其事插了一刀,“公主明鉴,奴婢从未跟小?骚蹄子私奔过?,奴婢最多想着您,摸一摸自个儿,这总不算太过?分罢?”
老四李潜声?双眸狭利,很快插了第二刀,“我妖世在邂逅意中人?前,也从不私奔。”
小?八李御仙送上第三刀,“魔世从不私奔,只?会?殉情!”?!!!
赤无伤被气得半死,这群妖魔没事吧?
“给小?爷闭嘴啊!!!”
赤无伤怒而回首,直面?的是宴享那一张少女般姣美的敷粉面?容,他召起一支凤凰翎,准备让这个家伙去?面?见真佛。
忽然?背心一重,他踉跄稳住,但又被凶狠踹了一脚。
“嘭!!!”
他被后来?者狠狠踹倒在地,胸腔一阵紧缩疼痛。
这种力度,这种姿势,除了郑阴萝,别无他人?!
赤无伤不可置信回头,艰难地吐字,“郑阴萝?你?你竟为了他?!”
宴享挑了挑眉,也没擦唇边的血迹,低首垂眸,“公主息怒,奴婢这一身残躯,败了也就?败了,不值得您怜惜的,还是莫要寒了您小?竹马的心儿。”
“这蠢货算什么小?竹马?”阴萝轻蔑掠过?他腰间系着的一盏魂灯,“为一个小?婢女要生要死的,今天刚伤我,明天就?能杀我,祖宗我才不稀罕。”
少年帝子咬牙,“郑阴萝,你明知道,这不可能!”
“那你摔了这灯!别碍我眼!”
“……”
赤无伤指尖微动,眼眸浮现挣扎。
“殿下……唉。”
宴享假惺惺劝慰,“再给他多一些时间吧,毕竟是放在心间的人?儿呢,像奴婢一样,不也是把您记了百年都不敢忘么。”
“——闭嘴!”
赤无伤怒瞪着这死太监。
二皇子李圣乐抖动着半截残扇,落到?阵营当中,目光奇异,“怎么不打了?这是要选驸马了?”
他们可是乐意见到?神洲自乱阵脚!
李圣乐语气玩味,“宴貂寺也要参与进来?吗?”
宴享回答得滴水不漏,“殿下顽笑了,奴这么一具风雨残躯,今生能得伴公主左右,便是侥幸万分。将来?若是驸马进府,奴也当尽心竭力服侍。”
早毒死驸马,再与神女公主供赴极乐。
他微笑着想。
家猫又有什么错呢?他只?想跪在主人?前,舔遍她每一根粉润柔软的脚趾头,将她的欲念跟身躯,全都吞噬在这一座水溺牢笼,他已经饿得太久了,头发?,耳坠,脖子,骨,胸,鞭子,指甲,血水,训诫,只?要是关?于她的,什么都能吃的。
“嘶……死……该死!!!”
五皇子李漠北被切了步足,整座蜘身都轰然?落下,失去?了行?走能力,他捂着流血的双眼,怒吼声?一阵接着一阵。
这样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长生宫。
而仙皇李谋向来?谨慎,等到?那万丈狂澜平息后,弥漫着似有若无的血腥,他才驱动法驾,降临四皇子的府邸。
“这是怎么回事?”
父君目光沉静,势压全场。
“回禀父皇,儿臣正在紫腰殿反省呢,忽然?就?嗅到?了一丝妖魔气息,担心殿外生事,便出殿一观,哪里知道呀,四哥的文会?,竟然?成了妖魔的巢穴,真是太吓人?了呀!”
阴萝自然?又是第一个出头的,她如?今是一个无权公主,又因为是中庸之体,处处被她的皇兄压上一头,再不露面?夺势,就?要沦为背景板啦。
因而她毫不犹豫踩着李潜声?的脑袋上位。
“儿臣愿意替父皇分忧,彻查此事!”
她可没有李燕嫣那么天真,以为抢个男人?,生个孩子,就?能在这流血的皇庭站稳脚跟。
蛇蛇自负美貌,心性至高,她当然?也知道啦,如?果她学着李燕嫣的套路,肯放下身段,扭一扭小?腰,丢一丢贴身物件儿,再双目含情,秋波脉脉,这群皇子要不了多久,也是她的裙下之臣,真不真心另说,但肯定会?为她不断破例。
阴萝爱给甜枣,再加棍鞭,而在讨六界生灵喜欢这方面?,向来?无师自通的,不然?她在诸天欺男霸女多年,早就?被诸天忍无可忍灭了,哪里还轮得到?横行?霸道呢?
但是。
比起他们趴在她胸前含情脉脉,她还是更爱他们屈从的、不愿受辱的头颅,最好在她脚边哭成一只?小?花猫儿。
蛇蛇肠子绕了又绕,面?上愈发?一副心有余悸又坚毅果敢的模样。
李潜声?拱手垂眸,迅速回击,“是儿臣疏忽,只?是,他们在入儿臣府邸之前,并无异样,直到?瑶笙妹妹一来?,全都乱了套儿,儿臣也不知怎么回事。”
哦豁!
这九颗头!
前一刻还说她是他的呢,后一刻就?毫不犹豫把她捧出来?宰了。
肮脏的雄兽!哼!
仿佛为了附和他,跪在他身后的妖魔亡鬼发?出凄厉的嚎哭,“我们不是妖啊……主上我们是被害成这样的啊……”
他们知道,若不是赶快洗脱嫌疑,绝对要完!
就?连被她掷伤双眼的五皇子李漠北也强忍着剧痛,指控起了阴萝。
“父皇,就?是,就?是李瑶笙!”
“她为了报复儿臣,对,就?是报复儿臣在社稷学宫,呵斥她对嫣儿不敬,她怀恨在心,就?用了邪法,害得儿臣变成了一只?妖蛛!”
李漠北并没有供出郑阴萝的真身,在这场潮海里,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对手,都在用潮海里的身份博弈,绝不会?牵涉到?真身之外。
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赶潮规矩。
何况他敢曝光,郑阴萝恐怕更加肆无忌惮了!
神女身份,在仙朝当世,可比他们妖魔要好用!
“天哪,五哥,你怎么能这样诬赖我呢?呜呜,你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我们兄妹一场,你,你不能为了铲除我哥,就?对妹妹下这样的狠手。”
她的猫猫瞳倏忽瞪大,溢出一颗又一颗泪珠,哭得鼻尖泛红,仿佛一座小?粉樱山。
“求求你了,五哥,哥哥,您说一句公道话吧,您真要欺负死我呀呜嘤嘤。”
尽管是孪生兄妹,但小?的显然?更懂得利用她这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容,以及那软得出水的奶嫩腔调,饶是李漠北,哪怕知道这罪魁祸首用墨石弄瞎他的双目,被她这么哭了一耳朵,骨头都是湿湿酥酥的。
仙皇李谋问道,“老五,可是瑶笙陷害你的?”
李漠北被阴萝哭得心软,他们琅琊妖族女子多是彪悍,哪里见过?这样的说哭就?哭,他哑然?一瞬,竟有一些耳红。
李漠北轻咳了声?,改口?,“儿臣,儿臣当时昏迷过?去?了,其实不太清楚。”
以为胜券在握的众皇子:“……”
这头雄蛛是到?了发?情日吗?
李潜声?俯跪在地,正跟阴萝挨着一块,兄妹俩都是垂首的姿势,他余光一瞥,她头颅低下,满脸泪光,唇痕俏生生地扬起。
她轻微转过?头,朝着他,眼泪仍是止不住滚落。
唇语却甜蜜无声?。
‘拜拜蠢货。’
他心头发?紧。
阴萝脚踝一动,那根系着的蛛丝骤然?绷断,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一颗静立在原地的须臾骰子在这一刻落下。
大数!死!
“——嘭!!!”
李漠北蓦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从内到?外,猛地爆开,血肉溅得满天都是。
“父皇小?心!!!”
阴萝料准时机,当即挡在李谋面?前,完成救驾戏份。
而那一颗头颅,或许是不太甘心,它滚到?了阴萝的跟前,血窟双眼弥漫着妖海,直直对着她。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五哥,五哥他,心虚自爆丹元了吗?呜呜,五哥,你真是糊涂呀,父皇,父皇对你也是有恩情的呀,纵然?暴露,也是家人?,你怕什么呢?”
她将这一颗八部小?天王的脑袋抱在怀里,哭得昏厥伤心,都肿成小?桃核了。
嘻嘻,大舅哥,你就?安心上路吧。
你的妹妹是我的,你的八部琅琊也是我的,你的头颅更是我至骄傲的战利品!
第85章 第三个火葬场
这一切如发?生得太快, 等众皇子回过神?来,那神洲的小郑姬已经完成了爆丹、救驾、扣畏罪自戕的帽子。
顺带刷一把兄妹真情,抱着自家兄长的头颅呜呜痛哭了。
就这样, 她还不忘扶正了一把貂尾小纱冠, 务必要让那一条毛蓬蓬的小貂尾优美垂在脊骨正中央, 衬后背那?一面斑斓华美的绣狮子,不偏不倚的中正美感,保持天家公主的礼仪。
她满意了, 哭得更充沛了。?
这是人能做出的事情吗。
何况你?是神?女?啊, 不是我们这些杀人如麻的妖魔啊。
皇兄们无语凝咽,又有些恍惚。
虽然众妖魔都分属各自的阵营, 但李漠北也跟他们做了十多?年的兄弟, 他们痛失同道,怎么说也是有一些感同身受,但他们一看, 那?个主导了一切的神?女?哭得比他们还惨, 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眼泪就跟那?小溪流似的,止都止不住。
仿佛今日黄道吉日,我又死了哥的样子。
就跟老六李降戾一样, 一边哭着, 一边锤爆妖魔同道。
不是, 你?们神?洲, 是又爱哭又能打的是吗?
“……”
妖魔们陷入了沉默当?中。
不知为何, 他们突然就哭不出来了。
李圣乐是个万事不随心的,对胜负都很看得开, 但这一刻他也被气笑了。
这家伙怎么比他们妖魔还要?熟练?
这真的不是他们长辈托进神?洲的细作吗?!
因为各方的心怀鬼胎,场面暂时凝滞了。
小八跪在阴萝的身后,猛然醒悟,“父皇,我看见她脚——”
“嘭!”
他后脑勺被少年一只大掌死死压住,额头磕到地面,开了一注鲜血,小八疼得龇牙咧嘴,偏偏李降戾掌劲凶狠,大有将?他的脑壳碎成豆腐小块的意思,“父皇还未发?话,你?插嘴什么?”
小八狠瞪李降戾。
‘被嫂嫂收拾了,你?就来欺负小孩儿是吧?要?是我兄还在,哪里轮得你?这只傻鸟呀。’
赤无伤竟然读懂了小八的眼话,他冷冷一笑。
怎么,这魔世的极皇大宫还有兄死弟及的传统吗?连个乳臭未干的死小孩儿都敢惦记郑阴萝?!
看到面前小蛇姬卖力?的哭活,赤无伤同样心底闷闷的。
怕是日后他战死了,这小蛇姬都不会像哭这头骚男蜘蛛精儿一样哭他吧?
他们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呢?
为了避免凤凰台必死的结局,他带着人逃出神?洲,纯粹是看在那?张能让他殉情的小脸上。
要?说多?喜欢那?小婢女?丹参,那?肯定是没有的,他拢共才见了她三?面,哪里来的情深不寿?他还被哥哥们打断了腿,私奔中途不得不闭关调养八十多?年,刚出来成亲,见的还是郑阴萝这个正主。
同一张脸,不同身躯,他甚至没能分辨出俩人的区别。
可赤无伤被他家的哥哥们宠得太好了,这满神?州的,除了郑阴萝,没有一只鸟敢骑到他的头上,这也养成了他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
他又是一尊少年神?祇,对生灵的性?命还保持一份敬畏,总觉得为了郑阴萝的任性?要?求,轻易就让一个小凡女?去死,似乎有违神?道。
更?隐秘的,赤无伤没说出来。
今日的他,能为郑阴萝杀了李燕嫣,灭了丹参的魂灯,打破自己不杀女?人的原则。
而明日的他,就更?加抵抗不了郑阴萝的命令。
——他不想沦为,郑阴萝的牵丝傀儡。
更?不想像那?死太监一样,为了求爱,都骚成那?样子了!
宴享仿佛察觉到他的目光,很是和善,投以一笑。
这就是神?女?的未来驸马是吧?
瞧这少年胸伟,臀丰,腰细,肌肤也很有光泽弹性?,块垒分明,白皙的底色,透着一点?甜油茶的蜜色,那?剑眉浓颜,桀骜不驯,倒是很能生育的样子,这样的身子,的确是不能亏着他的神?女?。
宴享轻快地想,若神?女?想要?,等他撮合撮合,让他们这对青梅竹马翻一翻红浪,他给不了神?女?最彻底的,总该有人替他续上这一份遗憾。
宴享自觉通情达理,他本是无根之木,怎么能让神?女?断后呢?
且忍一忍,等到神?女?怀上孩儿,他再去父留子。
到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赏赏花,遛遛鸟儿,放放风筝,多?好哪。
大约是得了宿命的一吻,宴貂司浑身都焕发?光彩,尤其是那?唇,他吻得激烈索命,阴萝被迫吃掉了不少的口脂,似千年的粉彩瓷被笔洗之后,重见天日,从?唇缘到唇心,由明到暗,泛出一抹诱惑的、光润的浅绛色。
娘的。
都被亲肿了,还给小爷显摆,这个死太监!
赤无伤僵硬拧过了脖子。
“啊……好饿……我要?吃……给我吃的……”
虚弱的叫声响起?,皇子们这才想起?了那?一颗被他们遗忘的浮罗界珠。
便见那?李燕嫣躺在一堆尸体中间,胡姬服被撑得紧绷,原本只是小露一截肚脐儿,如今孕妇高?高?隆起?,大如硕瓜,依稀能看见一根根青色血管。
仙皇李谋目光沉郁。
就李燕嫣那?蹩脚的演技,女?扮男装怎么能瞒得过他?他宫里就有不少小妃子,也不知道学了哪一股的妖风,就爱扮演成小太监或者小侍卫,跟着他装作巧遇,哪怕披了一身男人的皮,那?些小女?儿家的娇态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社稷学宫那?束胸事件,李谋也知道是这个不省心的“九皇子”搅弄出来的事情,因为众人护着,让他的女?儿李瑶笙给顶了罪。
仙皇李谋也眼馋浮罗界珠的吞噬气运,但他尚有一丝清明,并没有私吞,它跟猎杀攻略者是不同的,如果他也靠吞噬腹子进阶,恐怕很快就要?沦为那?些妖道!
李谋甚至在想,这也许是为他而设的一道关障,闯不过去,道心俱损,长生无望!
他自然要?远离浮罗界珠的诱惑。
不过,李谋或多?或少忌惮着这些成年,或者即将?成年的虎狼皇子,索性?就用浮罗界珠来牵制他们,看谁最终露出马脚。
却没想到,第一个出局的,竟是他颇为喜爱的老五漠北。
“此舞姬何故?为何长得像九儿?还坏了腹子?”
仙皇李谋明知故问。
阴萝也眨着眼,泪珠儿还在掉呢,小状告得飞快。
“唉呀,还真的是呢,怎么长得那?么像九弟弟呢?人家就说人家没那?么笨嘛,社稷学宫那?么一群天乾,还都是男的,人家脑子又没坏,怎么会去洗文神?祭浴呢?这不是白白送把柄么?我可是父皇的龙种,才不做这种蠢事,父皇你?说是吧?”
她骄傲昂着脑袋,一脸求夸奖的样子。
他们眼角抽搐。
先前还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家伙,这会儿嘴倒像是抹了蜜儿般,神?洲的帝姬可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语。
蛇蛇:所以活该我庄家通吃嘻嘻。
阴萝还不忘搬出当?日细节,“本来嘛,九弟弟也是要?被宴先生验明正身的,可就是那?么巧呀——”她满含恶意地点?题,“哥哥们都护得紧呢,说是要?他们自己来验,怎么样,哥哥们没有摸到不该摸的地方吧?”
你?们一个个都是隐瞒真相的帮凶!挨板子去吧!
皇子们:“……”
好了,现在是翻旧帐清算的时间了。
李圣乐都有些怀疑了,跟李潜声传递心音。
李二:‘这真的是神?洲的帝姬?’
李四:‘……’
李二忍不住推算,‘你?确定不是你?们首部妖庭走丢的王太女??’
李四暗含警告,‘她不是我妹妹,也不可能是我妹妹。’
李二被驳回了,没有生气,嘴角挂起?一丝笑意。
首部妖庭禁绝兄妹通婚,违者一律剥魂,这王太子对神?女?的心思倒是昭然若揭,不过这小郑帝姬背有庞然大山,神?主岂会容许自己的亲妹去做妖庭王后?
在阴萝的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下,众皇子这一次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阴萝仅是背个黑锅,都挨了鞭子,他们就更?不必说了,加罚了五百水鞭,同时进行?一个月外派,要?绞杀三?百颗妖魔头颅,其中五十颗要?是妖王将?级别。
这也是仙皇的试探,若这些儿子也是妖魔,那?他杀戮同族,定有破绽。
至于阴萝,她揭发?有功,又救了驾,仙皇李谋明面上也没有吝啬,让她接管仪鸾司,以女?子中庸之身,破例得入社稷学宫。
皇兄们的神?色略带一丝玩味。
仪鸾司掌管大庭的宗庙祭祀、内外出巡、宴会廷参之事,可谓是仙皇阶下,权势最炽、关系最亲近的一支亲军了,但它内政溃烂,人事混乱,此前还是宴享的一处洗钱私库。
偏偏他们前不久还目睹了,这妖人是怎么跪在小公主的鞋背上,倾尽手段也要?讨上一个吻,他们这个爹转头就挖了宴享的一块肉,喂给他表现极好的女?儿。
有情人反目,可真有意思。
李圣乐暗暗地想,这老头子也是很会的嘛,知道他们就爱看一些虐恋情深。
不仅如此,李谋还将?看管李燕嫣产育的任务,分给了神?思不属的六儿子李降戾,又是不动声色离间了阴萝跟赤无伤。
“父皇,我,儿臣不行?的——”
赤无伤还没推辞就被李谋掐断,“你?大哥正在巡防,你?都十九了,明年都要?举办冠礼,怎么还能像小儿淘气,任凭喜恶办事?”
“……是,父皇,儿臣领命。”
赤无伤应下的同时,还悄悄瞥了一眼阴萝,见她目露凶光盯着宴享,他内心又是一阵气闷。
等仙皇起?驾回宫,众兄妹才直起?了身腰。
李圣乐一双桃花眼转得碧波荡漾,“妹妹可真是会捞呀,没了大行?台,又得了个仪鸾司,二哥都要?怀疑了,社稷学宫你?不会是故意顶罪的吧?”
瞧瞧这宴貂寺,都快要?把心肝剖出来,给这位天真的仿佛不识情爱的神?女?尝一尝软硬了,李圣乐可不相信他还真能对李瑶笙验明正身,这一大一小的,心思都脏着呢,瞒着他们做不和样子,却杀了他们一个回马枪。
“二哥这话好没道理的呀,我会那?么蠢暴露自己,挨鞭子么?”
蛇蛇歪头,装得一派纯情无害。
她从?来就没打算去北道赴任,那?里是李四的势力?,还是他前两次观潮成功的战利品,想必是固若金汤。
虎口叼食,她就算是有这张嘴,也得掂量下对方的利齿,她是贪心呀,又不是蠢货,这块肉不如就给老三?咬去,让他们兄弟狗咬狗!
而且北道远离仙都穹灵顶,她一个神?女?,都能给穿书女?附了身,再来个什么奇奇怪怪的攻略者,把李谋给攻略了,到时天高?路远,她回来都得凉了!
另一方面,阴萝实在不太相信穿书女?的女?扮男装,怕是前两次都给人摸光了老底都不知道,她的欺君之罪与其被这群虎狼握在手里,不如她自己先爆开了,起?码挨的是鞭子。
等到夺嫡后段再被揭穿,那?罪名就该不同寻常的吧,他们甚至还能以混淆皇室血脉之名,将?李瑶功牵涉下水!
说来说去,都怪这群穿书攻略的外来者!没点?本事还自以为是,老胡乱搅动别人的命运,害得她不得不收拾乱摊子!要?是再敢来弄她的棋盘,她绝对要?把这群家伙扒皮抽骨,灰飞烟灭都是轻了饶他们!
蛇蛇心头想得阴狠,面上的楚楚可怜之色就愈发?动人。
但皇兄们表示,她每一根睫毛都写着“坑哥”,他们是绝不会被她蒙混过去的!
李潜声还要?收拾残局,这满府邸的,大部分都是妖魔同道,可不是被阴萝这个刚上任的司长逮住了吗?
韩姬小公主得了权柄,正是意气昂扬之际,毫不客气奉了令,“不管公的母的,雄的雌的,统统先关押下去!”
这其中还有不少是社稷学宫的学子呢。
阴萝笑嘻嘻道,“先前看本公主热闹很好玩是吧?这下好啦,你?们落到我的手里,我看看帝师那?个老古板用什么来赎身!”
“哼,敢罚我抄阴阳大圣乐,我罚他抄春宫百卷,我羞不死他!”
她以一种夸张的语气,“社稷学宫啊,天下表率呢,竟是藏污纳垢之地,帝师要?负很大的责任吧?”
学子们:“……”
救命。
这个疯子啊,居然敢玷污他们冰清玉洁的帝师!
当?下有学子不满,他们纵然为妖魔,可求学问道之心也是真的,帝师张悬素在他们的心目中,不亚于一轮亘古明月,他仙台永固,道心淬冰,他们怎么能容得阴萝这个小疯子戏弄尊师?
“休要?辱我尊师圣体!我愿一死了之偿还师恩!”
竟还真有一头罔象,赤红目,丈长臂,投掷出了一枚火珠,眨眼间那?座小浮屠塔就燃了起?来。
罔象要?投火自焚,不肯连累张悬素。
“谢师恩!同去!同去!”
转眼就有不少学子附和。
他们太虚归元服浩浩荡荡,宛若一片镶了黑缘的银白潮海,朝着火海,义无反顾,纵身扑去。
“……胡闹。”
穹灵顶一瞬变得漆黑,那?天人冰肌玉面,散着一头长到脚踝的冷素发?,竟是乘着云气,抱月而来。帝师张悬素立在那?浮屠塔上,观鹤衣被风掠起?,飞出了一列青花衣鹤,它们振翅飞舞,倾泻一地月色,生生将?那?大火给扑灭。
阴萝也没阻止,故意反问,“先生这是抄好了吗?”?
帝师张悬素疑惑看她。
学子怒斥她,“韩姬公主!你?适可而止!这等污言秽语,岂可辱我尊师双耳!”
阴萝的猫瞳闪了闪。
啊。
上次只品了唇,没有尝过双耳呢。
她是很贪图新鲜的家伙,也是第一次尝到这种冷寂严苛的年长者的滋味,本来嘛,她对年纪大的,又固执死板的,基本就是绝了念头,觉得又难搞又麻烦,而且总觉得她上一刻刚亲热完,下一刻就要?被师长摁着去做功课,那?多?扫兴的啊
但这位张师,怀里抱着清冷得不可侵犯的月宫,嘴唇细窄而薄,颜色却很周正,像端庄持重的菩萨美人唇。
再看他耳,没有任何饰品,内圈像是窝了一层粉雪,从?那?薄皮透出一点?余热。
这块冰要?焐热了,融化起?来才漂亮。
她的目光放肆,张悬素也自然而然,身体回想起?了居室那?一个荒唐的散学,学是散了,学生还学到他的身上。张悬素望向她那?一身张扬华耀的狮子锦,其实有些惊诧,她行?事很有孩儿气,莽撞,暴戾,他从?不怀疑她是少年郎。
而且哪有女?儿家,会将?他撞膝顶着,从?后头爬上他的背,来勾他的颈。
——这活脱脱就是个小畜生!
莫非这李瑶功,又借了妹妹的身份,跟他们周旋?
帝师张悬素微微头疼,他向来不擅长这种人心事务,这些天家皇族,心肠都是曲曲绕绕的,藏了好几面,他索性?也不再去想。
李瑶功是男是女?,都与他无关。
张悬素折着眉间雪痕,让阴萝释放他的学生。
阴萝笑吟吟道,“先生,求人办事,可不能光凭一张嘴哪。”
“尊师切不可答应她!”学子连忙挡在张悬素面前,恨恨道,“她就是想要?我们要?挟您就范!什么殿下,分明是妖女?!”
“胡闹!”
“闭嘴!”
两道嗓音,或是暴烈,或是冷寒,一前一后响起?来。
张悬素看向同时出声的六殿下,他满脸的暴躁与不安,心头说不出古怪,他一个年岁超越的长辈,怎么好像搅进了小辈之间的纠缠了?
因为赤无伤的虎视眈眈,阴萝没能得寸进尺。
她撇了撇嘴。
数日后,仪鸾司,迎来了这位全仙朝都为之倾倒的圣师。
阴萝刚招进来一批中庸女?卫,圣师驾临,整个司部都惊动了。
圣师启唇,“瑶笙公主可在?”
她们愈发?激动,“在的,在的,公主候您多?时,您随我这边来!”
等那?一轮明月飘远,剩下的女?卫不由得交头接耳。
“这帝师一把小细腰,怎么能逃得过我司主的辣手摧花啊?”
“嘘,你?不要?命了,帝师你?也敢想?”
“不不不,我不敢想,我是说司主想哪,她刚还念叨着帝师呢。”
“……这不可能吧?帝师都九百芳龄了,怎么会瞧得上一个乳臭未干小孩儿?”
“啊,你?说司主乳臭未干,我这就告诉司主去!”
“……混账!你?回来!!!”
帝师张悬素进入了一间行?刑台,室内昏暗,他的学生罔象妖身暴露,正被头朝下吊起?来,后背还被弯刀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滴滴淋淋,神?情痛苦,夹着万分的羞愧,“尊师,尊师怎么能踏足此污秽之地,学生无事,尊师快请回……”
正是剥皮之刑!
他霎时惊怒,甩袖挥开了行?刑刀。
而阴萝也被这一股冲劲带着,手骨砸上了墙壁,重重一声。
她拧了一下,没能复位,反而疼得更?深,她幽幽地说,“先生好大的威风呀,上次赐我一巴掌,这次又是折断我手骨,您这一次,打算怎么给我赔罪呢?”?!
张悬素眉间倏忽凝住。
阴萝扬了扬另一只手,让人顶上,她这时漾起?无害笑容,“难得先生来访,弟子可得好好侍奉您一回。”
罔象顿时尖声,“尊师!尊师不可!她侍奉会害了您的!唔唔!”
它被稻草塞住了嘴。
“放心,吾不会有事的。”
帝师安抚着学生,虽然发?生了居室那?一件事,但他并不觉得阴萝对他会有更?深的威胁。
这还是个一团孩子气的家伙呢,能懂多?少呢,胡闹也不会敢太过分的。
阴萝引人进了侧间,她寻常小憩的地方,放了一张束腰马蹄榻,宽而长条,阴萝见这圣师神?情流露出一丝局促,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她故意挑事,“先生连学生的榻都不敢坐了吗?放心,学生还没有那?种好本事,一点?阴气就能让尊师怀孕!”
张悬素:“……”
等他沉膝坐上去,顿时被一股暖融融的鹅梨香包裹筋骨。
他有些不自在侧了一身,他没收过女?学生,更?没体验过这么亲近的气息,他定了定神?,“吾已问过李谋,吾弟子若无伤人性?命,可网开一面。”
“嗯?所以呢?”
阴萝抱来一堆乱七八糟的笔墨纸砚,从?中掉落出一本女?诫。
张悬素的水镜眸平静得不起?波澜,“吾抄完这本,你?就会放过他们?”
“谁知道呢?说不定本殿下一高?兴,就开恩了呢。”
阴萝敲了敲墙壁,另一边顿时响起?了凄厉的叫声,帝师不再迟疑,他飞快研墨,笔毫吸满了墨,在纸上流畅地走动,原本就是一篇三?从?四德的女?诫,被他的笔力?写得飘然出尘,好像下一刻就要?绞了头发?去做红尘之外的尼姑。
阴萝站在帝师的身后,从?颈后看去,衣衫掩盖锁骨,有一枚若隐若现的鹤青色小痣。
张悬素心无旁骛被罚抄着女?诫,忽然胸前一冷,钻进了一头小花蛇,他身体猛地一颤,洁白的圣人袖袍跌进了一滴墨花。小禽兽的气息呼在他的颈侧,她叼起?了那?一颗鹤痣,还不忘捞了一把小明月。
这一具守了无数清规戒律的圣躯对她的触碰格外敏感,仅是一捏就颤栗到不行?。
帝师脑海里擦过一把尖锐的石火,他气息短促又惊惧。
“……放、放肆!李瑶功!我是你?先生!”
又考虑弟子就在旁侧,他声嗓压得极低。
“先生,我不是李瑶功,我是李瑶笙。”阴萝故意捉弄他,“啊,您若是想要?我们兄妹俩一起?侍奉,那?也不是不行?的。”
“荒、荒唐,你?住手!”
但这一只青花冰梅瓶到底是笼了几分红尘欲色,他如端重师长叱喝她荒唐行?径,双眼却漫出了更?加荒淫的春海。
“学生还能更?荒唐的呢,先生,要?不要?试试看?”
第86章 第三个火葬场
帝师张悬素气息凌乱, 擒住了阴萝的手腕。
他低低重复,“……住手!怎可,怎可亵玩师长!”
师长的冷肃语气里还夹着几分羞耻与窘迫。
张悬素人间行道九百年, 被奉若圣师, 学生们或是天潢贵胄, 或是部曲小道,他们恭恭敬敬,聆听?圣谕, 有时候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冒犯, 惶恐不已?,更别说是揽在他的身后, 将那一只大逆不道的手摸进师长的衣衫, 探寻他的秘宫。
哪里还?有学生重道样子?!
分明就是重欲!
他被尊成座上宾多年,已?经?习惯了学生恭谨、温良、尊师重道,当有人突然打破这个约定俗成的默契, 他一时张皇, 竟忘记了自己的道法通天,只会用普通动?作来制止跟叱喝她。
阴萝是一条嘴上嚷着娇气怕疼的小蛇, 实则皮糙肉厚很是难缠。
被这条蛇姬缠上的第一时间,如果没有将她甩飞出去——
那么,恭喜你!
你要被小奶蛇赖上啦!
帝师这是第二次吃阴萝的亏, 还?吃不明白。
他第一次就被她压制在鼎前, 礼崩乐坏, 难以遏制, 顺延到第二次, 他已?经?隐隐有一些落在她手里无法挣脱的预感?。
此时的帝师哪里还?有抱月而来的高寒琼楼姿态,那一袭向来恪守规矩体统的观鹤衣早就被人观了鹤, 衣衫敞开,雪白胸线隐隐约约,那一枚不染欲尘的鹤青色小痣也因为?被学生刻意拨弄,周围的肌肤蔓延红晕,惊颤之下,反而顶得它愈发劲栗,颜色深黯难言。
“学生没有在亵玩师长,学生只是在跟师长探讨一些玄素之方?。”
阴萝愈发无辜纯稚,“啊,师长您名为?悬素,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关联?”
“放、放肆!岂可信口雌黄!”张悬素被她气得颈肉震颤,“吾名乃是观水有术,飞流若悬素,大?道亦如前!”
“竟是如此!”
这小畜生面上一副敬佩样子?,“那学生也要用心观一下师长的悬素之道。”
“……?”
怎么什么都能拐到他的身上?
张悬素正愣着呢,小花蛇则是欢快入巢,她是个爱贪玩的,那没有去过的地方?都很新鲜,张悬素清修静守多年,不谙男女?世事?,哪里会是她的对手,被她抚得浑身发僵,好在最后关头,他神智清醒过来。
我言之法!止!静!停!
他一连下了三道言法,成功让那条小蛇停在了他的云芝碎叶前。
张悬素又?捏着她的手腕,从?他衣领里扯出来,他肃着一张脸,难得说了一句重话。
“此事?吾会告诫李谋,你好自为?之!”
“好啊,那就告诉父皇。”阴萝半点不慌,“我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孩子?呢,心智都还?未全满,哪里经?得过成熟师长的引诱呢?”
“你——”
张悬素被她的无耻发言破了功,阴萝僵住的手部又?渐渐能活动?了。
张悬素提防着,没让她摸到胸口,阴萝也不以为?意,腕心一扭,就贴上了年长者的掌心。
这一只剖玄析微、传道天下的手没有辜负主人的美?貌,它清幽纯正,如同腊月沉雪,淡青色的血脉块茎都被厚雪埋得很深,偶尔才会吝啬显出一丝暖血色,阴萝贴合在这片玉掌里,指尖只扣到他那一段中指指节。
坏蛇很不合时宜赞叹一句,“先生手冲起来,也定然美?观可爱。”
“——嘭!”
那一只豆绿色的贺兰砚被急撞出去,惹来隔壁的怒吼。
“尊师!尊师!李瑶笙,你若敢对尊师出手,我罔象,定,嗷,嗷嗷!”
而张悬素张了张唇,半晌斟酌,也低斥一句,“如此恶口,必惹杀身之祸。”
阴萝才不管呢。
她抽出了他罚抄的女?诫,垫上了一纸黄令。
“杀不杀身,就不劳先生记挂啦,您要是再不出手,您的桃李可就一夜凋零了呢。”
张悬素定睛一看,与其说是黄令,不如说是一次开恩令,他微微扬眉,“你要仙朝求学女?子?准入社稷学宫?”
“学生寂寞嘛。”阴萝捏着少女?声嗓,愈发柔怜,“父皇准我入学宫,本是恩赐,可是无论天乾地坤,还?是中庸学子?,都是臭雄兽,学生若是一人置身其中,岂不是群狼环伺。”
她可没有李燕嫣那种众人皆雄我独雌的沾沾自喜心态,认为?全雄兽捧着自己转,那就是一种荣耀。
这种全男人的规制学宫混进一个女?的,对阴萝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阶级已?经?固化,她必须要引入一种新制,来抗衡跟取代。
别怀疑,她不是出于什么拯救天下女?子?的纯良目的,她还?没有这么贡献自己温暖他人的好心肠啦。
阴萝不爱救赎,她一贯主张是苍生自救,无论男女?公母,自己不自立,反而指望一个没有血缘的家伙来救赎自己,迟早也得溺死在弱水之中,当个小废物罢了!
这真言仙朝虽立了天乾地坤中庸的仙种,但行事?仍旧按着男女?一套,也就只有女?天乾能稍稍获得一些朝政自由。
至于立言立学的,基本不见踪影。
蛇蛇到底是一具女?身,她是天然倾向女?身立场,若是世道不尊女?愿,那她何妨开拓一把呢?
而帝师张悬素听?见她这一句话,则是想起了魁星后那一场荒淫,两具少年之身,竟然如胶似漆贴合着,好似一对交颈鸳鸯,他如今又?为?了女?子?进学一事?奔走。
这李瑶功当真是风流,男女?都不禁,怕是自己也是他肆意玩弄的猎物罢了。
他淡了面色,“便是群狼环伺,你亦能脱颖而出,魁星之后,你不是安抚得很好吗?”???
不是。
这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美?人唇,怎么能说出这种含沙射影的话儿呢?
蛇蛇眼珠一转,梅子?青的翡翠颈环撞着清烈之声,连带着胸脯,软绵绵陷进去,惹得帝师骇然大?惊,如避洪水猛兽。他想要推她,然而双手都是禁域,一时竟然无从?下手,被她像可怜的娇肉雀儿一样囚困起来。
“你……你放浪!”
然而他仍是被阴萝挟着,那一只软白如冰乳酪的胳膊贴在他的肘臂之上,逼迫他提起墨笔。
在那一纸黄令上,写了一个允字。
更叫他失神的,是那一只男子?的大?掌竟被陌生弟子?的手心包裹,它微冷,带着湿腥,手背却?覆盖一种腴软的白油脂光泽,骨骼长细,很有劲力,穿戴了一副剑横星斗、龙光湛然的指链,那俯瞰而下的龙首,狰狞又?暴戾,强横插进师长的手指缝隙。
这让张悬素陡然升起了一种仿佛被学生侵犯的异样滋味。
“好啦,先生允我啦。”她语气更加轻快,好像浑然不知自己亵玩师长的行径,还?冲着他行了一个庄重弟子?礼。
“瑶笙替这仙朝万阙的女?郎,拜拜师恩!”
张悬素掠过行刑台,几乎是落荒而逃。
“尊师?……尊师?!”
罔象刚被剥了半张皮,头发披散,一副可怖之态,“李瑶笙,你个妖殿,你对我尊师做了什么?!”
张悬素脚步顿了一顿。
阴萝摇动?着指环的星斗,“我哪能做什么呀,很快我便要同姐妹们一同拜师授道,你师就是我师,我要勤业侍奉师长的。”
“啊,难道你们社稷学宫不是我想的那种正派学宫吗?”
“李瑶笙。”
张悬素还?是唤她伪装女?身之名,他水镜眸一片清灑,“你如此造学宫恶业,是想女?徒有样学样吗?”依她如此行事?,往后社稷学宫师长不像师长,弟子?不遵弟子?本分,那学宫又?有何存在意义?
阴萝眨了眨猫瞳,师长生气了呢,像奓毛的大?奶猫嘻嘻。
她见好就收,双手叠过头顶,“是,是瑶笙越矩了,还?望先生不要怪罪。”
她突然乖巧,收敛利爪,帝师张悬素反而有一些无所?适从?,他滞了滞,只是轻轻颔首,“望你不要失约。”
便飘然而去。
当日,一纸开恩令传遍仙朝万阙,声势滔天。
这也是阴萝第一次以掌事?公主的身份在天下登台。
她选的时机恰恰好,社稷学宫被爆妖魔成群,祭酒们急需洗清干系。
而能压得住阴萝气焰的皇兄们,不是被她搞去了北道镇守,就是遭受了文会宴的牵连,被李谋派去了降妖除魔,正严密监察呢,哪里还?敢做一些多余的手脚,他们留守穹灵顶的信官根本不是阴萝这条阴险小蛇的对手,被她一推二扯地堵了回去。
仙朝主人对于阴萝削弱党争学派的举动?,是乐见其成,甚至还?推波助澜。
于是众生明白——
开恩推学令势在必行。
而那一位韩姬公主,同样从?籍籍无名,跃为?炙手可热。
在哥哥面前,小蛇得意昂起了小脑袋,“这就叫水中无真龙,小蛇称大?王,我那一百九十八鞭可算不得白挨。”
“噼啪。”
哥哥往她的硬脑壳磕了一颗核桃,“是没白挨,屁股险些开花花。”
“什么屁股开花花,说得真难听?。”
阴萝嘟囔着,趁人不注意,嗷呜一口,夺走他指边还?没剥衣的核桃仁。
李瑶功见状,端起腿边一青碟瓜子?儿,飒飒发射暗器。
“看招。”
阴萝溅起马尾,张嘴就叼中一颗瓜子?儿,她嚼了嚼,呸,带壳的。
小蛇抱怨,“哥,你好歹剥一下嘛,刺到我喉咙了,怎么当哥的呢,一点都不爱护妹妹的肠胃!”
回廊近旁栽种了几树鹅掌,澄澄碎金流淌一地,李瑶功懒懒靠住那一段红漆丝滑的美?人小鹅颈,刀袖是丝光紫蜜蜡色,系着一支万邪辟易的剑穗,脚边则是趴着一只哼叽叽刨着落叶的小肥臀。
他整个人松散得像是云中的水影,随手捞起椅旁的一片金鹅掌,指尖唰唰几下,镂空出一行字。
‘李瑶笙喝奶去。’
那光影透过镂空的空间,筛到兄长的脸上,银亮如一脉水星子?,细细碎碎闪着光,连他那向来淡漠的猫儿眼都闪烁得异样多情诱人。
似乎还?嫌不够,李瑶功又?夹起一张薄鹅掌,别烦哥还?没写完,就被妹妹抓了过去。
“快剥!”
她挤着他那片紫仙刀袖,见他手指捏开瓜子?壳,她娇娇指使他,“用嘴,心诚!”
李瑶功叹了口气,“我昨日去了皇史库,发现?了一则震惊五百年的轶闻!”
蛇蛇兴奋:“公主跟皇兄私奔啦?!”
“……”
李瑶功:“不,是当哥的都短命。所?以有生之年,好好供着你哥,别往死里折腾。”
蛇蛇插腰,“我让你给我剥个瓜子?怎么就折腾你啦?你剥不剥,不剥我——”
“不剥如何?”
“不剥我就招驸马,我给你招一屋子?的驸马,长得还?都像你!天天给我剥瓜子?!天天烦死你!”
兄长声音轻飘飘的,捉摸不透。
“这么想招驸马?是毛都长齐了,不需要撑腰的,就迫不及待要离开皇兄?”
“喵呜!喵呜!”
昆仑小妲己使劲跳起来,抓他鹅掌里的光。
“一个两个都不老实。”
李瑶功一只手盖住小肥臀,把它倔强的小脑袋摁了下去,转动?一把金鹅掌,丝光淋在妹妹的鼻尖。
剑穗熏染着一缕清心静神的柏子?香,鹅掌拨着她一扇耳骨,镂空透着光,兄妹眉睫浓密,都染上一点厚碎金,璨亮得过分,互相看不清对方?的细微模样。
阴萝双眼被鹅掌盖住,隐约听?见。
“驸马长得都像哥哥,就不怕做噩梦?”
当宴享与六皇子?李降戾前后脚进了玄辞宫,就看到这样一副秋日溜蛇图——
兄长指腹压出瓜子?仁儿,随手就是往上下左右一抛,凭空出现?一张嘴,精准吞掉。
他们:“……”
赤无伤自从?被阴萝放了联姻的狠话之后,这些时日都辗转反侧,夜不成眠,他有些委屈,又?有些不高兴,一肚子?话要倾诉,可少年人又?爱面子?,不肯低下头,就这么一直纠结了好些日,他实在憋不住了,铆着劲儿,闷头往这边赶。
结果今日不是黄道吉日,偏让他中途遇上了宴享,对方?还?是从?紫腰殿出来的。
他都蒙了。
因而他见阴萝的第一句就是,“你让这死太监到你寝宫留宿了?!”
阴萝烦他,语气也很冲,“关你鸟事?!”
她才不会说自己去黑市买了销恨散,被这个死太监截了胡,把紫腰殿给抵出去了。
对于公主皇子?来说,这行宫是他们的私产,不犯禁忌,可随意处置,但一个太监购买公主的行宫,也的确让人浮想联翩,阴萝手持恶刀,不怎么在乎圣名清誉,那宫殿给他也就给了,她这些日都在玄辞宫,跟李瑶功同吃同睡。
赤无伤自知理亏,嗓子?的火气冒了一圈,没撒出去,生生忍了下来。
李瑶功就把那一碟冬瓜子?交给他。
少年皇子?:“?”
他想了半天,自以为?参透兄长的心思,然后捻起一枚白胖的瓜子?儿,“来!小爷溜你!”
阴萝:“???”
她抓起一把带壳的瓜子?粒糊他满脸,你什么胆子?,我哥当前你还?敢遛蛇,去死吧臭鸟!
“你疯了你!”
赤无伤躲闪不及,劈她的掌心。
蛇蛇那一只胳膊刚被帝师张悬素卸过,还?隐隐作疼呢,更加对他不依不饶,俩人闹着干着,动?了真火,从?长廊滚进了庭中。
阴萝还?是小时候的打法,薅他的头发,骑他的小狗腰,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还?溜不溜啊?!”
少年恼怒不已?,双掌去推开她的膝盖,“你能不能讲点道理,都这么大?了,上来就骑小爷,让人看了会笑话的!”
“你本来就是我的小马驹!我不要你,也是我的!我坐的天经?地义!”
很是恬不知耻的霸道模样。
然而他这撑起手肘,发现?腰段被嵌在那小蛇尾里,她披着一条鸡油黄琉璃裙,又?嫩又?俏,偏生小腰还?挂一两圈碧青色的小佛珠,把他的配饰也缠了进去。
他的俊脸渐渐漫出花水。
赤无伤的哥哥都是一群雄鸟,虽只束了两根长生辫,还?没有娶嫂嫂,但他们懂得可比小雏鸟要多得很了,他有一次就不经?意看到他们围着赏玩一卷画轴,他只是匆匆一瞥,哥哥们就眼疾手快收了起来。
但半扇画面他还?是记得的,就面前好似这般,小观音唇儿咧开,提起金裙,笑坐青莲台。
他如同被她的佛珠烫到,慌忙要爬起来,阴萝把他给死命摁住了,还?给他传了一道心音。
‘怎么样?你想好让哪个哥哥填我的欲壑了吗?“
她的恶劣不加掩饰,‘以后我就是你嫂嫂,我天天欺负你,让你秃到没毛!’
赤无伤噎了一瞬,也回击道。
‘我兄长们才看不上你这种没毛蛇呢!’
‘我管他们呢!我叼回窝里!我让他们怀蛇蛋蛋!’
‘你!你无耻!不许玷辱我兄长!’
他们心声骂得正劲儿,旁边传来一声惊呼。
阴萝扭头看去,最显目的就是宴享那一双苍白修长的手,剥着核桃,把半面指甲给剥裂了,渗出一道鲜红的血迹。
谁让他是个脆弱的凡人呢?
李瑶功吩咐随侍,拿了药膏跟纱布,正要缠上去。?!
我哥背着我给野男人包扎?这还?得了!!!
蛇蛇占有欲爆开,当场丢下小马驹,冲到俩人面前,她虎视眈眈,“我来弄!不许碰我哥!”
宴享眸光闪烁,“那就有劳公主了。”
他主动?将那一根残破的手指交到阴萝面前,漆黑锋利的甲面瞧着就不像好人,手背也不够丰厚宽大?,薄得很狭窄,节节棱骨如硬石一样突出,却?以万分柔情又?不经?意的姿态,触过阴萝的手背。
她尾椎骨酥麻一瞬。
扈从?则是扶起了他们的六殿下,惆怅无比,“您又?输了。”
可恶!他押注又?输了一筹!早知道他就压宴貂寺了,谁知道他虽然是太监,还?是个凡人,可撩起女?孩儿那是毫不含糊的啊,他要是公主,没两日也得拜倒在这内相的蟒袍边!不像他们这个,脑壳都没开窍,全是一堆硬刺,扎手得很!???
赤无伤扭头,涨红脸辩驳,“小爷,小爷才没输!再来一次!小爷定能压她一头!”
他又?不满,“你站哪一边儿的?!搞清楚,是小爷给你发的俸禄,以后不许站她唱衰我!”
扈从?:“……”
我服了你个老六,你不仅没开窍,刺儿还?带弯钩,天生刺向自己人的是吧。
宴享一边享受着公主至尊的温香软玉,一边还?不忘禀告公事?,“开恩令已?推至二十八仙道台,明日您就能领着新学子?,一同去拜见圣师了,拜师礼奴婢都给您准备好了,定能让圣师开怀。”
阴萝并不是很在意,“行,你送去吧!”
这黑心家伙,就因为?那一小瓶销恨散,可是吃了她一整座紫腰宫,替她办点事?儿不是很应当的吗?
阴萝是得寸就要进尺的小坏蛇,一旦当她发现?身边有人爱慕她,憧憬她,她是绝对能踩着对方?心里头那一条线儿,攻城掠地,满仓而归。
拜师当天,社稷学宫万众瞩目。
众女?弟子?焚香,沐浴,趋步,献礼,她们难掩兴奋,意味着她们从?此也是张宫门弟子?,可以立在朝政学堂之下。
仙皇并未到场,主持贽礼的是内相宴享,照例是那一身坐蟒红袍,尊贵无极,阴丽无边。
阴萝作为?领头弟子?,不由得看了他好几眼,这家伙竟然簪了一朵极艳的茑萝,又?称锦屏封,娉娉袅袅,好似仙角儿。
仙朝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嫁娶方?可簪花,但今日可是她的拜师之日,他涂脂搽粉还?戴花儿,那阵仗搞得跟她拜堂成亲似的。
众学子?面上不显,内心则是流露出几分轻蔑。
这妖人果真不懂礼数,听?说他对这李瑶笙很是热切,又?是鞍前马后,又?是送人送礼,就恨不得把心肝儿喂给她嚼了,不过又?有什么用呢,一个是全白天乾,一个是无能中庸,纵然一时风头无两,也好比那枝上的纸花,抖一抖就下来了。
社稷学宫并不欢迎阴萝,在他们看来,这中庸公主定是用乖巧面貌哄骗大?庭,又?以他们同窗性命挟持帝师,不得不为?她破例。
天家公主如此傲慢!迟早自取灭亡!
宴享并不在意他人的视线,他瞧见他的公主披着一身太虚归元服,日月就伏在她的袖边,发辫则是束了起来,宛如坠环,缠了俩根红绳,颈后绒毛被发绳吊得干干净净,偶然跳出一缕兔毫,少女?的纯真与妙曼映入他的眼帘。
“吉时已?到!行贽礼!”
他尖着一道阴柔嗓子?,将阴萝这个拜师代表,推进了竹屏之后的拜师殿。
众弟子?皆是垂首,不敢多看冒犯。
“先生,弟子?来——”
阴萝戛然而止。
那一具魁星踢斗之下,放着一把周正权重的太师椅,但椅子?里的师长早就失去了端正坐姿,他被迫换上了喜服,又?被一段厚实的红绸从?头绑到脚,双手则是系在了椅背之后,一张盖头被折成条儿,直接粗暴勒住了他的唇口,阴萝眼力好,甚至能看到边缘的濡湿。???
蛇蛇懵了。
谁啊,玩这么大?,是要她蛇命啊?!
她捧着贽礼,猛地回头,而在竹屏之外,宴享的侧脸隐隐约约勾勒,他似乎察觉到阴萝的目光,眼珠缓缓移到眼尾,唇形无声开阖。
‘殿下慢用。’
张悬素不断挣扎着手绳,听?见响动?后,冰寒的目光陡然射落,有一丝震惊,但更多的是恍然跟厌恶。
原来跟那内相狼狈为?奸的是她!
他修道多年,仍避不开权势的倾轧跟肮脏的人心,被宦官摆弄,被学生享用。
阴萝快步走去,勾出他埋在嘴里很深的盖头,几乎就在刹那,唇里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哗啦!
她手快,赶紧扯了一扇衣衫,接住了张悬素吐出来的桂圆,红枣,花生,圆莲,都是新婚撒床帐用的,也许被塞得久了,吉祥小物都挂着一层粘稠的透明糖浆,甚至还?掺着一两缕血丝。
阴萝内心将那死太监骂得狗血淋头,要你送拜师礼,你给我送个上师礼,是嫌我驸马不够多了是吗?
她小声地说,“先生,您忍忍,等下我放您出来。”
张悬素冷冷看着她,她用他的妖魔弟子?性命要挟他,内相则是用他全宫弟子?胁迫他,他根本不信她嘴里的话儿!
阴萝放下贽礼,仗着外头看不见,低头作揖。
“这第一拜,愿先生千秋万载,日月光辉。”
帝师歪倒在太师椅里,露出一段圆婉素白的肩头。
“这第二拜,愿弟子?昼耕夜诵,勤勉今朝。”
他勉力难支,半张脸都压在扶手边上,那一头雪发垂得满地都是,腰间的云芝碎叶发出轻响。
“这第三拜,愿师徒荣枯相续,不负大?道!”
嘭的一声,他连带着太师椅,一起摔在阴萝的面前,撑了半天,双腿颤得根本立不起来,见他这个弟子?还?睁着一双无辜的猫瞳,饶是帝师心怀万阙弟子?,此时也有一丝讥嘲。
“别念了,外面都听?不到,你还?装什么?你早设好了今天的局。”
蛇蛇表示,我才不背着这个黑锅,“都是死太监自作主张!”
张悬素缓缓睁开一双水镜眸,里边被水色侵透。
“你敢说,你当真,没有一丝一缕,欺师的念头?你敢说,你不想压着吾的背来亵玩?”
第87章 第三个火葬场
“我没——”
阴萝突然想起, 这座仙朝以真言为法决,言出即法随。
所以这位至圣帝师,是怕她毁了他的贞洁, 故意对她激将?法的?
蛇蛇不高?兴了。
她像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坏蛇吗?那当然是啦嘻嘻。
张悬素本想用言语激怒这傲慢的小韩姬, 哪想得是自己作茧自缚, 她非但没有显露出一丝的羞耻神色,似乎被他说得多了几分不该有的兴趣,原本是跪在他的双膝之前, 行拜师礼, 忽然朝前一个迅疾膝行,仿佛某种恶蛇的狩猎习性。???
他勃然心?悸。
她要?来了!!!
只见那一道纤细窈窕的影子, 四肢落地, 蛇行匍伏而来,阴影越爬越快,甚至蔓上他的脚背, 张悬素颈后陡然激起一阵敏感皮粒。
很快, 这条皎白小?蛇爬到他的膝头,她把倾倒的太师椅扶了起来。
张悬素的视线又是一个颠倒, 归正。
阴萝却没急着起来,她仍保持着拜师的礼仪。
她双手是交叠着的,一副乖巧学生的姿态, 放在他的膝前, 除了有些逾越, 没什么不妥。
张悬素微松一口气。
可是下一刻, 她双臂往里头一锲, 手肘顶住侧骨,猛然岔开了师长谨守的规矩。?!
张悬素脚踝被如山河分流般拨开, 中?间则是缀着一张圆润饱满的猫儿脸,她正从下至上好奇瞧着他,猫瞳晶灿灿的,嘴唇幼嫩窄小?,微微咧开,偶尔能窥见一两粒尖尖的犬牙,他浑身寒毛直立,窜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放肆你?放肆!!!”
“先生好像只会说,荒唐,放肆,真的是一点?威慑都没有。”
阴萝下颌抵在手肘上,略微歪了一下脸儿。
“先生不会骂别?的脏话了吗?还是先生肚子里装着都是仁义道德呢?”
张悬素被接连戏弄,处境又难堪,不免焦躁难忍,他冷肃道,“似你?这等?恶业,又岂会知晓什么仁义道德?”
她恶意恐吓,“说得对,等?我撞开先生的肚子,就能吃掉里头的仁义道德了!”
……撞开?
他还没理?解,她整颗脑袋都淹进鲜红的喜服里。
轰!!!
血浆冲顶头颅,张悬素肝胆俱裂,几乎是竭力高?喊,“……不可!!!”
当阴萝只是叼了一片云芝碎叶出来,帝师张悬素仿佛死了一回,整个人?发着冷汗,都是一副将?碎欲碎的样子,脖颈青筋还顶着没消退下去,他全身无力,瘫软在太师椅上,眼尾溢出的泪光若隐若现。
阴萝撇了撇嘴,“先生这么胆小?,日?后怎么传唤弟子服侍?”
张悬素惊惧颤栗,尚且没有余力回应她。
哪家的弟子会似她这般荒唐,敢把脑袋埋进来!
阴萝不再戏弄这一位仿佛快要?升天的尊者,她掐算着时辰,走出了竹屏,殿外跟她出来的那样,没有多?余的异样,显然是被宴享做了手脚。
社稷学宫的拜师大典有惊无险结束。
而女弟子们迟迟不肯散去,坚持要?当面拜谢尊师。
许久,那竹屏传来一道微哑的男声,“明日?寅时,再来明经殿拜见吾。”
众弟子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商讨一阵后,又向着阴萝施了一礼,这才三三两两散开。
宴享并不避讳众人?的目光,当即走到阴萝身边,“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多?赏玩一下?”他遗憾道,“毕竟下次奴婢的威胁就不好用了。”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
姑奶奶我有几条蛇命可以交代?的啊?
阴萝瞪他,秋后算账,“我让你?准备拜师礼,你?准备的是什么?”
这厮扶着鬓边的锦屏封,竟厚颜无耻道,“您三番两次对帝师下手,都是无关痛痒的,何年何月才能得手呢?不如就让奴婢做一回恶人?,早日?全了公主的心?愿!”
“……哈!心?愿!”
阴萝都被他气笑了,她虎口掐捏这位督公的脸颊,他面相稠丽如少女,颇有一种雌雄莫辨的易碎美感,脸肌肉却很薄,根本溢不出指缝,“那督公的心?愿是什么?做的这个恶人?,就是把自己喜欢的,给送到她家师长的床榻啊?”
阴萝都恨不得撬他脑壳看?一看?了。
好暖。
宴享眷恋般蹭了一蹭她的手心?,后来又觉得不满足,他又举起手,贴上她的手背,阴萝被这阴森冷意一触,当即就要?收回去,他急忙道,“不要?!公主!再摸摸我!再摸摸您的家猫!”
他说得又急又快,那年少就定了形的嗓子又薄又凉,也像是一条少女的嗓子,喊得阴萝都差点?炸鳞。
“别?捏着嗓子了!恶不恶心?啊!”
她惯来是直白的,也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恶。
宴享僵硬一瞬,又缓缓低下头,神情晦暗,“是啊,奴婢的确是恶心?的,奴婢不仅声音恶心?,伤刀处也恶心?,不怕公主笑话,奴婢这辈子,只能像女子一样蹲着更衣洗浴,更不能正常行男子人?事,奴婢只是想让公主更快活一些,这样也不行吗?”
“……”
蛇蛇哪里吃得下这一套,她撅嘴了嘴,把他的手扶上自己的脸,恶声恶气。
“快摸!摸个够!”
烦死了!最讨厌比她还能装可怜的!
宴享扫视四周,有些学子并没有走,见到这一幕,还很恶寒抖了抖肩。显然在他们眼里,阉奴与公主,假天乾与中?庸,根本没有一丝可能,偏偏做出这般亲热姿态,不是阴谋就是为了恶心?他们。
“你?看?他们干什么?”阴萝顶他,气焰嚣张,“都是一群发情的小?畜生,比你?也好不了哪里去。”
众学子:“……”
敢怒不敢言。
怎么会有这么刁蛮的天家公主,偏偏她又掌了事,他们一时之间,都对她无可奈何。
阴萝对那一次魁星大殿的事情同?样耿耿在怀,明面上一个个都是体面的天乾,结果只是闻了一下李燕嫣的坤血,就发疯得不成样子,害得她也被那臭鸟抓了真身,他又生涩又笨拙,本能还很强烈,差点?没捏爆,送她升天!
她是绝不会让这头臭鸟再近身的!
因而在阴萝眼里,这些天乾就跟小?种猪们差不多?,情热时候随便狩猎一个地坤,就能疯狂盲目耕耘生子,等?发泄完了,又将?这一切罪恶推到本能之上。
蛇蛇:我呕呕呕。
阴萝很怀疑以天乾地坤中?庸作为立国根基的用心?,就好像全仙朝的天乾都是李燕嫣的,她只要?来了坤血与信香,就能让全仙朝天乾为她神魂颠倒。
很明显,这种畸形的吸引力,让李燕嫣轻松就能靠生子成为最后赢家,毕竟她的坤血可是全仙朝都魂牵梦绕的顶配春/药。
如果她这个假货闯关模式是地狱噩梦级别?,那么天尊天后早就为他们的亲女儿手动调到蠢货模式,长得丑也没关系,偷了她的脸就是,什么都不会那更没关系啦,只要?流一流桃花癸水,雄性们就会自动闻着味儿,做她的裙下之臣。
简单得闭眼就会!
谁躺都能赢!
不过天底下哪有这种便宜美事儿?天尊天后这样培养出来的幸运儿,只是个除了救赎跟捡男人?一无是处的小?废物。
若她感觉不错,那个所谓的系统跟弹幕,都随着女主气运的下落,陷入了沉睡,自从第二世佛女郁罗死后,阴萝就再也没有看?见那一堆花花绿绿的弹幕。
这对她来说可是好消息。
阴萝闪烁着乌瞳,如今李燕嫣怀了那么多?邪念的胎儿,等?她生产那日?,坤血定然更是浓厚,以她这种特殊吸引雄躯的体质,不会招惹来妖魔围城吧?
若是那样,那她能下手的地方?可就又多?了!
最好是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妖魔争夺,把她气运都掐死,让她再无来世!
至于天尊天后的责罚?
阴萝想,最糟糕的情况,大不了是真假帝姬的真相曝光,她拆了日?月珠,叛出神洲,再把她哥拐走,让他们群龙无首!
蛇蛇想得脑壳擦起了火花,宴享还沉浸在软玉温香中?。
哪里能摸得够呢?
宴享贪婪地抚摸着这小?公主的脸颊,在他无数次地,将?脸陷进泥沼里,就是这张面皮下的神女,把他从地狱唤回了人?间,他曾露骨地恨她高?高?在上,又想高?高?在上的神女为他坠入凡世。
他从她耳骨挪到鼻尖,再落到唇珠,他难掩躁动,想钻进去,想被她的温暖牢笼彻底包裹。
“哗棱。”
青青的竹屏后又响起了一阵脆声。
宴享眸光微陷,“他快到了。”?
谁?谁到了?
蛇蛇瞪圆了猫瞳,宴享还不忘贴心?解释,“奴婢给您准备的拜师礼,除了那一套可轻易撕开的金铃婚服,还让帝师喝了一瓶春事玉林里,若半个时辰之内不能疏解,他就会像奴婢一样,做一个哑天乾。啊,对了,这玉林里跟销恨散一样,没有解药。”
他笑吟吟掸着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阴萝脱口而出,“你?怎么比我还毒呢?!”
宴享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做公主的狸奴,得有几分看?家本领。”
阴萝跟他四目相对,“那现在怎么办?我刚入社稷学宫,权都没摸着呢,你?把我先生废了,回头他不得把我废了?”
张宫门徒可是以千万来计,待在她仪鸾司里的,不过是千万之一!
说着,她又摆出阴晴莫测的孩儿脸,踹了宴享一脚,“都是你?这个混账干的好事儿!”
宴享并不生气,他细细瞧她,缕她颊边碎发,阴萝被家里两大爹伺候惯了,他慢慢地捻,她习惯之后也没有任何抗拒,随他怎么摆弄,这让宴享又窃喜又失落,这小?神女定被服侍惯了,他辗转多?夜想做的,有人?早就做了。
“这有何难?奴婢岂会没有后手?”
宴享轻笑,领着阴萝又进了主殿,那些被她衣衫捧过的桂圆枣儿被她丢在一旁,涎水还在闪烁着银亮,有几颗滚到帝师的脚边,被他痛苦碾碎。
宴享轻轻拍着掌。
很快出现了一队带着鸩面具的黑衣,他们手里各自挟着一名聋哑少女,蒙着眼稠。
“……谁。”
张悬素朦胧睁开了眼,却被眼前这一幕惊得浑身发寒,“走!快走!”
哪怕身为鱼肉这一刻,那张菩萨美人?唇都没有吐出阴毒辱骂的字眼,他闭了闭眼,像是认命,又像是哀求,“……李,李瑶功,带她们,走,吾,吾不能,呃啊,毁了她们!”
阴萝捏着下颌,“看?来女子不行。”
难道是对她男装留下来的阴影?雏鸟情结吗?这么大的一个帝师,真的没吃过荤吗?
阴萝将?信将?疑,思索片刻,“去!再找几个干净的少年!”?!!!
张悬素被她生生气得呕了一口血,他嘶声得厉害,那张太师椅都震下了无数木屑,“李瑶功!你?,你?非要?,作践吾吗?”
阴萝不解,她怎么作践他啦?
她不是还说要?挑几个,看?哪个合他心?意的吗?她多?体贴师长啊,他还骂她!
敬酒不吃!可恶得很!
阴萝环胸,恶狠狠道,“行,你?不要?好看?的是吧?给我找矮的,丑的!”
“噗哧——!!!”
对方?很生气,并朝着你?又喷了一口血。
“哎呀!干嘛呀!”
她娇娇提起裙摆,尾处溅开了一簇艳桃花,不等?她呵斥,张悬素气晕过去,脸颊泛着血玉般的光泽。阴萝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还不忘冲着宴享道,“快啊,快去找美少年哪,瞧我做什么!”
但下一刻,她的漆黑领襟被紧紧咬住,濡湿,淹没。
张悬素不知何时又睁开了那双不落凡尘的水镜眸,透着哀求之色,“……别?作践吾。”
“那怎么办嘛!”
阴萝摊手,“少女你?不要?,少年你?也不要?,你?到底要?什么呀!”
张悬素默然许久,最后他强忍着师长的羞耻,轻轻地,像兔儿一般,将?脸靠进她的手里,“……仅此一次,下不,下不为例。”
蛇蛇眨眼。
啊呀。
怎么还是落到我头上?
阴萝扭头,得,全走光了。
她顺手解开了他身上的红绸,它们垂落之后,旖旎缠上了椅子脚,太师椅不算宽绰,阴萝坐进去后,原本的主人?被她挤得无处可逃,张悬素又是紧紧闭着眼睫,僵得如同?一块暖玉,阴萝就拨了拨他脚踝,让他正面跪坐在她的腿上。
“张师,学生得罪了。”她还不忘嘱咐,“怕脏了您的双眼,可以闭起来呢。”
她拨起他腰间的云芝碎叶。
张悬素雪睫死死合住,颤出了泪珠,他往后仰着颈,忍着颠沛的耻辱。
“慢些,慢些,吾,吾受不住这么快。”
他忍不住泄了声,低声请求。
而阴萝只瞧了一眼,这仙人?动情的姿态欲到离谱,临近吟潮纪的她同?样一震,颤出了一截真身蛇尾,张悬素忽然感觉膝侧锋锐,他张皇睁开一条湿润的眼缝,几乎是魂飞魄散。
“……郑、郑阴萝?”
震惊之下,张悬素没有稳住神宫,也降临了真身,那一双月神水银眸难掩错愕。
蛇蛇也头皮炸了。
“……师尊?怎么是您!!!”
第88章 第三个火葬场
萎了?!
啊啊啊我萎了?!
啊啊啊我是条废蛇啦!!!
阴萝万念俱灰。
如果仙朝有头条, 那肯定是——
《双双掉马后我撅了我那九万岁的迷人老祖宗?!》
《祖孙文学?之我重生之后跟最讨厌的古板师长面对面修玄素之方》
《贴心大厨分享最正宗神州口味比如蛇的美味家常做法》
阴萝根本没?想到,这?张帝师的美人皮囊下,居然会是她的前?师尊, 征圣帝君!
难怪她总有一点熟悉的感觉!
征圣帝君镇守罗浮持明宫, 身化月宫, 为六界诸天的大尊长?,还是她哥郑夙的老师,而在从前?, 征圣帝君是她侍奉了?七百年的师尊!
四?舍五入下, 她把她哥的老师,还有自己的老师给亵渎了?!
堪称双重的欺师辱祖!
她一万条蛇命都不?够偿的啦!
饶是阴萝是一条胆大包天的小蛇姬, 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那艳紫色的蛇尾陡然炸鳞,哗棱棱地竖起尖锐一面,本能绞杀着花穗里掩埋的猎物?。
“……郑阴萝!”
征圣帝君显露出了?半边真身, 秀美圣洁得不?似人身神灵的面孔微微急促, 祂鲜少情绪波动,此?时浮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与欢愉。
“你的蛇鳞, 蛇鳞爆开了?。”
而且还在祂的圣躯里爆开。
祂难以启齿。
祂试图压下双眉的惊涛骇浪,但蹙起的眉峰仍旧出卖了?祂的狂乱心境,眼睫淋着滚烫的湖水, 祂涩疼得难以闭合。
征圣帝君也有些绝望, 祂前?不?久才在神洲, 因为那穿书者万佳欣, 跟这?个无法无天的郑世帝姬起了?龃龉, 双方陷入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冰面,哪里想得转眼间, 祂就被迫跪坐在她的膝侧,像水中池莲一样绽放。
祂根本不?用低头,也知?道这?一幕有多荒诞可怕!
“我知?道!您别催我!”
阴萝比祂更急,更想抽身出去,然而她越是焦躁,尾鳞就不?听?话,绞得更紧。
阴萝的真身从小就阴森庞然,只是这?么一截龙蛇尾,不?过两臂宽,就把征圣帝君腰身之下的肢体裹得严严实实,一丝衣角都没?能逃得出来。
它在蠕动!收紧!
它要吞了?祂!
那暗处的肌肤被鳞片割伤,逃逸出一抹极淡的腥味,征圣帝君几乎要捏碎扶手,祂难以忍受。
“怎么……缠进里头去了?,你,出来。”
在神洲律法还未崩坏的现下,以眼前?的情况,阴萝要背负的,就是欺师灭祖之罪,天理都难容的那种!
轻一点的,她会在神前?思过,废一半修为,周身行功穴要被钉入二十七枚天地消恩钉,以血肉之躯,架成?一座骨笼,从头部吊起来,任神血滴尽第七七四?十九日。
而重一点的,就是永世革除道门跟修行,沦为全神洲唾骂并且追杀的逆徒。
虽然阴萝跟着弹幕,也开拓了?不?少眼界,比如师尊是仙侠文里的高危职业。
但在神洲,师徒之恋绝对是违逆天地纲常的!
是要被万里诛杀的!
也就是到了?后期,江双穗成?就女主之势,各种法则崩毁,才会出现那杂草妖肆无忌惮宣扬自己是师尊情劫的事情。换成?现在,这?根杂草妖敢如此?觊觎尊长?,二十七枚消恩钉就能送她轮回往生!
“您别说话了?!!!”
蛇蛇暴躁得很?,伸手捂住师长?的脸,她连心底脏话都飙了?出去。
“长?了?一张不?能生育的脸,动起来活色生香的,万道老母的,想要我死?啊。”???
张悬素猝不?及防被她捂个正着,偏偏她手骨小,没?能盖得彻底,于是祂一边懵着,一边透过手指缝隙,看着她骂脏话。
祂能感觉到,她受到春事玉林里的影响,被迫陷入了?一种癫狂的境地,在她的心宫四?周,都是一片汹汹焚海,若不?能尽快脱离,这?条小蛇就要爆体而亡了?!
张悬素没?有办法,祂再跟她不?对付,也不?能看小辈在祂面前?力竭而死?。
“闭眼,放开道宫,松开心神。”
微冷的嗓音如绛雪生凉。
阴萝眼前?一暗,诸天大尊长?的手掌就覆盖下来,漫出一股清烈的苍龙脑香。
祂释卷焚香的圣手从她的腰背滑下去,将那炸开的、翘起的、不?平整的蛇鳞一枚枚顺拢起来,很?有耐心地,帮它们重新恢复成?紧密光滑的状态,就连流血的皮肉,也在安抚下逐步愈合。
阴萝舒服得直哼唧,难以抗拒这?种细腻柔情,软软倒在征圣帝君的胸前?。
此?时那双月神水银瞳里,则是清晰映出了?阴萝下半张脸,她张着唇儿?,似冒泡的鱼儿?,粉紫色的血信子不?自觉舔上祂的手背。
征圣帝君用手安抚了?快一刻,阴萝的炸鳞暴动逐渐平息。
蛇尾收回的瞬间,她如同?一只雪白绣球,带着满头乱发,从太?师椅惊跳出来,手忙脚乱束起了?那一根玉庙登仙带。
“登仙带系反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腰边就多了?一双水晶素白菊的手掌,帝师张悬素只在一瞬收回真身,穿戴整齐,他尾指勾着,有些生疏挑开了?错结,重新将玉庙悬在正中央,还不?忘抻了?一抻皱面。
蛇蛇:?!!!
贤妻良母?你谁?
完了?完了?她绝对是要被收拾了?!以前?也没?听?过师尊有这?种,收拾逆徒还替逆徒穿衣的怪癖啊?
莫非提前?送弟子上路的礼仪?
阴萝嘴上说得厉害,但她拜了?征圣帝君为师,执的自然是弟子之礼。
亲奉明师,朝参暮礼,甚至是听?而从之,不?得耽误师命,哪怕是在她被诸天群起而攻之的时候,她最多也就是恨恨咬了?师尊的颈脉,使用乳燕归巢大法,汲取一些师尊的法力。
而踩师尊衣摆,是她回到神洲后,做过最欺师的一件事了?!
“手。”
师尊又言简意赅。
蛇蛇:!!!
完了?完了?这?绝对是要剁她玷污祂圣躯的爪子!
她慢吞吞伸出来,蛇脑子疯狂摩擦。
都骑师灭祖了?,已经无法挽回了?,不?如直接毁尸灭迹?!
她想得阴暗,忽然被盖上了?一张丝帕,帝师张悬素垂着两扇雪山长?睫,指腹轻轻压着帕面,将她指尖的月华擦拭干净。
“……”
做正事的时候阴萝没?有半分羞耻,但事后这?样一本正经给她擦手,她反而受不?了?。
她想要甩开,被抓得更紧。
帝君口吻平静无波,“你这?样出去,会被发现的。”
蛇蛇试探,“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对不?对?”
他托着她的手腕的手指一动,无意碰了?碰她的肌肤,落下一枚微炽的火种。他的水镜眸同?样很?静,“你说的是哪件事?是岔开,跪坐,还是,交合,缠鳞。又或者是,吾帮你,闭合了?云雨鳞。”
“……”
蛇蛇:行行行我闭嘴!
张悬素又道。
“另一只手。”
阴萝只得乖乖搭了?上去,被他一根根的,从指根到指腹,毫无遗留地拭擦。
接下来一段时间,双方又陷入了?长?久的尴尬与沉默中。
阴萝几次张嘴,都闭上了?。
说什么?
交流一下您被逆徒逼宫的感觉?
张悬素:“明日,寅时,明经堂,别迟了?。”
阴萝立即回答:“那尊师您歇,尊师再见!”
阴萝溜得飞快,眨眼就出了?鹤瘦馆。
自从暴露了?身份,征圣帝君就发现,那条小奶蛇避他如蛇蝎,无论是在人前?讲学?,还是人后相遇,她总是捧起太?虚归元服的袍角,颠颠小臀,转头就跑。
活像后头有万鬼追随。
随行的祭酒对这?瑶笙公主没?有好?印象,但此?时也不?由得被逗笑了?,“张师您看,这?李瑶笙在魁星大君前?,向您拜了?师,竟也知?了?一些廉耻,见您就跟鼠儿?见了?猫儿?似的,都不?敢直视您呢。”
征圣帝君心道,她怎么能不?懂廉耻?
只要她见了?那一尊魁星大君,就能想起自己是怎样荒唐,在祖师面前?,将神洲的老祖宗面对面抱着,细细把玩了?好?一番。他到现在还记得她那放肆贪婪的目光,恨不?得要将他从头到脚吞噬进去。
如今知?道他这?一副帝师冰肌雪肤的皮囊下,住着一尊最古老最苍白最无味的神灵,她是失去了?兴致了?罢?
这?些少年郎,果?真是一响贪欢,最爱新鲜。
祭酒听?见张师忽然问,“吾是否年老色衰了??”
祭酒:“……哈?”
而阴萝在社稷学?宫的日常也变成?了?——
早课,面对帝师那张冷冰冰的、好?像难以繁衍的脸庞,蛇蛇感觉自己也被阉割了?。
午时,膳堂轮流推出来福鼠汤、蟾蜍甜水饭、蜘蛛大拼盘等等。
晚课,重复跳到早课,张悬素授课就站在她的旁边,挪都没?挪一步,衣袂纹丝未动。
蛇蛇:“……”
坐牢都没?这?么痛苦!
她错了?!她不?该招惹老男人的!
她的同?席是西伯侯之女,又名姬婵,借着开恩推学?令的东风,从西昌来到仙都穹灵顶进学?,她是天乾五景,在女学?生中也很?有人气。姬婵拉着阴萝的手,在她腕心写字:‘你跟帝师床事不?和呀。’?
蛇蛇扭头,目露凶光。
姬婵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表明自己可是保守秘密的好?手。
等到课后,来到一处阁楼偏僻处,姬婵才跟阴萝交底,咬着耳根。
“在拜师大典上,督公要的那一批哑蝉儿?,就是我西昌秘密训练的天女杀手,她们个个身怀绝技,任凭哪个冷酷心肠的男人,跟她们春风一度后,就没?有撬不?开的嘴儿?,没?想到她们竟没?用上,给你沾了?!”
她笑得贱兮兮的。
“怎么样,帝师的滋味?他衣衫穿得又厚又多,放得开吗?”
西昌民风彪悍,从不?避讳男女之事。
阴萝眯眼,猛地掐住这?西昌小侯姬娇嫩脆弱的细颈。
“哈……生气……咳咳我错了?……”
姬婵如花一般颤着枝条,脸上却没?有恐惧之色。
阴萝甩开了?手。
姬婵的身体摇摆不?稳,转腰摔在了?阴萝的身前?,她顺势伸出手,搂住这?位天家骄横公主的粉颈,“别,别生气啦,人家不?问就是了?,明明这?么护食,怎么舍得让帝师独守空闺呢!好?好?好?,是我错了?,这?个给你赔罪。”
姬婵脱开了?一只绞丝纹玉龙,塞到阴萝手里。
随后,借着玩闹的势头,她轻轻递来一句,“大德钱庄,西昌贽礼,这?次受公主推学?恩情,我们提早下注,公主可莫要让我们失望。”
阴萝猫瞳闪烁着银丝,她顺势也将玉龙套了?进去,亲密跟她谈话。
“放心,嫁妆放我这?里,人家给姐姐翻倍!”
姬婵也笑嘻嘻的,“现在就是姐姐啦?那跟姐姐说说,你跟帝师用的是什么姿势——”
姬婵余光瞥见一片鹤衣,当即正色,“尿急,先遁,保重。”
蛇蛇:“???!!!”
你回来!姑奶奶应付不?了?!
阴萝也装模作样,“先生,巧遇,啊,弟子——”
“你也尿急?”
帝师张悬素清淡道,“可需吾替你把?”
阴萝一副这?必不?可能姑奶奶我竟见了?艳鬼的样子,她那清心寡欲的师尊呢?她墨守成?规的帝君呢?!
不?等她反应,他转身敛袖,“你随吾来。”
师徒二人又来到了?那一处清寒的居室,张悬素开了?一扇木柜,从中取出了?一只黄釉香盒,只不?过里边盛放的不?是香料,而是一排精巧的银牌。
“这?里,有百万金,各大钱庄通用,你若缺钱,便拿去用。”???
阴萝觉得自己悟了?,她双手环胸,“先生,弟子不?卖笑的!再说,就这?点——”
唰唰唰!
张悬素的桌案旁叠满了?一堆黄釉香盒,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阴萝震惊,“您洗劫了?国库?!”
“咳。”
这?位诸天尊长?,清丽月神,手指抵在唇边,难得显露出了?一丝羞赧,“不?是,这?是,我弟子张道陵,写了?玄素方后,推广至王朝仙阙,收上来的一些,稿费。吾清修多年,用不?上这?些黄白之物?。”
阴萝:“???”
他还补充了?一句,“吾,稍微,遍观天地流转,指导了?下编纂。”
阴萝被这?个小型国库迷得神魂颠倒,哪里还记得他说什么,正当她爱不?释手摸着黄釉香盒,忽然手背被人蜻蜓点水掠了?一下。
祂低声道,“为师,也略通玄素方,所以——”
“……所以什么呀?”
阴萝抱着香盒,高兴咧着小唇。
张悬素涨红了?一张冰肌美人面,轻咬菩萨唇。
“所以,所以,那西昌小侯姬会的,为师,应当是更胜一筹。”
第89章 第三个火葬场
什么更胜一筹?
阴萝的心神都在黄釉香盒上, 冷不防被这一句掀了掀头盖骨。
她后知后觉。
她跟西昌小侯姬的秘密交易,该不会被这位师长误以为她好女色了吧?
蛇蛇:!!!
阴萝当即澄清谣言,“我与?西昌小侯姬可没修什么玄素之方!”
谁知道这姬婵会不会是下一个天女杀手?
这仙朝妖魔潜伏, 人心叵测, 像这位西伯侯之女, 情报小侯姬,走得越近,就越容易被掀老底!
阴萝先前出其?不意?发难, 掐了她的脖子, 发现姬婵的反应速度不如杀手,自己?哪怕被偷袭, 也?能将她一击毙命, 暂且放下了一些戒心。
“吾知道。”张悬素颔首,“你与?她只是抱了抱,摸了摸, 并未很逾矩。”?
为什么要加个很?
蛇蛇无?语凝咽。
当然她动作并不慢, 将一只只黄釉香盒塞进自己?的衣襟,双袖, 腰带,连贴脚的靴子也?不放过,硬是塞了两盒, 好像俩小镰刀, 她嘴上说, “先生?, 见者有份哪, 您放心,弟子绝对不让您吃亏, 等我执掌内库,一定千倍万倍给您还回来。”
画饼嚒,哪个正经蛇不会的呀!
正经蛇塞完,全身鼓鼓的,像一只原地发胖的滚白小绣球。
她颇为好心,还给帝师张悬素留了最后一盒黄釉,她假惺惺地说,“您也?说了,你不爱黄白之物,这么一盒也?有百万金,您买一些书卷,葭茶,石友,也?是绰绰有余了。”
瞧瞧她多善良,还留了余地呢!
要知道以前一只神雁经过她身边,可是一根屁股毛都保不住,全给她做了雁尾裙!
张悬素默然片刻,忽然掀开了最后那一盒,那一枚亮澄澄的银牌做成了桂花蝉的模样,尤其?是淡黄色的纱翅,被雕琢得巧夺天工。
帝师将桂花蝉挟在中指跟无?名指之间,他指长,肤白,被两扇银纱翅遮着,衬得愈发超尘脱俗。
“书卷,吾已有了,吾不爱喝茶,却是不必抛费,至于石友,众弟子时常随礼,吾百年?都用不完。”
他似乎侧了侧脸,避开了阴萝好奇目光,却是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一只桂花蝉被手快喂到她的嘴里。
“这些都给你了罢。”
蛇蛇:?
帝师自言自语。
“一只,好像不够。”
清凉的气息擦过她的鼻腔,她张着嘴,还没合上,又被塞了一只桂花蝉。
蛇蛇:??
“好像,嘴太?小了。”
等阴萝满嘴都塞得鼓实,这位师长才有些不好意?思,替她取出了最外边的、要掉不掉的那一只桂花蝉,漆黑复眼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丝光涎水,显得清纯无?害,阴萝就见他端详片刻,竟也?不嫌弃,用嘴叼了。
叼了?!
桂花蝉在唇齿里高低不定地鸣叫,香腺分泌出一缕薄薄的蜜香。
阴萝被帝师抱在怀里,他就跟抱小孩似的,从后头搂着她,那一只桂花蝉被他含在那张菩萨唇里,压制着所有的声音,偶尔受不住那濒死的滋味,泄出一两声短促的求饶。
等阴萝从那一袭松青观鹤衣下来,小腿还在轻微哆嗦。
她有点怀疑蛇生?。
她要是记得不错,好像拜师的前不久,这位禁情割欲的尊者还斥责了她荒唐放荡。
所以,现在,怎么,回事?!
许久之后,情潮平稳,张悬素才将嘴里那一只历经风浪的桂花蝉取了出来,纱翅都湿了。
“吾要这一只,便?够了。”
年?长者刚涉足一场云雨大泽,雪发似琉璃堆花一般,曲曲绕绕缠在胸前,往常端严的冠服也?遭了强盗般的劫掠,被冲毁得不成样子,但随着他一挥袖,室内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寒冷寂。
只是他脚踝一侧,还披挂着一些动情的蜘蛛遗丝。
阴萝作案之后,习惯了毁尸灭迹,顺手低头擦了擦。
“……嗯。”
尊者的鼻息又开始不稳了。
“你……你不擦也?没关系。”张悬素手背羞赧挡着唇,颈后的山雪又融化了些许,露出了鲜润的绯粉,“吾会自己?清理。”
“不行!万一被我哥发现了!”
阴萝简直心有余悸,她那一次给征圣帝君茶水下毒,差点酿成大祸,被她哥丢到了凤凰狱里,被一群长鸟毛叼到头秃!
堪称蛇生?二十大阴影之一!
“被却祸发现了,会怎样?”
那一段清瘦的脚踝微微颤动,也?许是此处不见天日,苍白得像是覆盖了一层云母灰,脚趾头整齐微翘,鹅卵石一般圆润细滑,染着极淡的桃灰色,随着他的趾骨绷紧,细络青筋也?似小青粉鱼儿一般在皮下活现。
脚掌轻晃,征圣帝君也?折下腰来,由于身量的缘故,他不得不曲下更多的脖颈,才能跟阴萝眼对着眼。
他眼尾晕开了一处淋漓心事,轻声地问,“被你哥发现了……会怎么样呢?”
蛇蛇:“!”
这顶得住的都可以当小尼姑了!
阴萝不是小尼姑,所以师长的尾音消碎在少年?小蛇神可爱的春日里,征圣帝君双手象征性挣扎了一下,就温顺地挂在了弟子的肩头,任由她无?风起浪,暗撞礁石。
等她把年?长者的菩萨唇糟蹋得没有一块好肉,转身就要开溜。
“等等——”
他又叫住了她。
蛇蛇哀嚎,别修了师尊,姑奶奶我今天总不能死在这地儿呢!
“那个。”张悬素手掌抵住脸,还不自在侧了侧目光,“往后,可莫要叫师尊了。”
他并没有发现阴萝的漏嘴,只当是对师长的一些敬称。
“啊?那叫什么?”
阴萝被放生?,转眼又活泼乱跳,恶意?凶蛮,“叫师夫吗?!”
“……总之,随你。”
嘭的一声,居室关上了门,阴萝差点被夹歪了鼻子。
姬婵神出鬼没,弹出一颗脑袋,“啧啧啧,这是被张师罚抄了两个时辰?瞧瞧这腿儿,都快站不稳了。”
蛇蛇瞟她,没好气回击,“是你啊,尿遁侯姬。”
姬婵:“……”
阴萝仿佛想?到了什么,勾着了这位情报小侯姬的脖子,“尿遁侯姬,替我查个人。”
姬婵:“……”
但很快姬婵兴奋起来,嗷嗷直叫,“谁?小情人还是老情人还是前情人还是现情人?!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那埋了几万年?的死情人我都能给你挖出来!保证原汁原味一点汤底都不给你泄漏!”
阴萝面带微笑,咬牙切齿,“张!道!陵!”
师尊修一封玄素方,差点没把她修死在居室里!
都怪这个骚浪小贱货,把她好好一个清冷如月神的师长都给带坏了!
“哎呀。”姬婵捂着嘴,“这可是浮舍大域里梦中情道哪。”
阴萝所在的浮舍大域,是神洲颇负盛名的浮华之地,共有六十五座兴盛仙朝,四十八座衰落仙朝,以及七百五十六座人间王朝,仙凡之间隔着一条煌煌烨烨的登仙河。
阴萝狐疑瞅她。
“这混蛋很有名?”
阴萝周旋在她那黑心的皇兄之间,还未来得及博学天下见闻。
纵然神灵生?而?知之,却也?要触碰到一定程度,才能知晓周全。
“玄素方每一载都能发行九十七万亿册,他是全域最富有的美貌道长,你不知道吗?”姬婵支着脸,“我家老祖宗就是拿到了玄素方的代理权,一年?净赚百万金,才能将各大钱庄铺展到二十八仙道台。”
“嘭!!!”
阴萝一拳锤爆了旁侧的魁星小石像,她恶狠狠地说,“难怪挖矿不赚钱,原来都被这黑心小道给糟蹋了人心!”
姬婵:“……”
她心道,您这挖矿的也?没好心到哪里去吧。
然而?蛇蛇不管。
她为了一剂销恨散,都卖宫殿卖首饰卖自个儿了,人家凭借着房中术狂捞百万金,还是年?年?分成,还把她差点榨干了,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她目露凶光,“我出百万金,把这黑心小道抓回来!”
姬婵顿时激动,“难道,难道公主你,要来三?人行?天哪,请务必让我观摩,我愿出百万金!”
阴萝:“……”
阴萝给她翻了个白眼,“当然是抓回来,关起来,让他日夜干活,每一年?发行新的玄素方,这样既可以全域捞金,又可以让我的对手阳气不足,英年?早衰!”
当她蛇脑傻呢,一次用坏,跟长远奴役,闭着眼都能选对!
姬婵:“……”
脏!
政治家太?脏了!
阴萝离开社稷学宫后,又去了一趟七宝塔。
这七层高塔置在外都城,以珍珠、玛瑙、珊瑚等宝材而?建,流光溢彩,美不胜收,但里头关押的却是仙朝最穷凶极恶的妖魔,李燕嫣就被安置在璎珞塔里。
阴萝去到的时候,李降戾懒懒睡在一张玫瑰色的圈椅里,日光投落下来,仿佛嵌了一圈儿的灿金。
少年?支起一条长腿,踩着乌珠鹿皮小靴,腿肚笔直收束,那一袭银蟒出海剑袖紧缠着一根挨星刀带,腰腿线条明快利落,嘴里叼着一根白芦苇,脸上还盖着一本《鸟类羽毛护理全手册》。?
这鸟这么用功的吗?
阴萝抓起来,翻了一翻,当前书页正好停留在——
“却说那赤红凤凰从天而?降,宛若绝世?剑客粉墨登场,救走了那条石缝的小蛇,从此开启一段啼笑皆非的江湖传奇……”
蛇蛇:?
“小蛇长着一张银盘小脸,软不露骨,色相最是无?辜,心肠最是百转,这日赤凤凰重伤坠落崖底,发冷之际,小蛇轻解大衣,仅穿窄小衫儿,扭扭搭搭拥了过来,粉腿夹住剑客瘦腰,羞涩得不敢抬首,说奴家替恩公暖身。”
“她这般不要蛇脸,那赤凤凰哪里抵得过这种销魂香风,竟被她得了逞,亲得双唇红肿,三?日三?夜都消不下去,旁人打趣是马蜂造访。”
蛇蛇:??
什么烂情节!
信不信她喷他一嘴蛇涎啊!
阴萝忍不住手贱,飞快翻到结尾。
“熙熙攘攘的街头,年?轻父亲肩头驮着冲天辫小儿,两手还各自牵着一个花青眸小姑娘。”
“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说着曾经横空出世?的绝世?剑客,称他一剑可抵九百万剑仙,爷仨一人一根糖葫芦,蹲在墙角根,听得正起劲儿,忽然一只纤白小手拧住年?轻父亲的耳圈,当即一声叱喝,让你买酱煎猪,你给姑奶奶晃了十二条街,我看你个臭鸟活腻了!”
“那恶婆娘抄起一只扫帚,追着爷仨捶打,顿时整条街鸡飞狗跳,热闹无?比……”
“嘭——!!!”
那张玫瑰色圈椅顿时被踹得四肢朝天。
扈从们整齐一致捂上眼。
“哪个混蛋敢踹小爷天上地下仅此一只的完美小翘臀?!”
赤无?伤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摆出架势,就看见他那从小到大的冤家卷着他那话本,笑容阴森可怖,仿佛把持了什么不得了的把柄。
他脸颊噌的一下就烧了起来,跳过去,想?要抢回来,嘴里直嚷嚷,“你什么毛病呢,怎么乱动小爷的东西!快还给我!”
姑奶奶怒骂,“你好歹毒的鸟胆,竟敢让姑奶奶我生?三?只带毛的!”
“谁,谁让你生?了!那是话本!”
少年?皇子有些心虚。
“我不管!话本也?不可能!要生?也?是你生?!”
“小爷才不生?!丢鸟脸!”
“呸!你鸟全是毛!根本没脸!”
“你说就说,怎么还打鸟的!”
赤无?伤架起阴萝的手臂,想?起她这些天跟那个西昌小侯姬同进同出的,好得能穿一条裙子似的,他酸溜溜的,“你来这里做什么?不去找你的同席吃喝玩乐了?”
阴萝嫌弃推开他脸,“你当我是你呢?我有正事的!”
“你有什么正事?”赤无?伤冷笑,“天天净知道玩男人!连太?监也?不放过!”
烦死啦这臭鸟!
天天逮着这点小事啄她脑壳!
阴萝撇嘴,“我问你,那个什么坠儿是不是快要生?了?”
李燕嫣是个胆小的,都没怎么用刑,就全给招了,祖宗十八代都给扒得干干净净的。
“稳婆说就在这几日。”
赤无?伤倒是老实回答,他一个少年?神灵,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些,又拿不准仙皇李谋的态度,便?也?觉得无?关紧要,他悄悄跟阴萝分享自己?知道的细节,“她肚子好大,好像快要撑爆似的。”
少年?皇子还拿阴萝的精瘦小腹比划了下,手悬在半空,耳根悄悄红了。
听说苍墟龙蛇帝族,一次至少也?能产上百枚蛇卵,要是塞进怀里去,那得沉甸甸的,撑得走不动道吧。
阴萝则是咬着手指头,疯狂想?法陡然浮现。
“臭鸟,你敢不敢跟我做?!”
“……甚、甚么!”
少年?有些慌张,连连后退,“不,不行,我还没成年?束冠,哥哥说这样,这样不成熟——”
他脸颊也?热酣酣的,如同一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会,会早泄。”
“你在叽里咕噜些什么呀!过来!”
姑奶奶半点不客气,拧着他耳朵,狠狠灌输了一通。
赤无?伤没想?到阴萝这么大胆,竟然想?借着李燕嫣这一次生?产,用坤血引来妖魔围城,在七宝塔设下都天神煞化生?大阵,再将内外皇城的妖魔异族一网打尽。
可以,这很郑阴萝。
她一贯是斩草除根的主张者。
赤无?伤被她的炽热鼻息扰得乱了三?分心神,“那李,李坠儿怎么办?她会死吗?”
“不会。”阴萝眼也?不眨地撒谎,“到时候就把她安排在阵中心,外围才是杀阵,我都跟我哥学了那么久的阵法,对这一点还是有把握的。”
赤无?伤怀疑看她,“你确定?怎么小爷我每次看到你,都在神主的膝头睡觉?你用过功吗?”
阴萝:“……”
这该死的玩意?儿,迟早要弄死他!
阴萝将这一次的围杀行动报给长生?宫,仙皇李谋大加赞赏,还将自己?的一支巫兵给了她,外皇城的十二营也?听候她差遣。
前六日,阴萝设起九重阵兵。
前四日,阴萝竖起百丈幡林。
前两日,迁走七宝塔附近的中庸平民,只留下了攻击精锐。
就在大功即将告成的前一夜,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哭声,将所有计划打乱。
阴萝猛然抬头,看向七宝塔,“怎么回事?!”
——李燕嫣被催产了!
“啊……好涨,好痛,要,要出来了……”
李燕嫣高高扬起头颅,神情满是痛苦,又夹着三?分欢愉,哪怕在这个时刻,周围无?数影子还在侵犯她,她起先是觉得很羞耻的,但投入其?中之后,却发现是一片无?限的欢海,她每次都是在灭顶的快乐中昏睡过去。
旁人认为这些影子是妖秽,唯有她能感受到其?中的孤寂,它?们一定一定是寂寞很久了吧?
没有关系,她来了,她就会拯救它?们!
她还能给它?们生?孩子,让它?们也?有后代,不再如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这个冷冰冰的世?间!
李燕嫣一方面感到满足,一方面又有些解气,她那些皇兄们,自从她被关进了璎珞塔后,就再也?没来看过她了,那又怎样,她李燕嫣又不缺男人来疼!
瞧瞧,她只是吻一吻它?们,它?们就愿意?为她肝脑涂地!
也?多亏了这些黑影,李燕嫣才知道那李瑶笙是多么阴毒,竟然想?让她成为饵料,做妖魔两界的罪人!
呵呵,这些仙人,满嘴仁义?道德,内心可比妖魔肮脏多了!
李燕嫣也?不甘示弱,决定提前一日催产胎儿,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这座仙朝算得了什么,无?论?君臣还是平民,迟早也?是她儿的玩物!
她抬起腰,宫铃大开,诞出了一颗紫青色的头颅,竟然生?出了一只妖鬼。
“……哈,我就说这蠢货,肯定提前会生?的!她也?就这点脑子了!”
她正满目打量这小妖鬼,只觉那紫色小嘴怎么看怎么可怜,让她母爱泛滥,冷不防听见了一句脆烈笑声。
她浑身如坠冰窟。
就在那一扇敞开的小窗外,阴萝骑着一只不断扑腾的长牙小当康。
它?胖嘟嘟的身形跟少女的纤细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为了行事方便?,那高耸华彩的公主发髻拆了下来,梳成了一根粗壮油亮的蝎尾大辫,乌蓬蓬坠到了脚踝,仿佛长了一连串的黑莲色马蹄,发梢亦如一泓黑月弯刀,在空中嚣张飞扬。
“今夜大吉!!!开阵!!!”
她指掐法决,玉皇跪奏,恰似一座婀娜又磅礴的漆黑王朝。
李燕嫣被设为阵眼,更被凶狠贯穿。
“啊啊啊好痛!!!救命!!!”
这一刻,她体内的浮罗界珠空前活跃起来,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媚香。
天际越来越暗,降落一片猩红潮水。
“是……是妖魔!果如公主所料,妖魔围城了!”
“天哪,那家伙究竟要生?出什么怪胎来?!”
“少说废话,那不是我们能操心的,快,快启阵!!!”
十二营的黄钟军率先防御。
赤无?伤则是骑着一匹天马,颈带金饰,蹄踏火莲,很是威风,他扭头想?跟阴萝说些什么,脸色又是一变,从掌心浮出一盏魂灯,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惊慌失措的女子嗓音,哭腔震天。
“啊!火!好大的火!殿下,殿下,我好痛,我快被烧死了快救救我!!!”
赤无?伤当场愕然。
他下意?识看向阴萝。
牙豚哼哧哼哧地飞着,阴萝则是手指绕着辫发,偶尔玩心大起,拍一拍小肥臀,“再飞高些!叫你减减肥,你偏不要!敢把我摔成肉饼,我就把你做成红烧肘子!”
牙豚:“……哼唧!呜呜!”
总之,一人一猪都是极清纯无?害的样子。
赤无?伤猛地攥过阴萝的刀袖,“你不是说,你不会杀那个坠儿的吗?”
“是呀。”
阴萝噘嘴,“可我前天说的,跟我今天有什么关系呢?”
“你!!!该死!!!”
赤无?伤扬起鞭子,欲要冲进璎珞塔里,将那受苦的李燕嫣拯救出来。
而?他却听到背后一道不含任何感情的命令,令他毛骨悚然的。
“就现在!放箭,我射不死这群小蠢货!!!”
“啊?可是,可是六皇子——”
“六皇子?那是什么六皇子?他不过是一个叛徒罢了。”
阴萝弯起一双清凌凌的猫瞳,口?吻却血腥暴戾。
“射穿他,我重重有赏!!!”
第90章 第三个火葬场
十二营军到底是没敢下手。
六皇子是什么份量!
那可是继皇后最宠爱的幼子李降戾!
且不说继皇后作为内廷大姬, 身后也有十三座凡间小王朝追随,供奉财势滔天,其兄长也坐拥了一座溟洋仙朝, 虽然?国力衰亡, 日薄西山, 号召力大不如?前,但阙氏也通过慧眼识英,搭上了破后而立的曼荼罗佛朝。
真言仙朝原为曼荼罗密语佛朝, 是圣陀天宫一尊大佛施落的?佛种, 以密语言法修道天下。
原本到了收获信徒的?季节,却被一群豺狼虎豹夺了食。
其中以宴享为首的?内宦, 借着?佛法之名?, 改换新天,扶持李谋上位,让皇权凌驾于佛陀之上, 这才孕育出了一座年轻仙朝。
这宴貂寺权眼通天, 为二十八仙道台的?领牧,主军政务与岁贡大权, 是国中人人避之不及的?猩红内患。
十二营军也听闻这李瑶笙与宴貂寺交往甚密,似有一些暧昧不清的?关系,但他们这些天见这李瑶笙调兵遣将?, 雷厉风行, 颇为凌厉锋锐, 不像是那雌伏之人, 想?来也只是与那妖宦虚与委蛇, 并无太多实权。
于是他们就这么一个?犹豫,让人闪身进了璎珞塔。
“怎么, 太簇营,军令当前,你们都不敢应召了是吗?”
森寒的?女声在夜色中愈发悍戾。
太簇营臂架弓弩,面面相觑。
如?今能与那势焰可?畏的?内宦抗衡的?,当论阙氏豪巨三公,六皇子李降戾的?外翁便是十二卫大将?军,统管天下军府,他们十二营也赫然?在列!尽管长生大庭将?他们的?统御权交给了瑶笙公主,但论说尊威,他们当然?不敢得罪十二卫大将?军的?宠孙!
六皇子若有什么损失,继皇后跟大将?军第一个?发作的?就是他们的?太簇营!
阴萝阴晴不定盯着?那魁首,只是冷冷一笑,并未当场发作,“太簇无能,撤下,上大吕!”
扇他们一个?巴掌能涨什么记性??
同辈青史留名?,你却因为错失良机,沦为庸徒,这才叫割肉之痛!
太簇军的?军首心知自己遭了冷遇,此战可?能不会有太耀眼的?战绩,强撑着?辩白,“殿下,非我等办事不利,实在是那六殿下……”
“黄钟退守,大吕云门?先行!”
阴萝根本不给他机会,转身厉喝。
百丈幡林顿时泛出一片阴寒的?水声,外都城已是阴云罩顶,怨煞冲天。
“此战,我对你们只有一条军令——”
“入我都天大阵者?,当死?!!!”
压阵的?巫兵则是略有骚动?。
巫十一难掩焦躁,“这公主是疯了吗?原先说好的?,是要除去那外来的?妖魔,可?她这一举止,分明?是要连七宝塔的?囚徒也要连根拔净!”他气势汹汹,“我必禀告主上,她滥用职权,挟私报复!”
巫九睁着?白青瞳,双手掐出阵印。
“得了,就你那点绿豆大的?心眼儿,你还敢告状啊,想?想?这李燕嫣女扮男装,被暴露了束胸还告状是什么下场?人家是天家公主,被扒一层皮,转眼就能把你身骨拆成花架来玩!你也不想?被抓去,关起?来生孩子吧?”
“关键是这些孩子,都是妖邪,怕是刚生出来就得断种!”
巫九又提点他,“少看你那些有毒的?话本吧,真以为随便一个?婢女小姐都能当面议论公主行事?若非韩姬归国太迟,这李瑶笙可?是开国长公主,敢对长公主嚼舌根,你有几颗脑袋能赔?”
她与这位公主接触不多,照面就知她绝无仁爱心肠,根本不会放过一丝余孽。
巫十一:“……”
他硬生生打了个?寒颤,也不敢嘴硬了,连忙维持法阵。
与此同时,赤无伤跳窗,跃进了璎珞宝塔。
他被室内的?景象惊住了。
李燕嫣那一只孕肚好像从来没有消下去,刚扁了一小会,又奇异地隆涨起?来,面上带着?一种甜蜜的?欢笑,眉梢眼角化开春水,衣衫散乱,颇为魅惑。而赤无伤这时还想?着?阴萝那一声命令,心绪潦草不佳,没有受到引诱。
他蹙着?浓眉道,“别?生了,再不出都天大阵,你就得死?!”
“这是最后一次,这是小爷最后一次救你。”他强调,“你要是再死?,那就是你的?命数了,神仙也难救你三次!”
魂灯摇曳,发出了羞怯的?应声。
“我就知道帝子殿下不会不管我的?。”
赤无伤抿唇,莫名?烦躁涌上心头,“等回去,我就把魂灯给你,你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都这么大人了,要学会独立行走!郑阴萝似你这么大的?时候,她都能独战渊底罪血了,你也学一学你主子!”
郑阴萝已经对他极其不满了,他不想?因为一个?外人,一个?侍女,跟她三天两头疏离冷战!
而且少年过了凤凰台那一段刻骨铭心记忆之后,出走的?理智也在逐步回归。不管凤凰台映出的?是不是郑阴萝,他日后交缠的?命运也是郑阴萝,他再不识天高地厚,也知道好歹!
丹参僵住,“帝子殿下,我,我只是一个?凡人啊,我,我什么都不会,怎么能跟这高高在上的?帝姬相比?”
“郑阴萝都能以人身成就人王,你为什么不行?你就是蠢!就是懒!你想?一辈子做婢女你就直说!”
你还长得丑!想?得美!
最后两句话,赤无伤硬生生憋了回去。
若不是她长了一张梦中情脸,以凤凰帝子那高傲得不可?一世的?目光,寻常婢女根本入不得眼,早就被他刻薄到无地自容了,何况还要三番四?次保她平安?她占了郑阴萝的?便宜,还害得自己被郑阴萝斥责大骂,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她还偷了郑阴萝的?脸,的?确不是个?东西!
仿佛醍醐灌顶,赤无伤豁然?惊醒。
对啊,小爷可?是赤望帝子,天尊是我长兄,干嘛要在意一个?犯罪婢女的?死?活?她死?不死?的?,跟自己有关系吗?自己怎么就跟撞了邪似的?,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家伙,硬捍郑阴萝那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
魂灯那头的?丹参大惊失色,“帝子殿下,您厌烦我了吗?!”
赤无伤毫不客气,“不是厌烦,是从未在意,本来你就是偷了郑阴萝那脸,没有她的?脸,你以为小爷会高看你一眼吗?”
神洲三万九千域,光是帝姬少姬,就繁星密布,多不胜数,无论美貌还是普通的?侍女更是巨数,他要是一个?个?都认得,那他也不用修行了!
赤无伤出身赤望帝廷,长兄又是镇厄天尊,从小也是披领紫貂,云雨相从的?,他的?胃口早就被哥哥们养得刁了,他又没有那种吃惯山珍海味非得尝一尝白菜清粥的?怪癖,他一向?要的?是神洲最好的?,最艳的?。
赤无伤不再与魂灯过多废话,他抓起?还在生产的?李燕嫣,带着?她破窗离开。
刚一落地,四?面八方的?阴煞直冲面门?。
妖魔先锋!来了!
赤无伤倏忽抬首。
为首的?是第七妖部,亡雨师傀,身披水衣,每个?部族的?肩头都趴着?一只祈雨小傀儡。
“真没想?到,这第八个?潮场原来在曼荼罗小法域,难怪八部琅琊小天王无功折返,不但丢失了须臾骰,还赔了一具法身,至今还未醒来,那琅琊部若不快快联姻,迟早也保不住八部的?威风!”
“都天神煞大阵?好大的?神洲手笔!什么?这里头还困住一头荒古天脉纯血凤凰?!”
众妖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祭司!小心陷阱!”
祭司幽幽道,“就算是陷阱,今日也得把这头纯血捞回去,你见过神洲的?凤凰有过落单的?时候吗?”
从属仔细思索,果断摇头。
“没有!他们从前都是群殴咱们来着?!”
凤凰只有一群没有一只的?概念!
这都是他们饱受挨打之后深刻铭记的?血泪教训!
“那就对了!此乃天赐良机!”
祭司鼻尖轻哼一声,“想?要瓮中捉鳖?实力至强,推平就是,何须这等花招!速传十二妖部!别?潜伏了,吃了今晚饱餐,明?年都饿不着?!”
他又意味不明?地轻笑,“对了,让百妖长呢,多挑一些容貌潇丽的?好女郎,这落单的?凤凰,也快到栖梧岁了,为荒古纯血受孕,可?是至上的?好处,下手慢了可?别?怪老祖宗没提醒!”
“小的?这就去传令!”
此时,姬婵身在仙朝阵营,她第一次直面妖魔围城的?夜间大场面,小声跟着?阴萝咬耳朵,“你真舍得让你的?小冤家待在那大阵里面啊?可?能会死?的?喔。”
姬婵武力难以称雄,却练就了一双人情世故的?利眼,对俩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有所察觉。
“那就去死?呀。”阴萝指头仍在把玩着?厚辫,“他敢为了一个?蠢货伤我,早该死?了!”
“他?伤你?”
姬婵不信,那浓眉大眼小公狗腰,绝对不是这阴险公主的?对手。
于是阴萝就展示了她手指的?那一道伤口,姬婵探头一看,神情凝重地捧场,“伤得好重,差一点就要结痂了!”
姑奶奶:“当然?是有小骚蹄子仔细养护,不然?怎么好得这么快?”
姬婵竖耳:“喔?是哪个?小骚蹄子?”
“轰隆——!!!”
天际乌云密布,掠过数千道雷蛇,那第七妖部利用祈雨傀儡,转眼就下起?亡命暴雨来,饶是外都城笼罩在防御大阵内的?屋檐庙宇,同样塌成一座纸皮废墟。
姬婵只觉头顶一暗,架起?一座巨伞,只见半川枫叶,半江芦花,那坐蟒绕身的?内廷中官亲自手擎大伞,为他的?公主遮风挡雨。
阴萝:“喏,骚蹄子,这就是了。”
姬婵:“别?说了公主,折寿着?呢。”
她从西昌启程之前,她家母亲就贴心整理了一份备选夫婿录,这位则在背面,叫碰一碰就人头落地录。
暴雨倾淋而下,游散幽魂被腐蚀成烟丝,而李燕嫣同样惊叫出声,她娇嫩的?肌肤被砸出了一粒粒血洞!
“啊啊啊啊!!!”
混乱之中,暗箭袭来,赤无伤被她的?尖叫误判方向?,刺啦一声,那毒箭从他脸颊擦过,溅起?一抹猩血。
“啊啊啊六哥六哥我好痛好痛!!!”
李燕嫣体内存有界珠,但仍是一具脆弱的?地坤之躯,她好不容易修复的?脸庞,又被亡雨腐蚀得坑坑洼洼,鼻子都给融没了,赤无伤受不了她一点忙儿都帮不上还要乱喊乱叫的?废物,郑阴萝任性?归任性?,从不会拖他后腿!
他忍无可?忍,把人甩回了七宝塔的?第一层珍珠塔,“你先避雨!老子杀了他们再来接你!”
我言之法!蚀斑!
风雨中,少年双耳的?镇风吉牌被吹得飒飒作响,偶尔折出一道锋锐的?光芒,几乎就在刹那之间,半空中的?水分蒸发,地面石板剥落局部,有的?妖部一脚踩空,伴随着?一声惊叫,消失在蚀斑里面。
七部祭司略微心痛,目光却愈发坚定,妖语难掩贪婪。
“好纯的?法力!必须要耗死?他!拿下这凤凰的?第一血!”
凤凰圣族不仅以群殴闻名?诸界,更是以忠贞长情惹得无数垂涎,他们妖部要是有这么一头圣古凤凰姑爷,说不得还能繁衍出一支强大无匹的?凤凰妖狱部!
接下来赶到的?是二十六妖部,十九妖部,以及盛产燕女的?第六妖部。
“真的?是一头神洲小凤?老货,你这次竟然?没骗妖,真是稀奇啊。”
七部祭司眼角一抽。
拜托,都是妖,谁跟你讲信誉?!
七部祭司立即坐地分赃,“这小凤皇归你族,但浮罗界珠,我七部要一半的?归属权!立古誓为证!”
燕女魁首爽快大笑,“没问题!好女郎!你们快上!这可?是雏凤!要了这小神凤的?第一次,他一辈子都是你的?!”???
赤无伤在小天坛学院也学了万妖语,他跟郑阴萝一样,都是被哥哥压着?学的?,何况他头上还有五个?哥哥,进步堪称神速,听完之后简直匪夷所思,他只是救个?人而已,没想?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他又抓起?那什么坠儿,带着?她冲向?外围,却被无形的?壁障拦住!
他冲着?雨幕另一边怒吼,“郑,李,李瑶笙,闭阵,快闭阵,让我们出去!!!”
也在刹那,他身旁围了一群青红裙,燕女们身姿修长,面容姣好,分明?是端正的?姿态,却在无时无刻流露出媚意,“小圣主,别?急着?走,咱们姐妹陪你好好玩一玩嘛。”
“小爷没兴趣!滚开!”
赤无伤恶狠狠道,突然?被掷了一枚胭脂粉包,逃逸出甜蜜的?香气。
恍惚之间,他仿佛回到了某个?散学午后。
长大的?郑阴萝仍然?是气焰嚣张,系着?一根乌墨长辫,发梢绑着?的?是从他身上拔下来的?凤凰金翎,她还嫌不足,将?他当小马驹骑,用鞭子抽疼他,他一边哭着?,一边忍无可?忍将?她撅下了臀,少年双臂如?同架鹰,把她双膝架扬在半空,久久都无法落地。
室内光线宛如?一副彩画,斑斓落照,瑰丽难言。
姑奶奶似乎有些慌了,张嘴骂他。
可?这一次他却没再纵容她,他眼一闭,心一横,咬住她那可?恶的?小喉花。
檐下的?小铁马还在滴丁冬响着?,偶尔爆出一两声高亢的?脏话。
“臭鸟,不准,不准咬那里!我杀了你啊!”
他偏要忤逆她。
等少年进食完毕,从她裙下爬出一头浓密长发,耳骨旁各自留了一根凤凰长生辫。
少女帝姬辫发似水莲一样披散开来,她颈戴着?一只红珊瑚如?意镯,金珠流苏被扯散了大半,滚落到不知名?的?角落,她眸星雾蒙蒙的?,脸颊红粉飞花,学殿内已是一片狼藉,被脚趾抓破的?符箓,被肩头抵着?撞碎的?砚台,以及她嘴里被塞着?的?一枚镇风吉牌。
年少的?冤家做了春榻的?对手,他压着?她的?腕心,两张不甘心的?年轻脸庞互相较劲,手指深深抵了进去。
“不是吧?这什么啊?”
一名?燕女掌心托着?一只荔枝白的?入梦香盒,神情接近崩溃,“这小圣主喜欢蛇俩根的??不男不女的??也太恶心——”
话音未落,她脖颈掠过一丝凉风。
少年起?身,擦肩而过之际,腰间缠着?的?挨星刀带撞碎了那一缕旖旎梦香,而银白小蟒的?剑袖吞吐着?雷光,从硬挺的?袖缘滚出一滴血珠。
浓眉乌瞳里冷漠跳跃起?几缕金焰。
“——嘭!”
雨水里砸下一颗美人头颅,眉目含情,犹带着?几分嫌恶。
李降戾踏靴碾过。
“你,一根没有,更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