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四个火葬场
“你是……?”
那少年武神身披白羽铠甲, 周身笼罩着一层濛濛的彩纹。
这丹穴灵山正是天圣凤凰的领域,远近闻名?的玉金灵都?,专铸圣族甲衣与兵器, 便是在半山腰, 也能听到灵山内那日夜冶炼的撞击之声。
“你是凤凰天脉?敢问小圣尊名讳?”
少年武神双手抱拳, 彬彬有礼。
而赤无伤松了口气?,跟昏迷的小蛇姬说,“看来这回有戏, 是自家鸟!”
前面他们拜访的灵山跟神山, 不是他的死对头就是郑阴萝的死对头,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派令神官, 几乎把那些?他们找茬过的刺头都?放一锅了, 赤无伤再厚脸皮,开口求那个他扒了裤子的仇敌办事也是有些?尴尬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郑阴萝是诸天小恶神, 他的恶劣本性似乎也差不多, 真要总结起来——
嗯……
满神州年轻有为的一代神祇,都?找不到一个他们幼时?没揍过的!
从他们哥哥三天两头给他跟郑阴萝收拾烂摊子的次数就可见一斑!
赤无伤:“……”
幼年的我多冒犯啊, 把能惹的都?给惹了。
他突然有点想捂鸟脸。
他好歹还敬老,郑阴萝狠起来连老的都?给收拾掉了!
谁让这小恶神慕强至上,野心勃勃, 要么是看不惯半点实力都?没有, 还仗着族内背景在她?面前横行霸道的小神灵, 要么就是看不惯那些?装凡人来寻求帮助然后赐凡人恩惠的老神灵。
她?总说这些?旧日神灵占着无上神位, 却总爱干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高兴时?赐众生一些?小恩小惠,不高兴就把众生撂在一边自己快活。
还美其名?曰叫不插手众生命途!
吃着众生供奉, 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是蛇蛇最鄙夷的。
但这些?神呢,又耐不住寂寞的清修,偏偏爱下凡渡情劫,爱凡种,爱魅色,还总用普通凡人的身份跟他们相?知相?恋,不出?意外,人间豺狼虎豹,天真的神裔被背叛得体无完肤,动不动就要龇着一口血牙,发誓你负我,我就让苍生陪葬。
最后玩了一把悲愤自刎,让人追悔莫及。
赤无伤:“……”
多冒犯啊。
郑阴萝说得没错,这些?神裔果真是脑子被蚜虫蛀烂了。
郑阴萝还很精准预测了——等回转神洲后,这些?渡劫情神绝对要搞上那一套从凡人到天君天女的华丽变身,还必须要让那些?凡种看到,让他们痛哭流涕说狗眼不识泰山,祈求原谅。
最后。
还真有几个凡女凡男,靠着浪子回头死缠烂打这一套,跟神祇结为道侣,凭借着姻缘飞升神洲,位列仙班。
赤无伤:“……”
郑阴萝说这些?戏码真是从根子烂透了,她?过家家都?不吃这么差的。
喜欢这种狗血烂俗情劫的小凤凰被创了一把,自此?以后都?不敢在郑阴萝面前讨论,怕被她?嘲得体无完肤。
赤无伤偶尔也听这小冤家插着腰,暴脾气?宣誓——
等她?登上天尊之位,定要将这些?钻空子都?给流放发配,给她?挖矿去!
哪有神族成日里都?是些?无用消遣的情情爱爱,满脑子都?是华丽变身让人后悔得肝肠寸断这种烂俗爽,有这个时?辰,都?能修满一千轮大周天法了!神洲内忧外患,大家伙儿正?事不干,都?闲得出?屁来了!
赤无伤从不怀疑阴萝能登天尊那一日,她?什么事情惯来是说到做到的。
就算郑阴萝真的是江族罪血又如何??
英雄不问出?身,潜龙也有长在草野的那一日!
郑阴萝从小长在神洲,接受的也是神洲的恩惠,这些?年为神洲做的还少吗?
就比如说圣陀天宫曾有预言,神洲这一代必定青黄不接,可谁知道出?了个修众生业的狂魔郑阴萝,她?叼奶嘴的第一日就炼化了青云梯,刚会爬地就能驱使龙象大环,把诸小神卷得要生要死的!
瞧瞧,这名?少年武神便是郑阴萝全面阴影笼罩下的受害者?!
原是孔雀一族的天资者?,族人还引以为傲,但他八岁那年,到郑阴萝面前晃了一圈,还开了彩屏,被郑阴萝揪了尾羽做裙裾。
文申孔雀族从此?戒掉了开屏求偶的习俗。
——这神洲,没了蛇蛇不行的!
赤无伤愈发坚定隐瞒蛇蛇身份的念头,便也清声开口,“我是凤凰巢的第六帝子,急需回转神洲,还请行个方便,开天门?!”
赤无伤还默默反省一瞬,他决定这次回去就要好好交“朋友”,天上有人,地上才好办事!
“竟是六殿下当面,文申承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赤无伤也敷衍恭贺一声,“看你这御灵花纹,是被立为大鸟,呸,是孔雀太子了吧,恭喜你!”
都?怪郑阴萝,天天把大鸟挂在嘴边,害得他凤凰孔雀鲲鹏都?不分!
文申太子则是有些?受宠若惊,凤凰巢如今只有六位真血,这最后一位被兄长们溺宠到大,性子最是矜贵傲慢,比起那郑世小帝姬也不遑多让,“六殿下潮海归来,更是辛苦!”
文申太子何?尝看不出?他周身浓厚运道,早在半月前,神洲诸神就被灌了一次灵天运窍!
——神界观潮,险胜!
大神愈得天意,而小神则是齐齐升阶,更是提前促进了六界的走马观碑!
他也是得了这一次周天气?运的反哺,破了久滞的瓶颈,闯入大关,遂被文申大族立为王太子!
“别,别寒暄了,给我开天门?,我等不了!“
赤无伤将废话憋了回去,这一次的潮海历练,他会的不多,起码人情世故是稍微懂了一些?!
文申太子的目光则是落在了他的双臂上,厚软大被卷成了一只蝉蛹,从头到脚都?遮住了,他有些?明悟,这是六凤帝子给尊者?哥哥们找的小媳妇儿吧?也许还是一个小凡女,寿命尽了,要到神洲续命!
如今神凡互动频繁,小小凡女若是能抓住帝子的心,再诞下灵胎,做帝子妃也未尝不可!
文申太子知情识趣,“殿下稍等,我这便开天门?!”
能让六凤帝子欠他孔雀族一个情面,可是千载难逢的!
至于开天门?之后的责罚,想必有着凤凰巢的担保,也不会让他吃亏到哪里去!
“夫君慢着!”
身后传来一声娇喝,黄鹂般清脆悦耳。
从灵山苍翠处,古铜色肌肤的力奴抬下来一座白羽软轿,那榻上倚着的,是个面容姣好的凡人女子,因为服用了不老泉,青春正?盛,此?时?她?手抚着孕肚,洋溢着母爱,她?娇嗔道。
“夫君,你真是糊涂呀,别忘了那头还办着认亲呢,你贸然放个凡女进来,岂不是抢了那位的风头?”
赤无伤微压浓眉,眉梢狭长而阴寒。
他本来都?打定主意,要杀进去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家鸟给他开后门?,勉强按耐住杀意,这又是哪里跑出?来一个多事孕妇?
赤无伤使劲想了想。
原来百年前,他还在郑阴萝闺房里尿床的时?候,这文申太子早就长成了少年模样?,也很追风,跟着下了一次凡,听说被个凡女利用得团团转,更是一杯毒酒被她?送上天,这文申承很不忿,当即公?布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凡女也有几分本事,竟真的上了神洲,还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追夫记。
烈男也怕女缠,文申承果断弃了等待多年的族内青梅,被大雀尊打断了单翅,到底是血浓于水,当文申承绝食相?逼,文申孔雀族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心机凡妾。
张酥酥颇有几分御夫之道,柔情似水,“夫君,依我看,不如先辨了这凡女面目,上禀天族尊老决断,还请六殿下等一等!”
面对一个唧唧喳喳又不懂身份尊卑的凡种孕妇,赤无伤可没有那么好耐性。
要是他向?人人卑躬屈膝,他不如去做走地鸡!
做什么凤凰帝子!
他骨子里淌着烈火之血,本身就是蛮横暴戾的,只是多年来被郑阴萝压了一头,他收敛了不少,这人又不是郑阴萝,凭甚么做主他!
“滚开,再逼一句,老子扇死你!”
张酥酥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是恼怒。
她?在凡间从小小婢女,爬到大王宠妃位置,又勾引了当时?下凡做她?继子的文申承,惹得一老一少为她?发癫发狂,更得了祸水之名?,她?也颇为自得魅惑之道,便是如今只是屈居王太子的贵妾之位,她?也有自信,凭借着母凭子贵,再度做主孔雀族!
可这突然冒出?来的六殿下,哪里来的威风,竟然让身为王太子的夫君徇私!
连她?一个内妻的薄面都?不给!
张酥酥仍有凡间宠妃的傲气?,在她?看来神界与人界也差不多,多的是利益博弈,你进我退,她?也瞧不起这个一点就炸的六殿下,半点怜香惜玉的风度都?没有,她?念头急转,“是妾身多嘴了,不过您硬闯天门?,拉我夫君下水,总不能亏他吧?”
好处嘛,都?要吃到嘴里才算!
文申承脸色微红,“……酥酥,不可多嘴!”
赤无伤眼神发寒,但他如今也今非昔比,大怒之后,反而勾了勾唇,“文申,你要什么?”
“这,这……”
张酥酥替她?脸薄的丈夫开口,“夫君刚迈过大关,需得巩固境界,听说凤凰血巢长有万年血枝,不知殿下可够?”
赤无伤微笑,“可!”
答应得这般轻易!
看来凤凰族果然是冤大头,难怪百鸟各族都?喜欢到他们面前哭穷!
张酥酥美目闪烁,仅是一瞬,她?又开口,“这灵枝随巢生长,对殿下来说,自然不是难事,我夫君倾慕凤凰圣族已久,不知可否赐下天衍笈,让我夫君更进一层?”
“——酥酥!”
文申太子这会儿已经感到微妙的不安了,那天衍笈是真血传承,唯有巢中之血,方有资格继承!
他虽是一等的灵神孔雀,但在凤凰真血面前,也只是祂们的神眷!
张酥酥反而觉得金栗都?在火海中取,她?是一路爬上来的,最懂在风月的利益场拿捏男人的心,如今又是一头还不满两百岁的幼神,比她?都?小呢,哪懂得什么金贵家产,少年人都?爱有情饮水,这时?候不宰还待何?时??
赤无伤还是笑,“可!”
又是可!!!
短短时?间内,张酥酥的野心被纵容膨胀,她?有些?贪婪看向?他怀中的被褥,心道这小凤凰倒是个痴情种,本钱也惊人!
她?舔了舔唇,抚着腹中的小子,再度笑吟吟开口,“都?是自家人,殿下如此?客气?,倒是折煞妾身了。说来也是缘分,妾身这日日呕酸,今日竟然格外开颜,看来这小子也知道自己遇了贵人,等这小子出?来,说不得还要叫殿下一声干爹!”
她?顺杆上爬,想要给腹子捞一个名?分。
“酥酥,别说了!!!”
文申太子的不安转为惊惧,他几乎是飞扑到轿前,捂住了张酥酥的嘴。
血巢的凤,孤高又冷漠,最厌下克上,岂会去做劣鸟的干爹?不是他贬低自家的孩儿,而是神族与人族结合生下来的,全是半人半神的血脉,多数都?承受不住神族的传承,沦为痴傻凡种!
而这一点,他并未告知酥酥,就怕她?受不了打击!
张酥酥使出?以往的伎俩,银牙一咬,又用舌舔了舔,文申天子满脸通红扯开了手,“六殿下还在呢!”
六殿下的笑容不变,清新朗澈而没有一丝阴霾的少年音还问她?。
“文申王夫人可还有什么要求?不如一并提了吧!”
这一句王夫人听得张酥酥浑身舒畅,竟也有长辈姿态,“殿下呀,您真是菩萨心肠,光耀照世呀!”
她?眼前一亮,迫不及待要为未出?生的儿子讨要好处,“您瞧瞧我这尖肚儿,吉官都?说有福呢,将来必是可造之才,能报天恩——”
她?的视线落到赤无伤悬浮在腰前的挨星盘,这可是凤凰族的推演至宝。
“我儿名?文申星晓,正?是星盘兴盛之象,您可否赐您天盘,护佑我儿长生无灾?”
她?也知道自己要求有些?过分,心虚补上一句,“我儿也当拜在您的门?下,日日供奉您!”
少年弟子微微一笑,“夫人所愿,必能达成!”
“只是,需得下辈子来取了。”
不等张酥酥嚼过味儿,灵山狂风暴虐,金玉切断,抬轿的力奴被掀翻在地,连忙跪伏高喊着真神息怒,而她?的丈夫更是被一只少年手掌掐住了颈圈,双脚都?被抬离了三寸!
那手骨修长,指甲微粉得人畜无害,软皮同?样?披着一层淡金蜜蜡的色泽,却比少年武神更有一分狠劲儿。
煌煌威灵,就此?降临!
“……夫君!!!”
张酥酥惊声尖叫。
赤无伤却是看也不看,从他腕骨脱出?了一枚细丝镯,原本它细长微小,只是一根泛着淡淡银光的丝线,谁也在意不到,正?如此?时?此?刻,它悄无声息卷上了文申武神太子的脖颈。
对付一个少年武神,哪怕是对方比他年长六百岁,也不过是漫山遍野的草芥,一折就碎!
赤无伤很少以至高神阶压制眷属,也不爱断人命途,在他看来,他也只是占了一个好胎好命的便利。
除了几分威风,又比其他眷属高贵到哪里去呢?
但跟着郑阴萝跑了这一趟曼荼罗仙朝,他才发现自己有多稚嫩,天赐我高位,必有我之责!他受过的恩惠,在某一日会变成汪洋大海回报天地,而他眷属作死,伤的同?样?是他的道途!
享我族脉,却吃里爬外,该死!
他生性散漫,又不爱权,纵容这些?蚜虫太多时?日了,身为神裔,不司天地之责,反而跑下凡去,玩什么真爱至上,还给他带回来一个除了贪婪一无是处的凡妻,还拆了原先的天定姻缘!
这是在做什么?
神洲气?运恒定,但凡入了神洲都?有供奉,若是英灵之妻,享亡夫一时?香火庇佑,那也就罢了,这没有贡献的凡妻凡夫算得了什么?除了给神洲生一些?平庸的半人半神,搅乱神族姻缘,弄得乌烟瘴气?,让小神也有样?学样?,嚷着要去人间找真爱。
除此?之外,他们还做什么好事?
难怪郑阴萝说六界各司其职,各守其责,方有大盛,赤无伤从前不理解,但如今他隐隐明悟。
——若神洲养出?这等无用之徒,不如,杀之,祭天!
——既然郑阴萝要做诸天至尊,那我,先为她?扫一些?华贵蚜虫!
这一霎那,神阙凤皇眸中血色暴涨,口吐神谕。
“文申武神太子,迎凡妻入洲,先背弃天定婚盟,又纵容凡妻口业,过大于功,故业既堕,废王太子令,销七重?灵身,文申孔雀一百八十九阙,当引以为戒,切莫再犯,否则,剥去眷属资格,再不得入我圣族!”
“从此?刻起,凡我族内,神凡不通婚,若违,神当斩,凡当死,而神凡孽种,既然父母都?不担心它们生下来会成痴傻,便任其流放,自生自灭!”
细线一紧,文申太子连悲鸣求饶都?发不出?,就被那丝线割飞了整颗头颅,原地化成一只无头白孔雀。
张酥酥惊厥过去。
神谕一落,诸天知晓!
此?时?,天道走马宫正?进行一场论道盛会。
大孔雀尊夫妇也在下位,他们聚精会神听着,冷不防心头一寒,竟生生碎了一重?灵身!
他们面前浮出?了一枚凤皇族告神碑,圣族之内神凡不通婚的字眼令他们惶恐不已,但一看诏告的神灵,是那第六帝子,又缓松了一口气?,这还是满团孩子气?的幼神呢,恰好镇厄天尊在场,他们就起身请示。
这也少不得说几句场面话。
“这六凤殿下,观潮归来,更是威风了!只是心性还不成熟,不懂得这情爱滋味上头,哪里还有神凡之别……”孔雀大母还扯了一面大旗,“这穗穗帝姬说得不错,众灵生而平等,我们为神族,岂可轻蔑凡族!”
她?说的,正?是前些?日子,昆吾天尊天母认回来的亲女儿,她?流落在外,沦为凡女,没想到气?运一到,立马褪了凡身,登了帝姬之位!
如今众神都?在猜测那郑阴萝的血脉来源,只等她?回转神洲,真相?便可水落石出?!
镇厄天尊长了一副可爱少年的面相?,脸颊还有几分奶膘,他笑眯眯道,“文申孔雀大母说得没错,岂可轻视凡族,那你族,便做三百年的凡族,与凡族好好交心吧。”
孔雀大母:“……?!!!”
不是,你怎么不按牌理出?牌?竟然连昆吾的薄面都?不给了吗?
“去吧,三百年后,再来我跟前,叙一叙神凡真心吧。”
他伸袍一挥,大风卷起了孔雀大母跟孔雀大公?,消失得无影无踪。
场中同?样?鸦雀无声。
镇厄天尊还扭过头,冲着金翼使族的大母微微一笑,“先前那文申武神小太子,为了一个凡女要死要活的,背信弃义,害了你帝姬风评,家丑实在见笑,如今正?是时?候,这文申孔雀族的三百年厚饷,你族就领了吧,帝女也可入孔雀台修行三百年。”
金翼大母欣喜如狂,本来以为孔雀势盛,她?那可怜被抛弃的女儿要被那凡女压一辈子,真是风水轮流转哈哈!
天道待我至公?!
幸亏她?金翼使族专注族业,从不爱玩什么苦唧唧虐恋情深的神凡爱情,如今倒是正?好入了天尊以及殿下的眼!
“谢天尊恩!”
而在西?池天后的身旁,那少女手捧一束丰实青穗,欲要开口求情,被天后压住了手心。
少女不满传音,‘神凡相?恋,跨越身份的隔阂,多么美好真挚,怎么能受此?折辱?’
西?池天后微微叹息。
‘我儿有所不知,我那萝儿崇尚的正?是至尊血统论,最爱纯粹至强,想必这番话,也是她?怂恿那帝子所说,你经五世归来,还不得圆满,不好太露锋芒,惹了闲话!’
少女更是掷地有声,‘我为真,她?为假,您是要女儿屈居一个假货之下?!’
西?池天后不轻不重?训斥她?一声,‘到底是养了许久,养个猫儿都?有感情了,何?况是个有血有肉的呢?日后别再说真假之话,像什么样?子!她?会是你姐姐!’
少女缠住她?手臂,笑嘻嘻道,‘我知,我知,只是一个小宠姐姐罢了,逗一逗也就是了,母后还是最疼我的是不是!’
西?池天后面上挂着完美无缺的微笑,内心却始终闪过一阵阵犹疑,也不知提早结束她?儿的历劫,会不会压制不住那罪血的气?运?但她?开了法眼,窥见那罪血神台崩毁,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错过这次,就没有下一次了!
而被众神议论纷纷的神阙凤皇,跨过文申武神太子那一具孔雀白尸,来到了那青铜色、双黄环的天巨门?外,高约三万丈,巍峨凌赫。
他站在天门?下,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太子已死,门?令失效,赤无伤走不了后门?,只能亲自撬开。
他丢出?挨星盘,星光耀耀降落,组成四十四道大凶之卦,他双脚插进一片血巢之海,指尖则是挟着一枚古黄铜钱,当那一线阴光照进了铜钱眼里,他瞳眸微眯,冲着天门?丢掷过去。
“贪狼先行!天巨门?——开!!!”
“当啷!当啷!”
那一枚通神铜钱直直插进了那天门?的缝隙中,随即响起了更多的铜钱落地之音,竟是生生敲开了半指宽。赤无伤嫌它开得太慢,他胸肌一顶,双手也硬生生直插进去,靠着天生武神蛮力,强行推门?。
天门?之后的大鹏武神震惊回头,只看见了那缝隙里长出?八根鲜血淋漓的血指!
这是什么疯子啊?!
强行扒开天门??!!!
便是一等力帝武神也不敢开这般诸天玩笑!
等天门?开到了半脸宽,大鹏武神依稀认出?那英俊冷厉的天神半脸,“……老大?!”
“开门?!!!”
赤无伤嘶声大吼,浑身刺啦冒血,“不然我宣告全神洲,你六神岁披了个红纱帘眉间还点一颗朱砂痣装小姑娘骗兄弟们的糖!真不是只好鸟!”
大鹏武神:“……”
服了!我真服了你个大爷!
大鹏武神屈服淫威之下,也大吼一声,化作鹏灵,双翼强行推开天门?,但也就在这时?,四方武神感应到了异动,纷纷来援。
“——轰!!!”
天门?一开,赤无伤闪身跃了进去。
大鹏武神很难忽视老大背后那一座起伏的被子山,在他未婚谨慎的神生中,他只能想到孩儿要用襁褓,于是结结巴巴道,“老大,才,才观个潮海,你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当神凤小弟也要有马屁功夫的,他看都?没看,胡吹一通,“真是人中龙凤哪,必有所为!”
老大脾气?暴躁,拍他鸟脑一掌,“少废话,快摇金乌鲲鹏鹤子八哥他们!!!今日小爷必定要从天门?杀进去!!!”
他可太清楚神洲这一套一套的,闯天门?者?必遭拘禁,等他拘禁完,郑阴萝也凉成一碗蛇羹了!
大鹏武神被打得脚步一转,鹏脑子则是转得飞快。
我懂了!
这是要召唤百万兄弟,从中观看英武身姿,为老大闺女诸天选婿吧?!
哎,我大鹏就是聪明,这凤凰第一小弟,舍我其谁!
当然大鹏还有一丝谨慎,问道,“老大,那些?锦鸡水鸡鸽子要叫吗?”
平常他们神阶相?差太大,老大从不传召,因而凤凰座下五大属神,青鸾,朱雀,金乌,大鹏,鲲鹏,前两位是女属神,基本不在一起玩耍,反而是跟金乌鲲鹏这些?溜子混得滚瓜烂熟臭味相?投,那些?欺行霸市的日子可真太美了!
咳!如今金乌鲲鹏都?有神职了,改头换面,都?大有可为!可为!
“叫!全都?叫上!别磨磨唧唧!快点!!!”
赤无伤怒吼,横削一片白袍武神。
于是这一日,天巨门?上演了千古未有的百鸟朝凤图,远远望去,万千彩羽飞扬,如同?一道煌煌烨烨的彩丽河潮。
就连青鸾与朱雀这一等的女武圣,都?遵令而来,身披昂贵彩裙,好不美艳炫目!她?们款款落地,腰肢轻摆,“凤凰小小姐果真姿容绝世,若是我等能娶,必当日日为她?梳羽戴冠,呵护她?千年万年靓丽无忧!”
赤无伤:“……?”
搞什么?我让你摇神来战,你搞得像老子嫁女现场?
他僵硬扭头,冲着大鹏武神咆哮,“你他凤凰老天母的干的好事等老子抽出?手你鸟就完了!!!”
大鹏武神:“???!!!”
他委屈!他不解!他失落!!!
他这不是鹏生谨慎,考虑得多了点吗,谁知道小小姐喜欢雌鸟还是雄鸟啊?都?叫来有备无患嘛!
老大还不理解他,真是迂腐的老父亲哪!!!
有父古板如此?,他真为小小姐以及小小姐未来的雌雄姑爷感到悲伤!
赤无伤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把他的摇兄弟深深曲解成摇女婿,百鸟族之外,又掺合进了一批未婚天族。
这个喊,“岳父,小生豹头小天子救驾来迟!!!”
那个喊,“岳父不必担忧,我螳螂二郎君定豁出?性命,保小小姐花容月貌,余生安好!!!”
赤无伤奓毛,“好你个屁!不准叫岳父!老子没那么老!!!”
他们对视一眼,从善如流,“好的,小凤岳父!”
“……”
小凤岳父当场暴怒。
——该死的大鹏鸟!都?怪他自作主张!
嗖嗖嗖!
大鹏武神又受到了他凤凰老大那阴寒的眼刀,他摸摸挪了下鹏鸟屁股,躲在了金乌老二哥之后。
当赤无伤从天巨门?杀进了玄穹十二门?时?,他后头有了异动。
阴萝被他裹进了昊天雷极旗图,恢复了一两缕元胎,她?听得外头清一色的小凤岳父,软软支起蛇脑袋,有气?无力地问,“臭鸟,你怎么成了,小凤岳父了?”
她?又慢吞吞地谴责,“我死了多久,你是不是奸尸了,把我的蛇蛋都?偷了,还生了女蛇!真是,不要脸,臭蛇!”
赤无伤:“?!!!”
他本就在战斗中途,气?血激荡,被她?这一句话气?得生生吐了口神血。
“小凤岳父吐血了!快护小凤岳父啊!”
旁边又是一阵惊呼。
赤无伤手腕一拧,接回薄红伞,小铃铛漫天飞舞,他咬牙切齿,“你最好闭嘴,要不是你,小爷怎么会年纪轻轻生了女,还做了岳父!”
蛇蛇歪脸。
不懂,她?就睡个觉,可是什么坏事情都?没有干呢!
阴萝有点冬眠正?醒的感觉,情欲也随之苏醒,她?完全是遵循本能,两条软胳膊爬过了少年的腋下,钻进他那软厚的衣襟绒毛里,这头小凤凰正?在战争状态,什么都?是滚烫的,那蜜桃色的塔尖也浇淋下一碗热酥。
她?喃喃道,“稠的。”?!
赤无伤被弄得差点摔了个狗叼葱,幸好用伞尖支撑住了。
“不许摸!天道走马宫就快到了!!!”
被哥哥看到那简直不敢想象!
但她?却委屈说,“我饿,我饿,我饿,臭鸟,我饿嘛!我要吃兽奶呜呜!”
赤无伤被她?念得头大,他扫一圈,能上场的都?是正?宗神祇,哪有什么产奶异兽,便抓来大鹏武神,“你有没有奶啊?最好甜一点的!最好还是温的不烫嘴!”
大鹏武神坚决捂住了胸,“没有,我们鹏鸟族,给再多的价钱,也不卖这个身!”
他们大鹏作为属神,也是有骨气?的!?!
赤无伤骂了一句操,“你有鸟病啊,老子不是那个意思!呸!算了!”
他只能加快横扫的进度,带着百鸟族以及一群未来小女婿,杀进了玄穹天的最后一门?,直奔那举办道会的天道走马宫。
于是六界诸灵便被一场声势浩大的百鸟朝凤洗礼了耳目!
“——救她?!!!”
雏凤清鸣,响彻诸天。
冲进来的是一尊少年武神圣躯,肩腰镀着淡蜜腊色,线条完美流畅,他气?血最盛极,宛若一轮炎炎血日在众灵眼前猛然爆开。
半晌之后,众灵和缓法眼,再去细看。
那武神全身燃着鲜红如岩浆的火焰,上半身的刀袖袍服早就爆开成碎块,只在侧腰还挂了半片蹄刀形的黑锻金绣,那一段劲蛮小狮腰微微鼓胀,胯部随着止不住的喘息猛烈起伏,泛出?一些?悍戾蛮勇的血腥气?。
汗水跟血砸了一路,烧出?不浅的火坑。
“——呀。”
西?池天后旁边的小神女轻轻捂眼,拧了一句,“真是不知羞的武神哪!”
赤无伤哪里有空理会这等碎语,他双眼扫了一圈,没有神主,但有他大兄镇厄天尊,他心神不由得一松,浑身力劲都?泄了干净,膝骨更是超出?了极限,噼啪一声折在走马宫内,他倒是不忘单手撑地,没让自己摔个屁墩儿!
他摔不要紧,郑阴萝这个娇气?小霸王,准得又念叨他!
“大兄——”
他撑着手掌,狠狠喘了口气?,只觉得嘴里黏糊糊的,说不清楚,就使劲吐出?几口血块,眼前同?样?阵阵发昏,他割了一记手刀,强行清醒过来,“快,快救,救她?!”
他另一只手还不忘颠了颠身后的昊天雷极旗图,胸腔洋溢着得意与骄傲。
——郑阴萝,瞧见了没,小爷说要救你,就绝不会食言而肥!
镇厄天尊温声道,“好,我救她?,你先带她?回我们老巢!”
“大兄!现在就救!别等了!开天门?耽误了很多时?辰!她?坚持不了多久!!!”
赤无伤急忙央求,喉咙又是涌上一块碎血,他生生咽了下去。
这回不等凤皇天尊说话,那暮夜金庭的庭主缓缓开口,“莫非,那雷图里的,便是此?次潮海,灭了我九儿的九条圣命的,郑世小帝姬?”
他冲着旁边的西?池天后笑道,“昆吾神洲果真是风水好圣地,连赝品都?养得这般战力无双!”
什么……赝品?神洲都?知道了?
他从未告诉任何?,这不可能!!!
内鬼!这神洲有内鬼监视郑阴萝!
赤无伤倏忽心宫一震,他道行与城府还没有修到天衣无缝,被这妖界之主看出?端倪,“啊……看来凤凰小圣尊,对此?事也略有知晓嘛,嘶,这青梅竹马情谊果真深厚,都?能为对方瞒天过海,违逆天意。”
赤无伤岂会忍气?吞声的,他也扬唇一笑,“老家伙,少摆什么长辈威风,神洲之地,妖邪还是夹紧尾巴!”
暮夜金庭的妖主笑而不语,任这小圣尊多说,还未成长的天才,总会死在半路。
西?池天后趁此?时?机,连忙发问,“可是萝儿?快快出?来见众尊,躲躲藏藏,做甚么小家子气?!”她?又柔声道,“可是伤到了肉身?这也无碍,六界尊主都?在,定能还你青春美艳。”
赤无伤矢口否认,“西?池大母,你怎么也信这老妖邪?郑阴萝还未归,这是我的下界友人!”
“噗哧——”
却是一把雕花小银镜,往那雷图一照,灼穿一枚血洞。
“找死鼠辈!!!”
这犯了赤无伤的忌讳,他反手就抓住那一缕银光,抬掌就镇下一枚凤凰小法印,那披着一根粉荷色披帛的天女当场神台湮灭,碎在西?池天后的怀里!
她?狂喷几口鲜血,连那未消化的假神丹都?吐了出?来。
“小子好胆!”西?池天后护女心切,“为了隐瞒郑阴萝,你竟如此?下狠手,看来她?蛊惑你至深!我神洲真是——”
“真是好心喂了白眼狼儿?”
那昊天雷图松泛开来,摆出?一截墨紫蛇尾,弯弯曲曲的小蛇发也蓬蓬垂落在腰间,那发柔滑稠亮,水泽粼粼。
阴萝摇曳着小蛇腰,立在这天道走马宫的中央,而在两侧坐莲,驻满了面目不清的六界尊者?,无形威压将她?罩进去。
——像个迫不及待的大型屠神刑场。
啧,她?如今才是两百岁的幼神呢,真看得起她?呀。
她?也笑了。
“母尊这般迫不及待认了真亲,又踢开我,是想要拔了我这赝品这一身神皮,供您那个历劫归来仍是废物初心不改的小神女铸高台吗?”
她?指甲长出?了墨紫尖甲,也从脖颈一划而过,唇肉软嫩,笑脸也是盈盈天真。
“哪,我这头颅便在这,诸位若有需要,还请自取。若是今日你们取不得,那他日——”
“六界枭首,轮我取了。”
第132章 第四个火葬场
天道走马宫, 大道观碑!
这一场大道盛会若是按照原来轨迹,将会发生在她的六百神岁,当时是郑夙带着她观碑, 阴萝心无旁骛, 也因此得了几分观测未来的能力, 而这一次被提前举办,她也将错失原先的运道!
——又来毁她基业!下贱!恶心!
阴萝不由得?暗骂,还?说是诸天的父神母神呢, 眼界浅得?跟什么似的!
分?明没有挽天之倾颓的能力, 偏要自断臂膀,不是蠢是什么?
人间多的是这种偷龙转凤, 或是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但?人间争得?再多,也只?是一些权钱地?位,于?诸天大局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一群诸天神祇, 什么正事不做,偏爱揪着她这个出身污点?不放, 好似斗败了她就能得?到诸天似的!
真是闲的!
六界众灵也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急哄哄凑到一堂,以为分?到神洲的一碗蛇羹, 他们就能原地?飞升, 跳脱樊篱了吗?
蠢货!蠢货!蠢货!越老的越蠢!
对!骂的就是你?们!看什么看!欺幼的老货!
六界众灵尊者?:“……”
这小帝姬神岁清浅, 眼神怎么如此叛逆?
而小竹马只?想保她这一条叛逆蛇命, “郑阴萝, 你?出来干什么啊,她是在炸你?呢!快进去!我?让我?大兄施展瞒天过海术!”
镇厄天尊:“……”
真是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呢。
赤无伤还?不死心, 想把阴萝藏进昊天雷图里,阴萝则是戳着他的脑壳,“还?不是你?个小废物,哪里不送,偏偏把我?送他们嘴里,这下好了,这群废物神又该惦记我?的身体了——”
赤无伤心道,我?只?顾着救你?这条小僵蛇,哪里知道,他们玩的是瓮中捉鳖!他以前都不会掺合进这种阴谋诡计里的好吗!
现在天天动脑的他感觉鸟脑都要秃了!
阴萝冷冷一笑,“上次走了穿书者?万佳欣,这次来的又是天尊亲女儿,真是好呢,原来我?郑阴萝殚精竭虑修的万世?神业,外来者?说附身就附身,说压制就压制,众神还?拍手称快,夸她懂事乖巧,我?回来那时还?差点?被个陌生男人污了神台。”
蒋松庭并不知道,阴萝又拉他出来活活鞭尸。
“如今,母尊又想如何处置我?这个小赝品呢?”
她昂着一双银霜黑猫瞳,又转成了甜乖笑脸。
“可别说呀——”
“我?奶嘴都还?没学会叼,就学会偷天换日了呢。况且这么多年,我?平定渊底暴/乱,你?们没说我?是假的!
“我?扭转魔种的灭世?之灾,你?们没说我?是假的!”
“那被你?们推崇的穿书者?浪费我?两次潮海之机,我?入局之后力挽狂澜,你?们也没说我?是假的!”
“如今世?乱平息——我?就是赝品啦?真是好极了嘻嘻!”
她拍起掌,响声清脆。
句句不带脏,句句都是脏。
到底是出身传统正神,诸神都有些不太自然。
暮夜金庭的妖主撑着腮,他披散着一头?水墨长发,黑锻禁欲高领,丝线流丽如蝶,在颈圈绣着一把斑斓彩花,半边肩头?则是顶着一张湖青绿山鬼面具,那条舌头?歪斜到一边,妖主不紧不慢拨正回去,饶有兴致地?挑火。
“帝姬这么快就能做出回击,看来是对自己的身份早有所?知。”
阴萝皮笑肉不笑,“妖主,您还?有个小儿子是吧?”
“是有怎么了?”
“我?掐指一算,他爹造孽,他容易难产,让他小心点?儿。”
妖主笑得?惫懒,“是么?多谢帝姬提醒,待我?回去,必定杀了那孽孙儿。”
西池天后暗叫不妙,这初次交锋,气运最重,若是落了下乘,日后再想越过她,那就难了!要不是知道那九头?元圣是妖主周平宜之子,前者?也的确丧命阴萝之手,她都要怀疑这妖主是故意来给郑阴萝作势!
她温柔开嗓,“瞧瞧你?这孩子,胡乱揣测一通做甚么呢?纵然是非神洲血脉,你?也是我?儿,永远都是!来,郑青穗,这是你?姐姐,郑阴萝!”
郑青穗吐出假神丹,那一股瑶台天女的高贵气息消失不见,又降为凡阶。
她近日风光得?很,突然遭此一劫,免不了迁怒,便?跟只?小鹌鹑似的,把头?埋进西池天后的怀里,嘟囔着说,“我?才不要这个姐姐呢,我?只?是想见一见她,她那爱慕者?倒好,直接碎了我?的神丹!讨厌死了!”
满是娇俏的女儿家味道,还?吐了吐舌头?。
赤无伤:“……”
他小声跟阴萝传音,‘那个凡女学你?吐小舌舌欸,好恶心。’
他多少知道的,郑阴萝爱吐舌,一是故意作弄小笨蛋,二是她蛇性如此,你?看哪条蛇不吐蛇信子的?除去蛇族天性,正经教出来的小天女小神女,体态仪表都极其庄重,谁会在六界尊长面前吐个小花舌?
何况郑阴萝的舌头?小小粉粉的,又是小恶神的本性,几乎成了她的招牌动作,赤无伤饱受摧残后,竟然品出了一两分?天真伶俐的可爱。
等阴萝嫌弃看过来,他惆怅对大鹏武神道,“爷,还?是一夜长大了。”
竟然觉得?郑阴萝这个霉神可爱。
小爷要瞎了。
大鹏武神:“……”
老大,说这句话?的时候,能不能别看我?老鹏的脸,好像我?老鹏教了您什么了不得?的!
我?是只?正经大鹏!佛祖都摸过头?的!
西池天后何尝没听到这些少年武神的对话?,她内心愈发警惕,郑阴萝有神主撑腰,又得?神主教养,神洲诸小神都对她又敬又怕,如今死对头?小凤皇都愿意为她杀进玄穹天,日后焉有她儿的立足之地??
西池天后只?当没听见,无奈又宠溺哄着幼女,“好好好,你?消消气,你?姐姐又不是故意的!”
蛇蛇:不行,不能老被你?们母女恶心!
阴萝转头?,晃着自己手背的血洞,对赤无伤嘱咐,“下次再有鼠辈敢用鉴镜照我?,直接拍扁她脑壳,最好碎成一块一块的,省得?那张嘴吞了粪,还?来恶心我?!”?!
凡女郑青穗原本被抚顺了毛,这一听俏脸涨红,尖叫起来,“你?说谁吞粪呢?!”
阴萝却不理会她,冲着镇厄天尊行礼,“还?请天尊救我?一救!”
郑夙那厮又不在,又得?她独自应对这六界满座大禽兽了!
蛇蛇暗暗记了他一笔!
虽然在长生宫确认了江挽匣的胞兄身份,阴萝却不是那种三言两语被摆弄的。
江挽匣的话?,她只?信一半。
她惯来对虐恋情深嗤之以鼻,也从不会将阴差阳错的罪孽揽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那么多天之骄子遭遇灭门惨痛后,就走了邪道歪路?说明心性还?是稚嫩的,在大痛大悲前不堪一击!这种骄子,外强中干,大仇得?报后,人也垮了,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她才不要成为这种没用的骄子!
此时,镇厄天尊捏着胸前两根毛茸茸的披领,“这么懂事?不叫黑心小兔牙啦?”
蛇祖宗:“……”
真想一根尾巴摆出去,来一锅红烧兔头?!
赤无伤是最能感应她情绪,连忙捏了捏她的手心,“我?大兄只?是同你?开玩笑。”
蛇蛇:“今晚我?要吃兔头?烧,你?做。”
蛇蛇:“不然你?四?神岁还?尿在我?的床上的事情六界皆知!”
鸟鸟:“……”
等等。
现在跟人尽皆知有什么区别?
啊啊啊郑阴萝你?个讨厌鬼!!!
大鹏武神正躲后头?呢,听到这一句,默默恢复了对老大的信心。
——起码老大威胁归威胁,还?是讲义气的哈,没让他大鹏六界扬名!
赤无伤就跟以前一样,跳起脚来就要掐阴萝的脖子,也不会很使劲,只?是一个警告的意味。阴萝白眼狂翻,本性暴露,吐出一条水淋淋的葡萄舌。
“蛇死了!你?掐的!你?哥救我?,天经地?义,我?可没有什么药费的!”
鸟鸟嫌弃:“……幼不幼稚啊郑阴萝。”
再说,她哪一次去他们凤凰老巢,不是连吃带拿的,她一枚铜板都没付过!
镇厄天尊含笑看着这蛇鸟的打趣,随即起身,“那么,诸位,还?请继续论道,本尊先处理一下家丑。”
阴萝:“?”
黑心小兔牙,家丑你?说谁呢?!
蛇蛇瞬间暴怒。
赤无伤抱住她蠢蠢欲动的小蛇腰,妥协道,“兔头?,回去就给你?做兔头?,你?身体都不好,别气坏你?的蛇胆!”
“一个香辣,一个红烧,不能少!”
“……怕了你?了姑奶奶。”
阴萝正要撇开众灵尊者?,回避这一场对她不利的交锋,却听得?左侧坐莲传来一道苍老古旧的佛音。
“今日天厄冲门,却是暴败之相,奈何,奈何。”?
又玩批命那一套是吧?
还?非得?整个福运与霉运的对照组是吧?
来来回回玩这一套有完没完!!!
阴萝闭着眼都能想出那该死的批命,那躺平小锦鲤吃吃喝喝,用她那屁/眼儿大的爱救赎几个落魄的天之骄子,就是功德无量,就是六道小福宝,人人夸,人人爱,我?这么一个累死累活庇佑众生的责业帝姬,我?反而还?成神洲小灾星了?
——你?佛睡觉最好睁着眼哈!
阴萝表情不善,还?没回头?,就被赤无伤掩住了耳根,少年掌心宽厚,又赤诚滚烫,仿佛能挡住天下的所?有风雨。
“郑阴萝,走,别回头?!!!”
当老佛皇开口,赤无伤意识到某种漩涡正在袭来,就算大兄在场也很难周全?!
他们必须要离开这不详的走马宫!
“不吉利!越来越不吉利了!!!快走郑阴萝!!!”
赤无伤刹那显露了白丧凶神的面容,耳边的六帝钱划过脸颊,显出一道乌黑血痕。
他脸色大变,当即熟练环着阴萝的蛇腰,把她抬上肩膀,欲要冲出那一扇宫门。
但?西池天后岂会这般轻易放过这等时机?
这六道的走马观碑,本身就是一个入局的幌子,她将六界诸灵尊者?都集在一地?,就是要将江破笼这个罪血天谴彻底钉死在耻辱架上,好让她儿不受反噬,得?享天谴运道!
“慢着——!!!”
西池天后性情柔贞,难得?显露几分?厉容。
“虽说萝儿为我?神廷立下汗马功劳,但?她身世?未明,究竟是什么存在,可以百年如一日混入苍墟龙蛇种不被发现,我?等也骇然,她是神洲栋梁基石,牵系着神洲的万道,正因为如此,才不能疏忽轻视!”
“既然诸天大尊者?都在,妾身就厚着脸皮,请诸天大尊者?观一观她的命碑!若真是无辜之辈,妾身定会护她安好无忧!”
观!命!碑!
赤无伤为之齿冷。
倘若说神洲诲问台的映魂镜能纤毫毕现映出记忆,连吃喝拉撒都有,那这《观命碑》就更为歹毒,它?名为观命,实为定命,无论六界生灵,只?要是命碑被观,此生命途都会稳固不变,再难逆天改命!
这让郑阴萝脱了裙子,赤裸裸被一群老家伙观了全?身的痣又有什么分?别?甚至之后,她的痣不能点?,不能涂,只?能原原本本长在最初的地?方!
她的身体都不能按自己的心意来长!
“我?**你?个老天母的!!!!”
赤无伤不顾尊卑,气得?破口大骂,“你?当什么神洲大母,你?当老鸨的吧,这么喜欢观命,怎么不让这群老家伙观一观你?长了几颗黑心老妖痣?!我?看你?是想整死郑阴萝,好给你?那废物女让路!!!”
少女郑青穗怒吼,“你?少含血喷人!我?还?需要这小宠来让路?!笑话?!!!”
西池天后神色大变,当场发作,“小辈岂敢对本后如此呼喝?西池大武神!拿下!”
赤无伤胸膛剧烈起伏,原先平复下来的双眸再度有充血的迹象。
“西池大武神?”他讥嘲扯着血唇,“区区西池,为了一个湖水老妖母,敢与我?赤望全?武神为敌?我?赤望敬你?是天后,你?方是天后,我?若不敬,你?昆吾离了郑阴萝跟神主,还?有何等威风?!”
他浑身煞气翻涌,竟然生生逼退了西池武神。
他不再犹豫,抱紧阴萝的蛇臀,嘶声怒吼。
“大鹏!开路!!!金乌!断后!!!鲲鹏!护驾!!!郑阴萝少一片蛇鳞爷炖了你?做鱼汤!”
“所?有凤凰眷属,随我?杀出这玄穹圣天!!!”
“若死!小爷跪着给你?们守灵!若不死!便?是我?出生入死的弟兄!日后大封诸天不败长生定有你?们一席之地?!!!”
刹那,山呼海啸,声势如炎海。
少年帝子腕臂猛甩,赤红火焰舔舐半空,他指骨暴响,再度握住了那一把薄红伞。
小铃铛当啷作响,不吉利的气氛愈发浓厚,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撑开殷红伞花,而从那手柄处,旋转四?圈后,铿锵一声后,竟抽出了一杆邪恶腥气的血红长枪。
冷金禁纹宛如活物,从枪身爬了出来,蔓延上了赤无伤的手背,血肉如灯花爆开。
也在这刹那,他从帝子之阶,晋升为少帝之阶!
——诸天之上,斩神第一禁!
是情天禁?!!!
西池天后脸庞失去血色,她一直以为镇厄天尊封印了它?,却没想到这一杆禁枪早就认了最小帝子为主!
难道第六子才是血巢至尊之主?!
不,怎么可能,这第六子最是平庸,只?爱到处闯祸,全?然没有兄长们的精明出色,怎么可能是情天禁的主宫之神?
上一次情天禁出现之际,几乎屠灭了四?界!
当它?一出现,昔日覆灭阴影再度笼罩万神。
六界诸灵骚乱不已,场中音声不绝。
西池天后同样后退半步,厉声呵斥,“第六无伤,你?想做什么!你?要为了她叛出神洲吗?!”她缓口气,只?能先发制人,“好孩子,你?是被蒙蔽了吧?实话?不怕告诉你?,这郑阴萝,其实是罪血余孽——”
但?迎来的,却是这血巢少帝轻蔑又不屑的戾笑,他胯骨还?在轻轻抖动。
他说。
“那又怎样?小爷吉凶双生,会不知道她是大凶?你?当我?吃干饭的呢?”他还?拍了下阴萝的嫩蛇脸,“郑阴萝,你?可别睡,睁眼好好瞧瞧,小爷这些年,可不是白睡你?的床,白吃你?的饭,你?且看好了,小爷才不是什么小废物天神!”
“郑阴萝!抱稳了!小爷护着你?走——”
“我?看这诸天谁敢拦我?们半寸!!!”
煌煌威赫,万丈锋芒。
既然,郑阴萝是你?们弃之厌之,更杀之而后快的罪血,小爷我?就做这六界禁书的第一行,让你?们永世?都后悔翻开今日这一页猩红。
情天禁血枪邪气凛然,映出了那双盛血冷厉的少年天神瞳。
“神拦,杀神!佛阻,弑佛!我?想神洲万神诸多,也不少我?第六无伤这一个幼神犯下累累罪业,堕下万魔深窟的吧?”
“要么滚,要么跪!!!”
第133章 第四个火葬场
情天?禁!
六界一等封天禁物?!!!
天?道走马宫盛开着两百五十六尊坐莲, 它们受到无上血煞侵蚀,惊惧之下,纷纷开败。六界尊者被坐莲弹了出去, 趴在?柱上, 险些形象全无。
他们:“……”
这神洲真是不祥之地!
他们先是被那郑世小帝姬连声带脸地贬损了一通, 其次就?被西池大母拿着做了狐假虎威的大旗,最后还不得不直面情天禁这一等灭界邪物的威胁!
真是够了!
他们六界的命也是命!
若不是有?着圣陀天?宫的天?命预言,说这一次天?厄之灾, 会覆灭六界生灵, 他们才懒得?掺合进这一场真假帝姬的祸事里!
虽然西池天?母对她儿有?着极其深厚的期待,但他们不用观命碑都知道, 一个是命途一眼看到头的普通凡女, 一个是统御万道的龙蛇至尊,若非后者实?在?凶煞缠身,昆吾神洲有?此女, 相当于第二个开天?神主郑夙!
有?这等助力, 真假有?那么重要?
人皇都不禁问圣宫老佛皇,“这六界天?厄之灾, 真的应在?郑世小帝姬上?”
难道不是那凡女吗?
不过想想也是,这些年无论神女还是凡女,一个劲儿坠向情爱, 不管是做妖魔妻, 还是做神佛妻, 还美其名?曰救赎基业, 粘粘糊糊的, 名?声都差得?很,让这群家伙掀起?风浪, 基本?不可能。
圣宫老佛皇叹息,“……必应!”
旁边站着一个眉目稚嫩的少年小童,双眸凝若清水,他合着双掌,“阿弥陀佛。”
“既然老佛皇都应言了,那我?等,需得?观一观这小帝姬的命碑了!”出声的却是极皇大宫的大魔祭祀,藏在?黑雾当中,身姿隐约可见妙曼,“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我?辈岂能坐视不管?”
“噗——”
笑声突兀。
大魔祭祀不善地望去?,却是那妖主周平宜扬着手,玩着那一串粉琉璃的俏佛珠,苍白面上泄落粉粉萤光,自那眉梢小尖山处,妖气汩汩流动,“你极皇大宫赔进了一个万古魔种,大业倾颓,是对这小帝姬恨之入骨吧?”
“不过你们在?前?头杀魔种小挚爱,就?不怕它后头把你们都吃了?”
大魔祭祀冷笑,“妖主真是费心,您都快断子绝孙了,不如?多多督促儿媳多生!”
都什么时辰了,还在?打嘴?
西池天?后都要咬碎一口银牙,不得?不提醒,“诸位尊长?,眼前?要紧,还请出手,莫让天?厄罪血祸乱六界!”
说这话之时,她还看了一眼镇厄天?尊,他仍是那一副天?真少年的模样,嘴边的笑容都没有?变过半分,仿佛唤醒了情天?禁的第六无伤不是他弟弟似的。
西池天?后有?些莫名?的不安,自从这江氏罪血得?称人王归来,六界都有?了变动。
魔种堕鬼域,月神镇高台,如?今她从不放在?眼里的一个凤凰后裔,却是情天?禁的终极兵主!
六界是否隐瞒了什么?
又或者是否独独将她这一家排斥在?外?
西池天?后越想越心惊,她抛出一枚清池镯,霎时波涛弥漫,杀机遍布,天?道走马宫被倒灌成一轮深邃碧海,她还不忘嘱咐郑青穗,‘等会找准时机,就?用母尊给你的匣中物,如?今正是夺取她天?谴幼体的好机会!’
少女郑青穗都懵了,“……什么?我?还要用她的破身体?”
先前?她还冲着赤无伤自证清白,说自己绝对不会瞧上小宠丝毫!
少女郑青穗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她立即扬声,“我?乃天?尊天?女,正统天?神,我?就?是我?,岂会觊觎一个下贱罪血——”
“啪!!!”
她还没说完,就?被西池天?后扇了一掌狠的。
郑青穗不可置信捂着脸,“母尊,你打我??!”
西池天?后胸脯起?伏,面容狰狞,哪里还有?半分的雍容华贵,“没有?本?事的雀儿,偏装天?池的凰,本?后怎会生出你这般蠢货?!若是郑阴萝真是我?儿,我?还用花费这么多的心思让你入神位?!神主与大剑主已被你父调开,再也没有?今日之机,你若是把握不了——”
“那就?做一辈子的平庸凡女!”
说着,西池天?后伸手一挥,脱开了神境,又是人前?尊贵大母的姿态。
而在?另一场——
“啊呸呸呸!”
那一个浪头高高灌过来,赤无伤猝不及防淹了几口,他本?是赤火武神之躯,浑身的气焰被西池阴水浇熄了不少,尤其是那一口灌到喉咙里的,阴冷腐蚀着内壁,让他极其不舒服。
他冲着前?头开路的大鹏抱怨,“怎么不摇几只大龟过来?小爷都要被泡烂了!”
大鹏武神有?些没好气,“老大,您是鸟,会飞的啊,还用什么龟!”
再说,北太康是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吗,那是摇龟吗,那是给他摇大爹!他们一个天?上飞的,怎么能给地上游的叫爹呢?传出去?他们要被六界兄弟们活活笑死的,那他大鹏都不用混了!
“……”
有?道理的。
赤无伤想了一瞬,认真道,“但爷是个雏鸟,恐高,还没学会飞。”
“……”
大鹏武神差点从空中摔下去?。
不是。
您刚才吼的那一嗓子,多么热血沸腾,感情你一只百鸟之凤,你还恐高,连飞都不会呢?!
完了,绝对完了!
老四鲲鹏从侧围飞过来,抄起?了蛇凤幼神,赤无伤冲他竖起?拇指,“四儿,靠谱!”
“——臭鸟后仰!!!”
从他头顶劈落一道吼声,赤无伤想也没想,本?能往后屈腰,一道刃光几乎是擦着他的喉颈过去?,他暴跳如?雷。
“哪个混蛋偷袭呢讲不讲江湖道义的?!”
啪唧。
阴凉的双手拔起?他的头颅,弯弯曲曲又湿湿沥沥的墨发垂了下来,而在?这黑暗葳蕤之中,藏着一双初初觉醒的白线蛇瞳,光影流动,鬼魅交错。
“臭鸟,张嘴!”
“……啊?”
少年的血唇诧异张开,浸润下来一股水汽,那条小葡萄舌仿佛带着一抹银霜,冷冷吊入了他的喉咙,从未被情欲燃烧过的地方疼痛欲裂,他不禁咽了咽嗓子眼儿。
很疼,又异常焦灼,干涸得?寸水不存。
他想要追逐她唇里的湖泊,被小蛇姬抽了一记狠的,“我?都吸干了西池水,还不快闯门?!你个大鸟噘着嘴干嘛呢恶心唧唧的!!!”
“……”
阴萝坐在?血巢少帝的肩上,他束发的小绳早就?被切断了,锋利短发似刀刃一般割过她的蛇尾。
阴萝双手捏折那张昊天?雷极旗图,指尖寒芒闪烁,翻飞过去?,正网住了佛家的一枚淡青色法螺,捏碎成一段流沙。
多方人马混乱交战时,虚空掉下一双纤细精巧的血绣鞋,是鬼界的手笔,阴萝脚跟一扬,恶狠狠踢着赤无伤的腰胯,“臭鸟,来一泡纯阳童子尿给他们看看,敢跟老娘玩阴煞?我?滋不死它!!!”
赤无伤:“?!”
祖宗!你真是我?活祖宗!这口气都要争的吗!
他急赤白脸,憋了半天?,脸都憋青了,“这么多人,又不是只你一个,老子,老子尿不出!”
“废物!要你何用!!!”
你骂我?也出不了!
赤无伤上半身的衣裳早就?灰飞烟灭了,此刻不得?不紧紧抓住那一根要掉不掉的腰链,将伤害转移到了小弟身上。
“大鹏!金乌!鲲鹏!童子尿江湖救急!!!是兄弟就?上!!!”
众鸟:“……”
淦!这兄弟不做也罢!
老二金乌立即说,“老大,我?前?些日鸟被晒伤了,元阳都化成水了!”
老四鲲鹏紧随其后,“老大,我?早恋,你们都是知道的啊!”
于是众鸟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修金刚不坏身的大鹏鸟身上,满怀期许,寄予厚望。
大鹏武神:“……”
淦!老子要跟你们绝交!就?现在?!
“刺啦——”
先天?知觉让阴萝浑身一颤,她猛地下腰,双瞳正对上了少女郑青穗的脸庞,她隐身到了半路,被阴萝吓得?现出原形,后者更是扔出一张昊天?雷图,雷蛇冲她面门咬去?,她哪里还稳得?住,从空中直直坠落下去?。
“等等,我?匣子呢?!”
她后知后觉,冲着阴萝怒吼,“你个小偷,你还给我?!!!”
西池天?后本?能察觉不妙,她双臂一旋,扔出一段织罗红纱,尾端却窜起?了一股天?火,阴萝用旗图裹着那一只乌匣,边角擦开匣锁,脚尖一踢,朝着西池天?后抛掷过去?,快如?星火陨落。
“还就?还!母尊接着!”
“——不!住手!!!”
西池天?后躲闪不及,被那匣内的清光照了一瞬,花冠碎裂,青丝披散,皮肉骨块不断崩毁,从她眉心深处,狼狈钻出了一条黑赤小巴蛇。
——巴蛇?
哈!居然是巴蛇?!
阴萝只觉讽刺,这巴蛇一族,吞象为生,可称巨,也可称凶,但论起?等阶血统,就?好比凤凰百鸟族内的水鸡一流,就?她如?今崩毁的龙蛇之身,这区区巴蛇,都不够资格做她的眷属!
难怪她前?世杀上云澜天?境,这西池天?后都在?她手下走不出几个回合,这样外表虚华的末位之神,纵为天?后,仍是不堪一击!
她竟然让这样低贱的小巴蛇摆弄了近千年!
还差点被一条小巴蛇的女儿骑到头上!!!
“好呀!好呀!母尊现原形啦嘻嘻!”
阴萝笑得?蜜甜,倏忽变脸,“不过是一条妻凭夫贵的小巴蛇,论在?我?苍墟龙蛇前?,也敢称天?后,也配定我?命碑?”她揪断了自己的一根浓黑小辫,伸手一甩,麻绳般圈住巴蛇天?后的七寸!
趁你病要你命!
绞杀——!!!
千钧一发之际,咣当一声,空中敲起?了一阵烈烈的风雷鼓声。
阴萝僵硬一瞬,巴蛇天?后趁机逃脱,躲进了老佛皇的身后,她惊魂甫定,“多谢老佛皇救命之恩!此女果真心狠手辣,我?育她百岁,有?功无过,只是为了六界,不得?不大义灭亲,她竟半点情分都不顾念!”
老佛皇面容苍老,长?叹一声因?果,又对阴萝谆谆教诲,“施主,你孽障缠身,再种只是苦果,不如?早早了了尘念,泅渡沧海又何须执着一时?”
这话翻过来就?是——
你有?罪!早了断对大家都好!下辈子你再投个胎,洗清罪业,肯定有?出息的!
阴萝当然知道,江挽匣将他的不灭帝功之业全给了她,她灵宫之内流转着滔天?晦煞,这也是她神台崩塌的原因?。
可她怎会束手就?擒?
信佛?
神佛前?插几根香烛,闭眼不看众生之苦,念一万遍的阿弥陀佛,就?想修成万世基业?
天?底下哪有?这等美事!
修道者都学锦鲤躺平捡漏,这六道软烂,再无开天?之能!
而我?,偏不要这畸形运气,我?要争天?,争地,争这血海中的一线生机,神佛众道也难熄我?欲!
阴萝冷笑,“我?佛,你不是爱预言天?命吗?”
“魔种灭世登真,你们放任一个婢女玩什么救赎,这是你们要等的天?命?曼荼罗罪朝要以生灵大能为饵食,铸就?修罗国度大业,你们还是让一个女扮男装的小蠢货玩什么皇兄都爱我?,这也是你们所侯的天?命?”
她轻蔑定言。
“一点破情破爱就?想拯救万界苍生,一点破恩破义还让我?自刎谢罪?!我?佛,你未免,太轻视我?的罪!”
她喉音清啸,隐有?龙吟之声。
“吉当当,借我?情天?禁一用!!!”
“接着!!!”
血巢天?神问也没问,他暴喝一声,腕臂一提,青筋爆起?,将那一杆血禁长?枪顶了上去?。
此时战局之中的大魔祭祀看得?分明,发出了一阵非男非女的笑声,对着左右侍魔讥嘲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幼神,这情天?禁一枪不容二主,得?焚她个尸骨无存!咱们且等着看好戏!”
然而蛇族幼神毫不避讳,伸手握住情天?禁,异变陡然生成,那冷金禁纹化作一抹银霜色,从她手腕卷过,迅速爬满她周身,就?连那两?扇薄眼皮,也勾勒出一抹星象恶曜色。
大魔祭祀:“……”
有?些打脸了,下不来台。
大魔祭祀强行挽尊,“且看着吧,这情天?禁岂肯屈她之下,定发挥不了禁法!”
岂料阴萝那一鞭蛇尾突然游动,从那小凤皇天?神的腰身逐渐移到脖子。
“咳咳——轻点绞!要被勒死了!!!”
赤无伤拆了拆她的滑腻蛇尾,就?跟葡萄缠藤架似的,根本?拆不开!
“别吵!”
阴萝喝他一声,高高支起?蛇腰,她似拉弓开弦,将那情天?禁压扯成了一轮血幽幽的半月。
大魔祭祀:“……”
这蛇姬幼神把人一杆血枪当弓来使是什么意思?有?意思吗你?!
阴萝指尖凝出了一枝湮灭神谕,架在?情天?禁的杆身上,双眸闪烁着厉光。
“若天?命烂成这样——”
她果断松手,切断一缕鬓发。
暗紫刀袖冷厉叠起?血浪,天?地随她的心意汹涌呼啸而去?。
“我?就?宰了这烂天?命!!!”我?还要这佛,再也批不了我?的天?命!
“刺啦——!!!”
这一枝梅子青色的湮灭神谕,不偏不倚,正从大佛的肚心射进去?,中了巴蛇天?后的眉心。
“怎,么,会,会……”
巴蛇天?后如?失魂魄,坠在?佛座莲海之后,浑身血肉再度爆开,溅了满座的血泥。
大母一死,神洲无后!昆吾神洲突兀一暗,阴云聚成一条黑赤巨蛇,那是尊后法相消散的天?象!
“喀嚓。喀嚓。喀嚓。”
“——师父?师父?!!!”
从那大佛的肚心,出现了蜘蛛丝般的裂痕,那俊秀佛童悲痛失声,在?莲座之后,叠起?一座座的舍利高塔!
一佛陨落,万佛同悲!
赤无伤扭头,血瞳都滞了下。
一佛一后同死?!
“我?操!郑阴萝你这,这捅了大娄子了!快!快杀出去?!”
阴萝撇嘴,掌心往下一压,情天?禁再度下坠,赤无伤顺势握紧猩红枪身,冷金光芒耀耀生辉,横扫一片六界生灵,他冲着兄弟大鸟厉喝。
“大鹏!别划水了!快抄近路送我?们出神洲!!!”
大鹏武神:“……”
在?两?尊小杀神的血海滔天?中,他们杀出了玄穹天?的重围。
而所谓的近路,则是一道高达四万丈的青色天?堑,被诸小神称为永生之路。赤无伤往底下看了一眼,破口大骂,“永生之路?这一脚踩空,送老子轮回是吧?!你是不是也想试一试我?的情天?禁!”
大鹏武神委屈地说,“老大,您说要抄近路的,对面那崖头,就?是人世界!再没有?比这更近的出路了!”
“问题是老子恐高不会凌空——”
嘭!!!
他屁股猛地一痛,被阴萝甩了一截蛇鞭,跟头一翻,直接折了进去?。
什么?!!!
“啊啊啊好高郑阴萝你他凤凰个老干爹的!!!”
大鹏武神眼睁睁看着他老大尊臀被踹,从四万丈天?堑直摔出去?,而这一尊蛇祖宗则是矜持扬了扬下颌,“天?后已死,佛皇坐化,未来诸界必有?动荡,劳烦你们看好我?的宝矿山,别让蠢货们染指,我?们还会回来的!”
她也一脚踩空,翻着飒飒山风,坠落下去?。
众鸟都懵了。
不是,你俩都跳崖了?还能怎么回来?做鬼吗?!
他们急忙翻腰去?看,却见——
血羽凌凌,凤声昂昂。
那细长?华美的尾羽在?烈风中飘飘扬扬,好似一束柔软的殷红绸缎,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浮华金粉彩纹。那条蛇尾正盘在?澄金凤颈,阴萝压低身子,青白双臂抓着两?根硬翎,“你这不是会飞吗?还骗蛇呢?”
他们:“……”
知道了,丑角是我?们。
凤皇愤愤开口,“郑阴萝,踹小爷屁股之前?就?不能打声招呼吗?你知道这有?多高吗?小爷往下一看就?要晕了!”
“那你多看看嘛,多看就?不晕了!”
阴萝哄他。
赤无伤半信半疑,又往下瞅了一眼,幽寂森寒得?根本?望不见底。
“好高!!!小爷要晕了!!!”
血红尾羽曳着一道流光,从万丈天?堑撞落进一处人间天?池,冰冷水花爆溅,又在?刹那成了温泉。
阴萝调整了落水的姿势,蛇尾盘上了巨石,而湿淋淋的手掌更快爬上侧腰,把她狠拽下去?,水流淹没颅顶,阴萝用尾狂扇他的脸。
“哗棱!哗棱!”
水花如?银线晶莹爆开,阴萝被他举着,冲顶上了巨石。
狼尾短发湿漉漉地遮了眼,被他扬手拨开,露出俊朗的前?额,眉眼洗去?血污,仍带着几分战后的腥气,他双臂隆起?肌锋,“郑阴萝,小爷随你战这一场,什么都豁出去?了,你就?用这臭蛇尾甩我?俊脸呢?”
这至高傲慢的小帝姬斜眼瞧他,“说说,我?的雏凤小天?神想要甚么赏——”
少年双臂肌锋起?伏,烈日晒出一层蜜金色,他长?久凝视着她。
他猛地昂起?脸,水汽充沛,噘了她嘴唇。
随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浓烈炙热的血气双唇一遍又一遍叩拜他的天?门,阴萝的舌根都吮得?麻了,少年天?神缓慢喘息,双掌捂着她的脸,蛮狮般的胯部快活地颤动。
“郑裙裙,乘着这万里风,我?们私奔去?吧,去?一个,哥哥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我?带你去?风的那一头,在?那里,我?们热吻,欢笑,彻夜缠绵。
我?们龙凤天?宜,只结万岁之好,好不好?
第134章 第四个火葬场
“嘶, 轻点,郑阴萝,嘶嘶嘶, 轻点儿啊!”
少年天神握住那一只青白瓷骨腕。
“弄得小爷这么?疼, 你故意的是不是?!”
夜深, 露湿,洞穴被反而篝火映得蜜油油的,少年天神的大胸血痕遍布, 随着急促的呼吸凶猛扩张, 仿佛要吞食掉眼前的猎物?。
罪魁祸首娇滴滴地喊,“连私奔都不怕, 还要瞒着哥哥们呢, 怎么?,上个药连这点疼都受不住呢?”
小凤皇:“……”
确定?了,郑阴萝的确是在阴阳怪气!
他盯着她, “郑阴萝, 你兄控啊?”
随着异界的穿越者越来?越多,小凤皇接受能力强, 偶尔也能蹦出几个奇怪又异常符合心境的字眼。
而?被?弹幕炮轰了百年的阴萝:“……”
不巧,她也知道兄控的意思。
“兄控怎么?啦?兄控吃你家饭啦?”祖宗惯性插腰辱骂,“啊, 对, 我就是吃你家的饭了, 还不给钱, 那又怎样啦?你自家的饭, 你都看不住那能怪我吗?有种你咬我啊,嗷, 你真咬啊你个狂鸟!”
少年天神大马金刀坐着,又岔开了长腿,双臂一伸,就把那条活泼乱蹦的小蛇尾抱到自己?腰心前,张嘴狠啃她嫩脸一把。
跟郑阴萝同?生共死的好处是——
现在他想抱就抱,想咬就咬,就是有点儿费牙口!
赤无伤恨恨道,“你还知道吃了我家的饭呢,每次掐着时辰来?,害得小爷饿了那么?多年!”去小孩桌吃饭也是,他就没抢得过郑阴萝,偏偏她吃了那么?多,个头还是娇娇小小的,都不知肉长哪儿去了!
阴萝胡搅蛮缠,拒绝认错。
“你瞧瞧你这胸,再长就得爆了,我替你减一减饭量怎么?啦?你得多谢我,来?,叫多谢祖宗。”
赤无伤不理会她,血气唇碾起了她那一轮耳圈,这孤鸟寡蛇的,他又是个血气方刚的小天神,哪里忍得住,他双臂捧了捧她的腰,脑袋顺着颈窝埋低,鼻尖除了厚重的血味,还有一丝掺杂着蔷薇水的鹅梨香。
他扬着浓眉,顺着她那阔大的黛紫色刀袖钻进?去。
“……干嘛?”
她颇为警觉,截住他的厚沉腕心。
“……饿。”
他没有抬头,继续闷在她的肩膀上,像夏夜里焖哑的蝉,“郑阴萝,你别推我,你老推我,唔,郑阴萝你真讨厌,你让我摸摸怎么?了嘛,又不会掉块蛇肉,小爷不是常给你摸嘛,小爷也没怎样。”
他抚上她的锁骨,是两扇很?窄,很?窄的月窗,锁窝处凉丝丝的,仿佛勾着一汪清水。
血巢小天神泪眼滴答,吸了吸鼻子。
“今儿个小爷真怕,那么?多大尊呢,动辄就是千岁万岁的,要是我没能把你带出去,要是,要是你死在那里,那,小爷怎么?办?”
祖宗无所顾忌,“让你哥哥把你敲晕,埋我身边儿呗。”
“呸!小爷才不要被?埋呢,要是那虫只咬我怎么?办?毕竟蛇鼠一窝,你死了它们看在亲戚的份上,都不敢咬你,亏的还是我呢!”
“……”
谢谢你!再说我可就要翻脸了啊。
小天神越想越觉得害怕,阴萝几乎被?他强劲的腿根绞在了怀里,偏偏他还嫩着声哭,“小爷都习惯跟你一块儿长大了,要是你不长了,我怎么?办哪。郑阴萝,你一定?要很?强,很?强才可以。”
“……这也不是你哭叽叽揉我的理由。”
“……”
小爷不听。
小爷就要哭叽叽揉坏你。
会哭的小孩才有奶喝,这是郑阴萝横行诸天的秘诀,他借用一下怎么?了嘛。
“哔啵——”
潮湿的树枝发出破裂的气泡声,火星溅了出去,烫红了少年的一小块脚踝。
“你坐得太近了。”祖宗难得好心提醒道,“别被?烧着了。”
“……小爷知道。”他仍是闷闷的少年嗓,“我故意的,只有坐得这么?近,才能抱到你。小爷是没读过几本佛经,但也知道,爱如执火,近则烧手,远则烧心,烧就烧吧,烧死小爷也认了!”
“虽然你说得这么?可怜,但你——”
祖宗和善微笑。
“好像在解我的亵衣喔。”
“……郑阴萝,你别吵,这结小爷没解过,不好弄!”
阴萝降手一劈,赤无伤早就知道她出招路数,交错叉开,捆在腰后,他的英俊面孔骤然迫近,野蛮生长的眉茬锋利上挑,“郑阴萝,你没发现吗,只有当你身躯生机勃勃,你的神台才会停止崩毁。”
天道走?马宫那一场,让她脸鳞都缩了回去。
“所以?”
“所以小爷决定?以身为引,帮你一把!”
阴萝跳起蛇尾,噼噼啪啪甩了他一脸。
赤无伤:“……”
赤无伤:“行行行,祖宗,知道了,别甩了,脸都肿了!”
阴萝卷了那一面昊天雷极旗图,发辫一甩,背着他睡去。
“……”
防鸟呢郑阴萝。
赤无伤把篝火拨得亮澄澄的,也侧躺着靠着她,他手指拨了拨旗图,“睡了吗郑阴萝?郑阴萝你睡了吗?郑阴萝我睡不着!郑阴萝你真睡了吗?郑阴萝小爷第一次睡这么?寒碜的小爷睡不着!郑阴萝我后背痒是不是有虫咬我了?”
蛇蛇:叨叨鸟嘴!烦都烦死!
她翻开旗图,冲他瞪眼。
也不知道他什么?毛病,幼时被?她当布娃娃抱着睡,哭哭啼啼不愿意,还哭出了晶莹小鼻泡,说什么?有损大丈夫的气魄。
现在呢?
主动要钻她的小被?窝了呢。
他顿时眉开眼笑,嗖的一声跳进?去,把她抱紧,像小时候那样,将头埋进?被?褥里,周围昏暗无比,只有郑阴萝一双亮溜溜的眸子,天地也只有他们,“郑阴萝,我们多久没在一块儿睡啦?”
“从你九神岁还赖在我床,被?我哥赶了出去。”阴萝没好气,“你那天做了什么?,郑夙还把我吊了半天!”
“……”
他有些心虚挨着她的脸,“也没什么?吧,我就是想,偷你一根辫子。”
“就这?”
“就这!”
不过当时他想割郑阴萝的辫子,只是想给她下咒,让郑阴萝这个讨厌鬼永远消失!
阴萝骂骂咧咧,“你出不出息,就因为一根辫子,你跟我说不就好了嘛,害得我平白?无故挨了郑夙一顿骂!”
阴萝以为他还对当初抓周耿耿于怀呢,就揪下了一根小辫子,甩他脸上。
“给你了,以后不准再偷偷摸摸拔我头发!”
少年凤皇眨了眨眼,握紧掌心的小根发辫。
他凑近她耳圈,“郑阴萝,你把你小辫子给我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次可不是上次,他都记着呢。
祖宗被?他鸟嘴叨了一夜,早就很?不爽了,当场就爆喷他,“这意味着你要给我郑阴萝当牛做马端茶倒水肝脑涂地骨灰都得为我而?扬!!!”
“是这样的没错。”
出乎意料的,少年并未反驳她,反而?颇为赞同?。?
这鸟脑子给劈坏了啦?
阴萝翻过身,鼻尖正挨着那热浪沛沛的血唇,被?亲个正着。
他手指爬上来?,圈住她的颈肉,那毛茸茸的胎毛溢出指缝,他啾了人一口,把人当场啾晕,瞪圆一双水凌凌的猫瞳,少年咬着血唇,眼窝晃着蜜光,兀自笑了一声,又捧着她的颈流连起来?。
“郑阴萝,你一直都做坏孩子,你也,教教小爷,好不好?就今晚,就今晚变坏一些,明?天小爷又给你变回去。”
他贪婪,莽撞,又带着一丝温柔,盘起她那银霜葡萄舌。
“不行——”
这祖宗拒绝他的理由竟然是,“以后咱们入了阴煞之地,没了童子尿怎么?破解?咱们总不能随时都带着只大鹏鸟吧,那多冒犯大鹏呀。”
“……”
没听出你冒犯的歉意,甚至还很?兴致勃勃呢。
他有些咬牙,翻身将她圈住,“那就,养一只大公鸡!”
为了留住这性情多变的祖宗,他连男色都豁出去了,耳根烧起一盏桃血,把她的手勾到胸前,“……这也有点疼,是不是那妖主出手太重,压着这儿了?”
“你,嗯,帮小爷瞧瞧。”
她指尖轻轻挨下,他就骨软肉酥,没了气力,软软蹭了过去。
山中鬼魅出没,又淋了一场饱雨,小豆蔻吸了潮,沉沉甸甸,在枝头上摇摇摆摆,泛起尖尖的怯粉,阴萝蛇尾一摆,卷掉了他腰间?悬挂的那一条束玉镶金的细腰链,只剩下那一块黑缎金绣的蹄刀衣襟夹在腿边,偶尔随着动荡,泛起一线灼光。
她缓缓卷动蛇鳞,刮蹭过少年英勇战斗的蛮狮小劲腰,那鳞片被?翻出了浪,薄而?冷,又刺棱棱的,惹得少年吃痛了几声,却是愈发不肯放开。
彼此角力,暴汗淋漓。
少年的手腕还缠着一根兴武的刀菱带,裹着硬骨与青筋,火焰般在她眼前跳动溅开。
那一截蛇尾活溜溜的,从腰卷到膝,又从那昊天雷图的边角弹甩了出去。很?快,缠上来?一双少年的长腿,肌锋凌厉,威风凛凛,仿佛长枪出巡,膝骨一个猛冲暴顶,将蛇尖困在了脚踝骨间?。
然而?他腿太长,这么?往下一蹬,冷不防踹到了那一架篝火。
噼里啪啦间?,炭块滚落下来?,爆了一枚火花儿,落到皮肉之间?,烫出热乎乎的血泡。少年却不知疼痛似的,脚掌宽大,蹬着凶狠的蛮劲儿,以至于趾骨的爆筋都泛起一种勃勃的暗红色,随时都要暴烈死去。
天明?之前,少年凤皇都要紧紧绞缠着这蛮恶的小蛇神,深入险境,势要在沙场中筋疲力竭,再无一丝余力。
“呜,呜呜,呜呜嘟噜——”
阴萝是被?一阵嘶哑难听的声音吵醒的。
她睁眼一看,洞穴口透进?了天光,那家伙赤着蜜胸,胯部之下环了一圈赤金尾羽,正捧着一只黑笙,乌拉乌拉弹着花舌。
祖宗脾气很?大,捡起昨夜还未烧尽的一根木柴扔了过去。
“大早上的你嚎丧呢?!”
“嘿,嘿嘿,你醒啦郑阴萝,你都睡了第三天了,再不醒,小爷都以为——嘿嘿!”
赤无伤抓着笙跑进?来?,还给她卖弄自己?的小锅龟汤。
“方才小爷狩猎,本想捉条小黄蛇给你补补的。”
但他想了想,郑阴萝也是蛇族,刚过夜就吃她亲戚,多不好意思啊,于是他又想打?鸟,而?开了荤的少年哪能让自己?的意中人吃他以外的鸟呢,遂又摇头放弃,他还想猎一头虎,但精血太盛,万一把郑阴萝补死了怎么?办?
于是他捋起裤腿到池水里捉了只大青龟。
——少年的柔肠都为她绕了八千里路。
阴萝不知道龟龟扛下了所有,她只是奇异望着他腰后的小辫尾巴,晃晃荡荡的,又乌溜溜的,跟小老鼠尾儿似的,她伸手抓住。
“臭鸟,你长小尾巴啦!”
她幸灾乐祸。
赤无伤:“?”
他才发现自己?这个变化,扭头去看,果真是一根细细长长的小辫子,被?阴萝绕在手里,葱白?的指尖像是戴了一圈小发绳。
赤无伤的脸噌的红了。
这回轮到阴萝:“?”
他倾过身,血气唇被?尖牙压了一圈,才咬着唇角,小声跟她解释,“这是情贞长生辫,我们凤凰,一生只长一根。它……是为你而?长的。”
蛇蛇:“?!!!”
她蛇腹倒吸一口冷气。
蛇蛇:“那岂不是你这辫子摆出来?,大家都知道我跟你鬼混过了?那你哥?那我哥?!”
她当即目露凶光,手指缠了一圈,似乎要生生拽断它来?毁尸灭迹。
“啊疼疼疼,别拽,别扯,郑阴萝,你个魔头!!!”
最后少年凤皇保住了他那一根情贞小辫子,那一锅热甜的龟肉汤也被?他亲手喂进?了祖宗的小肚子,勉为其难浇熄她的怒火。
他们在山中天池修养了时日,方入了世。
这一处的人世界与佛世界接壤,名?为净雀王朝,到处都是庙观,供奉着未来?慈氏。赤无伤默默将阴萝的面纱围上,恨不得把眼睛都给裹住。
“干嘛呢你?”
阴萝滑动着蛇尾,在街上缓慢行走?,赤无伤特?意给她挑了一条及地的珠绳黄蕊罗裙,盖住了蛇尾尖。
赤无伤心道,你前脚刚射穿了大佛的肚心,导致万佛同?悲,如今还跑到人未来?佛的地盘上,大摇大摆的,你想想这像话吗?
他们路过宝鼎华林园,正值盛会,香火不断,那烟气几乎缭烧到了天际。
“快,快走?,再晚一点,那铃铛都要被?挂满了!”
信徒们从他们旁边跑过,脸上带着几分狂热。
赤无伤拉过一个头巾男子,“这地儿这么?灵?”
那头巾男子也是热情,“唷,看您是外地来?的吧?求子的呀?年纪轻轻就这么?操心啦?看来?成亲很?早嘛。”
“咳——”
赤无伤猛呛一口,脸庞猛烧起来?。
阴萝笑嘻嘻,还拍了拍他精瘦小腹,“对呀,求子孙满堂,求您指个明?路。”
“咳咳?!”
那头巾本地也被?阴萝的胡言呛得不清。
这少年身量高大,血色上佳,又束着一头利落蓬密的黑狼尾,双耳戴着小环彩羽与银丁香,腰间?佩了一把铃铛红伞,无论?从哪方面看,皆是英姿勃发、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没想到竟然是个雌伏的小侍君。
“是从夜后国过来?的吧?千里迢迢,也是诚心!”
绿头巾很?是热情。
“喏,华林园是我净雀圣地,未来?慈氏就是龙华树下成佛的,这一年只有这一回,龙华菩提树开花,你挂只铃铛上去,让佛也听一听你的心愿,可灵啦!我本不育,去年许愿儿孙满堂,今年我妻子就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长得还跟邻家小妹有点像呢!”
蛇凤:“……?”
绿头巾撂下一句就匆匆离开,“今年我得好好许,起码得长个像我的!”
蛇凤面面相觑。
这人间?真乱。
阴萝是个爱凑热闹的,“要不咱们也去瞧瞧?”
赤无伤环着胸,高傲挑眉,“不会吧,郑阴萝,咱们可是神祇,你确定?要拜别的佛吗?这也太孬种了!小爷不信鬼神也不信佛,要去你自己?去!小爷才不跟你丢脸去呢!”
于是作罢。
中途他们寻到了一处茶馆歇脚,阴萝指使他去买葱泼兔以及炙鹤子脯,那味儿霸道香辣,她都记着呢!
“真是个祖宗!这张嘴除了会吃还会什么?呀?”
他捏了捏她的小唇,挤出胖嘟嘟的形状,趁她发怒前长腿一迈,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华林园,日头正高。
“别踩,别踩,老子的吉祥头巾都要掉了!!!”
“哎唷,哪个混蛋踩我手?!”
“靠,这小子哪里冒出来?的,懂不懂规矩啊?”
那少年提腰纵风,身轻如燕,轻易就爬上了龙华树的顶冠,而?在他之前还撅着一个绿头巾,他默念一声我佛慈悲,就拽下了他的腰带。
绿头巾:“?!!!”
何方信徒如此歹毒?!
他愤怒提着腰带,扭头一看,狼尾,浓眉,蒙着一块红巾。
嚯!
兄弟,你这是不是有点太眼熟了?
短硬狼尾从他旁边飞快爬过去,发茬后还飘着一根长生小辫子,很?快新人占据了至高处,他将红伞旋了一圈,将其中一枚银铃铛扯了下来?,系在树冠最高的一簇龙华白?花上。
“噼啪”一声,他双手合掌,少年不羁眉心破天荒往下一压。
神在佛前低了头,他闭眼祝颂,腕间?的刀菱带殷红似血涌。
“我佛,您知道的,我生而?顽劣,我不信您,不供奉您,不崇拜您。”
“这也是我,第一次求您。”
少年神圣躯煌煌,正是意气昂如鹤,天高水长时,佛前求什么?呢?
凤不求凰,他求。
“她杀您,只是想活,我拜您,也只是想她活,我求您让她活,我凤凰族别的没有,只有寿数最长,您若让她活,那就燃了我的天高水长!万世神夜!无量寿命!我有的,我都愿给您供!”
那是一个平常的清晨,你我哭着出生了,我还未睁眼,就被?你勾了小拇指,你那指头软软嫩嫩的,还使不上劲儿。
郑阴萝,这次,换小爷来?钩住你的小指,决不让你下坠半分。
神魔!我来?堕!业火!我来?趟!
而?神台,我要我的小冤家永远高坐不败!
第135章 第四个火葬场
“这是葱泼兔, 特意让他们给你多浇了油辣子,你闻闻,香不香!”
“这蜜红炙鹤子脯, 小爷让他们撕得碎碎的, 就不怕崩坏你的蛇牙, 唔,还有?这椒盐樱桃,小爷看着不错, 也给你要了一份, 你尝尝,是不是哪个滋味儿?绝不绝?”
“还有?, 还有?这甘草汤!噫?小爷什么时候买了面儿?是不是太?多了?”
挎伞少年又嘀咕道, “算了,反正你吃不下,都得小爷收拾, 也没差!”
最后他把筷子跟纸花一递, “喏,吃吧, 别饿坏了!”
茶馆顿时鸦雀无声?。
有?客人酸溜溜道,“这是新婚小甜甜吧?年轻真是好?啊。”
同伴也酸,附和道, “可不是么?我那时洞房花烛, 我娘子要起?夜, 我都恨不得把夜壶给搬到我娘子前!”
这小凤皇在诸天横行无忌, 落到陌生的人间里, 倒有?几分?薄面皮。
瞎、瞎说什么呢,他可不敢看郑阴萝解决蛇生大事, 会被她捏爆的!
赤无伤又想起?洞穴那一场暴雨,神魂都有?些动荡。
他这是第一次跟蛇族女神过夜。
饶是他做足了准备,也没想到云雨鳞里竟还有?倒刺,抓得他都差点疼哭了!要不是他天生武神之躯,险些都难应付郑阴萝的两重天下!小凤皇初涉情场,不由得庆幸郑阴萝还是人身蛇尾的正常半神状态,没有?彻底现?出原形——
不然他现?在就是只?死鸟了!
少年凤皇烧红着一张俊脸,又撅着一个翘凤臀,跟个新婚小媳妇儿似的,跟阴萝挨挨挤挤坐了。
祖宗嫌弃瞥眼,他就当没看见。
当然他还不忘咣当掏出俩火腿,每一根都比他大腿还粗。
那店家说了,这可是百年的镇店之宝,最是大补少年精血,要不是他英俊潇洒,那店家还不一定卖给他呢!
他一定要补好?自己?,绝不能让郑阴萝小看!
赤无伤极其凶狠啃了一口。
“……嗷呜,好?硬,牙,牙要坏了!!!”
阴萝抱胸瞧他热闹。
“快吃呀,你愣着做什么?”
赤无伤看了看这一桌咸甜油辣,又看了看筷子纸花,最后他恍然大悟,“这得给你擦吧?真是个祖宗,只?剩下嘴了。”于是又用?纸花细细擦拭了木筷子,郑重交到她手里,“干净了,吃吧!”
祖宗:“……”
完了,这鸟出去溜达一圈儿,诸天小霸王的脑子都给换了!
谁能想到这货色前些天,还唤醒了情天禁,给她杀出了玄穹天。
“你干嘛不吃?”少年有?些不敢看她,“不,不会是还想小爷喂吧?这,这么多人呢。”
他摩挲下腿根,有?些发麻。
倒、倒也不是不行。
赤无伤掌心发汗,掐起?了阴萝的蛇腰,把她圈怀里了,旁人传来一阵窃窃笑语,他强装镇定,一个个都给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没看过喂饭的啊!
一群没有?情趣的土鳖!
“臭鸟,你拜佛去啦?”阴萝慢条斯理吃了一口葱泼兔,她没噎到,对方反而噎得不轻,他咣咣捶了下胸膛,瓮声?瓮气地回,“……什么拜佛!小爷从?不拜佛!你瞎说什么!”
阴萝喔了一声?,“那我怎么闻到一股香烛味儿呢?”
“……还有?味儿?不可能啊,小爷都——”
他抖脸回神,“你又炸我!”
“嘻嘻,嘻嘻。”这祖宗爬到他胸前,笑得又坏又讨厌,脸嫩白?生生的,“给我求的呀?求什么呀?真的求子孙满堂呢?”
她那青白?小手还压了压少年的精瘦腰腹,天真又贪婪,“要把你喂得饱饱的,让它鼓起?来,咕噜,咕噜,满啦。”
“娃娃就出来啦,好?耶,陪我玩,陪我玩儿!”
赤无伤忍不住厚掌捂脸,“别说了,小爷要羞死了!”
正在此时,外头?爆喝一声?。
“就是那小子!我化成灰也认得!”绿头?巾召来一班凶恶小弟,“看这小子俊生生的,又是个外地的,老子我好?心好?意告诉他求子秘方,他倒好?,扯我裤腰,邪恶竞争,这人间还有?没有?佛法了啊?!”
“冲啊,我佛在上,打?死这对无耻的狗男女!!!”
赤无伤比他更快,嗖的一声?收起?小食,扔下两枚小碎银,还不忘将阴萝扛到背上,这一套行云流水般自如?。
众人莫名有?些心疼那娇滴滴的小姑娘,跟着这样惹事的小郎君,天天刀口上舔生活!
哎唷!苦了她了!
没等他们心疼一瞬,就见她熟练倒挂在少年的肩头?,还不忘顺走一根镇店大火腿,嗷呜一声?,硬实皮肉豁然撕开,她毫不费劲嚼咬起?来,一咬就是一大肉块,那种猛兽进食的场景看得路人都头?皮发麻。
她还不忘抬起?眼,绿油油的暗光盯着他们,仿佛在说——
怎么,你们也想当下酒菜呢?
大家:“……”
散了吧,散了吧,这不是一家人难进一家门呢!
“咦?人呢?丢了?”
绿头?巾本地团伙寻仇不成,反而被困进了曲折小巷,跟鬼打?墙似的,怎么走都会回到原路。
他们顿时鬼哭狼嚎起?来。
“我的佛欸,这是鬼啊,鬼也求子的吗!!!”
而在一处大箩筐里,赤无伤左边抱着一颗烂茸小白?菜,右边捂了一只?肥硕大母鸡,而他腰腿中间,坐了个狂啃火腿的祖宗大爷,他都心疼死了,压声?怒吼,“别吃了,这镇店之宝都被你吃光了,小爷的精血怎么办哪?!”
“嗑药去嘻嘻!”
“是药三分?毒你不知?道啊,小爷这么年轻,嗑药多丢脸——”
“别吃了郑阴萝,多少给我留点儿!!!”
俩幼神吵闹一阵。
赤无伤蛇口夺食,叼起?一块碎火腿肉,含糊地试探她,“郑阴萝,接下来怎么办哪?要不,咱们去圣陀天宫低个头??反正那老佛皇也到了大限,它太?衰老才会挡不住你的一击!你,你这是间接死因,他们总不好?太?追究了吧?”
阴萝立即明白?他的意图。
“你想让我洗罪业,净神台?”
圣陀天宫有?一口洗罪之泉,割去全肉,洗涤罪骨,再重新做人,当然,要是挨不过去,沦为废人都是轻的。
阴萝冷笑,“我救我自己?,我有?什么错,又有?什么罪?我凭甚么低头??还让我洗罪骨,呸!”
“你们一个个要围着小废物转,那是你们的事情,凭什么我要为她退让自己?的神台?分?明她蠢啊,那么简单的道都修不明白?,活该她当个废物小锦鲤!怎么,你又反悔啦,后悔把我救出神洲了是不是?行,你把我捆回去认罪哪!”
她脸肉凹下两根手指硬痕,他生气猛啾她一口,那两块亮汪汪的肉粉唇因为泄愤的缘故,都被他揪得老高。
“郑阴萝!你真讨厌!明知?道小爷什么都给你了!”
“私奔也好?,堕罪也好?,你还要一个劲儿戳小爷的心窝,你真不是条好?蛇!”
那火腿是咸甜的,郑阴萝那小蛇舌又冰冰凉凉的,滋味绝佳。小凤皇刚犯了情禁,亲着难免来了点感觉,凑近她双唇,水汽蓊郁,“……先别管佛了,郑阴萝,咱们……再干点坏事好?不好??”
阴萝骂他,“都什么时候了,就想着亲亲亲,抱抱抱,吃吃吃,你有?没有?点追求啊?”
旁边传来一道碎冷的声?线,似雪簌落梅枝。
“他没有?。”
“知?道没有?你还不上进些?你这样的衰鸟仔,放到我哥面前,都得被打?断腿的知?不知?道?”
那男嗓仍旧清清凉凉,无关紧要的闲情。
“会考虑。”
蛇凤后知?后觉:“……谁在说话?!”
他们目光一致望向赤无伤腰边挎着的老母鸡,喔,它还是只?乌鸡呢,端端正正坐着,毛儿半根不乱,颇有?几分?清贵的姿态。
蛇蛇:“完了,你惹怒我哥了,他那么优雅,那么完美的至高神,都舍得变成母鸡来捉我们了,可见是被气狠了!”
鸟鸟:“???”
老母鸡双翅优雅一扬,优雅咯的一声?,从?肥臀优雅落下苍绿一蛋。
赤无伤顿觉烫手,无措看向阴萝。
蛇蛇:“瞧见没有?,这是我哥下的蛋,先礼后兵懂不懂?我哥优雅阴着呢,这定要给你补的,你等着,他马上就要来打?断你的鸟腿了!”
鸟鸟:“!!!”
赤无伤信以为真,薅了一把烂白?菜,优雅堵住了老母鸡的鸡嘴,“那还等什么啊?郑阴萝,我们快私奔去!!!”
“咯咯哒哒!”
老母鸡发出了优雅的轻嘲。
那倒罩下来的细条箩筐被掀了起?来,分?明还是烈日?之际,但天风已飒飒寒寒,微露一座冷孤山。
阴萝挤眼去看,那衣裾钩着淡淡薄雪,正是她最中意的淡藤萝紫色,袖襟洒金,色调更沉,偏向贵重清冷的螺钿暗紫,绣的是春日?飞逝的管芒花,宛若一片冷茫茫的灯絮星火,还缀着一圈光润洁净的白?佛珠。
飘然若仙,纤尘不染。
冷冰皮浮起?一两道雀青色的手筋,手背钉着两枚日?月珠,腕心散漫浮动着一圈紫微斗数。
阴萝伸出一颗蛇脑袋,从?那裙摆往上瞧,视线滑上那一段独倚长剑的凌凌细腰,交错捆束着两根水月洛神纹的紫白?丝绦,再往上,便是胸镜,颈带,下颌,都遮得禁欲厌世。
阴萝看不清他的脸,却很清楚瞧见,兄长大人那疏淡的眉略微挑了挑。
莫名邪气。
仿佛是在打?量着自家拱了小白?菜的嫩猪仔似的,夸她出息似的。
坏了!!!
我哥拿着佛珠来超度我了!!!
“——啪!!!”
她扒着箩筐,盖得死死的。
“哒!哒!哒!”
对方颇有?耐心,一下又一下敲着箩筐,慢声?挑火,“有?本事私奔,没本事被哥哥捉回家啊。”
“萝祖宗,给你三声?,掀开,别让你哥亲自动手。”
“一,二……”
那二字的懒慢声?调还没翘起?来,赤无伤就听得嗖的一声?,旁边的家伙就跟炮仗燃着尾巴似的,飞快溅出去。
“……?!”
好?快!
果然天底下就没有?怕兄长的弟弟妹妹吧?!
但妹妹还是没能逃得出哥哥的五指山,被他揪住了后领,给钩了回来,郑夙闲闲道,“跑什么呢,不是要私奔呢,怎么把正主给落下了呢?两根蛇可私奔不了。”
阴萝岂肯束手就擒,甩着蛇尾,当即也气冲冲开嗓。
“放开我,你个混球,我差点被六界那些老畜生噶了,你倒好?,躲得跟什么似的,肯定是去找俊俏雌龙鬼混去了是不是?!!!”
她怨气冲天,深刻谴责。
她哥淡声?:“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吗?!”
郑夙虎口一顶,掐住她脸肉,像是挤着一汪白?油膏似的,他松一松,紧一紧,很是闲适的姿态,“说了没有?,便是没有?,你哥不好?嫂子那一口。”
“哼!嘴长在你身上,你当然说什么都可以啊!”
郑夙道,“在家从?妹,你未出嫁前,你不会有?任何嫂子,这样就不生气了……嗯?”
他一边说着,一边掐开她肉桂唇,扔了一枚珊瑚色的丹丸进去,阴萝才不想被他这么容易收买呢,舌尖一顶,就要吐出来,被兄长逮个正着,拇指一摁,又将那丹丸摁下去,连带着那小舌头?都被凉意镇压。
“神台都崩了,不疼?止疼的,快吃了。”郑夙说,“这是我从?一位老朋友手中赢过来的,他可舍不得,天天惦记要回去呢,如?今吃到你肚子,嗯,为兄就放心了。”
毕竟到小霸王的肚子里,那就是她的了,谁来也抢不走。
“你那什么朋友,一颗止疼丸都舍不得,分?了!”
阴萝娇蛮地插手她家兄长的外交,就算是雄的,也不能比她还重要!
“他?姓容的,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不过那会儿你不太?喜欢他,抱着就哭。”
这萝祖宗还迁怒他,第一次尿在他身上,表达强烈的不满,郑夙不紧不慢道,“你哥我开眼看过了,他是你未来情缘,我未来亲家,你确定要分??”
“——咳咳!!!”
阴萝被呛得不轻。
郑夙拍了下她后背心,冲着那一手抱菜还一手抱鸡的懵圈小凤皇道,“你在此地等候一阵,我看看她神台如?今的情形。”
便是袖袍翻飞,消失不见。
阴萝不断下坠,落到了一处昏暗幽冷的藤萝花海里,天边钩着一轮紫金月,而深深浅浅的紫色淹没了她的视野,直到浮上一张清冷威仪的面容,发侧缀着一根冷冷凉凉的暗饰玉。
郑夙伸手覆上妹妹的心宫,“哥哥进你神阙看一看,不会疼,若是困乏,你可先睡一觉。”
但就在他的神宫沉入的那一霎,幽寂的寒光刺穿了他的左胸。
郑夙垂眸,睫芒带霜,“做什么?”
“如?你所见,我在杀兄证道呀哥哥,这不是神洲教我杀母弑兄的吗?”阴萝持着天子剑,睁着一双无害软亮猫瞳,口吻却难掩戾气,“哎呀,也不对,你又不是我亲哥哥,死了也活该的,是不是?谁让你养出我这么一头?小白?眼狼呢?”
“……兄?你认他,却不认我?”
兄长倾下身来,背着那一轮紫月,眉梢情绪转淡,寒意逐渐侵透阴萝的肌肤。
“只?因为他惨,还死在你面前,让你很难忘?”
郑夙淡淡道,“你初降日?,在雪中,快要冻死,我捡了你归,你哭着没奶喝,我用?指头?血喂养了你,你的第一口饭,第一嘴汤,第一次哭,第一次笑,第一次长乳牙,第一次爬向我,第一次摔跤要我抱,那么多日?日?夜夜,我精心顾养你,你却——”
兄长声?调浮起?一抹夜雪的寒。
“不认我是你兄么?”
郑夙抬袖,指尖擦过这一支阿修罗情骨天子剑,直到抵达她的腕心。
“你最幼时,还不足阿兄脚踝高,然后长到膝高,腰高,胸高,从?会爬到会站,你以为,是谁在庇佑你?”
他指尖倏忽倒转,擒住她的手腕,猛地往胸前一收,阿修罗天子剑径直贯穿了过去。
阴萝扑进了一片冷冷雪野里。
兄长的手心揽住她的后颈,声?色平静如?水,那袖口绣的管芒花纷纷扬扬,泛着一抹浅浅的红,“小白?眼狼儿,仔细听,我宫神所在之地,日?后若想弑兄——”
“握紧你的器,手稳,不要犹豫,直插进去,再搅两搅,便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
她忽然没了声?。
当兄长曲指顶起?来,却是一张花猫脸儿,她哭得泪花朵朵。
“又怎么了。”
兄长软了神情,轻声?哄她,“怎么惹哭爹了?”
这花猫脸儿哭哭啼啼。
“你们都在逼我!都在骗我!我怎么知?道哪个是真哥哥,哪个是假哥哥,哪个又是真的我呢?你也不站在我身边,总是要我一条蛇去搞他们,那么多,那么多,都是脏黑货色,我怎么搞得过来!臭郑夙!坏郑夙!你也不管我!”
郑夙侧坐着藤花床,擦着她那泪花儿,“这不是你,一直想要长大么?你是大人了,要独自迎风,眠山,照月,承雪。”
她得寸进尺,爬到兄长的膝盖,双臂轻轻软软搂住他的颈,将那脸儿也埋进他的颈窝里。
小暴萝发着脾气。
“——那我不要长了!谁爱长谁去!烦死了!天天阴谋没个消停!”
她哭起?来就想要吃点甜的,于是又昂起?颈,眼窝潮潮漉漉,痴痴缠缠,“郑夙,人家神台都要碎了,疼死了疼死了,你哄哄我嘛,快哄哄!”
兄长并未抱她,双手都侧放在腰,他脊背微微后仰,是疏远的距离,却又不离开她的视线。
“爹要我怎样哄?”
细薄凤眼不染天山寒,反而染着一道淡藤萝紫的月光,兄长指尖有?意无意勾住了她腰臀边一绺小蛇卷发。
“是哥哥的哄?见不得光的情人的哄?还是……哥哥夫君的哄?”
“毕竟么,在家从?妹,哥哥都听你的。”
第136章 第四个火葬场
“要!要哥哥夫君的哄!”
她乌瞳滴溜溜转着, 薄染一抹水亮的银光,又委屈又可怜,谁又能拒绝她这样的小小心愿呢?
郑夙勾她发丝, ”那你那头小凤皇怎么办?不怕他哭?”
她叽哩咕噜, “反正你不说, 我?不说,谁也不知道——”
忽然她余光多了一片黯黯翩飞的衣袂,冷冰皮, 丹凤眼, 芒寒色正。
她:?
不确定,再?看看。
那至高天的神祇颈段修长, 束着一管黑缎冷银高领, 胸悬一枚黑长流苏的殷红法镜,偶尔镜内掠过一双诡笑的目瞳。
而身?前的男人挑了挑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现在你知我?知, 你哥也?知道了。”
蛇蛇:“?!”
那一管黑缎高领嗓音清冽,“还?不过来, 你是想要被这只老狐狸剥皮吃了?”
没有丝毫犹豫,这条小蛇又嗖的一声,挂上了兄长的细腰, 同时将谴责的目光落在那假郑夙的身?上, “不要脸!穿我?哥的衣裳!捏我?哥的声音!还?装我?哥来诱惑我?!骗小孩儿的损色!”
那假郑夙顶着一张周正清寒的面孔, 笑意懒散, “却祸, 来得这么?快,怕我?真拐走你家小孩啊?”
神主淡淡道, “只是来给人贩子收尸罢了,如何?,被家妹一剑穿心的滋味?”
“……”
任何?想要拐你妹远嫁的,都是人贩子吧。
容雪诗支着脸,“我?懂了,我?是你们兄妹之间的情趣,那一剑是故意冲着我?来的吧,小鬼?”
阴萝也?不装什么?天真小甜甜了,冲他翻了个乖戾鬼脸,“能替我?哥挡剑,是你的荣幸!”
江挽匣一事后,蛇蛇就对神洲心有隔阂。
她是舍不得动郑夙一块冰白皮,但?对于长得跟郑夙一模一样的替身?,送上门来不就是任由她捏玩的吗?最好先捅他个七八剑,等?她气儿消了,就不会?时时刻刻惦记要捅她哥了,多完美的替身?作战计划呀!
容雪诗:?
这是什么?亲友转移伤害吗?
容雪诗轻笑两声,“却祸,不给你家小鬼介绍一下我??”
黑衫血镜的郑夙淡然撩了一眼,道,“萝祖宗,叫太爷爷。”
祖宗也?异常客气,笑容灿烂,“容太爷爷!”
“……”
什么?毛病这俩?
容雪诗忍不住揉着眉头,“你们兄妹俩是找不到人玩儿是吧?叫哥!”
哥哥:“罢了,顺他,叫叔。”
妹妹嘻嘻笑脸:“容叔!”
好友:“……”
而郑夙早就把好友抛诸脑后,低头看向自家妹妹,“这人贩子耍你了?”
容人贩子叫屈,“我?可没有耍咱们的妹妹,我?还?给她喂了舒神丹呢?”
郑夙瞥他,“少乱认妹妹,你外面的妹妹多的是。”旋即,寒凉两指掐了掐阴萝的肉桂小唇,“张嘴。”
阴萝乖乖收敛犬齿,给兄长看了热烘烘的喉肠,她小齿被碰得发痒,忍不住胆大?包天,磨了下兄长的指根,她小时候掉乳牙的时候,疼痒得受不了,也?是这样磨着哥哥。
郑夙只看了她一眼,没有制止。
“是舒神丹。”兄长夙收回?手?,淡冷道,“不过以?后这损色递来的东西,你少吃,省得吃出毛病。”
阴萝对这个出家后叛逆还?俗,还?俗后又叛逆出家的狗道侣异常不满,她也?将他撂在一旁,痴缠着郑夙,“走马观碑大?会?,你为什么?不在?你是不是故意避着我??你早就知道我?是江氏余孽,你不想救我?,任我?自生自灭是不是?还?是你真打算给我?找个嫂子了啊?!”
这妹妹还?关起兄长的房中事了?
容雪诗反而挑了下眉,“啧,你们兄妹可真有意思。”
至于是什么?意思,他偏要吊着,不说。
神主兄长反道,“现在你该关心的是这个吗?你的神台崩毁,功行将毁之一旦,你可想好应对之策了?”
这漂亮白眼高马尾回?归至高神之后,周身?总是清寒耀耀,减去俗欲,神性更重。
妹妹瘪嘴,“郑夙,你凶我?,你果真找了嫂子,你嫌我?累赘,要把我?一脚踢开了是不是?”
“……”
这祖宗怎么?今日这么?胡搅蛮缠,是神台毁坏,感到不安了吗?
郑夙伸臂,将妹妹搂在血红悬镜之前,去了疏离冷淡,又回?归几?分高马尾的肆意。
“爹,你真是我?的大?爹。没有嫂子,不是累赘,不要乱想,听话,先修功行,再?修欢情。有了功行,你横行诸天,而没了它,谁都能踩你一脚,你愿意沦落到那个境地?”
她嘟囔着,“不是还?有你么??”
郑夙缓声道,“那么?,你是想要同兄成?亲,做兄的神后?只是这样的依附朝拜,众神敬的是我?的位,我?的势,你会?欢喜?”
可谓正中死穴。
阴萝闷在兄长的怀里,手?指压着那冰凉诡邪的镜面,滑出一抹热雾,她吸着他身?上永远安神静心的清淡体息,呶呶道,“郑夙,你活阎王是不是?等?我?修好了,我?第一个就做白眼狼儿,我?杀死你!”
她要将这个养大?她的兄长,亲手?杀死在她的闺房红帐里,捆了他的手?脚,让他日日夜夜都不得好死!
“知道。”
郑夙敲了敲她脑壳,“你这白眼狼儿,成?天就想着捷径,想着杀兄证道是不是?”他扶起她肩,似扶起一把初初出鞘的少女帝王剑,“那兄就等?,等?你磨好你的心,你的道,你的剑。”
“亲手?杀死我?。”
说得风静水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对他的结局早有预料。
“去罢。”
郑夙食指轻点她的喉咙,阴萝身?体一重,陡然下坠,扑进了那一片淡紫色藤萝里,消失不见。挚友见状,啧了一声,“却祸,你可真是个活阎王,这么?可爱的妹妹,从小精细养着,是为了让她长大?杀掉自己?”
郑夙则是食指挑过黑缎高领,往淡釉色颈筋一擦,捻出一枚眼珠形状的血滴,他随手?碾碎,血水如透明花瓣溅开。
容雪诗神情略微认真,“那外界入侵已到这个地步了?”
郑夙道,“近日不知什么?缘故,倒是活跃了些,我?已封了九万阵的九环天图,想来能换个七百年的静宁。”
容雪诗捏着下颌,“真不愧是开天神主,你一个都能顶九万个劫分身?,只不过六界如今都被他们蛀了,这一局生死,我?们不好说。”这厮又话锋一转,“先前还?隔岸观火呢,妹妹神台一崩,你就急了,还?出手?这么?狠,你可真是个妹控。”
郑夙缓慢扬眉,“我?这边建议,你当个活死狐。”
“啧,你怎么?不建议用你妹妹祖宗来堵我?的嘴?”
“怕你消受不起。”
这两位年长的哥哥在月下行走,偶尔对弈一场。
“今天,兰麝,你不该来找她。”
郑夙捻起一枚黑棋。
白棋先行,暂领上风,容兰麝微微斜着身?,分明是一模一样的面容,偏他眼波脉脉,转出几?分风情。
“郑却祸,别忘了,你妹才一神岁,你就算到我?是她的情劫,你要我?规规矩矩,安安分分,当一个吃素的男狐狸,只为三百年后,你妹的吟潮纪一到,我?为六界献身?,做好你的绝色妹夫。”
强迫狐狸吃素,这是个至高神能干出来的事情?
你那妹妹才一岁,你就连妹夫都定好了!
禽兽!
再?清冷也?掩盖不了你的禽兽行径!
“如今倒好,她早早破了情煞这一局,我?便是一只没用又碍事的老狐狸了,你们神尊兄妹俩说扔就扔,怎么?,还?不许我?瞧一眼她,祭奠下过去吗?”
狐狸似笑非笑看着他的禁着点,白棋瞬间成?了废棋,他也?不恼,在话中将了他一军。
“把挚友送上妹妹的床,也?就只有你这个可怕兄长,会?做出的事情吧。”
郑夙神色清淡,“她有天尊之资,容色佳,性情独一无二,又青春年少,亏着你了?”
“亏是不亏的。”
狐狸摇出一根蓬松的赤血尾巴,闲散顶着个茶盏来玩儿。
“不过呢,比我?这个又老又没用只有一点姿色可图的狐狸,我?看那小鬼更中意你这个兄长,西池天后她说杀就杀,偏你这个幕后黑手?,她舍不得动你一块神肉,还?要借我?这个哥哥替身?发泄她的恨痛。”
狐狸不怀好意,“你说,到那天,她知道所有真相?,会?怎样?”
郑夙落下黑子。
黄莺扑蝶,当场截杀一盘白狮。
神主郑夙的身?形始终是正襟危坐的,连衣扣都没有乱上半分,他这样回?。
“选一具喜欢的棺椁,给她躺好。”
“是么?,我?怕棺椁不够躺呢,我?先前买了一张婚床,索性用不上了,送你?”
“……”
就你事多儿。
郑夙给他的挚友翻了一个漂亮又散漫的白眼,“你当人小舅舅还?上瘾了?”
“或许?”
而阴萝也?从藤萝之月中醒了过来,回?到了当时那一条小巷。
“呜啊,呃,呃!”
那箩筐旁坐着一个英气少年,正剥了半只乌鸡蛋,生生往下咽,被噎得不轻,握着拳头,使劲捶打胸口,他余光瞧见阴萝,竟然高兴得哭出来,“郑阴萝,呃啊,你,你回?来了,小爷,呃,小爷还?以?为——”
他努力干咽蛋黄,“小爷还?以?为,你被神主打断腿了呢!”
说罢,就将剥好的半只蛋给她,“这可是你哥下的蛋,咱们都吃了,指不定有什么?好事儿!”
有什么?好东西,先分郑阴萝一半,准没错儿!
妹妹:“……”
不是我?哥!那是我?前狗道侣勾引母鸡下的蛋!这老狐狸随时随地发散魅情,勾引万物,真是不知廉耻!
她也?愤愤吃掉了半颗,同样被粉蛋咽得不轻,赤无伤拍着她的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俩幼神一致认同——
“这什么?破蛋!不正经!!!”
他们分食完乌鸡蛋后,便启程皇人山。
干嘛呢?
拿回?真身?!
阴萝在入潮之前,特意将自己的真身?藏在了皇人山,不巧,镇守皇人山天门的,正是天尊义子蒋松庭。
当他在山宫内,看到闯进来的俩蛇凤幼神,神色都变得诡异,“……你们还?敢回?来?”
天道走马宫死了一后一佛,走马观碑会?草草收场,神洲更被搅得风起云涌,昆吾神洲将阴萝跟赤无伤视为堕落的叛神,如今各域都在搜查抓捕,他俩倒好,大?摇大?摆回?到灵山,还?跑到他这个天尊义子的面前!
“我?要入内皇山宫,义子哥哥行个方便。”
蒋松庭没想到这嚣张跋扈的帝姬,还?有落在他手?上的一日,他没有过多犹豫,就召来了一群少年武神,准备将他们围杀此地。
然而武神赶到之际,见到的却是这番场景。
“啪!”
那蛇族叛神反手?就赏了老大?俊脸一掌,雀紫色的小辫佩着金环,随风飞扬,唇角笑窝泛着戾气,“做了几?日天神,就忘了狗绳是什么?滋味了是吗?我?的好哥哥,还?是得继续教一教规矩呢。
武神们:“……?”
瞳孔震动,且不敢动。
蒋松庭嘴角溢出丝丝缕缕鲜血,神情也?危险起来。
“怎么??见主人落魄了,你就敢吠我?了?”
她扬手?又是一掌,被义子猛地擒住手?骨。
天族义子沉声道,“郑阴萝,你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天尊帝姬吗?你当着六界尊长之面,杀了西池天后与?圣宫老佛皇,已经被神洲、神廷、神域驱逐出去,你还?是渊底的罪血,在我?面前,你也?是贱身?,你傲个什么??”
“嘭——!!!”
而下一刻,阴萝另一只手?扇了过去,打得他偏了偏脸,眉眼阴郁冰寒。
她阴冷道,“我?要进内皇山宫,就现在,你,给我?开,否则我?不保证,下一次会?扇你哪里!”
赤无伤在旁边劝道,“开吧,兄弟,你拗不过郑阴萝的。”
“……”
蒋松庭舌尖顶了顶发麻的内壁软肉,他异常的火大?跟屈辱,但?迫于郑阴萝从前的淫威,他还?是忍住了,挥走了少年武神,把阴萝领了内皇山宫,里头楼阁繁丽,石上晒花,溪泛渔舟。
而在最中间的月台上,盘着一具娇小又丰腴的神身?,眉心金粉煌煌,腰边还?游动着双头大?蛇。
显然,她被“照顾”得很好。
阴萝似笑非笑看了蒋松庭一眼,后者背过了身?。
“归位!”
阴萝轻轻喝斥,眨眼就换了神身?。
那双头大?蛇被蓦然惊醒,高兴得就要游过来,被阴萝制止,“你们就在这儿,守着我?的仙朝肉身?,不要让他们发现端倪,知道了嘛?”
双手?大?蛇只好委屈地点头。
阴萝拿走的除了神身?,还?有她的贯天阴霓鞭,按江挽匣所说,她将是她母亲的骸骨!但?很可惜,不管她怎么?示意,阴霓都是一问三不知,从不记得自己被练成?鞭器之前,会?有怎样的一段惨烈经历。
她暂且将她收了起来。
赤无伤凑上来,“接下来呢?郑阴萝,我?们去哪?”
“——去落神台!”
阴萝掷地有声,“既然神台已毁,那我?便碎了它,再?修一个万世神道!”
她从不缺再?起的决心!
赤无伤一怔。
落神台是神洲四?大?圣族的共同禁地,神身?一落,万世皆空,重新转为白胎之身?,期间还?要历经碎神、碎灵、碎身?、碎骨之痛。
赤无伤虽为小叛神,却有着五个哥哥撑腰,轻车熟路就带着阴萝返回?神洲,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落神台,四?围幽寂昏暗,偶尔溅出一两块碎神晶片,仿佛一粒冷萤火。
他只是往那落神台一看,便觉得刺骨的痛。
他有些紧张捏住阴萝的衣角。
“要不,咱们想个别的办法?会?很疼的,郑阴萝。”
英气小天神低低道,“我?不想你疼。我?,我?再?求一求哥哥吧,他定有办法,他们,他们要是还?想要个弟妹,肯定会?救你的。”
小蛇姬瞟他,“……娇气的小凤皇。你再?求你哥也?没用,他若是能救我?,早就出手?了,怎么?会?拖到现在?”
“这诸天大?世,唯有我?自己,可救自己!”
此时,神世昏浊,罡风上行,阴萝的刀袖摇摇欲坠,她不再?回?头,一跃而下!
黑暗,疼痛,撕扯,哀嚎,无穷无尽地涌来。
但?她手?心却被强行钻开,手?腕也?绕上了一圈银丝细弦。
疯狂,凌厉,不断下坠。
血色在她周身?晕开。
她费劲睁开了眼,那炽烈似流焰的凤凰翎在她身?侧绽开,她唇齿溢出一个蠢字。
“小……小爷……才不……蠢……”
不羡你高处风光,不慕你众生得意,可你坠,我?也?陪着你同坠。
这情海小天神与?她手?牵着手?,额贴着额,英俊脸庞被罡风割得血肉模糊,扯着一个灿烂的笑容。
“郑阴萝……同年同日生……不同年同日死……你可……别失约了啊……”
第137章 第四个火葬场
“蠢货!蠢货!蠢货!!!”
第一层神狱!
碎骨!
阴萝疼得只想骂鸟。
“别骂了……小爷屁股也疼……已经碎到大腿骨了……”
还在疯狂坠落。
赤无伤攥住她的手, 罡风割得他双眼都睁不开,汹涌的血絮从身体浸出来,又涌向四方, 他根本看不清郑阴萝的面容, 只能更加用力握住她, “嘶,嘶,好暗, 好疼, 郑阴萝,小爷好疼!!!”
他死?死?咬着唇。
饶是他天?生武神之躯, 这种寸寸碎骨的痛楚, 仍旧让他疼得死?去?活来,仿佛身体各处都钉入一把厉斧。
噔噔噔!
厉斧泛着寒光,一阵又一阵劈开他的身, 他的骨, 他的血,他的记忆, 血肉模糊,碎块四溅。
疼!好疼!好疼啊!!!
“……蠢货别咬!舌头灵根!……会?断!”
谁?谁在说话?
神识模糊间,他的嘴被撬开了一丝, 还是很紧, 因而钻进来不是正?常的人?灵舌头, 而是一条细细长长、冰冰凉凉的小竹片。
不对!
是郑阴萝的蛇信子!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 含住了她那一条细溜溜的血信子, 仿佛含着一根止疼的冰糖棍儿。
郑阴萝的血信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冰甜的。
他浑身软绵绵的, 宛若一滩蠕动的血肉,还不忘粘到阴萝的身上,尽管喉骨已经碎得不成样子,这位少年天?神仍用灵音粘粘糊糊发声,‘郑,郑阴萝,咱们,咱们坠到第二重?神狱了,你胸……没了……’
‘……闭嘴!!!’
‘你那……蛇根……好像也没了,会?,重?新,长出来吗?’
‘滚?!!!!’
‘别生气嘛,郑阴萝,咱们,不是还可以?神交吗?呃呃,不交就?不交,你别咬舌头!’
落神台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诸天?神台。
率先发难的是昆吾神洲。
昆吾天?尊刚痛失爱妻,神色冰寒,“落神台这一轮神岁由你赤望武神巡守,如今却空无一人?,让那俩孽神钻了空子,镇厄天?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有的。”镇厄天?尊嫩着一张小脸,手里还不忘编着一只?草兔子,笑?嘻嘻道,“西池天?后贵为神廷之母,却不想是一只?小母巴蛇,天?尊,您也该给我们三圣族一个交代吧?”
四大天?阙圣族,龙蛇,凤凰,伯都,玄武。
而龙蛇又以?神力称冠,从帝廷擢升为神廷,居统御之首。
原本昆吾天?尊迎娶西池公主时,就?有不少圣族反对她只?是一个西池女神,地位太低,但?到底也是龙蛇后裔,勉强尊她为天?母,没想到一朝身死?,竟然显了本神原形,没有龙蛇血脉,只?是一个低阶蛇种!
众圣族皆是一等一的天?地神,岂会?容忍一条小小巴蛇骑在他们头上发号施令?
这人?间是有妻凭夫贵之说,但?神洲,从无有高阶神向低阶神俯首!
且不说那些?凡妻凡君,与?神祇缔结姻缘,再真爱也得给神族婚盟让路,始终不得正?妻之位,而在有些?神族看来,这些?凡种不过是神族动了凡心的一个小劫,养着宠一宠也就?算了,若是真让他们尊为母神,别说是凡种了,糊涂的神种都得被本族驱逐!
在正?统神位以?及万古长夜前,那些?个转瞬消逝的神凡真爱,比那微末的沙粒还不如。
不是他们吼得撕心裂肺,又是呕血又是哭,他们就?能认可这一段跨越神凡等阶的倾世之恋。
事实上,有了那小煞神郑阴萝开道之后,众神都对这等神魔真爱、神凡真爱的戏码比较冷漠。
昆吾天?尊眸光闪烁,“我妻母仪神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镇厄天?尊,你又何必抓着她的出身苦苦不放?”
镇厄天?尊折着两根草兔耳,“这可是奇了,这小巴蛇只?是个末位蛇种,靠着祖辈的余荫,勉强补入了下神阶,她出身卑下,倒是看不起渊底罪血的天?谴,还要她给亲生女儿小凡女让路,你是她夫,怎么不教她莫以?出身论高低?”
昆吾天?尊:“……”
昆吾天?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镇厄天?尊如此咄咄逼我妻,便是看不起下位之神了?那众生予你凤凰圣祖而言,岂不是也分三六九等?”
“哧哧。”
镇厄天?尊笑?得露出俩板甜白兔牙,“天?尊,您不会?被您那凡生女儿给洗脑了吧?真以?为嘴上说一句六道平等,就?能改变这万古遗留下来的强者之风?神佛人?,魔妖鬼,尊者为胜,得长生,而庸者,本就?是蜉蝣一瞬!”
“既想要安逸平稳,惧怕违抗天?意,是众生择了蝼蚁而活,而非蝼蚁之弱!”
“何况,众生平不平等,与?我凤凰族何干?我圣族本是无拘无束,只?是万古前应了你龙蛇天?阙的一令,才出了世,接供奉,庇众灵。”
镇厄天?尊指尖一跳,那草编兔子就?入了灵,从他脚边蹦蹦跳跳跑开。
“天?尊,别忘了,我凤凰族,向来以?苍生浩劫为食,如今安分守己,勉强装起个端正?神样来,是我们还在守契。”天?真的稚脸掠过一抹妖邪气,“若是昆吾神洲嫌我们凤凰太装,太高高在上,庇不了众生平等,品不了众生疾苦,大可撕毁那一契,放我圣族自由。”
这位少年老成的天?族凤凰长兄笑?着落下最后一句,“我六弟历劫,不会?出意外的,对吗?昆吾天?尊。”
赤无患弯着一双潋滟桃花眼,故意问道。
“大兄,六凤武神超圣之体,能有什么意外?”
“唉呀,这可就?多?了呀。”
凤凰长兄掰着手指头。
“什么,少年将军与?公主正?新婚,战场归来却失了忆,带回来一个哑巴农女,退婚震惊朝野三日三夜!什么,少年仙君与?小师妹情?投意合啦,出山门后与?大妖搏斗,双目失明,被渔女所救,脱衣疗伤,不负责就?要撞柱而亡!”
“还有什么,少年剑客本有心上人?,但?他家?表妹危在旦夕,需要最爱的人?的元阳流入体内,方能解毒。不巧,这剑客正?是她的最爱,你说,这剑客为了亲戚一家?的独生女儿,会?不会?慷慨解囊呢?”
众神:“……”
喂。
黑心大凤凰,编得也太过分了吧?
那表妹的身子难道装了什么识别大阵,还能识别进去?的是不是最爱的元阳吗不成?!
他们做神那么多?年,都没有遇到这种奇怪要元阳的病症!
——所以?唯一的解释,那表妹就?是在胡诌,想要骗剑客的精元呢!也只?有蠢货才会?被亲恩挟持,做下糊涂事,辜负心上人?!
众神都暗暗推测。
于是。
经过镇厄天?尊这么一搅合,众神都默契地不再追究落神台一事。
是,郑阴萝跟赤无伤是成了堕神,但?却是昆吾天?尊认定的堕神,神主以?及一众神道,可是没有任何风声,而凤凰圣族呢,更是助纣为虐,直接将俩神送进了落神台,还整了个龙凤大劫!
那可是落神台!
要么死?,要么成至尊!
若能渡过那万千神狱,龙凤碎神重?生,谁知?道他们能不能一揽那至高的星辰日月?而郑阴萝与?赤无伤,又是他们年轻神族的领头者,前者天?赋远超先代,后者是情?天?禁的兵主,他们完全没考虑到他们会?失败的下场。
众神一致认同。
——他们还是少掺合进这种真假帝姬的家?事!
“父尊,怎么样了,我可以?下凡了吗?”
当昆吾天?尊回返神洲,郑青穗第一时间迎了出去?,小脸红扑扑的,难掩兴奋,“等我入了凡,我就?去?救那小凤皇,既然是落神渡劫,那他迟早会?有落魄的那一日,到时候我再扮作寻常人?家?的女儿,把他捡回去?,贴心关怀……”
“够了!!!”
昆吾天?尊喝止,“你是我郑世的帝姬,不是什么农女渔女,天?天?想着捡男人?,骗男人?元阳,不修个正?途,能有什么出息?!”
郑青穗被他的发怒吓到,瑟瑟发抖跪在脚边。
昆吾天?尊拂袖离开,徒留她一个人?茫然无措。
“……捡男人?有什么不好……这天?之骄子,落魄时侯捡才有真心啊……”
弹幕纷纷附和。
【老父亲太暴躁了,都吓着我们穗穗了】
【那是捡男人?吗,那是捡优质女婿啊,爱捡,多?捡】
【就?是,穗穗那么可爱,捡条小狗回家?怎么了嘛】
【捡大鸟嘶哈嘶哈】
【捡男人?了,灭全族,但?是穗穗不怕,咱们可是有女主光环的!!!】
【现在哪个女主没个灭全族的标配的?这样男人?虐得才狠啊】
【我懂,我懂,虐得越狠,做得越带感是吧?】
弹幕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笃笃——”
官道上传来飞扬的马蹄声,翻身下来一个精壮男子,他冲着树上的少年拱手。
“那农女收了我们的百两黄金,还要跟着咱们回京。”精壮男子低声道,“据她交代,说是担忧主子您记忆还未恢复,特地跟过来看看。”
那少年斜着腰胯,扎狼尾,耳戴一枚雪青色小狼牙,他擦着一把短刀,“废话少说,杀了没有?”
“……杀了,埋在前边的油松林里。”
精壮男子心头一寒,深深埋首。
少年反而笑?道,“怎么?你觉得我不近人?情?,这样对待一个救我的姑娘?可本将军只?是失忆,不是连脑子都丢了!”
他语调微寒,“她一个孤女,在外头捡了个浑身失血的男子,不去?报官,反而关起来养着我,还没本事,把本将军养得伤口发炎,差点小命就?丢了,本将军还要谢她蠢笨不成?这样的人?,要么是蠢,要么便是所图非小!我看便是后者吧!”
精壮男子忍不住说了一句,“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这哑女……是真的喜欢上少将军您?”
“才收留三日,就?能对本将军情?深不寿,爱海连绵了?那她的爱,未免太过不值钱。”少年从树上一跃而下,骑上一匹黑骏马,“她捡到本将军时,我一身羽龙铠甲,她便是再没见识,也认得出我身份不同,似我这样的年轻高位,家?中岂无婚配?她是蠢的吗想不到这点?”
“这样还敢收留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她图什么?”
“既然黄金百两都堵不住她那一颗贪心,就?去?阎王殿下,好好叙说一下天?伦吧!”
少年将军昭赤一声轻喝,驾马离开,随后就?将这三日的事抛在了风里。
待他回到京城,发现家?中挂起了白幡,而他新婚妻子折萝公主,簪着一朵凌凌白花,只?在刹那间,他的记忆瞬间回转,“……公主姐姐,我家?去?了!”
他激动地捧起她的腰腹,不住亲吻,吓得众人?以?为诈尸,奔逃四散。
而他的公主姐姐,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
他愈发热泪,“对,就?是这个滋味儿,小爷果真是活着回到人?间了!姐姐,你再扇我一扇!”
众人?:“……”
这活尸也太够味了吧。
事后少年将军才知?晓,原来有人?假冒他的名义,传回来一封亡丧的血书,追查下去?,正?是那哑巴农女所在的小县,他气得怒不可遏,要不是为了他公主姐姐的声誉,他想把她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晒尸!
又一重?神狱降下。
少年仙君宛赤与?一头海中蟒妖搏斗后,双目失去?重?光,又失血倒在了水边,被一个贫家?渔女捡了回去?,半夜宛赤仙君受寒,渔女含羞带怯,脱了外衣,要给他人?身取暖。
“……请姑娘自重?。”宛赤仙君烧着嗓子,“若是姑娘真想救我,请我一床被子,一桶热水。”
“那是不行的。”
渔女咬着唇,“我这个古方,是,是我娘教的,很有用的,仙君,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放着你不管!”
宛赤仙君束着眼绸,却是声色俱厉,“姑娘,我已有师妹,更定了终身,此生绝不再碰任何女子的躯体,若你执意如此,会?惹来杀身之祸。”
而化身渔女的郑青穗有些?犹豫,她想到了上一场她被侍卫埋尸的场景,心头难免发寒,不过她转念一想,那少年将军应当是不知?道他的手下自作主张,毕竟这些?落魄的天?之骄子,都有一颗软和的心肠,最是口是心非。
于是她忍着羞耻,又解开了小衣,没等她靠过去?,身体倏忽一寒,被劈成两半。
渔女有些?不可置信。
那宛赤仙君扬着手,正?浮动着一把柳叶小飞刀,浓眉泛着戾气。
“暖身,血也可以?。姑娘若听不懂人?话,下辈子多?练练。”
次日,小师妹萝笼夜循着纸鹤前来,她那道侣倚在窗前,束着伤眼,仿佛一只?忧郁的小伤鹤。
谁也不知?前一夜他还手染血腥。
他似乎听见她的脚步,跌跌撞撞就?往她怀里撞,没了仙君的威仪,撒娇喊,“你怎么才来!”
萝笼夜手指戳他额头,“德性,只?会?拱胸,你个色中小恶鬼!”
郑青穗接连失败两次,却是越挫越勇,她偷拿了昆吾天?尊的一枚镇盘,又推测出了这蛇凤历劫的第三场神狱。
她提前做了准备,就?成了一家?富户的大小姐,抢了青梅竹马的情?分,做了赤怀灿的小表妹。
两家?人?从小就?是世交,更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但?赤怀灿自小闯荡江湖,也闯下了不小的名堂,人?称赤血小剑圣,更在十八岁之时,带回来一个浑身挂满铃铛与?蛊虫的小毒仙,说要娶她为妻。
郑青穗急得团团转,最后想出中毒的一招——
若是得不到最爱男人?的元阳,她立即发作致死?!
好在她的父母也是疼她的,也当即编起一个谎,说是从祖宗传下来的奇毒,需要与?最爱的男子交合,方可逃出生天?。为了戏做得更真,父母还在赤家?面前下了跪,声泪俱下,哀求借赤怀灿的元阳一用!
还不用他负责!
两老如此不择余力,还在赤怀灿的杯中下了情?药,让郑青穗有些?心酸,她发誓要好好报答他们!
于是当夜,郑青穗换了一身俏丽的轻纱,走进了少年剑客的练功房。
而里头,早就?水汽充盈,艳色无边,那少年剑客浑身欲情?燃燃,几乎要折断那小毒仙的一段细白小蛮腰,肚脐眼里的小铃铛尾儿还在响着,她勾着一卷小蛇发,饰品亮片闪闪发光。
“喏,小剑客,救赎你的天?命之女来了喔。”
少年剑客咕哝着,“臭婆娘,吃着呢,你少说一些?恶心的话行不行?小爷好得很,根本不需要救!”
他甚至有些?暴躁扔出两枚小坛子大小的玩意儿,“拿着他们,快走!再下药!你们全家?都得死?绝!”
郑青穗:“……?”
她没有从这一幕艳情?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滚到脚边的,从那黑布里散开的,正?是父母血淋淋的头颅。
“——啊啊啊啊啊!!!!”
她高声尖叫起来。
“吵死?了,要不是小爷一天?只?杀两人?……臭婆娘,我们换个地方睡觉。”
“嘻嘻,你不行,嘻嘻。”
“谁说小爷不行?你等着,就?收拾你!”
少年剑客单臂捧起了小毒仙的臀儿,就?要破窗离开。
郑青穗强忍恐惧,喊住了他,“你,你知?道你抱着的是什么人?吗?她,她只?会?让你堕落进无尽恶地!你回头吧!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我可以?救你的!只?要你愿意!你还是天?,天?神!”
“……喔?原来我前身,是天?神吗?”少年剑客懒洋洋挑着眉梢,“多?谢你告知?,但?小爷也得告知?你——”
“少装什么天?女神女,说要救小爷于人?间水火。”
他掸了掸小毒仙萝碧雪的银牙小耳坠,掷地有声。
“她便是我的水火,她生,我就?生,她恶,我也恶,她洪水滔天?,我就?泛滥成灾!”
第138章 第四个火葬场
“嘻嘻, 嘻嘻,这可真有意思。”
萝碧雪玩着肚脐眼儿的小铃铛坠儿,她从少?年剑客的?怀里挪开, 翻到窗台, 晃着一双莹润腿肚, 脚趾头粉圆齐整,还戴着一套水梨花的?银饰指环,随着晃动水波粼粼, 那一朵半开的薄白水梨花也摇摇欲坠。
“这些时日, 光是要救你出?水火的天命之女都凑一桌马吊了!”
“难得她们千里迢迢,百般心思, 诚心都?要感动天地了, 要不你就舍一舍身,让这些天女神女,救你一救?”
萝碧雪摇着指头的?梨花儿?, 故意踢到少?年剑客的?腿肚里。
少?年剑客只是翻了个?白?眼, “臭婆娘,你少?添乱了, 这些女的?冲我而来,是因为我身上有利可图,我若是不能用更大的?利益回报她们, 她们得翻脸整死我!”
他又?不是个?蠢的?, 这样明显投怀送抱的?陷阱都?看不出?来, 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便是落魄遇贵人, 那贵人也是看重你的?潜力跟前程, 日后起来那也是要还的?!
父母尚且图儿?女将来,何?况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施恩?
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饭!
“嘻嘻, 说不定?是不图回报的?真爱呢?”
“你若真是那落魄的?小天神呢,正神归位,风光无限,再娶个?救赎你的?圣女,啧,真是好一段感人至深的?天地佳话,哪,我也不多要,把你的?好东西分我一半就成了,不然我的?情蛊发?作起来,可是饶不了你的?!”
“……情蛊?”
郑青穗没想?到峰回路转,立即道,“原来她用情蛊控制了你,难怪你如?此离不得她!”
到了这个?关头,郑青穗岂肯功归一篑,连忙从腰带取出?一只白?瓷瓶,“这是解百毒的?,你快吃了!”
少?年剑客:“……”
那小毒仙蓦地爆发?一阵狂笑,“哈哈,笑死我了,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小神女哪?究竟是哪个?苍天派你来救他的??这还没救到,恐怕都?得被蠢死啦。”
郑青穗面皮涨红,这满神洲的?神祇,就这郑阴萝爱取笑、玩弄他人!
将自?己?的?愉悦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她不禁想?,那些神祇哥哥到底是怎么能忍受得了这样的?恶女?
萝碧雪笑完之后,双脚直接插入了少?年的?腋窝,半截身体趴在窗台,她腰肢柔软如?白?蛇起伏,“我要勾他,还需要下情蛊?你以?为这世间儿?郎,都?要下药才能得到他的?吗?”
她指尖飞过一只黑蝴蝶,被她嘟起肉粉唇,轻轻吹开。
“今夜魔女无事,想?看一看神女的?堕亡,赤怀灿,你让她演给?我看,好不好?”
气氛陡然一变。
少?年剑客那一双清澈圆润的?眸子?倏忽染上了一丝煞气。
“……开玩笑的?吧?我,我可是来救你,你,你不能杀我,你这叫恩将仇报,日后,日后你会后悔的?。”郑青穗咽了咽喉中唾沫,不住后退,“再说,你不是,一天只杀俩人吗?你已经杀了他们,怎能再杀我!”
“少?年的?原则,不就是为了心上人而破吗?”
那小毒仙还怂恿了一句。
“小剑圣,你今日若是破了这鬼原则,我就让你在上边,成不成?”
“……”
少?年剑客的?呼吸颤了,回眸的?那一眼连眼眶都?泛红了,“……真的??臭婆娘,你再敢糊弄我,小爷折断你的?腿!”
郑青穗被她惹得发?毛,“你,你怂恿他杀人?亏得你还是个?神——”
她连忙捂嘴,止不住的?懊恼,她怎么连她的?身份都?暴露出?来了?
“喔?原来我也是个?神呢?”
萝碧雪饶有兴致支着脸,“小剑圣,看来咱们是一块儿?历劫的?,这些天女闻着味儿?就上来送救赎,看来是想?要拆散咱们,让咱们渡劫失败呢?你说,咱们该如?何?回报她们的?好意呢?”
“……当杀。”
少?年剑客的?掌心滑出?赤红双剑,那剑柄上还各自?系着一条碧玉小蛇,佩着长长的?雪青色剑穗。
当剑穗似一簇花穗般绚丽绽开,轻盈身法亦如?游龙入海,郑青穗躲闪不及,又?一次迎来了终结,镇盘也出?现了一抹暗青裂痕,消失在原地。
“锵!”
双剑入鞘,穗花轻摆,碧玉小蛇血淋淋吊着蛇信子?,亦如?小毒仙那一张乖戾的?嫩脸儿?。
“啧,死了,真是不经玩儿?。”
小毒仙抬脚碰了碰,被少?年剑客后抱起来,他皱眉呵斥。
“脏,别碰。”
萝碧雪转脸,亲亲热热啄了他那血气唇一口,孩子?气地抱怨,“你艳福不浅呀小剑圣,都?是一些天女神女来救你,要貌有貌,要腰有腰!偏没有来救我的??我是不值得他们来救吗?”
那雪青色的?剑穗缠上了她的?腰段,少?年剑客抱起她的?腿,分开在腰侧,压在墙壁上挂着那一副狮吼观音像,带着浓重的?醋意与敌意,他莽然撞了上去。
少?年人热爱如?沸血,口息也炙热颠沛。
他将她囚困在双臂之间,眼中潮水危险上涌。
“小毒蛇,你想?让那些俊美天神救你?怎么救?……这样吗?”
粗糙的?、覆着一层厚茧的?掌心伸进去,摩挲着皮肤都?微微刺痛,他轻车熟路入了紫花穗似的?裙摆,勾起她腿边绑着的?一条紧紧小皮绳,里头系着一颗金银小铃铛,养着血蛊,当这苗疆蛊女情动之际,这血蛊就会咬着铃铛啷啷响起来。
他极爱听。
小皮绳拴住了少?年的?青狮颈,勒得他青筋暴起,不住喘息。
“……不准。”
他咬着她的?小铃铛舌,哑得近乎失声,“不准他们救你,也不准他们爱你!”
“那人家渡劫失败怎么办嘛。”
她轻轻踢着他的?腰,脚趾头蜷缩又?舒展开来,她有一下没一下戳着他的?皮肉褶皱。
“……有小爷在,你死也有垫背的?,你怕什么?”
他也玩起她的?脚趾头,圆嘟嘟的?,又?很水,他压了压她那大拇指的?指甲盖儿?,泛出?一枚雪白?小月牙。
于是花辫小观音满意了,骑起少?年的?蛮狮背,乘着风浪,一路西行。
于是世人或多或少?听过这样的?传说——
鬼市深处,有一座心想?事成的?赌坊,声名,财富,美色,阳寿,赌资应有尽有,当你走投无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掀开这座赌坊的?花蛇棉帘时,请遵循赌坊唯一的?活命规则,那就是不要盯着蛇女老板娘超过一息。
否则,无论你手气多好,赢得多盆满钵满,你都?走不出?这座蛇女赌坊。
而你最后见到的?,从阴影处缓缓走来的?英武少?年,疏星脉脉的?眸,血气充沛的?唇,正直得就像是一柄出?鞘的?武者乌刀。
但他寒光一掠,劈开的?却是你的?身魂。
“今年的?凤仙花开得可真好。”蛇女抬着一支银砂紫翡翠的?小烟袋,烟雾缭绕,吐了一口小圈儿?,又?从少?年武者的?喉结溃散逃开,他正低着头,一身血衣粼粼,却给?她的?脚指甲贴着凤仙花汁的?丝帛,用布条熟练地缠缚。
“喂,看在你卖力的?份上,要不再开一次赌局?你赢了,你就可离开这座鬼事赌坊!”
“……求之不得。”
然而少?年武者屡战屡败,再也没有离开过这座蛇女赌坊。
很久蛇女才从一个?客人的?口中得知,这少?年武者身死之前,曾是名动诸国的?小财神,逢赌必赢,逢局必过,从无败绩。
又?或者是这样的?街巷艳闻——
城中富户生了一场大病,奄奄一息之际,找了个?冲喜小新娘,然而他身患重疾,于是拜堂的?重担就落在了小少?爷的?身上。小少?爷是过继的?,还未弱冠,却是文武双全,濯濯如?春柳,行为举止都?无可挑剔。
小少?爷还曾是咸平寺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只因家中无香火继承,被迫中断了出?家的?念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少?爷对新进门的?小继母百般挑剔,常常闹得不欢而散。
而在富户大老爷与小继母圆房的?那一日,丫鬟海山却听得新房传来一声急促惨叫,她忙提裙去看——
富户大老爷晕在地上,生死不知。
那小少?爷将那个?头比他还高的?小继母束了双手,压在那一丛石楠花上,他膝骨几乎大逆不道,顶开了对方的?绛红小裙,“你在庙中许愿家财万贯如?意郎君,是我捡到你的?花笺!我跟你拜的?堂!我送你入的?洞房!你第一盆洗脚水,都?是我打的?!”
“你诱我,骗我,如?今你倒是想?要安稳一生?!”
“小娘,你不就是想?借种生子?么?我就……不行么?”
后来丫鬟海山成了小继室的?唯一心腹。
再后来这家挂起了灵布白?幡,那小继母哭倒在年轻继子?的?怀里。
双方都?没再嫁娶。
有人私底下就说,这小少?爷继承了家财万贯,也继承了那青春年岁的?小娘。
而在这纷繁杂乱的?传奇中,有心人总会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那一生致力航海的?小公爷,每一年总会押送一艘装满死囚犯的?大船,开向无尽雾海里,听说是喂养他那长着两排阔大利齿的?鲛妖爱人。
而在年近四?十的?开国女帝身边,站着那十七岁银甲凛凛生威的?执金吾,为她挡下无数明枪暗箭。
赶尸少?女一身艳丽紫花衣,身畔总有一个?脸色青白?的?活尸少?年提着油灯,追着她喊回家洗脚吃饭。
“……时辰……时辰要到了……”
她的?耳边开始反复回响起一个?声音,苍老而古旧。
似男非男,似女非女。
“你……该归位了……”
在人世,有帝王将相,侠盗僧戏,青梅竹马,花前月下,却难逃生老病死。在鬼世,是奇诡频现,剥皮,剥心,孤魂凄凄,无处可栖。
而在妖世,色相诱惑,居心叵测,华丽的?空壳装着朝歌夜弦。
当她站在佛前,焚断了一万枝香,也没能阻止众生孤苦。而她屠杀成魔,金鞭饮了半城的?血,照样洗不了满城冤屈。
这天意,为何?如?此难测?
“该归位了……郑阴萝……该归位了……”
那声音越来越响。
正如?眼下祭生谷这一场,他们本是第一仙门倾天宗的?师姐弟,因为宗门算测天机从无错漏,惹来六界生灵的?窥伺,第二仙门无岁宗联合七宗八大域,发?起了灭门之变。
一夜之间,全宗门被上下屠尽,只有他们凭借着一卷天地两心图,方才逃脱升天。
“倾天萝,倾天赤,你们束手就擒吧,交出?两心图,我等还能饶你们一条生路!”
那无岁宗的?宗主一身缀竹纹的?长腰白?袍,很是儒雅可亲,“你们是仙门千年来最有潜力的?双子?天星,未来也当前途无量,何?必抱着这一艘即将沉没的?旧船,耗尽了你们的?全部呢?”
“该到了……要到了……”
却见那双子?天星师姐弟,手牵着手,嘴里反复呢喃一句。
“你……该归位了……”
“啧,还真是俩奶娃娃。”喜事宗的?宗主兴趣盎然,“传闻这双子?从出?生就牵在一起,谁来都?劈不开,也是奇闻,无岁宗主,我们喜事宗可以?不要那两心图,你把这双子?给?我们玩一玩。”
“你们可太不厚道了,这双子?我们也想?要,这一战多亏我们的?阵法,论分赃,也得我们先来!”
“哈哈,原来是余生长老当面,失礼,失礼!”
众大尊聚在一起,难免有些荤素不忌。
“这双子?心有灵犀,也不知道上了一个?,另一个?是否有所感应呢?”
“啧……真是美妙的?双子?。”
他们这边讨论得火热,那边双子?同样翘起了唇角。
“现在是——”
他们恶劣又?默契挑起眉梢,惯常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
“恶神游玩时辰,诸神不佑,万事……不吉。”
众大尊忽觉一阵罡风袭来。
小师姐倾天萝的?双眸瞬间清明,她手腕一抛,天地两心图撕成两半,上飘为天,下沉为地,她洗去了七百年的?朽气,脱出?一具娇小却妙曼的?身躯,随后,风雷动,大荒泽,祭生谷下起一场淋漓暴雨,云层之中有龙吟之声。
“——不好!是,是哪位龙泽尊神在此地渡劫?”
仙门众尊脸色大变,却是退不出?山谷。
却听见一个?少?女的?声嗓,回响在天地之间,“庙堂之高,有帝王宫廷,庙堂之外,也有侠盗江湖,道法之上,是神魔妖鬼,互相倾轧,而道法衰败,众生亦不得救!”
“我愿,入这众生熔炉,铸我万古神夜!”
“请天道——鸣我心魂,入我神台!!!”
暴雨遮蔽了半边山谷,龙吟声却在潮海中愈发?清晰,众人依稀可见那乌云聚集处,摇摆着一条深黑的?龙尾。而在山谷的?另一端,却是晴空万里,赤风缭绕,忽然降下了大片鲜红尾羽,还流烁着煌煌金粉。
“生灵寂寂,众生蒙昧,愿作明光,照古万程!”
“请天道——鸣我心魂,入我神台!!!”
众尊脸色发?苦,此时他们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神洲小神,竟然入了仙凡之境,用他们来筑神台根基呢!
“——不能!不能他们筑神台!我们承担不起两名神祇的?怒气!”
无岁宗主做了决断。
就在他们蜂拥而上时,遥远的?天际,却传下一声沧桑威严的?古音。
“郑阴萝,你确定?,你要入众生熔炉,筑神台基业吗?”
……竟是天道降音?
“是!还请天道成全!”
她寸寸褪去人身,黑额两侧逐渐长出?两枝断角。
但天道的?回声却越来越重,“……你确定??你确定??你确定??……你确定?你已入了众生熔炉,你听不见那些哀嚎吗?你的?名字是假的?,你的?过去是假的?,你庇佑的?众生,也是假的?,郑阴萝,你本该堕魔,为何?,偏偏成神?”
“……什么?”
她从云阙坠落,被卷入一道乌黑漩涡里。
她的?血脉开始复苏,溯源。
在巨大昏暗的?血池里,她龙躯被捆束起来,尾尖逐渐泛白?,身后人影绰绰,“……你不该……元启,你不该……如?今,便由我江族……来统御这龙蛇圣族……放心,你的?后裔,也会代代为奴,镇压在渊底……永不见天光……”
“你欠我的?……元启……别怪我……”
嘭!嘭!嘭!
心巢里风浪狂啸,阴萝被破碎的?记忆搅得头痛欲裂,脏器剧烈收缩,几乎作呕。
元启天帝!
她竟然是十二万年前的?元启真血!
在血脉溯源中,窥见那些微茫的?生命碎片,阴萝蓦然想?通一切——
被调换了?!
当初早就调换成功了!!!
她不是江破笼,不是渊底罪血,不仅是她,连她的?龙蛇后裔,都?被江族玩了一手偷天换日,一代赫赫天族,竟然被一介凡种玩弄于股掌之间,沦为罪奴,沦为畜生,沦为见不得光的?蝼蚁!
——她甚至为了护佑江族那些小牲口,生生宰杀了她那本就无辜的?族裔!
没有人提醒她!
没有人!
诸神都?在看她耳目蒙蔽,手染鲜血,哈,哈哈。
郑夙,你该知道的?,你知道的?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在隔岸观火?是想?在日后玩弄我的?痛苦?
哈哈!
诸神骗我!你也在骗我!
兄长,兄长,我的?兄长,我敬你爱你,不舍得伤你一寸,可到最后,连你也在骗我!!!
“呕……呕……恶心……恶心……”
阴萝从万里云海坠落,鲜血不断从她身上迸溅开来,她冰冷又?绝望看着她即将成形的?神台,那么高大华美,城阙高高,巨龙昂昂,仿佛不染一丝阴霾,仿佛众生都?能康平万世。
可我,只是一尊被替换的?、愚弄的?、被抛弃的?、还曾死去的?帝神傀儡。
众生愚玩我,诸神欺瞒我,我最爱的?兄长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哈哈……嘻嘻……什么烂神台,什么众生相,真烂,真烂啊!!!”
她歇斯底里,泪眼猩红。
“原来天道,早就弃我于万劫不复之地——!!!”
那么。
杀天道,弑我兄,弃诸神,又?如?何??
第139章 第四个火葬场
万丈晴空, 热风缭缭。
正是证神之际!
至高云端之上,狼尾少年闭眼盘坐,膝上是剑横星斗, 芒光流转。
炎炎艳阳如同一座巨硕厚实的血巢, 坠落在少年的?身后, 那?一袭金绣獭见黑底的?倾天道服早就被烈焰焚烧殆尽,健硕蜜红的大胸随着周天轮转,缓慢呼吸起伏, 煎出一层薄薄的?血汗, 那?本就显眼的吻痕愈发鲜红欲滴。
他?周身没有丝缕遮挡,唯有腰胯紧密平滑, 如大马硬实, 尚且缠绕着一条雪青色的?剑穗,小蛇玉坠摇摇晃晃。
“生灵寂寂,众生蒙昧, 愿作?明光, 照古万程!”
“请天道——鸣我心魂,入我神台!!!”
少年倏忽起身, 朝着那?烈焰大日,纵身一跃!
随着他?穿身而过,烈火也烧掉了?他?那?一根铃铛小皮绳, 捆束的?狼尾似飞蓬般飒飒散开?, 从?中还飘出了?一根细细长?长?的?小辫尾巴。
烈焰大日里, 筑起了?一座三万丈的?凤凰台, 直冲青霄, 神火威威!
——抵达天听!
只在刹那?之间,那?凤凰台的?火海就连绵成一片, 无穷无尽,无云无雨,猖狂烧红了?半边天廓!
热浪沸腾,赤火焚天!
“吉神宜趋,凶神……当避!今日,我吉,众生忌!”
“烈火锻我骨,天意随我心!”
少年散着一头?硬茬短发,大掌抓起那?一根情贞辫,往狮颈上狠狠一绕,圈掩住暴起的?青筋。
“——来吧,郑阴萝都日不?死我,就不?信你们能烧死小爷!!!”
他?不?再犹豫,投身汹汹烈海。
狂海赤风涌起那?一刻,凤凰台上多了?一只美俊修长?的?雏凤,顶冠生华彩,双翼披金翎,尾羽细长?,如同鲜红流淌的?赤血,曳起一道道绚丽的?流焰。
凤凰第一游,太漠苍苍,造化逍遥!
凤凰第二游,奉问天阙,四?宫清声!
凤凰第三游,拔除不?祥,诸邪退避!
……
凤凰第九游,金筋玉骨,方?神俱生!!!
雪白的?桐花不?断生长?,从?下至上,缠绕住凤凰的?双脚,膝盖,腰胯,肩颈,清凉的?花瓣缓和了?剧烈灼烧的?痛楚,渐渐地,那?凤凰又逐渐蜕变成少年神灵的?模样,高鼻厚唇,血气盎然,双耳系上一朵清凉冰白的?桐花,赤炎流羽也化作?红袖大襟,紧束着腰身。
“血巢少帝,第六无伤,已证神道,速归天门!”
“血巢少帝,第六无伤,已证神道,速归天门!!”
“血巢少帝,第六无伤,已证神道,速归天门!!!”
古音滔滔,从?天际降落。
“郑阴萝,小爷神台成了?,就跟你说区区神狱,不?会有问题的?——郑阴萝?!”
那?赤血神灵欣喜转眸,还未来得及报喜,却见到此生令他?肝胆欲裂的?一幕。
只见晴空的?另一侧,却是阴云凝聚,雷蛇乌暗,多是裂痕与漩涡,罡风阵阵撕裂那?一道急速下坠的?身影。而从?那?一个个漩涡中,忽然涌出一条条天罚锁链,冰冷又残酷,绞缠住那?少女半神的?头?颅,四?肢,身腰。
本该凝聚的?神台又一次遭遇摧枯拉朽的?崩塌,城阙溃散,巨龙痛吟!
“撕啦!!!”
她蜷缩又崩开?,徒手撕开?脸鳞,颈鳞,手鳞,血肉飞溅之际,她惨烈嘶嚎,纤弱的?身影沦在血肉苦海。
“哈哈……骗我,都在骗我!!!”
“该死,该死,恶心,恶心,都去死!!!”
“什么神,什么苍生,不?过是傀儡!!!”
可是底下却是一片欢叫。
“——哈哈,苍天助我仙门,这?蛇灵自我崩毁,半神血肉可是大补!”
“这?血鳞如此坚固,能抵得上一等天地奇物!”
“快,快用捕天兜,等她一死,这?半龙之身还能炼成至宝,我仙门兴起有望!”
“余生老?头?,你这?就不?厚道了?,见证有份,凭什么就你们独吞?!”
苍天之下,龙神为不?能庇佑,为逝去的?子民而痛哭哀嚎。
而苍天之下,众生却在狂喜分赃!
如同秃鹫窥伺着濒死的?尸体,生灵也在垂涎着神的?堕落,多么荒诞、古怪又触目惊心的?一幕!
“——滚开?!都滚开?!!!郑阴萝!!!”
少年天神喉咙都泛着火星,他?撕心裂肺大吼,却没能唤醒她一分一毫,那?锁链越缠越多,越缠越紧,几乎淹没了?她整个脖子,重得她腰身沉沉坠落。
她甚至,没有向天,向神台,向任何万物,伸出她那?一双手。
——她不?要被救。
——她放弃抵抗!!!
神台若是沦堕,她会死!
赤无伤双目赤红,喉咙腥甜,涌出一口鲜血,他?没有任何迟疑,振开?金翅就要飞去,可祂被万丈的?凤凰台困在原地。
“血巢少帝,第六无伤,已证神道,速归——天门!!!”
那?接引之音还在回荡。
他?身在辉煌神国,但郑阴萝这?一刻已经坠下了?第十七重大神狱!
这?大神狱总共也才二十二重,每一重又有一千重小神狱,历经六界的?三灾六难十劫,因为凤凰圣族本就以浩劫为食,在赤无伤的?心中,众生并非枷锁,只是同源,轮不?上庇不?庇佑,所以郑阴萝比他?还多了?一难众生劫!
偏偏,就是这?众生劫,让郑阴萝功亏一篑!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背负众生劫,只会自讨苦吃!!!
这?条小蛇看似骄蛮霸道,却将众生看得比什么都重,不?像那?些历劫的?神君们,情途稍有不?慎,或是有人杀死了?他?那?凡妻,动辄就要苍生陪葬!郑阴萝嘴上说得厉害,却从?未牵连无辜生灵!
所以——
在血脉复苏的?那?一瞬,她究竟是“见”到了?什么“源”?竟让她神心当场破裂?
“别叫了?!别叫了?!!!你他?凤凰老?天爷听不?懂鸟话?!”
赤无伤在凤凰台上疯狂旋飞,冲着那?高杳青霄怒吼,“她要碎了?,她快碎了?你没看到吗,郑阴萝要碎掉了?,有没有神,有没有神救救她啊!!!
“神主!!!大兄!!!大剑主!!!谁来都好!!!快救救郑阴萝!!!”
“——滚开?!滚开?!让我出去!!!”
凤凰天神旋动流光双翼,一次又一次撞击着凤凰台,它高大巍峨,从?不?动摇,如同至高神,注视着它那?不?懂事的?幼神。
只有祂一次又一次的?头?破血流。
祂召出情天禁,反被鲜血淋漓震飞。
“嘭嘭嘭!!!”
“碎!你个破台子给老?子快碎!!!”
祂脸庞青筋暴起,溅出细股血流,在鼻梁上交错纵横,宛如鲜红不?详的?诅咒,而那?一身华美闪烁的?翎羽,同样被圣血粘连,凌乱不?堪,纷纷扬扬洒落一场血雨,这?又引起底下的?生灵哄抢。
第十八重!
第十九重!
第二十重!
祂眼睁睁看着郑阴萝坠入无尽黑暗,再被那?些无形的?利齿吞噬,而祂却无能为力。
祂连郑阴萝都救不?了?。
这?算……什么神?祂算什么神哈哈可笑?!
“老?子求你了?行不?行,让我出去,放我出去!!!”
凤凰天神哭腔软弱,膝骨嘭的?一声砸在凤凰太上,声响暴烈,碎骨甚至从?皮肉里溅了?出来,“给你磕头?了?行不?行?嘭嘭嘭!这?行不?行?!不?行我再给你磕——你放老?子出去啊!!!”
第二十重的?一百八十重!
第二十重的?六百七十五重!
第二十重的?九百一十六重!
“……该死!该死!来不?及了?!要来不?及了?!!!”
祂眼珠剧烈又恐惧颤动,浮现出极度的?不?安。
郑阴萝,怎么办,小爷怎么办,怎么才能救你神台?!
最终。
祂视死如归,后脊鼓劲,疯狂扬起双翼,又一次冲着凤凰台的?白桐花海撞去,只是这?一次,祂伸出手臂,抓住了?身后一扇流光溢彩的?赤金羽翼。
阔大,华丽,充溢着蓬勃神力,新?长?出来的?,比大兄的?白翎还要漂亮有劲。
是祂也梦寐以求的?情翼。
可是,对不?起。
“刺啦——!!!”
赤金凤凰翼被祂用蛮力生生撕裂开?来,鸣声泛戾。
“啊,啊,啊啊啊,好痛,嘶嘶!!!”
后背几乎是被劈开?了?半边,疼痛淹没了?整个头?颅,祂疼得都麻木一瞬,泪珠不?住滚落,又被热浪烧干。苍青色的?天穹坠落一扇血淋淋的?凤凰翼,如同血日沉落,转瞬即逝。
“——郑阴萝!!!”
第二十一重的?七百八十重小神狱!
第二十二重的?三百七十五重小神狱!
第二十二重的?九百八十九重小神狱!
炙热又沸腾的?手掌捧起了?她的?脸,斑斓天光疯狂涌入。祂那?白桐花的?耳坠似一滴雪泪,轻轻开?在她脸颊。
这?从?天而坠的?凤皇小天神,带着祂仅剩的?残破羽翼,抱住祂那?小爱蛇沉浮在血海里的?头?颅。
“对不?起,对不?起……”
祂语无伦次地道歉,泛着晶莹泪花,“是不?是,是不?是很疼啊,郑阴萝?”
她没有伸手抱他?,头?颅靠在祂那?染血的?胸膛里,近乎窒息,断断续续地说,“……小凤皇,你来得,好迟,好迟,我渡不?过劫,不?行了?,要死了?,是不?是?”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祂恐惧得双胸都在颤抖,震得她脸部剧烈弹动。
祂想要紧紧抱住她,却发现除了?一颗头?颅,她的?每一处都被锁链捆绑,众生劫缠住了?她,也吞噬了?她!
她快喘不?过气了?!
祂疯狂拍碎着锁链,似乎掰碎它,嚼碎它,可是锁链太多,太多,祂嘴里全是血浆,根本解不?开?!
“……好……好漂亮的?凤凰羽翼……像……烟火尾巴一样……郑夙,郑夙从?来,都不?肯带我,去看……烟花……”
她费劲睁开?眼,却是一片血色汹涌,根本看不?清它。
阴萝低声,“我……想……摸一摸它……”
赤无伤扇动那?半扇的?凤凰羽翼,包裹住她的?脸庞,像是睡在一片斑斓天光里。
祂强忍悲痛,“郑阴萝,郑阴萝,小爷求你,别睡,别睡!咱们这?就回天门!咱们不?要神台也能活下去!”
她没有回他?,忽然双瞳泛白,娇笑起来。
“……嘻嘻,骗我真好玩,被玩,被玩啦,嘻嘻……”
将近十七日十七夜,赤无伤才咬断了?她身上的?两万两千根天罚锁链,整张嘴都露出了?森白牙骨。
而祭生谷却成了?狂欢之地。
“……发了?!发了?!又捡到一枚半神鳞!”
“还有这?凤凰血,造化血脉,我长?生有望啊!”
“哈哈,天佑我,天佑我菩提宗啊!!!”
“咦,这?阴影……是不?是开?始移动了??”
众人被异象惊动,只见那?重重锁链的?神山里,忽然走出一道少年的?身影,他?跌跌撞撞,步履蹒跚,赤红血的?短发,残金色的?双瞳,臀部挺翘,垂着一根长?长?如丝绦的?小辫子。
而在他?身后,则是背着一团模糊的?血肉,依稀看到一只少女的?头?颅,血迹模糊了?面容。
“你们看,那?少年身上,还背着半扇天神凤凰羽翼?!”
“这?另一半是被他?捡到了??!!!”
“啧,这?小子可真走运啊。”
顿时。
人心浮动。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祭生谷又一次沦为血腥的?狩猎场。
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遇到慷慨慈悲的?神灵。
等救援的?长?老?与弟子踏足其中,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寒气直直穿透天灵盖!
血衣之下,生灵嚎叫,白骨累累。
血衣之上,血枪染煞,流苏飞扬。
那?少年扬着半扇凤凰金翎,赤血的?尾羽温柔覆在少女的?血肉上,他?耐心捧着那?一颗发怒又哭泣的?俏丽头?颅,轻声哄道,“郑阴萝,今天小爷又给你捡回了?一百三十枚神鳞,等集完所有,你的?灵也回来了?。”
“……我会救你的?,你不?会死的?,不?会。”
“小爷,从?不?骗蛇,拉勾勾!”
——祭生谷有金羽堕神横空出世!
这?一消息瞬间传遍了?天漠大域!
无岁宗一夜灭绝!
隔日,喜事宗众修惨遭横死,连大尊主也没能逃过厄运!
剩下的?六宗八大域慌忙求神来佑,来是来了?,是参卫帝廷的?伯都大武神!
“……堕神是你?”
伯都大武神骇然一惊,“六殿下,你,你入了?魔?”
赤红短发淡淡道,“让开?,否则,死。我非郑阴萝,我屠灵,掀浩劫,依然可以入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而情天禁之下,又添了?一具武神圣尸。
天漠大域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凡是入了?祭生谷的?生灵,被株连全宗门!
就连远在皇人山的?蒋松庭,都被一众修士苦苦哀求,岂料转头?就遇上了?那?杀神,他?们吓得当场昏迷遁逃。
蒋松庭神色复杂,“……郑阴萝,失败了??”
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枷锁解除。
赤发少年却问,“一百九十五座天门为何关闭?诸神都不?在家吗?”
“……”
蒋松庭低声道,“月宫那?位,前些日,修无情神台归来,新?收了?一个弟子,满天阙都在庆贺,而异界,似乎有了?一些骚动,神主已率众神尊,前往宝宴大山应对,嗯,今日,今日还是那?郑青穗帝姬的?生辰,天尊特意摆下宴席……为了?不?被异灵闯入,特意关了?天门,你,进不?去的?。”
少年的?唇边凝了?一抹冷笑。
“郑阴萝神台崩坏,即将魂飞魄散,这?满天阙,却在庆祝,哈……郑阴萝,你后悔吗?你护佑诸神众生,他?们却不?佑你!”
——诸神,拒绝救郑阴萝!
他?清晰意识到这?个事实。
上一回杀上玄穹天是这?样,这?一回,同样如此!他?经历过神狱二万二千重,早就不?是那?个会傻傻相信六界真情的?小傻鸟了?!
这?诸天上下,都爱利益制衡,趋吉避凶!
赤无伤没再说什么,他?背起少女转身离开?,她仿佛不?知哀愁,笑嘻嘻冲着蒋松庭挥手,咧开?一枚奶白蛇牙,“骗子,骗子,该杀,该杀!”
高山,漠海,冰渊,石地,尸林,血楼,少年天神背着他?的?青梅,一次又一次地披星走过。
他?去了?神农不?尝谷,药尊远游在外,不?救。
他?又转身去了?极皇小夜天,险些被骗了?半颗神心,拖着残躯爬了?出来,不?救。
暮夜金庭痛失妖太子,视郑阴萝为生死大敌,不?救。
而冥京二十四?宫,天子正在行功,他?同样被驱赶出去,不?救。
不?救,不?救,不?救,就是不?救!!!
他?快疯了?。
他?已经疯了?。
而原本还有一些活泼的?郑阴萝,似乎消耗了?最后一丝气血,懒懒趴在他?的?肩膀,玩着他?那?根小辫子,她似乎一点也不?急,只是冲着他?傻傻地笑。
她一会儿喊他?哥哥,一会儿又喊他?夫君。
偶尔会有清醒的?时候,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怨毒阴冷,但是很快,她又凑上来,亲了?亲他?的?唇,掐着他?的?颈。
“……凭什么?凭什么你还能活着——”
他?还能去呢?
少年天神浑浑噩噩,在残阳如血中,来了?那?一处云雾遮掩的?海境佛国,圣陀天宫悬浮在海面之上。
守海的?小童问他?为何而来。
少年天神忽然崩溃大哭,“救,救救郑阴萝,让我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求你了?,佛!”
可这?热风一吹,小童面容模糊,海境佛国也只是一场海市蜃楼。
云海散去,消失不?见。
“——别走!别走!我不?准你们走!!!”
他?拼命鼓动起半扇残翼,朝着那?天宫直冲过去,双目猩红泛泪,“你不?是我佛吗?你不?是救济众生吗?我明明都求了?你,一遍又一遍求了?你们,你们没听见吗?我用无量神夜供奉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救郑阴萝?!”
但他?最终,精疲力竭,残翼渗血,从?高空坠落深海。
“嘭——!!!”
他?们共同坠入冰冷的?海水里。
他?抱着她无望下坠,血辫飞扬。
“嘻嘻,冷的?,冷的?,粉身碎骨,嘻嘻。”
她还在拍掌笑,脸庞尖尖,弥漫着浓重的?死气。
少年天神呆呆看着她,又一次嚎啕大哭,不?住亲吻她,不?住道歉,宛若无措的?迷路孩童。
“对不?起,对不?起,郑阴萝,我求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小爷没用,小爷救,救不?了?你,我什么都求过了?,什么都拜了?,可他?们不?救你,怎么办,怎么办,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不?是,是不?是我的?罪孽太深,那?些菩萨都不?肯显灵?是不?是这?样?郑阴萝,是不?是因为这?样?!”
“对,一定是这?样,是这?样的?!!!”
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双瞳燃起一缕亮光,祭出了?情天禁。
“我佛,菩萨,观音,你们都看,看啊——!!!”
他?声嗓颤烈,血枪流穗飞扬,插进了?少年天神的?胸膛。
赤血溅湿了?那?一抹情白桐花。
“我,上域天少神第六无伤,以死,祭告四?方?,愿天道,再垂怜郑阴萝一次!!!”
“求你们了?!!!”
第140章 第四个火葬场
四极之海, 广袤无声。
蓦地?。
响起一道讥诮,裂破云霄。
“天道垂怜?哈哈,天道!天道!”
“——天道!!!”
“天道已负我, 何来怜我?你来怜我吗?小天神?小凤皇?还是小情?神?你用你的血, 你的命, 你的神台,来暖一暖我吗?!”
阴萝蛇瞳凝起一粒星丸,她?陡然清醒, 那模糊软烂的手骨, 却?是抓住了那一杆战天撼地?的赤血长枪。
“你想殉情?是不是?姑奶奶我成全你!”
她?眉目狠戾,破开少年天神那一架年轻胸骨, 顶了进去。
“哗啦!”
沧渊混着血水, 瞬间变得炎热沸腾,而他嘴角溢出的血污淋了她?满脸。
“贱货!诸天都是贱货!你也是!”
“装什么绝世好情?种?,以身殉我, 真是没用的玩意儿, 只会自残,只会牺牲, 遇到劫果,除了死,就没有第二条生路了吗?没了情?, 没了爱, 你就活不下去了是吗你个?废物?你证的是什么天神道?分明?证的是废物窝囊道!”
她?恶狠狠踹了他几脚, 却?被小天神那半扇残红羽翼缠得无法动弹。
赤无伤闷声不吭, 双臂如箍潮海观音, 紧紧抱住她?不放。
生怕这是她?最后?一刻的鲜活。
万丈巨壑截断半边天廓,暗红犬牙交错, 逐渐吞噬了那一轮残金大日。
——我前?主太阴,后?佑众生,但日月沉降,天门竟不肯为我而开!
何其可笑的神位!
蛇姬仰脸冷笑,望向那九天。
她?的发丝被渊水漫漫浸润,缠卷,散开时?如盘曲吐舌的石青小蛇,密蓬蓬的,绞着一两缕残破萎靡的夕光,半边蛇腰冷白,被小情?神跨揽进怀,迭起一两瓣梨臀。
“若我今日,真是神台崩塌,万世难救,你该求的,不是什么假佛假神!他们只会念个?阿弥陀佛,无量天尊,然后?让你释怀,不要多造杀业,影响我轮回的路!真是脱裤子放屁!”
“这轮回的路越红越好,不见一些血,不让众生惧我如厄,还当我是白死的牛马不成?!”
“你该握紧你的情?天禁,给我杀回去!把那一颗颗假仁假义的头颅,都悬在我的长生棺前?!每一日杀一个?!年年祭告我!”
说得是杀气盎然,气冲凌霄。
小蛇姬浑身裸赤,肉疤堆叠,怕她?伤口流脓,赤无伤只给她?卷了一缎金背鸟花青小绸,随着水波流动,那金背鸟饮了湿露,雾蒙得可怜,便也潮润润地?伏在她?的颈胸前?,但他却?无一丝旖旎。
肉疤之下,是纵横无边的天罚血痕。
她?该有多疼。
少年天神眸光顿时?暗淡。
“去死谁不会?脖子一抹,眼皮一掉,什么都万事皆空,懦夫才会用自刎去平息战争,解决麻烦!”
“你是天神!战神!杀神!你学那些什么狗屁愚蠢的救世神女?”
“男人入魔了,哭一哭,抹一抹脖子,这就能唤醒他的真情?,让他呵护苍生啦?狗改不了吃屎!男人死了,这神女又是割肉祭天,又是感天动地?,让他复活,怎么了啊,她?不爱惜自己,自残救了一根,她?还以为自己很伟大吗?”
“你是不是也要学这些家伙,做一个?很伟大的小蠢货哪?我郑阴萝威风了那么多年,需要你一个?神来,用死哀求六界救我?不救就不救,我稀罕的呀?我不会堕鬼再重修吗?”
“你怎么能这么孬?啊?你日后?是被蠢死是不是啊?这头我让你低了吗?膝骨我让你弯了?呜啊——”
她?猛地?激灵。
那颗赤红头颅就跟小赤蛮狮似的,热烘烘,蜜酣酣,在她?颈窝横冲直撞。
“蠢货你舔什么啊,你有没有在听啊?!”
小赤蛮狮纵声大哭。
“郑阴萝,你第一次死,我,我没有经验,对不起,对不起,以后?,小爷会做得更好的,你别?骂了呜呜。这,这儿,是不是很疼,都深得入骨了,我亲亲,亲亲你就不疼了。”
他知道,她?越是骂得中气十足,就越是不行了!
哥哥说过,这是回光返照!
小爷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了!
“……”
阴萝的火气噼啪就上来了,“怎么着?你还盼着我死第二次,好让你做得更好啊,我是什么很贱的蛇吗?!”
倏忽。
她?说到半路,全身僵直,青白的死气渐渐蔓延上眼瞳。
“怎么,等?不及让我死了?”
阴萝指甲尖利,阴狠掐住自己的颈,泛出深重紫淤。
“冥京可真是迫不及待要收我的尸呢?也不看?看?姑奶奶是什么硬命,你们也敢染指?!”
阴萝破口大骂,逼出喉骨的一条食魂虫,它以死气为食,只会寄托在将死者的身上,寻常的活着瞧不见它的本?体,却?逃不过姑奶奶的眼睛,她?狞笑,“行,死就死,你们可别?后?悔!”
小姑奶奶正要掐断自己命脉,被赤无伤死死环住脸跟手,他哭腔都是颤的,软的,烂如泥泞。
他意识到了什么,赤扇微动。
“郑阴萝,你要去哪儿?你带我一起!你别?丢下我!”
祖宗没好气瞪他,“我去死你也要去吗?你个?小孬种?!”
“去呀!”
这小凤皇竟然很认真注视着她?,冲她?伸出了手掌,“郑阴萝,死是很疼的,小爷最怕疼,你得牵我去。”
蛇蛇:好的!我都得白说了!浪费我蛇涎!
蛇蛇敢保证,这愚蠢的小凤皇在孽海情?天的话本?里都活不过第二页!
这给蛇蛇气的,又是一个?奓毛!
她?揪着他那额毛,“你跟我去死了,你哥怎么办,你帝廷怎么办,你家祖产怎么办,你族裔又怎么办,赤无伤,你到底有没有鸟脑子——”
情?天之神却?轻吻过来,吮她?那腐烂的喉骨,轻轻舔成愈合的状态。
“鸟没有脑子,鸟的脑子都被蛇给吃了,她?从小就吃到大,现在一丝一毫都没有了!”他理直气壮地?回她?,“反正你死了,我这一族也绝后?了,早绝晚绝,不都是一样?吗?让他们早点接受现实,还能早做打算呢!”
好有道理的爱情?鸟。
蛇蛇一噎。
情?贞小辫浮动在这波光粼粼的海水里,搅碎了那一轮血红日落,也缠上她?的腰臀。
少年天神亲密挨着她?,残金色的双瞳含着泪,唇间的充沛水汽也滴着她?的舌,他似乎很喜欢这种?紧密缠绕的婴儿姿态,“郑阴萝,带我走吧,我们除了不在一个?胞宫降生,这些年小爷哪里离开过你呢?”
“再说,鬼界那么复杂,又是牛又是马的,小爷好歹能替你挡一挡煞是不是?”
尤其是桃花煞。
赤无伤默默扎了那艳鬼魔种?一刀。
“……把跟屁虫说得清新脱俗,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蠢鸟?”
蛇蛇鄙夷。
可赤无伤不听,他双臂箍着她?不放,胸肋之间的情?天禁绞得他脸色涔白如霜,那一头赤红狼尾短发浸泡久了,仿佛失去了所有光泽。
他软软央求她?。
“跟就跟了,小爷也是个?百鸟之祖,当你牛马小弟,也算威风吧?”
“我不要!”她?厉声拒绝,“我投胎转世,你好端端的,掺和什么呀?你可别?坏我劫果!”
是投胎转世!
不是解体重修!
——我与她?,已是穷途末路了!
赤无伤无比清醒。
投胎转世后?,郑阴萝还是郑阴萝吗?他还能等?到那个?至娇烈、至辉煌、至让他刻骨铭心的郑小太阴吗?这转世之说,再续前?缘,在他看?来,只是抚慰活者的伪饰罢了!
郑阴萝真身死了,那便是死了!
转世只是替身。
她?的肉身,记忆,灵魄,与他经历的一切动人细腻的细枝末节,都在风声过处,火海尽头,神的诸口,消失得无踪无际!
这天地?之间,再无郑阴萝!
再无他们!
纵然你我身为神祇,可以沿着旧日年轮,再重走一次情?途,也不会似如今这般,再也不会有那不顾一切,求神拜佛,夜奔坠海的少年少女,也不会有我长枪如魔,为你杀出重围的热血意气。
我们再也没有涉海登山的风雨同舟。
他宁愿死在惨烈的真实,也不要虚假的圆满。
所以他说,“不要,郑阴萝,你不要死,不要转世投胎,我不要你消失。”
“小爷,不搞替身那一套的。”
阴萝不耐烦挣开他,“臭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犯什么任性?你没看?见么,我六界不救,生灵避我如瘟疫,倒不如不做这麻烦神祇,供上神龛有甚么好的?就不信我转世还修不出一个?万古长存来!”
“——可我救。”
“什么?”
“郑阴萝,他们不救,我救。”
少年天神硬着声,一字一顿。
“哧。”
小蛇似被逗笑了,露出一弯剑牙,指骨啪啪压着这小冤家的脸颊。
凤凰神代崇风,崇武,骨血里就埋着焰火与锋刃,养出这头小凤皇浓烈得令人过目不忘的骨相,浓墨重彩般细致勾刻,极俊,极浓,极深邃,眉似山峦叠魔海,唇如饮血杀众生,少年的英气一往无前?,震慑心魂,只是那夹背的小辫尾巴活溜溜的,总不安分地?挑弄她?。
——什么情?贞辫,分明?是求爱小索绳!
她?指头磨蹭,透着点漫不经心的安抚。
“你个?小废物,只会做殉情?的小马驹,你说什么大话?”
“快快家去,找你哥哥躲好,要是我做不成人,我就做鬼,找你麻烦!你知道的呀,情?债肉偿嘛嘻嘻。”她?弹吐出一截小舌,发现它又烂又脏,顿时?嫌弃收了回去。
雾海蒙蒙,笼罩四方?,那一截蜜金色的手腕硬骨忽然越过她?的腰,指节合拢,握住了情?天禁那寒芒闪烁的凤翎枪锋。
压紧。
献祭。
在血红残阳死去的前?一刻。
从他指缝汹涌出大片血溪,再流入那窄长乌暗的血槽。
赤血少帝垂下眸睫,口中竟低颂。
“圣族煌煌,奉游太漠,天宜祥瑞,诸厄禁随!”
“赤血神国——解禁!”
耳颊旁的两簇净白桐花荡起了风势,便见那新生神国稚嫩又繁灿,在她?眼中叠起重台高阙,挟着海啸山崩大势,丹丘,血海,桐花,赤红瑞羽,纷纷扬扬,错身架落在这一座海天巨壑之间!
神国,降临!
不死圣树遮天蔽日,栖息着一道煌煌赫赫的太漠凤皇虚影,它闭目之际,枕着青碧色的昆山芙蓉与大荒甘华,凤眼细窄如柳叶,天成华贵,坠着一弯金线贯珠,体态冷艳,又美俊修长,尾翎披拂着簇簇白柳与璇瑰,曳下无数流丽焰火。
阴萝倏忽拔起颈筋,双目微猩。
此刻。
他不错眼珠地?盯着她?。
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对吗?
——少年天神以身为祭,献祝天宪!
他指尖蘸起了胸中热血,口吐腥风,于虚空中勾勒一卷古祭礼的献祝词,眉间的炽翎潋滟,寸寸褪了那惊世华彩,“今有小爷祭者,第六无伤,神轮九百二十一,愿舍身为祭!”
声如长枪掷地?,海沸山崩。
虚无之际,太漠凤凰睁开金瞳,昆山芙蓉转瞬开败。
六界,诸天,万域,神国,佛宫,幽冥,我步步叩求,却?咫尺难救你!不救就不救,小爷也不稀罕他们的施舍!
好似没了他们,小爷就救不得你,瞧不起谁?!
我偏要救你!
凤六颔首,掌骨宽大,夹杂着铁锈般的血腥气,捧起这一张惊心动魄的小鬼面。
她?惊诧与他对视,蓬勃的凤凰真血引诱着她?,让她?喉间生津,难以掩饰某种?吞食的贪婪,她?的眉鳞,脸鳞,剥落了又疯长,残损的,血污的,眼睑下横生着浓烈的戾筋,每一根都泛着不详的靘色,宛若狱里的恶鬼,极其阴森可怖。
可他怎么会怕会嫌?
这是他从幼时?就瞧到大的眉眼,饱满,浑浓,艳丽,他咬过,抓过,也在上面哭过。
纵然是化成了一捧飞灰,他照样?能吻得住!
蛮狮般的腰胯坚硬地?,又不容置疑地?护持着他的一方?神国,哪怕她?沦堕至最深的暗处,她?依然是那个?曦晖朗曜,霸道刚烈的诸天小帝姬!
她?的神国不容崩塌!谁也不许凌折她?!
“哗啦。”
他曲起指骨,又细细蹭开鬼俏小面的乌暗发丝,和血污水流一起,从他指缝流走。
与她?大额抵着小额,大唇哄着小唇。
赤血少帝凝神望进她?逐渐灰白的蛇瞳,翳阴的死气正在覆盖她?。
“郑阴萝,郑阴萝,郑阴萝。”
他反复地?嚼咬她?的名姓。
以及神国神祇之名。
“太阴,太阴,我的……挚爱小太阴。”
神祇名不可轻唤。
除非。
赤血少帝拇指下落,轻轻压着她?干枯的暗唇,与他的蓬勃血气形成鲜明?的对比,他郑重又蛮横,“太阴,你看?着我,看?着我,记着我,记着凤皇小爷我这一张脸,不是别?的,只是我,只有我,只能是我!”
她?迟疑,“小马驹,你……是不是疯了?”
他却?突兀打断她?,“现在,你的眼前?,是我!太阴!记着小爷!是我,是我与你同生,同坠,同欢,同死!”
是我,第六无伤!赤血无伤!
他指腹用力,压破她?一瓣干涩唇肉,取到了一滴阴冷暗血,分明?是浑浊戾气的,滋生着无数恶念瘴气,他万分珍重衔到唇中,再滑入温热坚固的腹中。
——衔天换祝!
赤血少帝筋骨陡然一颤,旋即,星流震散,血气如万丈长虹,荡海拔山,冲天暴起!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以我赤血神国,换她?高坐永生!
刹那!
九天四海,八荒幽冥,为之赤红沸然!
我愿祭!
小爷愿为你祭!
我愿为你,祭我这一身血肉魂骨,永不得与风同往!
我愿为你,祭我无数个?长生神夜,永不得与命同灿!